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婕看他弓着腰,胳膊撑在一双长腿上,努力折叠身子,和小女孩对视,觉得这画面美好得不像话,突然冒出个念头——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她察觉自己竟生出这样的想法,立马觉得荒唐可笑。这是什么dna里潜伏着的繁殖欲突然冒头了么?都给孩子找上爹了?她把这念头像挤痘痘一样从脑子里挤出去,却又顺道联想起生娃的前序流程。不自觉红了脸。
时婕掩饰性地清清嗓子,随口给江承的科普讲解加了个搞笑的注脚,“对,敌人越强,下手越狠,伤越重。青一块紫一块。”
小女孩这回搭理她了,只是不大开心似的,皱着眉,还撅起了小嘴。
时婕心想,你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懂我的暴力美学。虽然暴力,但很美。
于是时婕也噘嘴,小女孩撅起的小嘴要是能挂油瓶,那她的就能挂油桶;小女孩撅起的小嘴要是能拴一头驴,那她的能拴两头驴,外加一只羊,羊背上还能站只鸡。毕竟小丫头才那么大点儿,只到她的腰。
她俩一大一小一坐一站的,对峙上了,俩人的嘴都越撅越高,恨不得撅到天上去。
江承笑着拉她的手,悄悄在手心上捏了下,“平时没见你胜负欲这么强呢。”
女孩的妈也笑,“你老公真会哄小孩,你有福了。”
“老公”这个称呼让时婕和江承都怔了下,他们对望了一眼,又默契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谁也没有澄清这个误会。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里,手机信号越发的差,他们只好放下手机,长久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一切带有城市印迹的事物一层层退后,绿皮火车驶过成片成片寂静的白桦林,驶过稀疏低矮的平房,前景是茫茫雪原,背景是地平线上缓缓垂落的夕阳,田垄间的小路上,有农民开着辆冒白气的电三轮车驶过,一条小黑狗摇着尾巴颠颠儿跟在后头。在火车横跨黑龙江某条支流时,他们从桥上看见了一片雾凇林,如大簇冰雪花束般安静地盛放在结了冰的江堤,无人打扰,美得如梦似幻。
此时,窗外的气温是-29c,车厢内的气温是22c。51c的温差化作冰霜,渐渐覆盖了暖气覆盖不到的车厢连接处这一小方空间,地面和车门全部变成白色,而车厢内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温暖的季节。
在时婕去洗手间的路上,有对情侣往车窗上哈气,然后用手指写下两人名字的首字母,中间画了个心。等她从洗手间回来,窗上那行字迹已经消散了,只剩下两滴水珠,滑进窗框底部结出的薄薄一层冰壳里。
火车到站后,他们和同车厢的母女道了别,从租车点取了车,开往最北面的村落北红村,途中经过了一大片白桦林,时婕本想停下来拍照,但因为当时已近傍晚就作罢,打算第二天再找回来。
原本从漠河站到北红村是两小时车程,可半道儿导航出了岔子,突然定位漂移到十几公里外的陌生村庄,害得他们白白多跑了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