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个瘦高个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穿着件深色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梳着油光锃亮的背头，一脸傲气。

"爸，您找我？"那年轻人喊了一声，目光扫过我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好奇。

"来得正好。"铁手李指了指我，"阿威，你跟这小伙子玩两把。"

阿威上下打量我，冷笑一声："就他？爸，您别开玩笑了，我怕一出手就把他吓得尿裤子。"

我心里一阵恼火，但面上不动声色。表叔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膝盖，低声道："藏拙。"

我心领神会，表叔是让我别暴露真实水平。

"怎么，不敢？"铁手李挑眉看着儿子。

"谁说不敢？"阿威撸起袖子，露出一截银表链，"来就来，就怕他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怎么玩？"我问道，尽量表现得有些忐忑。

"简单，"阿威从口袋里掏出副崭新的扑克，"比大小，三局两胜。大的拿走小的筹码。规矩你懂吧？"

我点点头。

他让阿福拿来两盘筹码，每人面前摆了一百个。王胖子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角，时不时看向表叔。

表叔依然面无表情，但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在轻轻敲击椅子扶手，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开始吧。"铁手李靠在椅背上，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我们。

阿威洗牌的手法很花哨，但不够干净利落，有些多余的动作。

我暗中观察，很快发现每次他洗牌时，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都有个小动作，像是在标记牌面。分明是想出老千！

在他老子和表叔这种高手面前还敢耍花样！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脸茫然地盯着牌。

第一局，他让我先抽。我抽到一张红桃10，阿威则抽到一张黑桃K。

"哎呀，运气不咋地啊，小兄弟。"阿威咧嘴一笑，得意地搂过十个筹码，"第一局，我赢了。"

第二局开始前，我假装无聊地弹了弹手指，实则仔细观察阿威的出千手法。

跟我想的差不多，他在洗牌时，已经把几张大牌藏在了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等着发给自己。

这种把戏，对我来说简直是小儿科。

第二局，我故意慢吞吞地抽牌，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抽到一张梅花3。阿威掩饰不住笑意，抽出一张黑桃A。

"看来你运气确实差劲啊，小兄弟。"阿威笑得前仰后合，又赢走了十个筹码。

我偷瞄了一眼表叔，他眼神平静，但嘴角绷得很紧。

王胖子则直接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忿，看起来想说什么，但被表叔轻轻按住了肩膀。

"最后一局了，要不要加点彩头？"阿威自信满满，搓着手道。

"加什么？"我装出有些紧张的样子。

"这样吧，"阿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你输了，你就在这跪下，叫我一声爷爷！"

厅内气氛骤然凝固。王胖子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你他娘的玩不起就别玩！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你谁啊？"阿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跟他玩牌，关你屁事？"

"王胖子，坐下。"表叔冷冷地说，眼神犀利，王胖子这才悻悻地坐回座位。

铁手李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有说话。

"如果我赢了呢？"我问道，声音出奇的平静。

阿威哈哈大笑："你赢？做梦吧你！好吧，如果你赢了，所有筹码都归你，我还给你磕三个响头！怎么样？"

"成交。"我点点头。

阿威再次洗牌，这次动作更加花哨，但我很清楚他的小把戏——他用拇指和食指间的缝隙藏了一张牌——黑桃A，任何花色和点数都比不过的最大牌。

这局他是志在必得，估计早就计划好要在自己老子面前羞辱我，顺便打表叔的脸。

殊不知，他这点雕虫小技，在我面前就像大象想藏在针后面一样可笑。

在他发牌的瞬间，我用表叔教的"移花接木"手法，轻轻地——几乎是不可察觉地——换了一下牌。

这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即使是老江湖也难以察觉。

阿威自信满满地抽出一张牌，刚要翻开，忽然脸色大变。

"等等！我要换一张！"他慌张地说，声音都变了调。

铁手李眉头一皱："闭嘴，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阿威额头冒汗："爸，我——"

"规矩就是规矩。"铁手李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抽出的牌不许换。翻开！"

阿威不情愿地翻开牌——梅花2，最小的牌之一。

轮到我了。我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牌，稍稍停顿，然后翻开——黑桃A。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不可能！"阿威蹭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像吃了只苍蝇，"这牌有问题！"

"住口！"铁手李猛地一拍扶手，厅内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输不起就别玩！这点气度都没有，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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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威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爸，他出千！一定是他出千了！那张A明明在我——"他猛地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铁手李眼中寒光闪烁："在你手里？怎么会在你手里？"

场面一时无比尴尬。我偷瞄表叔，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李爷，"我忽然开口，声音恭敬，"承让了。不过是场游戏，筹码我不要，赌注也一笔勾销。"

这是表叔教过的江湖道义，点到为止，不揭人短，给对方留余地。

铁手李眯起眼睛打量我，忽然笑了："小伙子有点门道，不错不错。"

他转向儿子，笑容瞬间消失，"还不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阿威灰溜溜地退了出去，临走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老许的本事没白教。"铁手李对表叔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小小年纪，手法已经有模有样，更难得的是懂分寸。现在的年轻人，大多狂得没边儿，不撞南墙不回头。"

表叔点点头："天锋还只是皮毛，前路漫漫。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李爷引荐一二，也算是尽了师徒之谊。"

"明白。"铁手李起身，走到一幅挂画前，那是幅山水画，画的是悬崖上一株傲然挺立的松树，下面题字："不向岁寒须满面，但凭霜雪看临风。"

"你考虑得如何了？"铁手李忽然问道，声音低沉。

表叔沉默片刻："时机未到。"

"哎，拖不了太久了。"铁手李语气突然变得冷峻，神色凝重，"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他们'最近动作很大。咱们都清楚，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表叔深吸一口气："再给我些时间。天锋他们还太嫩，经不起大风大浪。"

"时间？"铁手李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好，我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你准备好没有，都得......"

他看向我："小子，好好跟着你表叔学。这一行，不是请客吃饭，一步错，满盘皆输，输的可能是命。"

我心头一震，隐约明白为什么表叔和王胖子对这次见面如此重视。这哪是什么简单的拜访，分明是某种极其重要的谈判。

"这个给你。"铁手李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锦囊，递给我，"算是见面礼。"

我接过锦囊，手感沉甸甸的，不知装的是什么。

"多谢李爷。"我恭敬地说。

正当我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阿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李爷，不好了，有人闹事！"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窗户玻璃碎了一地，一块砖头飞了进来。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喝骂声。

"铁手李！滚出来受死！"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院外咆哮道，声音像炸雷。

"真是冤家路窄。"铁手李眯起眼，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一丝冷笑，"刀疤黑，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在'里面'蹲着呢，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院子里冲进二十多个混混，为首的是个光头壮汉，脖子上纹着条青龙，手里提着根开山刀，脸上的刀疤足有七八厘米长，狰狞可怖。

"托你的福，老子提前出来了！"刀疤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专程来取你狗命！"

铁手李看了表叔一眼："老许，带你的人走后门。这里交给我。"

表叔却站得笔直："在下愿助李爷一臂之力。"

我和王胖子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明白：今天恐怕在劫难逃了。

"表叔，我也留下。"我硬着头皮说。

"哟，还有帮手呢？"刀疤黑冷笑，"正好，一起宰了！兄弟们，给我上！"

他身后的十几个小混混拎着钢管、砍刀一拥而上。

铁手李连衣袖都没撩，背着手站在原地，眼中带着不屑。眼看一个大汉举刀冲到眼前，他才懒洋洋地抬起右手，轻描淡写地一挥，那大汉就像被火车撞了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表叔一把拉住我和王胖子，迅速退到一边："留着力气，别添乱。"

王胖子却早已摩拳擦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制指虎戴在手上："得了吧老许，这点阵仗，咱爷们见多了！手痒了，我也上去练练！"

没等表叔阻止，王胖子已经扑了上去，一拳打在一个小混混的下巴上，那人仰面倒地，牙齿都飞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不知该进该退。

表叔沉声道："记住，只能用我教你的那几招防身术，别暴露其他东西。"

我点点头，心跳如鼓。就在这时，一个拿钢管的瘦子冲向了我，钢管直奔我脑袋而来！

我下意识地一个侧身，用表叔教的"游龙闪"轻轻一避，那人扑了个空，自己撞在桌子上，痛得哇哇乱叫。

厅内一片混乱，打斗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铁手李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狠劲，每次出手，必有人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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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也不遑多让，虽然没有主动出击，但任何靠近他的人都像撞在钢板上一样，弹出去老远。

王胖子打得最起劲，指虎上都染了血，满头大汗还不忘骂骂咧咧："狗日的，敢来闹事，活腻歪了！"

就在局面逐渐明朗时，突然院子里响起一声尖啸："都别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刀疤黑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铁手李身前，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铁手李："去死吧！"

"小心！"我不由自主地大喊。

电光火石间，铁手李身形一矮，同时右手如闪电般探出，刀疤黑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腕已经被铁手李的四根手指牢牢扣住。

"老规矩，废一只手。"铁手李声音冰冷。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枪落地，手腕已经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像被折断了一样。

铁手李一脚将他踹翻，冷冷地扫视着其他人："还有谁活腻歪了？"

剩下的小混混见势不妙，扶着受伤的同伙仓皇逃窜，一转眼就散了大半。

刀疤黑被按在地上，脸色惨白，冷汗如雨，却仍在嘶吼："你等着！这事没完！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你大哥？"铁手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哪个大哥？说来听听。"

"赤龙会的人！"刀疤黑咬牙切齿地说，"你惹不起的人！"

"赤龙——"

他的话还没说完，表叔突然出手，手起掌落，正中刀疤黑后颈，那人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铁手李看了表叔一眼，两人似乎进行了某种无声的交流。

"赤龙？"我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表叔和铁手李同时转向我，眼神复杂。

"天锋，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表叔语气低沉。

"阿福，把这些垃圾扔出去。"铁手李吩咐道，转向我们："老许，你们先回去吧。今天的见面，算是圆满了。"

表叔点点头，示意我和王胖子跟上。

"等等，"铁手李忽然叫住我，"那锦囊，好好保管。什么时候用，你表叔会告诉你的。"

离开铁拳武馆，我们三人一路无话，仿佛都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直到走出老远，王胖子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妈了个巴子的，差点翻船！刀疤黑那杂碎，这么快就出来了？李爷在道上的面子看来也没那么好使了。"

表叔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表叔，"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和铁手李说的'他们'是谁？您要考虑的又是什么？还有那个'赤龙会'又是什么？"

表叔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复杂如海："天锋，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现在不是时候，我自有打算。"

"可是——"

"别问了！"表叔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恢复平静，"好好练功，其他的，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王胖子搭着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别瞎打听了。老许这人，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到时候告诉你，就一定会告诉你。"

我不再追问，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特别是刀疤黑提到的那个"赤龙会"，为什么表叔要在那一刻出手阻止他说下去？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铜钱，又捏了捏手里的锦囊。这次见面，表面上是拜见江湖前辈，实际上却隐藏着更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铁手李的话在我耳边回响："这一行，不是请客吃饭，一步错，满盘皆输，输的可能是命。"

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公园，我们停下来休息。我忍不住好奇，打开了锦囊。里面是一枚极为特殊的骰子，形状不规则，六面都不一样大小，有的面是平的，有的面则微微凸起，摸上去质感怪异。

"这是什么？"我拿出来问王胖子。

王胖子看到那骰子，倒吸一口冷气，连连摆手："卧槽！快收起来！这是'鬼骰'！"

"鬼骰？"

"嘘，小声点！"王胖子慌忙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低声道，"这玩意儿可是宝贝，能控制骰子落点。当年李爷靠这个在澳门一晚上赢了上千万！"

我手中的骰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好好收着。"表叔头也不回地说，"日后会用得上。"

我将骰子收回锦囊，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心跳如鼓。隐约中，我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更大的漩涡。

铁手李，还有那个神秘的"赤龙会"，与我父亲，与表叔，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一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表叔，"我忍不住又问，"我爸...他到底是什么人？"

表叔久久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爸是条汉子，真正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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