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婚契

一纸婚契 第2(1 / 1)

她五岁搬来陆家,那个时候陆玹已经是军功在身的少年将军了。她第一次去陆家学堂上课,就撞见了陆玹训斥陆柯和陆源顽劣,还拿戒尺打他们两个手板为惩。

她自小明白自己借住的身份,事事求个中庸不敢夺了府上主人们的风头,唯写字这件事兢兢业业,最后练出一手令人惊赞的漂亮字。

纪云栀在陆家住了十一年,她自小唤陆柯、陆源三哥、四哥,可从未喊过一次陆玹兄长。

陆玹虽与她同辈,可纪云栀一直将他当做长辈看待。不仅是她,陆玹的弟弟妹妹们也皆如此。陆老爷的话有时候也不好使,可这位长兄的一个眼神,陆家矜贵的少爷小姐们个个大气不敢喘。

明霄长公主最了不得的身份可不是公主,而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巾帼主帅,杀伐果断军功无数。可惜了,这样写进史册的英豪人物没能长命百岁,甚至不是亡于疆场,而是死于难产。

当年陆老爷与明霄长公主也算感情甚笃,明霄长公主辞世,陆老爷吃素守丧十年,才再娶妻、纳妾,所以陆玹比下面的异母弟弟妹妹们年长了十岁余。

纪云栀弯唇一笑,柔声:“我是在想二爷该回府了是不是?”

这一役虽然全胜,可陆玹受了重伤,不宜长途跋涉,大军三个月前已经回朝,陆玹却还留在边地养伤。也正是因为陆玹赢这一仗九死一生,陛下破例为他封了大亓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异姓王。

“是啊,”李嬷嬷点头,“也算了了先夫人的夙愿。”

秋葵向来文静端庄,何时这样慌张过?

纪云栀懵然去了前院,又浑浑噩噩地接了圣旨。圣旨沉甸甸落在她手心,她垂眼呆怔望着,还是没回过神。旁人与她说了些什么,也没能飘进她耳朵里。

她和陆玹?

春柳和春桃收拾了半上午的东西,忙得腰酸背痛,瞧见纪云栀回来时的神情很不对劲。

纪云栀在软椅里坐下,双肩一耷,仿佛力气抽离。

春桃几乎跳起来:“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纪云栀在春桃的这一声惊呼里回过神,她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望向她们,问:“胡桃糕呢?”

纪云栀今晨早膳刚吃了两口就去了老太太那儿,现在胃里空着,饿得她心慌。她双手捧着胡桃糕,小口小口地慢慢吃。

三个婢女瞧着她安静吃东西的样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纪云栀“哦”了一声,才想起这事儿。她点点头:“去,现在就去。再不出发,天黑前要赶不回来了。”

春柳和春桃送纪云栀登上马车,两个人往回走。

春柳答不上来。

春桃挺了挺胸脯,小声对春柳说:“嚯,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翻身啦?”

春桃眼睛一挑:“圣上赐婚,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纪云栀坐进马车里已经许久,她听着辘辘规律的车辕声,总算逐渐冷静下来。

春柳和春桃都是陆府的人,唯月牙儿是纪家人。每次纪云栀去庄子,也都是带着她。

头些年年纪小的时候,她也生过嫁个好人家的心愿,后来长大想法生了变化,无比赞同婚姻大事理应门当户对,并不觉得高嫁是好事。

京中谁人不知京中第一才女温岫,对陆玹倾心许久,在京中等他凯旋多年。而宝荷县主因为去年在边地随其父见过陆玹一面,一见钟情,明目张胆地说过非君不

为此,温岫与宝荷县主十分不和。京中贵女圈子悄然围绕着她们两个分成了两派。

恍惚间,纪云栀又想起陆源和陆柯。虽然她问心无愧,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们两个对她的好意。她现在要嫁他们两个的长兄……

不能再这样心绪不宁,她让月牙儿给她拿来账本,聚神翻看起来。

“怎么了?”月牙儿掀帘探头往外望,“哎呦”了一声。

马车已经出了城,周边逐渐荒芜。这是去庄子的必经之路,一边是高山,一边是山坳。原先这条路很宽,可因为山石滑落,占了一半的路,马车不得不靠近另一边的山坳。也不知是不是暴雨冲刷,山坳变得陡峭起来,显得有些可怖。

纪云栀和月牙儿下了马车,看着孙叔挪山石。可落石这样多,一个人要搬很久也搬不完。

,若是回城的人不知路况,被拦路耽搁,没能在关城门前进城,就要露宿荒野了。她说:“孙叔,我和月牙儿进城去找人帮忙移石。”

“孙叔也小心落石。”纪云栀温甜一笑。

一个窄袖青衣侍卫翻身下马,拱手向马车里的人禀话:“二爷,前面发生了事故。”

纪云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眼望了一眼天幕,天色阴沉下来,好像快下雨。

是一伙商队。

“马车里的人应该全被砸死了。”

人群议论着出城去凑热闹。

没有出城去看热闹的人群还在议论着。

“啧,一个姑娘家时不时抛头露面,刚得了好姻缘就往外跑,说不定是上天没看好这门婚事,送她归西喽。”

耳畔的声音渐远,纪云栀眼前浮现孙叔憨厚的笑脸,孙叔让她加件斗篷,别着凉。

纪云栀拉着月牙儿,朝城外奔去。

她终于奔回去,马车已坠落,孙叔的尸体被路人从乱石下拽出来。

她悲痛间忽想——真的是意外吗?

几个好心人将孙叔从乱石下拖出来,又手脚麻利地将挡路的几块巨石搬走,勉强留出可供马车通行的路。

纪云栀和月牙儿呆呆站在原地,脸色都很不好。好心的妇人提醒她们离开这儿,两个人没有反应,妇人也不再多说,牵着孩子离去。

月牙儿说着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