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微微摇晃,伴随着发动机低沉的轰鸣。"金沙号"早已驶离澳门海域,四周只有茫茫深蓝,没有监管,无法无天。
五层主赌厅的空气混杂着高档烟草、陈年威士忌和船舱特有的柴油味。十二名晋级选手已落座。我环顾四周——意大利进口的绿呢赌桌,手工打磨的乌木椅,每个角落都有半球状监控摄像头,荷官个个面无表情,手法如机器般精准。
看台坐满了各路闲家,多是港澳赌场东主和东南亚富商,西装革履,金表闪耀,各自带着马仔,一言不发,眼里只认筹码。
"第二轮正式开始。"监察长迈克,满脸横肉的白人,双手撑在中央控台上,"三场比试:德州扑克、二十一点、百家乐。各场结束汇总积分,末位四名淘汰。"
他刻意停顿,眼神阴鸷:"任何形式出千,一经发现——"手指做了个横抹脖子的动作。
赌厅后门开启,霸王带着四名身着黑西装的马仔缓步入场,电脑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推着一台黑色设备,像改装过的军用探测仪。他俩选了最佳观赛位,正对我的赌桌,一览无余。
"二号桌准备。"
我被分到二号桌,对手是新加坡华裔老千陈志明,外号"鹰眼"。看上去四十出头,瘦削精干,穿件半旧海军蓝西装,一双眼睛锐利如刀,盯得人后背发麻。
"林先生久仰。"他伸出右手,食指有着老千特有的茧子,"期待切磋。"
我没多话,微微点头。花蕊提供的资料在脑中闪过:七年前亚洲扑克巡回赛连胜十一局,从未被人看破牌,绰号"千里眼"。最可怕的能力是读微表情,任何细微眨眼、吞咽反应都逃不过他眼睛,根据这些判断对手牌力。
荷官开始洗牌,十指翻飞,切牌声清脆。"德州扑克,三局两胜。"
底牌发下,我瞄了一眼:黑桃J,方块10。还算凑合,牌力中等偏上。
鹰眼双眼紧盯我面部,不放过一丝表情变化。我立刻启动飞鹰老人教过的"死鱼眼"——面部肌肉完全放松,瞳孔微微散大,呼吸频率控制在每分钟十次以下,连眼神都不聚焦。这是老千克制"读表情"的古老技术,让面部变成一张白纸。
公共牌发出:草花7,红心5,方块3。
散牌,屁都配不上。
鹰眼双眼微眯,突然加注:"一万。"筹码落桌,清脆声响。
这牌我没戏,但他这么逼,显然是试我底。我故意沉默三秒,保持呼吸节奏不变,也不看牌,只盯着他的左耳垂:"跟。"推出等量筹码。
转牌:黑桃9。
还是散牌,勉强凑了个J高牌。鹰眼眼角跳了一下,又加了两万。赌桌气氛瞬间绷紧,连旁边观众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全跟。"我不紧不慢推出筹码,左手无名指下意识轻敲桌面三下——这是我紧张时的小动作。
河牌:黑桃Q。还是个鸡巴散牌,勉强凑个Q高。鹰眼死死盯着我,然后缓缓推出全部筹码:"梭哈。"
妈的,第一局就要我命。要么认输保留实力,要么硬拼大概率送人头。
我沉默了五秒,让气氛绷到极致。额头已有汗珠渗出,但面部依然如老僧入定。最后缓缓将手中牌面朝下推出:"弃牌。"
鹰眼嘴角微扬,露出得胜笑容。我补充一句:"不过,下一局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他的笑容凝固了半秒。
第二局,底牌到手:一对K。
"死鱼眼"状态下,我平静等待公共牌发出:黑桃3,方块7,红心9。没配上,但一对K已经不错了。
这次我主动出击:"加注,三万。"
鹰眼眼角微跳,显然没料到我突然转向进攻。他犹豫片刻,跟注。转牌:草花J。仍对我无益,但我毫不犹豫又加注两万。鹰眼盯了我足足八秒,最终咬牙跟上。
河牌:红心2。我装作不经意地吞咽一下,手指微微发抖,然后全推:"梭哈。"
鹰眼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找出破绽:"林老板,这把你要是诈我,我会记住的。"
"记性好是好事。"我面无表情。
又是十几秒的对峙,他最终叹气:"弃牌。"
一比一平。
决胜局,千钧一发。鹰眼已经警惕起来,明白我知道他的读牌法。我底牌:红心A,梅花A,天赐好牌。但表叔当年教过:"手里有料,脸上无光。"
我故意微微蹙眉,装出牌面不佳的模样。鹰眼眼睛一亮,主动加注。
公共牌:草花K,方块7,红心10。
鹰眼继续加注,我犹豫着跟上,表现得好像在硬撑。
转牌:红心J。对我无用。
"再加五万。"鹰眼自信满满,他确信读懂了我的"不安"。
"跟。"我咬牙切齿地推出筹码,手臂肌肉紧绷,似乎竭力控制情绪。
河牌:黑桃7。
"全押。"鹰眼推出所有筹码,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你没牌,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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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沉默两秒,"那就跟你见见底。"推出等额筹码。
"对K。"鹰眼自信地亮出底牌。
我面无表情地翻开手牌:"对A。"
全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惊叹声。鹰眼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演的真好。"他咬着牙,"没看出来你是个老手。"
"彼此彼此。"
第一战告捷。我靠在椅背上,感觉肩膀肌肉松弛下来,才发现刚才一直绷得发酸。
"十分钟休息,第二轮准备。"
休息时,我注意到霸王和电脑王在低声交谈,电脑王还操作着那台仪器,不时瞟向我的方向。看台上的默哥端着酒水托盘经过,借递酒之机,低声道:"他们在监视你,找机关。"
"有后手吗?"我拿起酒杯,假装喝酒。
"保证能下船。但木村有点邪门,自己悠着点。"
第二轮开始。二十一点,对手是日本千术世家传人木村隆。三十岁左右,身形修长,一套银灰色高定西装,金丝眼镜下是一张白得不见血色的脸,手指纤长得不像赌徒,更像钢琴师。
木村家的"指风术"在亚洲赌界赫赫有名,号称能隔空控牌。原理是通过精准控制手指间气流,微调发牌轨迹。这技术玄之又玄,但我在视频里见过他上届表演,确实离谱。这种手法最致命的是无法从外表看出作弊痕迹,因为他根本不碰牌,让你输得哑巴吃黄连。
"请多指教。"木村用标准普通话说道,声音轻柔,听不出情绪。
荷官是个三十来岁的华裔女人,手法娴熟利落。洗牌,切牌,准备发牌。
木村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看似漫不经心,但我注意到他微微调整了坐姿,指尖对准发牌位置。
表叔的训练在脑中回响:"碰上邪门歪道,就用老祖宗的办法——稳、准、狠。"
第一局开始。我拿到10和7,17点,稳妥的停牌点数。木村拿到A和6,软17点,随后他无声无息地做了个深呼吸,荷官发出第三张牌:4点。刚好21点。他赢。
第二局,我16点,停牌。木村20点,又赢。
连输两局,我手心已是冷汗,但脸上不动声色。关键是第三局,输不得。
发牌,我拿到J和9,19点,还不错。木村拿到Q和8,18点。他微微皱眉,犹豫要不要补牌。最终选择了要牌。
这一刻,我看见木村右手食指在桌面轻点,几乎不可察觉,同时胸腔微微扩张——他在控制气流方向!
荷官发出第三张牌:2点。
20点,他又要赢。
但我已经明白了指风术的原理。第四局,当荷官准备发牌时,我偷偷将藏在嘴里的那片薄如蝉翼的透明片取出,握在指间,随时准备行动。
木村拿到17点,思考再要一张。这次我清晰捕捉到他的动作——右手食指轻点桌面,同时轻微吐气。我立刻出手,以掌根轻拍桌沿,制造一股小气流,干扰他的指风术。
荷官发牌——K。爆牌,我赢。
木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
第五局决胜。木村额头已见细密汗珠,显然没想到会遇到对手。我拿到20点,他18点。他犹豫片刻,再次使出指风术,但这次我早有准备,以同样的手法干扰气流。结果他拿到一张Q,爆牌。
"先生胜出。"荷官宣布。
木村隆站起身,深深鞠躬:"承让。"声音平静,但指尖微微颤抖。
两轮两胜,我的积分已跃居榜眼之位。看台上,霸王眉头紧锁,电脑王则一脸惊愕,显然没料到我能以纯手工对抗这些高手。
"最后一场比赛准备。"迈克监察长的声音在赌厅内响起。
最后一轮,百家乐。对手是韩国赌场首席培训师朴正浩,据说首尔三大赌场的荷官都出自他门下。四十五岁,国字脸,双目如鹰,一身笔挺黑西装,古板得像块木头。韩国老一派的老千,技术可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日占时期。
这是决定晋级的关键之战。
百家乐是赌场最公平的游戏,表面看全凭运气,但老千自有手段——"天九杀"、"边角感应"、"补位术",花样繁多。
朴正浩一言不发入座,眼神凌厉如刀,开局便气场全开。前三局他连连得手,积分一路领先。我仔细观察,发现他每次下注前,都会无意识地捏捏左手小指——这是在确认暗记。
看台上,霸王露出得意笑容,电脑王则不停张望,似乎在确认什么。花蕊坐在远处看台,眼神担忧。
第四局,关键时刻。全场气氛绷紧,连空气都变得粘稠。积分咬得极紧,这把若输,恐怕难进决赛。
我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十年闯荡,千般算计,难道就此止步?
我暗中抚摸牌桌呢绒,触感略有不同——这桌子做过手脚。顺着触感寻去,发现桌面特定位置的呢绒下装了金属片,能微妙影响纸牌滑动轨迹。朴正浩凭借多年经验,已熟悉这种"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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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只有硬拼了。
飞鹰老人的话在耳边响起:"真正的千术大师,能感知牌运。闭上眼,感受牌的呼吸,它会告诉你答案。"
荷官洗牌的沙沙声,纸张滑过桌面的细微摩擦,甚至是牌与牌之间的张力,都在我感知中清晰无比。所有杂念消失,只剩下手指和纸牌的对话。
这种状态,行内称为"入定"。十年练牌,也就体验过两三次。
"开牌。"
朴正浩自信地大额下注,显然料定自己能赢。
牌面揭开:庄7点,闲9点。我赢。
朴正浩眼睛眯起,第一次正眼看我:"有两下子。"
接下来两局,我保持"入定"状态,一口气连赢三局,积分反超。朴正浩神情依旧严肃,但下巴已绷紧,显然内心翻江倒海。
决胜局,筹码全押。这一把将决定谁能进入决赛。
"看来要分个高下了。"朴正浩终于开口,声音如砂纸摩擦,"林先生手法很有门道。"
"朴先生谬赞。"
荷官发牌,我没看牌面,只盯着朴正浩的眼睛。他眼神微闪——看到好牌了。但我心中已有定数。
牌面揭开:庄8点,闲9点。
我赢了。
全场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掌声。几个老千圈的大佬甚至站起来鼓掌,显然被这场对决震撼。
"以下八位选手晋级决赛。"迈克念出名单,我排名第二,仅次于陈云龙。
正收拾筹码时,霸王从看台走下来,脸上挂着职业笑容,但眼神阴冷如毒蛇:"林老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啊。"他拍拍我肩膀,力道大得发痛,然后俯身在我耳边,"记住,船还在海上,比赛结束前,你哪也去不了。"
"多谢霸爷关心。"我微笑点头。
人群散去时,花蕊从我身边走过,假装递水,眼神示意杯底。我装作喝水,看见杯底写着小字:"危险,决赛后有埋伏,B计划准备。"
出了赌厅,我独自站在甲板上,海风刺骨,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清晰可闻。远处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划破夜空,像是某种不祥预兆。
三场苦战,虽然全胜,但每一场都是惊险过关。更可怕的是,前方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明日决赛,不仅要争夺赌王桂冠,更是一场生死攸关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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