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陆鹤南掸了掸烟灰,强打起精神照顾梁眷的情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梁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满地小声嘟囔,像是撒娇:“难道在你心里,我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宴会厅里的那几杯酒还不足以让陆鹤南昏昏沉沉,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吵嚷恭维的氛围,但碍于任时宁的面子,还是强逼自己坐到现在。
可现在,梁眷温温柔柔的两句话,好像穿堂风从身边经过,陆鹤南忽然觉得自己醉了。
明明上午才分别,眼下也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光景,思念感怎么会这么重?到底还是因为这姑娘太会勾人。
“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陆鹤南低笑一声,忙不迭道歉。
梁眷着急把今天的事分享给他听,自然不会太在意这点矫情的小事,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还是把换导演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陆鹤南听。
“当编剧写剧本和当导演拍电影,这到底不是一回事,你说我能做好吗?”梁眷越说越心虚,声音也渐渐低到尘埃里。
陆鹤南心里静了一瞬,不答反问:“你喜欢当导演这件事吗?”
“我也不知道。”梁眷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答,她只能向陆鹤南描述自己此前作为旁观者的心里状态。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件事,但我知道,我是向往的。之前看苏月吟做导演,在片场指挥调动演员的情绪,一帧一帧还原我写的那些情节桥段,我一直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在。”
“明明是我写的故事,可在被影视化的时候,我却好像是一个与此无关的旁观者。”
“可如果我作为导演,我就有机会参与到影视化的整体始末,所以我是向往的。但我不确定,真正投身其中之后,我还会不会喜欢这件事。”
“你能明白吗?”毫无停顿地说了一大通,梁眷长舒一口气,偏头低声问。
“明白。”陆鹤南言简意赅地给出两个字,而后捻灭烟头,慢悠悠地给出自己的想法。
“眷眷,人其实很难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能有幸去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陆鹤南说话时的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但其实他的心里在隐隐作痛。
因为验证这句话的被试者不算多,除却自己,身后宴会厅里那几个忙着推杯交盏的公子哥与大小姐们,也恰好是其中之一。
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们,在面临婚姻、面临工作、面临人生规划的时候,也完全轮不到自己做主,更谈何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和事。
正因如此,他才如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梁眷对未来人生的向往。
“既然做导演、拍自己写的故事,是你所期待的生活,那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为什么要瞻前顾后呢?”
梁眷咬着唇瓣,声音里依然带着些许的不自信:“我对这个领域一点了解都没有,我怕我做不好。”
“不了解就让自己变得了解。”陆鹤南沉声,毫不留情地推翻梁眷那站不住脚的理由。
“梁眷,你在瞻前顾后些什么?”陆鹤南的语气莫名变得有些焦急,连带着眉眼也染上几分凛冽。
他想他此刻要是在梁眷的身边就好了,这个没什么用的劳什子酒会,简直就是在耽误他恋爱温存的时间。
隔着这样一通虚无缥缈的电话,根本无法彻底安抚梁眷内心的不安。言语上再多的劝慰,也比不上面对面的诉说,更比不上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来得实在。
梁眷飘荡游离了一下午的心,在此刻忽然静了。陆鹤南这半是劝慰半是训斥的话,竟真的让她萌生了些许迎难而上的勇气。
回看以往,梁眷其实是一个喜欢待在舒适圈里的人。
因为高中就喜欢并擅长文学,所以高考报志愿时,专业也不敢太跳脱,即使她对别的方向也很感兴趣。
因为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家世平常的普通人,一双眼睛所能领略到的同龄人爱情,也是那种微小的平淡幸福。以至于当她的爱情轰轰烈烈地找上门时,她会因为身份不匹配而患得患失,而萌生不该有的退意。
在这个人人都在求变的世界里,只有梁眷,唯恐这世界逃离自己的预期。
可无论是人生事业还是恋人爱情,竟都与她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梁眷的沉默,让陆鹤南更加心慌。他握紧了栏杆,大有一种回身要与众人告辞,然后立刻驱车赶往梁眷身边的冲动。
与其说是此刻梁眷需要他,不如说是陆鹤南觉得梁眷此刻需要他。
这种被需要的时候,陆鹤南想,他不该缺席,也不应缺席。
“三哥!电话还没打完啊?是不是躲酒呢?”
宴会厅里的人,见陆鹤南久久不来,隔着长长的一条走廊,嬉笑着扬声打趣。
陆鹤南蹙眉转头,道别的客套话已经哽在喉头,可下一刻耳边传来的温软坚定女声,又让他的眉头舒展开,连带着那些不礼貌的离席腹稿,也就此销声匿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