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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卫茅抢头颅(1 / 1)

合欢回到都正街的小宅子,看到小桌子上,一个小碟子,装着半碟花生米,辛夷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指头,一粒一粒,捡着往口中丢;杯中的酒,快喝完了。

合欢晓得辛夷心里不痛快,不痛快的原因,一个手握实权的警察局长,一下子变成了无职无权的小警察,好比要了辛夷大半条命。

毕竟,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己,舍弃了他原本拥有的权力。

合欢说:“辛夷,我慢点喝酒,我去弄几个菜来。”

若是平时,合欢老是唠叨,说辛夷不讲不刷牙,不喜欢洗澡,不勤快换衣服,不做家务,干脆是请一个大老爷进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自己是个免费保姆。

吃饭的时候,合欢说:“我今天碰到卫茅了,他死活都不肯回家。”

辛夷简单地“哦”了一声。

“卫茅说,他不肯回家的原因,你是知道的。”合欢说:“辛夷,你能告诉我吗?”

“卫茅说过什么话?”

“卫茅说,民国十六年秋天,在西阳塅的白石堡,你干过什么?”

“卫茅说他没在现场,但你心里清楚。”合欢说:“卫茅只说了一个故事,陈皮二爷和常山姑爷,用一块小门板,抬着一具白棒布捆紧的尸体,埋在苦橘塘向北的山坡上,卫茅跳到坑里,不准他们埋。要埋的话,连同他一起埋掉。”

过去了七年多,辛夷猜测,这具尸体应该是茵陈。辛夷又“哦”了一声。

“卫茅哭着闹着,要解开白棒布,见一见尸体的面貌。”合欢说:“辛夷哎,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卫茅的亲生母亲?”

“我不在场,我怎么晓得?”辛夷说:“合欢,我心里烦躁,你别给我再添乱子。”

其实,合欢也猜测到了,那具尸体,是辛夷的第一个老婆,茵陈。但合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茵陈是被辛夷当作赤匪,一枪打死的。

所谓人不走运气,躲在三层楼上都吸水汽,全身发霉起黑蘑菇。辛夷接到第一个任务,便是到小吴门,守住从道县送过来的一个红军将领的头颅。

小吴门位于中山路、八一西路和建湘路的交汇处。明朝洪武初年,小吴门的老城墙,改为砖石墙。直到民国初年,修建环城马路,小吴门的大部分城墙,都被拆除。

至今,长沙城里的里手拐子,谁也说不清,小吴门的九道门在哪里。干脆,把这一带,通通叫作小吴门。

一个篾笼子上,系着一根棕绳子,沿着砖石墙垂在半空中,里边装着剪秋的头颅。

大白天,长沙城里的人,只得远远望着剪秋的头颅,小声地议论着。刚入夜,就有人来焚香,烧冥钱。

辛夷领着一个班的警察,十二个人。六个人守在砖石墙的上边,六个人守在城楼下。

一个年轻的警察过来问辛夷:“头,那个城墙上的头颅,据说是红军的师长剪秋,你们龙城县丰乐乡三十七都西阳塅里的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是正宗的长沙里手拐子,别跟我提那些西阳塅里的土包子。”辛夷说:“不要动不动就抓人,必须提防有人趁机生乱,盗走头颅。”

小警察问:“你一口的龙城土话,还敢说自己是正宗的长沙人?”

“剪秋这个名字,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呢,记不清了。”辛夷说:“七八年来。我与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人的打交道,我没有必要,记住一个不相关的人。”

年轻的警察跑过来,朝一位正在烧纸钱的老太太吼道:“识相的,赶紧走开!”

老太太不是不想离开,只是腿脚不方便,走得慢一点。老太太吼道:“哈麻批,撮巴子,你朝老太太,吼什么吼?人过都有老的时候,你未必就是万年不死绝乌龟?长沙城里的老规矩,死去的人,烧几页纸钱,让他的灵魂,早点安息,我有错吗?如果有错,你明天死了,我不来烧纸钱,罢了!”

老太太的话,把年轻的小警察,气得半死。看着辛夷,躺在竹椅子上,半闭着眼睛,装着不知道。

几个警察正要对老太太动手,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二三十个手持斧头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奔过来。

警察们见是江湖上名噪一时的斧头帮弟子,晓得他们是惹不起的人物,只得退避三舍。

一个十七八岁的高大个子,搬了一张木椅子,挨着辛夷的竹椅子放下,请一个十三四岁坐下。问:“帮主,你下指示。”

帮主就是卫茅。卫茅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倒像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卫茅说:“旁边这块哈麻皮,有损于我的形象,把他赶走!”

辛夷看到自己的儿子卫茅,坐在太师椅上,连忙问:“儿子,你就是斧头帮的帮主?”

卫茅对手下说:“这块哈麻皮,不晓得是哪个堂客们半夜里生下的胞衣,淤血块子,居然癫癫狂狂,说我是他的儿子,你们信不信?”

卫茅手下的弟子,一齐举起磨得发亮的斧头,高呼道:“砍死他!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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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茅说:“砍死他,就没有必要了。按我们斧头帮与警察打交道的老规矩,该给他的教训,必须要给的,不然,这块哈麻皮,这坨淤血块子,不会长记性的。”

斧头帮的弟子,再次举起斧头,齐声高呼:“帮主英明!帮主英明!”

每一次讧湖行动,帮主的话,就等于是帮规。谁不听话,剁手指、断脚腩筋,是最轻的处罚;从严处置的叛逆弟子,一概拖到铜官窑,绑上石头,沉到湘江,喂大鳡鱼。

十几个斧头帮的弟子,一齐朝辛夷冲过去。

辛夷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敢对自己动手。辛夷掏出手枪,吼道:“谁敢动手,老子一枪崩了他!”

“乡巴佬,哈麻皮,淤血块,你晓不晓得,你可以崩掉一个人,但是,你敢开枪的话,我们的钢斧头,立刻将你劈个稀巴烂!”

辛夷当真是吓破了胆,赖在地上,不肯走,说:“请你们帮主过来,我有几句话对他说。”

辛夷说:“卫茅,你当真是我好儿子!连亲生父亲都敢动手!”

“我是有样学样,无样看世上。”卫茅低声喝道:“当年,你敢一枪杀了我母亲,我与你相比,还差点火候。”

“不错不错,卫茅,你当真不错!”辛夷说:“假以时日,你定会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不会像你这个撮巴子,哈麻皮,淤血块子,那样忘恩负义。”卫茅说:“我记得枳壳大爷爷说过,你小的时候,全靠剪秋爷爷走东家,访西家,筹得一点粮食,才留下你这条小命。现在,剪秋爷爷的头颅高悬在城墙上,你居然还来助纣为虐!”

卫茅手下的一个人说:“帮主,剪秋师长的头颅已经取下来,装在檀香木盒里。你莫和这个撮巴子多磨嘴皮子了,他在等待援兵到来,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晓得了。”卫茅说:“给这个撮巴子,哈麻皮,淤血块子,重重地送上三个耳括子,让他记住,斧头帮是不好惹的。”

三个耳括子打在脸上,辛夷说:“卫茅伢子,三个耳括子不够,左边的脸上,少挨了一个,肿起来之后,左右不匀称,麻烦你,在我左边脸上,再抽一个。”

卫茅满足爷老倌辛夷的要求,亲手送上一个耳括子。问:“撮巴子,你满意了?”

辛夷吐出口中的血水,哈哈大笑:“儿子,我满意了,你可快速离去。”

“不不不!我还得敬过剪秋爷爷。”卫茅双膝跪地,焚上三柱宝香,烧过纸钱,才端着檀香木盒子,说:“剪秋爷爷,侄孙卫茅伢子,送您回西阳塅里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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