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秀芹说着,她的眼眶也红了,她垂下头,像个痛悔前非的犯人。时婕把手覆在她的手上,她却抽走了,忍下泪意,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你爸第一次出轨……我发现的第一次出轨,”她更正,“是在你初三那年,跟个发廊洗头小妹。”
她短促地笑了下,像是自嘲,“那时我跟他吵过,可你爸一句话就让我哑火了。他说:‘你有什么资格?你欠我的,是你忘了,还是你以为我忘了?’他说:‘你永远欠我的,一辈子都欠我。’”
她的声音和嘴角抖得像是寒风中的树叶,让时婕的心抽痛,时婕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抽走,她抬起头,眼白因为上了年纪而发黄混沌,瞳仁却依然漆黑,深深地看进时婕眼里。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我本来想带进坟墓里,今天跟你说,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让一时的冲动,成了被你未来丈夫拿捏一生的把柄。不值得,太不值得。”
她的语调平缓而郑重,说完就轻轻地把手从时婕手中抽出来,收拾碗筷,接着厨房响起了水声。
时婕仍愣愣地呆坐着,那个令她困惑多年的谜团终于揭开谜底,原来这墓穴般的家底下深埋着这样一个怪物般的秘密。于是一切都有了解释,时海的阴郁、蔡秀芹的忍耐和顺从,以及她为何如恶龙守护宝藏般看守着女儿的“贞操”……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听见厨房连绵不断的水声,像是阴雨绵绵无休无止的梅雨天。
时婕跟去厨房,看到蔡秀芹在洗一只碗,这么久她单洗着这一只碗,她的眼中一片空洞。时婕伸手要接,却被她用胳膊肘推开。
时婕从身后抱住她,柔声说:“妈,你没错,不是你的错。”
她感觉到蔡秀芹的身体在她怀中变得僵直,然后水声停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算是尽了当妈的义务,听不听随你的便吧。各人脚上的泡,都是自个儿走出来的。错了就是错了,没人可怪,更没人能替你受罪。”
蔡秀芹拿掉腰间时婕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而后,时婕听见她卧室房门关上的声音。
时婕默不作声把厨房收拾完,推开蔡秀芹的房门,正撞见她垂着头坐在床尾抹眼泪,见时婕进来,立马背过身去,羞于见人似的。
时婕心中一痛,走进去,坐到蔡秀芹脚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她,“妈,我这么说可能要惹你生气,但我真的一直想告诉你,时代变了。”
话音刚落,蔡秀芹哀愁的神情猛地转成愤怒,又是时婕熟悉的那副样子了,她厉声道:“那你去跟时代结婚生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