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医院住了将近半个月, 在梁眷第十一次抱怨消毒水难闻的时候,关莱终于不情不愿地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港洲的房子不好找,供不应求。至于价格, 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按理说, 梁眷到了京州,理应住在表姐崔以欢那里,但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完全, 整日病恹恹的,不想兴师动众地惹家里人担心。
更何况,这一身的病痛又该如何解释?
哪怕是已经分手了,梁眷也不肯说陆鹤南有半分不好。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也不过是在拼命证明那段感情里,谁都没有被辜负。
关莱当然明白梁眷这些不曾说出口的顾虑,所以从头至尾就没提过这茬,只默不作声地帮她留意港洲的房源。
梁眷不知道关莱哪来的这么大能耐, 能在临出院前三天, 帮她找到一个清静典雅、舒适安全的好住处。
屋内窗明几净,一看就是被人用心打扫过。装修风格也是既简约,又不失情调。
许是知道来这里小住的是一位正在养病的女士,壁柜的花瓶里甚至还插着几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关莱将满意与受用压在心底, 坐在床沿,低着头, 一边认真帮梁眷叠衣服,一边不动声色地试探。
“你真的想好了?确定不跟我一起回京州?”
“回去干什么?”梁眷斜倚在落地窗边,不答反问。
“你在港洲人生地不熟的, 连个信得过的朋友都没有,留你一个人在这, 我不放心。”关莱说得理所应当。
梁眷的注意力全被楼下的男人吸引住,她撩起窗帘,没走心,随口提议:“那你留下来陪我?”
“也不是不行!”关莱停下手里的活,似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我可以和总部申请,调到港洲工作,这样咱俩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关莱计划的头头是道,梁眷回过神,朝楼下努努嘴,笑容暧昧。
“算了吧,我怕他舍不得。”
二月份的港洲,虽步入名义上的冬季,但白日里阳光普照,温度宛如夏末秋初。树枝随风轻轻摇晃,影影绰绰的光斑落在鹅卵石路面上。
男人抱着双臂,百无聊赖地倚在车前。
不怪梁眷只用几秒就将他认出来,怪只怪京州的圈子就那么大,她和陆鹤南谈恋爱的时候,有幸见过那个男人几面——沈家的太子爷,罗意仕的现任执行董事沈怀叙。
曾几何时,陆鹤南也是这样站在宿舍楼下,等她满脸雀跃地飞奔下去,等她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
“除了你,还有谁能舍不得我……”关莱脸色绯红,明知道是谁站在楼下,却故意装傻。
梁眷收回思绪,装模作样地轻笑两声后才错开眼,正色问:“这个房子,是他的吧?”
关莱没否认,轻轻点头,声若蚊呐。
如果不是有沈怀叙帮忙,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既没积蓄也没人脉,还在职场上苦苦挣扎的打工人,怎么能帮梁眷找到这么妥帖的地方?
不过说来奇怪,走投无路的那几天,机械地翻看手机通讯里的一个个名字,她最先依赖的人竟然是与她仅有几面之缘的沈怀叙。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通电话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引得在生意场上分身乏术的男人,千里迢迢从国外飞回,只为帮她安顿她的好友。
“你和沈怀叙……”梁眷忽然联想到什么,板着脸盘问。
关莱乖乖竖起三指,对天发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做那些自甘堕落的事。”
情妇、小三、金丝雀,这些予人枷锁,让人直不起腰的标签永远都不可能贴在她关莱的身上。
梁眷点点头,毫不避讳地问:“所以,顾哲宇真的已经变成过去式了?”
想当初,关莱和顾哲宇也算是华清校园里赫赫有名的一对神仙眷侣,可看上去再登对的一双人,也难逃毕业不到三月就草草分手的宿命。
蓦然听见梁眷提起顾哲宇,关莱怔愣几秒,无可奈何笑着叹气的样子不似全然放下。
她站起身,走到梁眷的身边,眯眼望向窗外的那一秒,也许是心有灵犀,沈怀叙恰好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眷眷,人生匆匆,能与我擦肩而过的男人也犹如过江之鲫,我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错误的人身上。”
关莱攥着纱帘,与沈怀叙对视的那几秒里,即使有雀跃的情绪浅浅划过,她也无法顺利分清自己这一刻究竟爱谁。
她无法快速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也无法快速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去。
她怕了,所有有些不敢爱。
静默几秒,关莱垂眼笑起来,仿若看透一切的模样。
——“我总要继续向前看的。”
——“希望你也是。”
关莱随沈怀叙回京之后,偌大的屋子变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