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看！真的船！）她兴奋地拽我袖子，像发现新大陆的孩子。

青岛八月的空气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敏雅皱起鼻子嗅了嗅，突然指向路边两米高的啤酒桶雕塑："? ?? ? ? ???"（那个人怎么不出来？）她以为那是真人扮演的玩偶。

"那是吉祥物..."我话音未落，她已经跑过去摆出剪刀手。路过的大爷哈哈大笑："小嫚儿是韩国人吧？"

到家时我妈正在剁鲅鱼馅。菜刀在案板上敲出密集的鼓点，鱼糜飞溅到围裙上像抽象画。敏雅瞪圆眼睛，小声问我："??? ????"（妈妈是厨师吗？）

"青岛大嫚儿都这样。"我爸叼着烟斗从里屋出来，烟斗里其实是他偷偷戒掉的戒烟糖。

敏雅郑重地行跪拜礼，额头差点撞到茶几。我妈慌得扔下菜刀去扶，手上的鱼腥味全蹭在敏雅真丝衬衫上。

"???..."敏雅看着衣服上的油印子，突然笑出声，"?? ?? ?? ??."（现在有真正的家人味道了）

厨房很快变成战场。我妈教敏雅擀饺子皮，结果韩国媳妇的精致刀工遇上山东婆婆的豪迈手法——敏雅切出的葱末细如发丝，我妈剁的鲅鱼馅里还混着鱼刺。

"要这样！"我妈抡起擀面杖，面皮在空中旋转成完美的圆。敏雅有样学样，结果面皮粘在天花板上，像个月亮。

煮饺子时更壮观。敏雅坚持要学中国式"点凉水"，却把整碗水泼进锅里。饺子们争先恐后地逃窜，最后变成一锅片儿汤。

"??? ?? ??!"（中国饺子汤！）敏雅给这锅失败作品起了洋气的名字。我爸喝得稀里哗啦，说比老谢家海鲜馆的还鲜。

第二天我带敏雅逛团岛市场。她跟卖蛤蜊的大婶现学现卖："大姨！给称斤蛤蜊！鲜亮不？"青岛话被她念得像韩语rap，逗得大婶多塞了半斤。

"彪呼呼的。"我爸在后面嘀咕。敏雅立刻转头："爸爸说'表护护'是啥？"

这下全市场都笑翻了。卖海鲜的、称蔬菜的、磨剪刀的，齐声教她正宗青岛话。回家时我们的塑料袋里塞满了"赠品"：多给的虾虎、试吃的脂渣、甚至还有串糖葫芦。

晚上我妈翻出老相册。泛黄的照片里，二十岁的她站在栈桥边，蓝布工装裤卷到膝盖。"那时候你爸用海玻璃给我做了个戒指..."她突然住口，耳根发红。

敏雅眼睛亮起来："?? ???"（海玻璃？）

第二天黄昏，我们溜达到石老人海滩。退潮后的沙滩上，被海水磨圆的玻璃碎片像宝石般闪烁。敏雅猫着腰在浪花边寻觅，突然举起一块琥珀色的玻璃："?? ?? ????"（这个能做戒指吗？）

夕阳把她的轮廓镀上金边。我掏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在玻璃边缘细细打磨。浪花声中，我们头碰头地研究怎么穿孔。

"将来，"我把半成品举到她眼前，"我们在这里开家民宿。你教客人做泡菜，我带他们赶海。"

敏雅用沾着沙子的手指在玻璃上描画："??? ??? ??..."（中式韩屋民宿）她的韩语词汇混着中文发音，像我们正创造的崭新语言。

回家路上经过啤酒节会场。敏雅突然拽我钻进帐篷，指着标价牌惊呼："5000??!"（5000韩元？）她忘了这里用人民币结算。等发现一大扎啤酒才卖二十块钱，这个韩国姑娘差点把帐篷里的样品全尝遍。

最后我们扛着晕乎乎的敏雅回家。她靠在我肩上哼韩国民谣，走到半路突然用中文喊："爽朗！我教你妈做醒酒汤！"

我妈的考验在第三天到来。她神秘兮兮端出个紫砂壶："听说韩国人讲究茶礼..."

敏雅立刻正襟危坐。她白瓷般的手指轻转茶壶盖的动作，像在跳传统舞。但当中国绿茶遇上韩国式冲泡法——第一泡本该倒掉的洗茶水，被她恭恭敬敬倒进我妈杯里。

"???!"敏雅发现失误时，我妈已经喝下半杯。我们都屏住呼吸，却见老太太咂咂嘴："比老张头家的耐泡。"

那天晚上，我妈突然拉着敏雅进卧室。我扒着门缝偷看，只见她打开樟木箱，取出个红布包。层层揭开后，是只通透的翡翠镯子。

"这是当年我婆婆给的。"我妈的手有点抖，"现在给你。"

敏雅拼命摇头："?? ???..."（太贵重了）

"傻孩子。"我妈直接用青岛话回答，硬把镯子套进她手腕，"早晚都是你的。"

镯子在敏雅纤细的手腕上晃荡。她突然跪下，用刚学的中文喊："妈妈！"这次没磕到茶几。

深夜我起来喝水，发现两个女人还在厨房。我妈在教敏雅用铁锅摊煎饼，韩国媳妇手腕上的玉镯随动作叮当响。煎饼糊在锅里旋转成圆月时，她们相视而笑的样子，像认识了半辈子的母女。

阳台上，我爸正对着胶州湾的夜景吐烟圈——其实还是戒烟糖。"小子，"他头也不回，"这韩国闺女...挺好。"

海风送来啤酒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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