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行诡籍录

第263章 谁在替我活着(1 / 1)

谁在替我活着

白小芩的脚步在石殿门前顿住。

十二根青黑石柱像凝固的巨蟒,绕着中央血池盘成圆阵。

池面浮着本泛着幽光的黑册,每一页翻动都带起腥风,有半透明的魂影被书页卷住,瞬间化作红笔勾销的"已注销"印记,飘向石柱上那些模糊的名字——原来长廊里被划去的,是这些替身的命簿。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第十一柱前,那道透明人影正缓缓旋转,发梢沾着星点磷火,正是阿鸢的轮廓。

真魂双目紧闭,唇间衔着枚骨哨,和她藏在衣襟里的那枚一模一样,骨面纹路在血池中映出幽蓝反光。

"阿鸢......"白小芩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要碰到真魂,怀中阴籍突然烫得惊人。

血字从卷末涌出,像被泼了墨的绢帛:"此非救赎,乃复制——她已被抄录三百次,每一次,都诞生一个'替身'。"

嗡——

手腕上的烙印突然跳动,像被谁攥住血管用力扯了一把。

白小芩倒抽冷气,正要查看,耳侧传来小满带着哭腔的细语:"姐姐......你身后......有影子在动......"

她的后颈泛起凉意。

白小芩慢慢转头。

地面上,她的影子正脱离脚踝,像团被风吹散的墨汁般延展。

那影子没有投在石柱上,没有浸在血池里,就那么悬浮着,指尖泛着青灰,正缓缓朝阿鸢真魂伸去。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

三天前在破庙,她还为体内阿鸢的残魂痛苦;昨夜在义庄,阴籍说双魂渐融是吉兆。

可此刻阴籍翻涌的记忆残片撕碎了所有假象——原来从她接过阴籍那刻起,所谓"阿鸢残魂"就是《子阴书》造出的第307号替身,而她真正的本我之魂,早在入殿时就被标记成了"第十一祭品"。

影子的指尖离阿鸢真魂只剩三寸。

白小芩咬破舌尖,腥甜涌进喉咙。

她颤抖着抬起手,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虚空中画出"点睛术"的咒印:"以血为眼,破妄归真!"

影子突然剧烈扭曲,轮廓膨胀成和她一般高矮,脸上五官却像被揉皱的纸人——眉峰是她的眉峰,眼尾是她的眼尾,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床:"你才是假的......我才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天灵盖。

白小芩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柱。

她想起陆无咎碎成纸灰前说的"陆家记得净骸人的路",想起季寒山临终前塞给她的《洗冤鬼录》残页,想起墨十三用半张脸笑着说"纸人也能护人"——这些温度突然变得遥远,仿佛都属于另一个"她"。

"小芩!"

清冽的符火从心口炸开。

沈知秋的声音混着朱砂香气钻进来,一道泛着金光的"真名符"烙在她锁骨下方,烫得她踉跄向前:"你不是替身,你是'点睛者'——能改写规则的人!"

她猛地抬头。

石殿穹顶有月光漏下来,照在《子阴书》封皮的"阴"字上。

那些被勾销的名字突然在她眼里清晰起来,每个"已注销"印记旁都有极淡的笔锋,是被覆盖的"白小芩"三个字。

"阴籍不选完人,只选能破名者。"沈知秋的声音还在耳边,带着他惯常的冷静,"你第一次用点睛术救那被溺死的孩童时,我就知道——你能在命簿上画自己的名字。"

白小芩的手指按在胸前的符印上。

符纸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像团烧不尽的火。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跟着落下来。

原来不是她在等阴籍认可,是阴籍在等她觉醒——等她不再被"替身祭品"的名字困住。

她撕下阴籍最后一页空白卷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左边是她自己,发间别着傩面铃铛;右边是阿鸢,唇间衔着骨哨。

两团魂魄在纸上游动,像两簇缠在一起的火苗。

最后她蘸着血,在两人心口各点了个傩面图腾——那是白氏族长传了十八代的破咒印。

"一魂为盾,一魂为刃,双心同燃,名不可篡!"

阴籍突然发出钟鸣般的震颤。

血字从卷首涌到卷尾,在纸页上凝成金色真言。

白小芩将画纸抛进血池,红色涟漪瞬间吞没纸页,《子阴书》突然发出尖啸,书页疯狂翻动,第307号替身影子"刺啦"一声炸裂成千万黑点。

阿鸢真魂猛然睁眼。

她唇间的骨哨发出清鸣,像春风吹过冻土。

真魂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白小芩眉心,声音直接撞进她心里:"带我回去......但别忘了,还有三百个'我'在别的地方活着。"

白小芩的视线模糊了。

有温热的东西从眼眶、鼻腔、耳后涌出,是两簇魂魄在交融。

她能清晰感觉到,原本在体内游移的"阿鸢残魂"正化作暖流,和她的本我之魂绞成一股,在丹田处凝成金色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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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烙印褪去青黑,变成鎏金纹路,像条活过来的小龙。

阴籍卷首浮出新字:"第十一祭品脱籍,名器将崩。"

血池深处传来"咔嚓"一声。

白小芩抬头,看见《子阴书》封面裂开道缝隙,内里竟浮出第十二根石柱的虚影。

那石柱上没有名字,却有血珠正从柱顶渗出,沿着刻痕缓缓往下爬,像谁在黑暗里蘸着血,一笔一画写着什么。

"该走了。"

沈知秋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白小芩转身,看见他靠在石门上,手里捏着半张烧剩的符纸,额角渗着冷汗——显然刚才的"真名符"耗光了他半条命。

"无目舟在等你。"他指了指殿外,"船家说,这次逆流。"

白小芩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阿鸢真魂的温度。

她抓起地上的阴籍,最后看了眼正在崩裂的《子阴书》,还有那根渗血的第十二柱。

石殿外的黑水翻涌声里,她听见了船桨划水的轻响。

无目舟的轮廓在雾里浮现,船头上蹲着只青眼黑猫,正对着她晃尾巴。

白小芩踩着船舷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金印。

月光落在她眉心,那里有一点金光若隐若现,像颗没完全睁开的眼睛。

"开船吧。"她对船家说。

船桨划破水面的刹那,白小芩听见身后传来书页撕裂的脆响——是《子阴书》彻底崩解的声音。

而在更深处,有个沙哑的声音轻笑起来,混着血泡破裂的噗噗声:"第十二个......终于要来了。"

船行渐远。

白小芩望着船尾翻起的浪花,忽然想起阿鸢真魂最后说的话。

她摸出衣襟里的骨哨,对着月光吹了声。

清越的哨音里,她仿佛看见三百个"阿鸢"同时抬头,在不同的时空里对她笑。

"我都记得。"她轻声说,"一个都不会漏。"

无目舟逆着黑水缓缓前行,船底碾碎的不是波浪,是命簿上那些被篡改的名字。

白小芩盘坐在船头,眉心金光随着船行明灭,像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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