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拼命朝后门猛冲,身后响起一片枪声和叫骂声。混乱中,杨四海的两个马仔追了上来,手里的尖刀明晃晃的。
表叔一个急转身,飞起一脚踹在其中一个马仔的裤裆上,那家伙惨叫一声捂着裤裆蹲下,恰好绊倒了后面那个。
可就在转身的瞬间,第三个马仔从侧面扑来,锋利的刀尖从表叔腋下划过,带出一溜鲜血。
"表叔!"我惊呼一声,从地上抄起一条板凳,照着那马仔脑袋狠砸过去。
"别管我,先跑!"表叔龇牙咧嘴地扯住我的衣领,硬是把我拽向后门。
几步窜出后门,寒风扑面而来,雪下得更大了。我们顾不上冷,撒开腿狂奔,沿着厂区围墙一路疾跑。
身后的枪声不绝于耳,子弹"嗖嗖"擦过墙壁,带起一串灰尘,吓得我们跑得更快。
不知跑了多久,穿过两条小巷,钻进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才敢停下歇口气。
"表叔,你咋样?"我喘着粗气,心疼地看着表叔不住滴血的右臂。
"屁大点伤。"表叔咬着牙,死撑着不肯倒下,但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
"妈的,什么'玉龙'这么值钱,至于拼老命抢?"王胖子惊魂未定,蹲在墙角,手还在哆嗦。
表叔没答话,只是警惕地环顾四周:"得尽快回安全屋,这鬼地方待不得。"
我们歇了片刻,决定分头走,避开追兵。我和表叔走一路,王胖子和刘瘦子走一路,约定在安全屋会合。
一路上,我和表叔疾走慢跑,走走停停,避开行人目光,翻过两道墙,从后巷穿过,东绕西拐走了大半个钟头,才算彻底甩掉了可能的尾巴。
表叔的伤口豁得不小,一路走一路流血,到最后几乎是靠着我才没摔倒。
好不容易回到安全屋——一间破旧的老居民楼顶层,表叔七八年前买下的,专门留着急时躲藏用的地方。房门钥匙藏在楼梯扶手上一节松动的木头里,我摸索着开了门。
屋里又冷又暗,里屋的窗户结了层冰花,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刘瘦子和王胖子已经到了,探头探脑地从里屋钻出来,一看我们的样子,都倒抽了口冷气。
"师父!"刘瘦子连忙扶过表叔。
我用打火机点亮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表叔脸色惨白如纸。他咬着牙解开棉袄,里面的衬衫已经被血浸成暗红色,伤口有近十公分长,虽然不深,但仍在不住地往外渗血。
"小林,去找医药箱,"表叔虚弱地指了指墙角的柜子,"王胖子、刘瘦子,去周围转转,看看动静。"
两人领命出去,屋里只剩我和表叔。我翻出医药箱,找到酒精、纱布和针线。
"用不着缝,"表叔摇摇头,"先找点烈酒,快。"
我从柜子里翻出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子递过去。表叔接过酒瓶,大口灌了几口,然后咬着牙直接往伤口上倒。
刺鼻的酒味混着血腥味,表叔"嘶"的一声,整张脸扭曲起来,牙关咬得"咯咯"响,脖子上青筋暴起,额头冒出的汗珠一串串往下淌。
"我来。"我接过酒瓶,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又用医药箱里的碘伏涂抹伤口,最后用纱布紧紧包扎起来。
"表叔,你跟周大福认识?"趁着包扎的档口,我低声问。
表叔眼神闪烁,一言不发,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老交情。"
"那'玉龙'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拼命抢?"
表叔看了我一眼,复杂的目光扫过我脸庞:"是个传说。传说谁得到玉龙,谁就能得到一笔惊天的财富。"他顿了顿,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不过那只是个诱饵,真正的目的其实是——"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王胖子和刘瘦子回来了。
"安全,"王胖子气喘吁吁地说,"外面都是放鞭炮的,路上连警察都没几个。"
"那边怎么回事?"刘瘦子问道。
"黑吃黑呗,"表叔坐在床边,语气疲惫,"周大福这几年蛰伏,攒了不少仇家。今儿这出,八成是有人设的局。"
我心中一动:"表叔,你早知道会出事?所以才带我们去开眼界?"
表叔没搭腔,只是摇摇头:"记住,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往外说。明天该干嘛干嘛,别露出半点异常。"
窗外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集,远处传来《恭喜恭喜》的歌声。新的一年到了,而我们四个却像丧家之犬般躲在阴暗潮湿的安全屋里。
"都去睡吧,"表叔疲惫地摆摆手,"明早散伙,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
王胖子和刘瘦子很快躺在角落的两张破床铺上睡着了,打着呼噜。我却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今晚的血雨腥风。
半夜,表叔突然呻吟了一声,又闷哼着咽了回去。我连忙爬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他满头冷汗,牙关紧咬,包扎的纱布渗出深红色的血迹,有发炎的迹象。
"伤口发炎了,"我小声说,"得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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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边去,"表叔声音嘶哑,差点没把牙咬碎,"轻伤,死不了。"
"谁说都不好使。"我不容分说地拆开纱布,伤口果然有些红肿。我重新清理,又上了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最后用湿毛巾给表叔擦掉额头的冷汗。
"你小子,"表叔虚弱地笑了笑,一边嘴角挂着隐忍的笑,"心软得跟他娘的棉花似的,在这行当吃不开啊。"
"师父带着徒弟,哪有不管的?"我倔强地回了一句。
表叔眼眶湿润,半晌不语。忽然叹了口气:"你那死鬼老爸,要是看到你这样,该多高兴啊。"
我心头一震——表叔几乎从不提我父亲。
"表叔,我爸到底怎么了?他...还活着吗?"我忍不住追问。
表叔望着黑洞洞的窗外,眼神飘忽:"活着,但比死了还难受。"
"他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我咬着牙,声音都变了调。
"有些人,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表叔痛苦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他在哪儿?那个'玉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急切地问。
"行了,别问了!"表叔突然厉声喝道,"时候未到,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懂不懂?"
我不甘心,但看表叔这副模样,也不敢再逼问,只好打消念头。
接下来几个小时,我守在表叔身边,每隔半小时帮他换一次冷毛巾。天亮时分,表叔的烧才渐渐退下去,呼吸也平稳了些。
这个除夕的清晨,格外宁静。窗外陆续有了行人的脚步声,路上飘来饭菜的香气,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表叔挣扎着坐起身,眼神清醒了许多。他示意我把床边的行李包递给他。
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下定决心似的递给我:"这东西,我藏了很多年了,本不该这时候给你,现在看来,继续藏着也不是个事儿。"
我狐疑地接过来,打开木盒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翠绿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龙的眼睛嵌着两颗红宝石,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我震惊地瞪大眼睛,手都抖了。
"收好它,"表叔低声道,"李老六和杨四海,还有更多的人,都是为这个来的。昨晚带你们去,就是想看看有哪些人对它感兴趣。"
表叔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它不只是块玉,更是把钥匙。"
"钥匙?开什么的?"
表叔却不肯再多说,只是郑重叮嘱:"把它藏好,千万别让旁人看见,尤其是那个纹了赤龙的人。这是你爹留下的唯一东西,丢了你这条命都赔不起。"
我心头一紧,默默将玉佩揣进贴身口袋,系紧绳子,郑重地点点头。
等王胖子和刘瘦子醒来,表叔叮嘱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避避风头。临行前,他特意把我叫到一边。
"今年,我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着你,"表叔语气沉重,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王胖子和刘瘦子。"
"连他们也不能信?"我愕然。
表叔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行当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比你爹聪明,但也比他倔。聪明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的聪明,明白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阳光逐渐照亮了安全屋狭小的窗户,新年的第一缕晨光洒进来,驱散了一夜的阴霾。
我们四人在楼梯口分开,表叔靠在门框上,目送我们离去。
揣着那块沉甸甸的玉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酸涩难言。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我似乎长大了许多,也离父亲的谜团更近了一步。
但我不知道的是,这块玉佩给我带来的,将是一段远比我想象更凶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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