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潮气裹着血腥味往鼻腔里钻,林阎后背抵着冰凉的钟乳石,短刀在掌心沁出薄汗。
方才被麒麟兽扫中腰腹的地方还在抽痛,他望着几步外那团棕金色的影子,喉结动了动——那独角上滴落的毒液在石地上蚀出滋滋作响的黑坑,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焦糊味。
"小心!"
白狐仙的清喝混着破空声炸响。
林阎本能地侧身,一道银白色的灵力屏障刚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成型,麒麟兽的前爪重重拍在屏障上,震得洞顶碎石簌簌往下掉。
白狐仙的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指尖泛着银光的狐毛簌簌飘落,显然这一击耗去了她不少灵力。
"谢了。"林阎抹掉脸上溅到的石屑,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注意到白狐仙耳尖泛着淡粉,发间的青玉簪子微微晃动——这是她用全力时的小习惯,上辈子在城隍庙看杂耍时,变戏法的老头使真功夫前,帽檐上的绒球也会这么颤。
"别忙着谢。"白狐仙退到他身侧,狐尾悄悄卷住他垂落的衣摆,"这畜生的凶气比刚才更重了。"
话音未落,溶洞通道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道士提着半焦的桃木剑冲进来,道袍下摆沾着血污,身后张婆婆扶着洞壁喘气,手里攥着串褪色的佛珠。
"那腐玉的怨气渗进这畜生灵脉里了!"李道士抹了把脸上的汗,剑尖指向麒麟兽眉心,"我刚才在洞外试过引雷咒,它竟能把雷火吞进肚子里——这根本不是活物,倒像......"
"像用'魂魄熔炉'炼出来的傀儡。"张婆婆突然开口,佛珠在指节间碾得咔嗒响,"老身年轻时在大昭寺抄经,见过一卷《幽冥录》残篇,说上古邪修会抓生魂炼晶核,再拿精怪骸骨做壳子。
那晶核叫'怨气晶核',是整具傀儡的命门。"
林阎瞳孔微缩。
他盯着麒麟兽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方才被金链抽中的地方,鳞片裂开的缝隙里确实泛着妖异的紫光,像极了腐玉里那些纠缠的纹路。
"每次攻击后它会顿半息。"林阎摸出腰间的铜钱剑,指节抵着剑柄数节奏,"刚才扫尾时停了三息,甩头时停了两息半——应该是在补灵力。
要是能趁那时候破了晶核......"
"我来引它!"白狐仙指尖掐诀,周身腾起淡青色的雾气,"狐族幻术对凶物最有效,等它追我时,你们找机会近身。"
李道士立刻点头,反手从道袍里摸出三张镇尸符:"我用符阵封它下盘,老张太太你找机会布镇魂铃——那东西能乱了晶核的怨气循环!"
计划刚定下,白狐仙已化为一道白影掠向溶洞另一侧。
麒麟兽果然嘶鸣着追去,蹄子踏在石地上迸出火星。
林阎借着钟乳石的阴影绕到左侧,李道士则在右侧撒下一把糯米,指尖沾血画出火符。
变故发生在白狐仙的幻术刚起作用时。
那畜生突然甩尾猛击洞壁,碗口粗的钟乳石应声而断,砸向林阎藏身的位置。
他旋身避开,短刀划开一道风刃劈开碎石,余光瞥见张婆婆被落石溅起的气浪掀得踉跄,怀里的铜铃差点掉出来。
"婆婆!"林阎低喝一声,反手掷出三枚铜钱。
铜钱擦着张婆婆耳畔钉进石壁,将一块滚来的碎石钉在半空。
张婆婆抚着心口喘气,颤抖的手终于摸出那枚青铜镇魂铃——铃身刻着十八层地狱图,铜锈里还沾着几星暗红,不知是血还是朱砂。
"需要多久?"林阎退回张婆婆身边,短刀在身前划出防御圈。
麒麟兽已经识破幻术,正调头往这边冲,独角上的毒液滴得更急了。
"七遍《往生咒》。"张婆婆的手指掐出往生印,铃舌在掌心磨得发亮,"但这老骨头......"
"我护着你。"林阎打断她,刀尖挑起地上的碎石掷向麒麟兽。
碎石撞在它鳞片上叮当作响,却只让它更暴躁地扬起前蹄。
白狐仙的幻术再次笼罩溶洞,这次混进了林阎熟悉的槐花香——是他上次在城隍庙外救的那只小狐狸送的花,被白狐仙收进了香囊里。
麒麟兽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些,独角上的紫光暗了暗。
"第一遍!"张婆婆的声音混着铃响荡开,"众生无我,苦乐随缘......"
林阎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麒麟兽的凶气正透过幻术的缝隙渗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短刀的刀柄被攥得发烫,他数着张婆婆的咒语,数到"第五遍"时,麒麟兽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独角上的毒液凝成一道黑箭,直取张婆婆咽喉。
"小心!"李道士的桃木剑带着火星劈来,却还是慢了半拍。
林阎想也没想扑过去,短刀横在两人身前——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黑箭在离他三寸的地方突然溃散,化作一团黑雾。
"第六遍......"张婆婆的声音有些发颤,铃身泛起暖黄的光,"......三涂五苦,自然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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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兽的动作彻底乱了。
它原地转圈,独角上的紫光忽明忽暗,连鳞片都开始片片脱落。
林阎趁机扫了眼它的脖颈——在第三片鳞片下,有团指甲盖大小的紫光正疯狂跳动,那应该就是怨气晶核!
"晶核在颈侧第三片鳞下!"林阎大喊,同时掷出短刀。
短刀带着破风声响钉进鳞片缝隙,却被晶核的紫光弹开,擦着他耳畔扎进石壁。
"第七遍!"张婆婆的铃响骤然拔高,"......乘空飞步,上造玉京!"
镇魂铃的黄光瞬间笼罩整只麒麟兽。
它发出凄厉的惨叫,独角"咔"地断裂,全身鳞片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骸骨。
林阎眼疾手快抽出石壁上的短刀,纵身跃到它背上,刀尖对准那团紫光狠狠扎下——
"嗤——"
晶核碎裂的瞬间,溶洞里的怨气像被抽干的水潭。
麒麟兽的骸骨"轰"地坍成一堆碎骨,腐玉特有的腥气散了大半。
白狐仙的幻术消散,她扶着洞壁喘气,狐尾蔫蔫地垂在地上。
李道士瘫坐在石堆上,桃木剑插在脚边,道袍前襟全是冷汗。
"成了?"张婆婆摸出块帕子擦铃,手还在抖,"老身这把骨头,总算是没拖后腿。"
"拖什么后腿。"林阎扯了扯嘴角,弯腰捡起短刀。
刀身上沾着晶核的紫血,正滋滋冒着青烟,"要不是您的镇魂铃,我现在大概已经被那畜生拍成肉饼了。"
白狐仙轻笑一声,踉跄着走过来,狐尾悄悄卷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幻术的青光,摸起来凉凉的:"我就说这计划可行......"
话音未落,溶洞通道深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踢得碎石乱滚,还夹杂着压低的喘息。
林阎瞬间绷紧神经,短刀再次出鞘,目光死死锁住通道口——
一道黑影撞开垂落的钟乳石,跌进众人视野。
那是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包,脸上沾着血,看见林阎等人时眼睛猛地睁大,张嘴想喊什么,却先被自己的咳嗽呛得弯下腰。
"你们......"他扶着洞壁直起身子,布包"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你们见过......见过穿玄色道袍的老头吗?
他拿着......拿着半块玉......"
林阎的手在裤袋里攥紧——那半把钥匙还在,钥匙齿上的刻痕和腐玉纹路严丝合缝。
他和白狐仙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
"没见过。"林阎收了短刀,语气尽量温和,"你是谁?
怎么会跑到这溶洞里?"
年轻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野兽,又像是人在喉咙里滚出来的闷哼,混着腐玉特有的腥气,顺着通道飘了过来。
年轻人的脸瞬间煞白。
他抓起地上的布包,转身就往回跑,却被林阎一把拽住手腕:"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守玉兽!"年轻人的声音发颤,"那老头说这溶洞里的腐玉能解他的咒,可我们刚挖到一半,那畜生就醒了......他让我先跑......让我去鬼市找摆渡人......"
林阎的瞳孔骤缩。
白狐仙的手指掐进掌心,狐尾上的毛根根竖起。
李道士猛地站起来,桃木剑指向通道深处:"鬼市摆渡人?
那老东西......"
"吼——"
更清晰的嘶吼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连张婆婆都听出不对了——那根本不是麒麟兽的声音,倒像是某种更古老、更阴毒的东西,正顺着通道缓缓逼近。
年轻人挣开林阎的手,疯了似的往洞外跑。
林阎刚要追,白狐仙突然拉住他,指尖按在他心口——那里的残页正在发烫,烫得他胸骨都发疼。
"是腐玉的碎片。"白狐仙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刚才那黑影......"
溶洞深处传来石块坍塌的巨响。
林阎望着通道口逐渐逼近的阴影,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摸出怀里的半把钥匙,钥匙齿上的刻痕在残页的热意里泛着微光——看来去鬼市的计划,得提前了。
"走。"他扯了扯白狐仙的衣袖,"先出洞。
有些事......得找摆渡人问清楚。"
众人刚走到洞口,身后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林阎回头,正看见方才坍塌的碎石堆里,半块腐玉的碎片泛着幽光,一道极淡的黑影从中钻出来,顺着石缝往地下窜去,速度快得像条蛇。
"那是......"李道士眯起眼。
"别管了。"林阎拉着众人加快脚步,"先离开这鬼地方。"
山风卷着阳光扑在脸上时,林阎听见远处传来悠长的鸟鸣。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钥匙,又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残页——鬼市、摆渡人、守玉兽,还有那个神秘的玄色道袍老头......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而在他们身后的溶洞里,那道黑影正顺着地下暗河游弋。
它穿过层层石缝,绕过腐烂的骸骨,最终停在一处刻满古老符文的石门前。
黑影附在石门上,门内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接着是一声低沉的、跨越了千年的叹息。
"终于......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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