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将天边烧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院子里的摄制组退出院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一群人早已没了最初的兴奋,只剩下压抑的窃窃私语。
几个工作人员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瞟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柳菲菲坐在角落的马扎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股被当众羞辱的刺痛,混合着嫉妒的酸液,在她胸口翻腾。
凭什么所有光环,都要落在余清歌那个贱人身上。
天色渐暗,夕阳下。
季宴修的镜头,拍摄很专业。
镜头里,余清歌的侧脸被夕阳余晖镀上一层暖金。
她的指尖,捏着那根莹白的“渡魂”骨针。每一次穿刺,都精准而沉静。
那块名为“往生”的黑布,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金色的符文,随着针尖的起落,隐隐流淌着微光。
季宴修的阴阳眼,看到的远比镜头更多。
屋外的天光,一寸寸暗淡下去。院子里,蚊虫开始嗡鸣。
摄制组的人焦躁地踱步,时不时交头接耳。
“这都多久了?晚饭还吃不吃了?”
“谁知道里面在搞什么名堂。”
柳菲菲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死死盯着那扇门帘,嫉妒一点点吞噬了她的理智。
凭什么?
一个靠着装神弄鬼博眼球的贱人,竟能得到季宴修的维护,还能得到非遗传人的青睐。
她不服。
她站起身,脸上重新挤出甜美又无辜的笑容。
她走到总导演老张身边,声音娇嗲。“张导,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万一清歌姐累坏了呢?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为难。“菲菲啊,王奶奶的脾气……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开玩笑,季宴修那眼神,能把他冻成冰雕。
柳菲菲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可节目录制要紧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吧?”
“观众会以为我们节目组不专业的。”她的话,让几个工作人员也跟着附和起来。
老张更加头大,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
柳菲菲见状,心底冷笑一声。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她了。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院墙边堆着的一捆长竹竿。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成型。
她佯装站立不稳,朝着竹竿的方向,踉跄了一下。
“哎呀!”一声惊呼,那捆竹竿,被她“不小心”撞倒。
刺耳的巨响,撕裂了小院的宁静。
里屋。
那突如其来的噪音,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空气里。
正在凝聚的孩童虚影,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余清歌的心神一颤,指尖的骨针猛地一偏。
“嘶……”针尖,狠狠扎进她的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滴落在黑色的鞋面上。
那血珠,没有散开。而是像一颗活着的玛瑙,瞬间被黑布吸收。
整块“往生”布,金光大盛。
那些繁复的符文,如同被唤醒的古老神只,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孩童的虚影,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凝实了许多。他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焦点,直直地看向余清歌。
季宴修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跳。
他看见了柳菲菲的动作,也看见了余清歌受伤。
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从他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摄像机,转身就冲了出去。
门帘被他带得剧烈晃动。
柳菲菲正捂着嘴,一脸“惊慌失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季宴修,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不再是冰山般的疏离,而是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柳菲菲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让她无法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宴修。那是一种,能轻易碾碎一切的,绝对的压迫感。
“季……季老师……”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季宴修缓缓抬起手,不是为了打她,也不是为了推她。
他只是,将挂在胸前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柳菲菲那张,煞白的脸。
红色的录制指示灯,一闪一闪。
“你刚刚说,你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却像冰锥,一字一字,扎进柳菲菲的骨髓。
“现在,对着镜头,再说一遍。”
柳菲菲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引以为傲的演技,此刻,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在季宴修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我……我……”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恐惧,像藤蔓一样,将她死死缠绕。
“滚。”季宴修收回镜头,吐出这个字。随即,他便转身,重新走回里屋。
柳菲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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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幸灾乐祸。
她不行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里屋。
王奶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余清歌身边。
她看着那块,吸收了余清歌血液的“往生”布,眼神复杂。
“玄门血脉……”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季宴修走回来,放下摄像机,从背包里拿出医药箱。
他蹲下身,捉住余清歌的手。
用棉签,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上药,贴上创可贴。他的动作,专注而温柔。
余清歌没有挣扎。
她只是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
“继续吧。”王奶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余清歌点点头,重新拿起骨针。
有了那滴血的加持,她感觉自己与这针、这布,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共鸣。
阿遥的记忆,更加清晰。
那首安抚亡魂的镇魂曲,仿佛就在她唇边。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再无一丝生涩。
当最后一针落下,线头被拉紧。
一只小巧的,通体漆黑,绣着金色符文的鞋子,完成了。
鞋子成型的瞬间。
屋内的光线,仿佛被它吸了进去,骤然一暗。
那个凝实的孩童虚影,缓缓地,飘到余清歌面前。
他低头,看着那只鞋。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余清歌,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空洞与悲伤,而是,无尽的孺慕与感激。
他张开嘴,发出一个,只有余清歌和季宴修能听见的声音。
“姐姐。”清脆,又带着一丝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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