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很快结束,老人检查三人的组合,用竹杖指向赵老虎,宣布他胜出。
桑二狗一拳砸在桌子上,嘴里骂骂咧咧,声音粗犷刺耳。
第二局开始前,老人从怀中取出三支用兽皮包裹的竹筒,示意三人各抽一支。
这显然是变数,增加赌局的不确定性。
赵老虎抽到的竹筒里装着白色粉末,桑二狗的是红色谷粒,黑衣人则是黑色种子。
"白色最弱,红色次之,黑色最强。"花蕊继续解释,"这代表他们本局的基础力量。"
第二局中,桑二狗突然变得专注起来,动作也精准了许多。
他的排列方式完全改变,突然展现出不符合其外表的精细技巧。
最终,出人意料地,桑二狗获胜,人群中响起小声的议论。
我注意到桑二狗在整理赌具时有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小动作,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分开,手腕内旋,同时左手制造声响分散注意力。
这是典型的调包手法,我在广州茶楼赌局上见过无数次。
但按花蕊所说,在这里,这种技巧也被视为实力的一部分。
决胜局前,气氛变得凝重,老人从腰间的兽皮袋中取出三片金色树叶,分给三人。
这树叶与普通的不同,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神叶,最高级的赌具。"花蕊低声道。
"传说采自被雷击中却存活的千年古树,极其罕见。''
第三局开始,三人都变得异常谨慎,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我更加专注地观察他们的微表情和生理反应:赵老虎保持着军人般的冷静,但瞳孔轻微扩张,呼吸微促;
桑二狗开始冒汗,眼神游移,明显急躁;
黑衣人则如机器般精准,面不改色。
关键时刻,黑衣人使用手法改变了兽骨的排列顺序。
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连老赌王都微微扬眉。
随后,结果揭晓,黑衣人获胜。
赵老虎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头,接受结果;
桑二狗则狠狠啐了一口,一脸不服,但没有多说什么。
老人用竹杖敲击地面,示意比赛结束,然后转向我,示意我验证结果。
我走上前,重新检查三人的组合。
按照花蕊解释的规则,结果确实无误,我点头确认。
老人满意地笑了,宣布黑衣人代表的雷神势力获得胜利。
赌局结束后,气氛稍微缓和,老人拿出一张用兽皮制成的地图,三位军阀围着它开始商议。
花蕊告诉我,他们正在划分新的势力范围。
根据赌局结果,雷神获得最大份额,赵老虎次之,桑二狗最少。
"为什么留了块空白?"我指着地图边缘一块未被划分的区域问道。
"鬼区,三方都不敢碰的地方。"花蕊解释。
"那里环境恶劣,资源贫瘠,还有传说中的'食人族'。连军队都不敢深入。"
忽然,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赵老虎指着那块无人区,然后指了指我,用缅语说了几句。
花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他说,把那块地划给你,作为消灭白家的回报。"
我愣住了:"给我?一块荒地?"
"收下。"父亲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声音很轻。
"赵老虎这是给面子,拒绝就是打他脸。"
我向赵老虎点头表示感谢。
他笑了笑,说了几句话,花蕊翻译:"他说你有骨气,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他那坐坐。"
随着最后的协议达成,会议开始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但赵老虎却主动走到我面前,用带着口音但流利的中文说道:"林先生,久仰大名。白老鬼一直提防你父亲,现在看来,他更该提防你才对。"
"过奖。"我谨慎地回应,注意到他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抚摸腰间的空枪套。
"那块地不起眼,但有它的用处。"赵老虎意味深长地说。
"以前是贸易要道,后来给雷劈了,成了鬼地。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到白象村找我。''
''记住,金三角最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他离开后,父亲走到我身边:"不错,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块地,虽小,但也是见面礼。"
"那地有什么价值?"我问,心里仍有疑惑。
"位置。"父亲简短地说,没有多解释。
走出三眼庙,夜色已深。
远处林间有篝火点燃,传来模糊的音乐声和笑声,军阀们在庆祝新的协议。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光透过云层洒落。
"现在去曼谷?"我问父亲。
"先休息一晚。"他摇头,"山路夜晚不好走,何况..."
他的视线投向树林深处,我顺势看去,发现一个人影站在暗处,正缓缓向我们招手。
"是老宋。"花蕊低声说,"真正的赌王想见你。"
穿过一片灌木丛,我们来到一间简陋的茅草屋,老赌王坐在门前的石头上,身边放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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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们过来,他点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单独前往。
父亲没有阻拦,只是提醒:"听比说重要。"
走近后,我发现老人并非外表那般衰老。
灯光下,他的动作灵活敏捷,手指不停地摆弄着几片树叶,排列组合,又迅速打乱。
"坐。"他忽然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指了指对面的木墩。
我坐下,等待他开口。
"罗甲门的传人。"他突然说,声音里的口音消失了,变得清晰流利,"你手上有许九州的影子。"
这个名字让我吃了一惊:"你认识我表叔?"
"许九州?"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何止认识。三十年前,他来金三角时,还是个毛头小子,连牌都切不顺。"
"你教过他?"
"算不上。"老人摇头,"交流过几招,那时候他是来查一个案子,装成赌徒。''
''伪装得不怎么样,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心中惊讶,但面上不动声色:"宋老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告诉你千术的根。"老人递给我一片树叶,表面有奇特的纹路,"你知道真正的千术从哪里来吗?"
我接过树叶,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犹如一张天然的牌面:"江湖术士的骗术?"
老人摇头:"错。最早的千术来自这里,来自丛林的智慧。"
他取出几片树叶、几根竹签和兽骨,摆出一个看似杂乱却有内在逻辑的组合。
他的手法纯熟得惊人,一点不像年近九旬的老人。
"这是最初的'影子门'手法。"老人解释,"用自然代替纸牌,用感知代替计算。"
他的动作让我想起表叔教导的基础:"感知牌面而非记忆牌面"。难道这种技巧真的源自东南亚丛林?
"千年前,一位中原商人来到金三角,学会了丛林赌法。"老人说,"回国后与骗术结合,创立了最早的千术。后来分化出罗甲门、影子门等不同流派。"
"所以赵老虎给我的那块地...?"
"那里有历史。"老人点头,"曾是第一位中原千术师学艺的地方。''
"你很特别。"老人突然说,"身具罗甲门的精准控制,又有影子门的灵敏感知,这种融合十分罕见。"
我不置可否,只是谨慎地点头:"宋老过奖了。"
"不是奉承。"老人摇头,"你今天看懂了桑二狗的手法,但没有揭穿,这是聪明人。"
交谈结束后,我满腹疑问地回到父亲身边。他没有询问细节,只是问:"说了什么?"
"千术的起源,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我望着星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回到临时营地已是深夜。默哥和花蕊站在门口,神情警觉。
"怎么回事?"我问。
"有人在监视。"默哥低声道,指了指远处的树林,"两小时前发现的,专业人士,不是当地人。"
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几个?"
"至少三个,装备精良,应该是军方背景。"花蕊补充,"使用的是红外设备,不像普通军阀部队能配备的。"
父亲沉思片刻:"明早改走水路。一会儿打电话借条船,看来今晚的赌局引来了不少关注。"
进入帐篷后,我坐在简易折叠床上,回想今晚的种种。
老赌王的话,赵老虎的馈赠,远处树林中的监视者,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金三角的游戏,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得多。
而我,刚刚踏入这盘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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