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梁眷同住在遥诗酒店的这三天里, 陆鹤南的行事还算内敛。进进出出一切从简,碰到避不开的熟人,也只晦涩的说滨海这趟是私人行程。
私人便是私密, 是不希望被打扰。
大家都是商场的人精,有些话点到为止,自不必再多说多问。但“哑巴”大都眼光毒辣,他们只需将暧昧的目光, 投射在陆鹤南与梁眷十指交错的手上,心里就已经有了个基本成形的猜测。
——陆家那位自小混不吝, 天不怕地不怕, 一脸厌世模样的小少爷,也开始玩起圈子里“金屋藏娇”那套了。
目光自下而上缓缓挪动,再不留痕迹的在梁眷的脸上停留一瞬,他们不禁在心底暗暗感慨:滨海当真是个好地方,不仅景好,人也娇。
但在陆鹤南这里,低调不意味着心虚。所以他和梁眷之间的亲昵相处一切照旧, 丝毫没有避人的打算。牵手、拥抱、并肩而行皆是坦坦荡荡。
只是陆鹤南的态度越淡定, 那些自认为撞破所谓“秘密”的人, 心里就越七上八下。
拿不准梁眷身份, 摸不清陆家态度的他们, 自然也没有胆子跑到京州, 在陆鹤南母亲——宋若瑾女士面前卖弄一通, 免得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故而这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在各方不经意的推波助澜下, 渐渐演变成了宋若瑾女士看不到摸不着的“地下恋”。
梁眷不清楚这背后的事,她只觉得这几日朝夕相处的生活极合她的心意。长久异地, 宛如没有的恋爱,也终于有了几帧有关“形影不离”四字的回忆。
只不过这场来之不易的平和,在这一刻,因为陆鹤南不明显的愠怒而化为乌有。
感情激昂的大提琴古典乐演奏到结尾,前一位演奏者起身谢幕,后一位演奏者登台换曲都需要时间。
在十八楼全场安静的这三分钟里,已经有不少人偏头朝这边望。梁眷捱不住别人审视揣摩的眼神,更何况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真正的“大佛”。
稍有不慎,这场她百般呵护的恋爱,恐怕就要沦为别人口中不堪的谈资。
不用多加犹豫思考,自知理亏的梁眷选择先开口息事宁人。
她坐在沙发椅上没起身,脊背挺直,身体前倾,借着陆鹤南的身形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七七八八,再在一片阴影中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扯了扯,用气音同他打商量。
“你先坐下好不好?已经有人往咱们这边看了。”
陆鹤南仍旧站的很稳,只是那平淡无波的眸光,在梁眷纤细的手指搭上他手腕的刹那,有了几缕不算显而易见的起伏。
眼神的动摇归眼神,感官剥离后再独立,陆鹤南答话的口吻依旧僵硬。
他的唇角几不可见的上翘,暗讽意味明显:“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我见不得人还不行吗?”梁眷的耐心还没有耗尽,她长提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温和。
可惜陆鹤南对她的服软并不买账,他了然地点点头,眉眼中凛冽加深,语气微妙:“梁眷,跟我在一起,还真是难为你了。”
这话一出,梁眷的表情凝滞住,她松开缠绕在陆鹤南腕上的手,身体后仰,上半身重新放松的窝回椅子里,双腿交叠而坐,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陆鹤南,你要是这样说,就没劲了。”
哄人可以,但要适度。
更何况,在梁眷心里,她犯下的“错”,与陆鹤南的所作所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凭什么要她低声下气的哄他?
腕间束缚抽离的那一秒,陆鹤南攥紧了拳,疼痛带来的钝感让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看来无论如何静心修炼,在故作冷心冷情,互相置气这方面,他永远输给梁眷。
且输得一败涂地。
陆鹤南垂下头,静静地望了梁眷一会,而后深吸一口气,主动招手,唤侍应生过来撤走程晏清留在圆桌上的酒杯。
侍应生小跑着过来,将那只碍眼的杯子捏在手里,又在桌面上重新放置了一个新的玻璃杯。顶着陆鹤南冷淡的目光,他畏首畏尾的踌躇些许,正欲转身离开,将这僻静的角落重新归还给梁陆二人时,又被陆鹤南再次唤住。
侍应生脚步一顿,低眉顺眼的等待陆鹤南新的吩咐。
空气憋闷到让人呼吸困难,陆鹤南抬手,下意识地想松松领口的领带,可手指搭在衣襟上时他才反应过来,这几天为了迎合梁眷的喜好,一应穿戴都与平日无关。
正如眼下,他没有领带可扯,脖颈间有的只是梁眷清晨亲自熨烫好的羊毛衫。
他将手重新揣回兜里,脸上从容淡定不见丝毫尴尬,下巴微抬,方向直指程晏清刚刚落座的那把椅子。
“椅子也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