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庸到于家庄后,并未告诉两位大夫只言片语,只让他们照例询问染疫者病情轻重,可这在有心人看来,正是在确定救治的人选。
次日上午,谢平庸与两位大夫正在商议村中情形时,两架华美马车急急驶来,两位富态老爷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襟,四处寻望一番,忙向谢平庸走来。
谢平庸暗暗对两位大夫道:“待会任何对话,你们都不要惊讶。”
两位富态老爷赶来谢平庸身前:“敢问您可是谢公子?”
谢平庸迎上一步:“我是谢平庸,沈老爷、王老爷找我有事?”沈老爷、王老爷富甲一方,作为四玄门人的谢平庸自然认得。
沈老爷道:“我们在城里听到些消息,特来求证。实不相瞒,不久前,我二人的儿子也染上了血瘟疫,听说四玄门已经找到救治方法,他二人命悬一线,万望四玄门搭救!”
“两位公子怎会染上血瘟疫?”
王老爷道:“当日,他二人在四城五门的搭救下撤出了御兽垣,前来永牧州,只因他两个在御兽垣作威作福久了,不懂入城规矩,一怒之下伤了人,是以没脸入城,只得住在伊畔郡的得月楼,谁知,没过几天,竟染上了血瘟疫,他二人为免我们做父母的担心,因此没敢告诉,我们还是前几日才从掌柜那里知道。”
谢平庸道:“可是圣兽之血十分有限,能救治的恐怕只有三、四人,我们先要看过他们的病情才好做出选择。”
沈老爷道:“那是自然,谢公子这边请。”引着众人来到得月楼外,开口道:“为免血瘟疫传开,他两个一直住在得月楼的地下酒窖中,谢公子请问吧。”
“两位老爷应该也知,一般人可不能接近染疫者,这件事需等大师兄到来。”
沈、王老爷对视一眼,颇有疑惑,暗起疑心:“他们能询问于家庄染疫者病情,为何此时却要等雍远到来?”却道:“原来如此,各位请进楼用茶。”
谢平庸道:“不用,我师兄来了。”众人看去,雍远的身影果然出现。
雍远下马向众人致意,而后道:“我会在两位公子身边布下‘禁闭阵法’,大家无须担心。”进去酒窖,带出王贵峰、沈富洋,却见二人皮肤生疮、指甲大半脱落,早已不像人形,两位大夫忙搬来椅子,让二人坐下。
雍远道:“于家庄忽起瘟疫,瘟疫之源若不查清,不能给万民交待,沈老爷,王老爷,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疑,请恕我得罪令郎了。”故技重施,祭起“焚身火阵”于王贵峰、沈富洋面门之前。
众人大惊,王贵峰、沈富洋更吓得险些摔下椅子,王老爷怒问:“远公子,您这是何意?”
“两位老爷既然从那五人口中得知了医治瘟疫的方法,自然也应该知道他们当日为何不敢撒谎。两位公子,你们若是对我说谎,眼前的邪恶之火便会窜入你们心府,到时,纵使大贤者夫妇在此,也回天乏术。你二人可听明白了?”
王贵峰、沈富洋早心惊胆战:“远公子,您……您要问什么……”
沈老爷道:“混账东西,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问你们是如何染上瘟疫的,还不快将当日说的再细说一遍!”说罢,嘴角上扬,明明是胸有成竹、丝毫不慌。
沈富洋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竟也再无慌乱,虽然声音微弱,但说的毫无破绽:“当日我和王公子不能进入永牧州,只好来住得月楼,只因闲来无事,便四处晃悠,谁知两天后,忽然发昏发沉,我们起初没有在意,但后来,又出现了许多古怪症状,又听付掌柜说于家庄出现了血瘟疫,其症状和我二人一样,我们本想隐瞒,但最终付掌柜不忍我们苦受折磨,因此告知了家父,家父得知后,不忍打扰四玄门,因此寻来许多上好药材,替我们压下瘟疫之毒,使我们得以苟延残喘至今……”他如此胡说了一通,可邪恶火数却始终毫无表示。
雍远望去沈、王老爷,心中怒而无奈:“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当时是吓唬那五人?”虽然无奈,但这怒火已生,足以牵动道心中伺机而动的邪恶火数,心念一动,沈富洋面门前的火苗便成闪烁不定:“王小二因何而死?!”
沈老爷吹胡怒道:“远公子,你若胡来,我必奏明西风门主!儿子,放心地说!”
沈富洋虽怕眼前火苗扑来,心中的确害怕极了,可此时只能豁出性命。他紧闭眼,急急说:“听付掌柜说,王小二是因为妻子和他人媾和,肚子中才有了动静,王小二一时想不开,就跳河自尽了。”
雍远明知这是假话,岂能轻易放弃,正要再做相逼时,吕晨婉厉声而至:“雍远!”
雍远稍有清醒,斟酌一番,只得撤回阵法,望沈富洋道:“沈公子,刚才多有冒犯。”
沈富洋眼中闪过庆幸:“没……没什么。”
王老爷近前问道:“远公子,他二人病情可算得上严重?”
雍远道:“的确严重,若不是有上好药材强行维系,恐怕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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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看可否先救治他二人?”
“我纵然有心,却也无力,海慕滨圣兽的事,是我杜撰而来。”
王老爷大疑且气急:“远公子,您为什么撒这样的谎?”
“为了查明血瘟疫之源。”
王老爷道:“远公子,血瘟疫当然是天魔所下,难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会懂得这些高深东西?远公子不愿相信是天魔所为,却怀疑是我儿子所为,这……”
沈老爷言语更不留情:“您不先寻找医治病人的方法,却反而先考虑血瘟疫从何而来,这不是置整个于家庄于不顾嘛?”
“一天不能查明血瘟疫从何而来,九牧万民一天不能安宁,孰轻孰重,沈老爷心中应该清楚,何况,这两件事并无冲突。”
王老爷道:“无论如何,多谢远公子还我儿子清白。”说罢,与沈老爷乘马车离去了。
谢平庸道:“师兄,沈富洋明明说的是假话,怎么邪恶火数没有动静?”
“本来就不会用动静,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师弟你都没有怀疑焚身火数这件事的真伪,沈氓竟能猜出。”
“或许他只是别无选择,他也知道师兄您铁面无情,若是让儿子说出实话,下场不是一样?”
“我小看他了,不但没能为王小二讨回公道,反而害他蒙受耻辱!师弟,这几日你就留在于家庄。”
“师兄,我要帮你分忧啊。”
雍远望向谢平庸,又望去十几丈外的吕晨婉:“师兄知道,但你在这里也是为我分忧。”返回永牧州去了。
谢平庸走到吕晨婉身边:“师姐,回去吧。”
“你先回,我要去看看小丽。”
“师姐,你脸色不好,师兄让我照顾好你,你就回去休息吧,我去就行。”
“她一直觉得自己染上了瘟疫,又受人欺凌,精神很是不好,我每隔三天就要用‘心如止水’安稳她的心神,你去不得,也帮不了。”
“怎么可能,要是染上了瘟疫,她怎么……那我陪你去吧,我就站在屋外。”
“嗯。”
二人看望小丽后,回去于家庄路上,谢平庸问:“师姐,小丽怎么样了?”
“基本可以确认,她没有染上血瘟疫,不过流言蜚语,也能杀人,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可能早就自寻短见了。”
“那就有劳师姐慢慢开导她了。”
吕晨婉回到帐篷,正要躺下歇息,神情忽然有异,走去洗漱用的木盆前,喃喃道:“怎么水是清的?方才我得知沈、王老爷忽然来时,大概猜到是远师兄设的局,所以急急赶去得月楼,去之前,我特意洗去了手臂上的血迹,盆中水明明染红,怎么又会重回清澈?”重打盆水,撩开衣袖,将手臂溃烂处血洗去盆中,一刻之后,盆中水果又重回清澈!忙又去了几户染疫人家,现象皆同!
吕晨婉重回帐篷,想起当日梁城主之言,终敢确定:“血瘟疫是由血蛊引起,血蛊变化无穷,虽然看不见,但确实存在于染疫者的血液之中,正常人沾上这样的血,便会染上瘟疫,也是血蛊侵入体内所致。水之所以没了红色,定是这血蛊吸食了水中的血液!”得知此情,她颇感矛盾:“用这方法便可确定于家庄哪些人染上了血瘟疫,也可确定城中接触过小俊的人有没有染上,可我若说出检测方法,远师兄必有察觉,可若不说,于家庄村民将夜夜无法安睡,永牧州中将人人自危……”
“师姐,饭菜我给你端来了。”谢平庸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原是已到晌午。
吕晨婉忽然有了计较,用出“玄武同息”,出帐道:“谢师弟,我找到检测血瘟疫的方法了。”
“师姐,这是真地吗?什么方法?”
“就在刚才,我发现,染疫村民的血滴入水中,大概一刻后,被染红的水就会重回清澈。”
“重回清澈?师姐是怎么发现的?当年和最近,怎么人们都没有发现?”
“人们都知血液会传染血瘟疫,所以洗过手臂的血水会立刻倒掉,这才很难发现。”
“师姐真是帮了大忙,我立刻将所有村民这样检测一遍,好让大多数人心安。”
“先别急,于家庄的村民我会和几位大夫去检测,你先回城中,将检测方法告诉你师兄。”
“也好,那就有劳师姐了,我这就回去。”谢平庸急忙兴冲冲而去,可当马过伊水桥时,忽听有人唤他,转头寻看,原是梁征三人,忙道:“三位俊杰师兄,这几日辛苦了。”
梁征道:“有啥辛苦的,理所应该当然的嘛。”
原正道道:“谢师弟,我看你精神抖擞,莫非是你们寻到了治疗血瘟疫的方法?”
谢平庸道:“那倒还没有,不过,吕师姐发现了检测血瘟疫的方法。”忙告知了,再道:“我正要去城中说与师兄。”
梁征三人听罢,互看一眼,梁征眼中是愤怒,胡诚眼中是嫉妒,原正道眼中是不甘,却不像梁、胡二人一样沉默,便祝贺道:“那真是大大的一件功劳,谢师弟,你看有什么我仨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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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平庸自不敢让三位俊杰涉险,却也不好冷了三人的热心肠:“那就有劳三位师兄告知附近村民,若有担心自己染疫的,便可用此方法检测,也好打消他们的顾虑。”说到这,不由想起小丽,忙请三人帮忙:“王家庄王小二的妻子小丽总觉得自己染上了血瘟疫,又因为近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若不是因为肚中的孩子,若不是吕师姐一直开导她,她恐怕早已活不下去,烦请三位师兄打消她血瘟疫的顾虑。”
原正道立即应了:“我们立刻去做,谢师弟赶紧去永牧州吧。”
还不等谢平庸怎么走远,梁征已然怒道:“还真让那雍远得了一件功劳!”
胡诚道:“看来我们要永远寄人篱下了!”
原正道讥笑道:“二公子,胡师兄,那我们就赶紧去恭贺远公子吧。”
“你说什么!”气急败坏的梁征一把揪住了原正道的衣领。
“既然二公子不愿意,那就该想想办法,无用的情绪又有什么用?”
梁征撒开原正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检测方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发现的,不然我们早就发现了。”原正道顿了顿,对身边的愤怒嫉妒人解释道:“你们想想,染疫者都被禁足,他们又都知道血瘟疫很能传染,谁敢将血水留在盆中?我大胆猜测,谢平庸说的未必是实情。”
梁征怒气未消:“他还敢骗你我不成?”
“他当然不会,可吕晨婉不一定,这检测方法或许就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你是说吕晨婉染上了血瘟疫?”
“我也不能确定,但有这个可能。”
“你也不能确定?那难道要我们去问那个下贱妮子不成?”
“那当然不用,不然出了事,岂不是让人怀疑我们?这件事我们只需让谢平庸以为吕晨婉真地染上血瘟疫就行。还有,谢平庸不是特意交代了小丽的事吗,若是小丽以为自己染上了血瘟疫,她必然失去活下去的信念。近来,谢平庸一直心中自责,若是他待会得知了这两件事,岂能不崩溃?只要他崩溃,不用我们怎么点拨,他就会去找血属天魔,那下场必然是死。若是他死了,雍远心中的邪恶火数必然会立即发作,到时候,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坐收渔利,所谓死无对证,又有谁能怀疑到我们头上?”
听了这一席话,梁征狂笑不止:“二师兄果真妙不可言,若日后我能成功,必不会忘了你!”
三位俊杰立刻趁晌午无人之际,先去地窖中以替沈富洋、王贵峰压下血瘟疫之毒的名义取了二人的血,然后前往小丽家中,告知小丽检测方法,小丽自然照做,三位俊杰就趁机将沈、王二人的血放入盆中——自然盆中水重回清澈。
三位俊杰假意劝解一番:“虽然血瘟疫此时无解,但远公子他们总会想办法的,小丽姑娘放宽心吧。”出门后,藏在附近,目送小丽直奔伊水而去……
谢平庸乘骏马飞驰,不久就到城门处,下马排队入城之际,忽觉四周有些异样,抬眼一看,处处行人、个个角落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不由有些明白:“师兄让我留在于家庄,不是为了照顾吕师姐,是怕我承受不住这样的眼光。”正感慨之际,却瞥见沈、王两位老爷的马车入了城,他心中暗思:“按理他们早该入城,怎么拖到此时?莫非其中有阴谋不成?”进城后,又见沈、王老爷下了马车,脸上余怒未消,正互相私语,他恐二人又有诡计,走去人少处,使出“雾隐阵法”靠近二人旁,正听沈、王二老爷压声商量道:“守卫故意刁难我们半个多时辰,显然是为了延缓我们回府的时间。”“嗯,这必然是雍远指使,恐怕他现在已在你我府中明察暗访,我们得赶紧回去。”说罢,沈、王两位老爷上了马车,急回府中。谢平庸也便跟了上去。
永牧州中,沈老爷来到自家宅邸,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沈邸”牌匾,大踏步走了进去,下人连忙接住:“老爷,您回来了。”
沈老爷问:“夫人在哪?”
“夫人正在后院歇息,吩咐我等,说是老爷回来,立刻告诉她。”
“不用告诉了,老夫这就去找她。”
沈老爷来到后院,沈夫人早已看见,上前忙问:“老爷,儿子拿到名额了?”
“没有,那雍远原是说谎,只是为了逼儿子和王贵峰说出实情。”
“那他二人有没有说?”
沈老爷叹了一声,不住摇头。
“他们说了?老爷不是说那邪恶火数没有那种作用吗,他们怎么还说了?哎,这可怎么办?雍远眼中揉不得沙子,这可怎么办?”
“他们没说,可我估计那雍远已看出实情,竟说海慕滨圣兽的事是他杜撰而来。”
“这怎么可能?老爷不是说雍远从不撒谎嘛,何况这种大事?”
“今天我看到儿子,他又瘦了一圈,我都不敢认!我真地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沈夫人更为心疼,一下子禁不住哭了起来:“只怪我们野心太大,想要家族染指修道一途,才会送他去御兽门,他从小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对他的爱才会泛滥,当听说他染上血瘟疫后,这才出此下策!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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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远一副不查清血瘟疫之源不肯罢休的态势,我恐怕他真地会见死不救,若我们再这样三缄其口,恐怕儿子也不能救下,我的意思是,不如让儿子主动承认,就说是不小心才将血瘟疫传开。”
“可是已经有十几个人因此而死,他们还杀了王小二灭口,就算说了,圣兽之血,又哪里轮得到他?”
“这个我当然考虑过,在说出实情前,我会和雍远谈谈,若他答应救儿子,我们才会说出实情。”
“这……他能答应吗?”
“只要他得知了血瘟疫的来源,或许就能从中找到医治办法,若是找到医治办法,将会有近百人因此保住性命,九牧万民也才会安心,以我对雍远的了解,他会答应的。”
“那老爷快写。”
“夫人你来写吧,我现在得静下心来再斟酌斟酌。”
沈夫人有所犹疑:“老爷,这件事毕竟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是不是得和人商量商量。”
“我和王老爷已经商量过了,他并无他法,也已同意。”说罢,沈老爷坐在花亭下,闭目养神。
沈夫人眼中闪过精光:“那我去写了。”
片刻后,沈夫人回来,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了沈老爷。
沈老爷接过一看,上面只是写儿子和王贵峰二人不小心传出瘟疫,又因为胆怯怕事,没有及时告诉四玄门,有关王小二的事、何大夫的事只字未提,叹道:“夫人,你怎么还是含糊其辞,这样写是一错再错!”
沈夫人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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