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还没亮,我借口勘察地形,独自沿河走了几公里。
河水比看上去要深,中心处约有三米,水流湍急,底部暗流涌动。
岸边是松软的红土,上面印着各种动物足迹,水牛、野猪,甚至有几处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爪印,可能是豹子。
走到一处隐蔽的河湾,我确认四下无人,迅速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下几个关键坐标——可能的出入口、监控死角和最佳渗透路线。
随后撕下纸条,折成小块,塞入提前准备好的军用防水胶囊,藏在一块形状特殊的石头下面。
这是为将来可能的行动留下的第一个标记。
回到村子时,王猛正在和村长谈条件。阿宝负责翻译,时不时添油加醋,把承诺说得天花乱坠。
"我们会给村里修一所真正的学校,两层楼,水泥结构,有电风扇。"
王猛比划着,"还有一个诊所,配齐基本药品,请一位全职医生。村里年轻人可以来我们的公司工作,月薪至少三百元。"
这番话经翻译传到村长耳朵里,老人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微张,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这个人均月收入不到一百元的地方,三百元几乎是天文数字。
王猛趁热打铁:"我们需要租用村子南面的那片空地和河岸,至少五年。这是定金,一共六万美元。"
他从背包里掏出两叠钞票——全是崭新的二十美元面值,用非常显眼的红色橡皮筋捆着。
村长接过钱的手微微发抖,眼神中的贪婪一闪而过,又迅速被装出来的淳朴掩盖。
"可以,可以。"村长不住地点头,同时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但是,老板要做什么买卖啊?"
王猛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名片——南洋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上面印着一个类似枫叶的红色标志。
"告诉他,我们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需要在边境建立物流基地。"王猛轻描淡写地说,"处理一些来往中国、老挝和泰国的货物。"
阿宝翻译后,村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钱和名片都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内侧。他或许不信这套说辞,但有了这笔钱,他根本不在乎真相。
一个小时后,我们离开禄纳村,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小马打开诺基亚8850,给白经理发了一条加密短信,简单描述了考察结果。
随后取出电池,和手机一起放入防水袋,塞回背包最底层。
"这地方不错。"老徐一边开车一边评价,"比咱们金三角那个破营地强多了。起码河里有鱼,山上有猴子,饿不死。"
七天后,我们带着详细的考察报告回到金三角营地。这份厚达四十页的报告包括地形分析、安全评估、建设可行性和成本预算。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考察小组也陆续返回。
三份厚厚的文件摆在白经理面前,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出决定。
"老挝线。"他没有解释理由,只是简短地下令,"十一月一日开始分批撤离。"
之后的两周,金三角营地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忙成一团。
我负责制定安保转移方案,确保核心资产——包括剩余的"猪仔"、通讯设备和现金——安全转移到新址。
白经理亲自挑选出八十名最有价值的"猪仔",其余的则被"淘汰"——没人谈论他们的具体下场,但山谷里的秃鹫比往常更加活跃。
十一月初,第一批建筑工人抵达禄纳村。他们大多是从越南边境招募的农民工,操着云南方言,对雇主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工程车辆从四面八方运来,帕杰罗、依维柯和东风卡车组成长长的车队,载满了水泥、钢筋和建筑材料。
当地村民好奇地围观,脸上带着期待和兴奋。
"林工,这边。"白经理招手,领我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办公室。
四周墙壁用防水布围着,地上铺着夹板,一张简易折叠桌上摊开几张图纸。他递给我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
"设计最安全的防护系统,预算不封顶。"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作为安保系统总设计师,我有权调整整个园区的安防布局,甚至可以决定哪些区域加装监控,哪些区域保留盲区。
表面上,我认真履责,设计了一套严密的安保体系:四米高的钢筋混凝土围墙,顶部高压电网,每隔十五米一个监控摄像头,园区内部分区管理,各区之间电子门禁,全天巡逻。
暗地里,我却精心设计了几处"弱点"——特意为将来可能的营救行动留下线索。
西北角的围墙下方,我设计了一个看似结实实则松动的排水口;
东面几棵大树的阴影正好形成监控盲区;
供电系统的主备线路之间有一个脆弱点,切断后可使特定区域陷入黑暗。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日后或许成为关键。
白经理拿着我的设计图纸研究了许久,指着西北角皱眉:"这里的视野死角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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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限制。"我解释道,"那边是块巨石,不炸掉就没法推平。放个红外线报警器就行。"
他点头,没再追问,在图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字。
整个工地昼夜不停地运转。白家投入了大量资金,聘请了一支由退役工程兵组成的建筑队,以惊人的速度推进工程。
每天都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钢筋水泥的框架逐渐替代了原先的竹木结构。
当地官员时不时来"视察工程"。
一个名叫松潘的县级官员尤其值得注意,他四十出头,光头,脖子粗得像牛,操着一口古怪的中文,据说是在昆明上的大学。
表面上对白家的"投资"表示欢迎,眼神里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林总,贵公司的建设速度真是惊人啊。"他笑着递上一包555香烟,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工地,"老挝政府非常欢迎外商投资,但是有些手续...你明白的。"
我心领神会,回以职业笑容:"松局长费心了。公司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红色信封,里面装着一万美元现金。
按当地行情,这笔"手续费"足以摆平县级官员一年的刁难。
松潘接过信封,随意掂了掂,塞进西装内袋:
"林总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他离开时,眼神扫过即将建成的围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知道他不信这是什么"贸易公司",但只要钱给得足够多,他会选择闭上眼睛。
这种微妙的默契在边境地区司空见惯,没有明确的承诺,但双方都心照不宣。
十二月中旬,园区的主体结构接近完工。比计划整整提前了三周。白经理带领核心团队入驻了新总部——一栋看似普通的两层混凝土建筑,一层是会议室和办公区,二层则是核心人员的居住区。外表朴素无华,内部却配备了当时最先进的Iridium卫星通讯系统、英特尔奔腾4的计算机网络和三套备用发电机组。
"比预期快不少。"白经理站在二楼阳台上,俯瞰着忙碌的工地,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满意,"下个月可以开始转移第一批'员工'了。"
我站在一旁,默默点头。窗外,工人们正在安装最后一段围墙。
明天天亮前,电网就会架设完毕,整个园区将成为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或者说,一座精心设计的监狱。
与旧园区相比,新园区的防御系统几乎是军事级别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突破。
这看似是我的得意之作,实际上,我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十几种突破方案。
"是啊,又能开张了。"我轻声附和,目光落在远处山脊上,那里将是第一个监控盲区。
傍晚,我独自在园区边缘检查围墙的收尾工作。
暮色四合,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新砌的混凝土墙上。
十几个建筑工人还在赶工,为了迎接白经理承诺的"提前完工奖"。
他们不知道这堵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它将阻隔多少绝望的灵魂。
夜幕降临,禄纳村的篝火一个接一个亮起。
村民们围坐在火边,分享着白家发放的罐头和香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仍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繁荣"幻象中,浑然不知这个所谓的"贸易公司"将给这片宁静的土地带来怎样的黑暗。
"林总,"一个戴红帽子的工头跑过来,"东面的电网接线有问题,要不要现在处理?"
"不急,明天再说。"我收起手机,朝办公楼走去,"先把南面的围墙加固好。"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慢,仿佛在丈量这片即将变成地狱的土地。
背后的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那堵墙上,像一个巨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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