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精灵的仪式 其二

哈兰迪尔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污黑的泥沼中穿行，朝着先前发出绿光和沉闷鼓声的方位摸去。他甚至隐隐觉得所听到的鼓噪声用种诗歌般的韵律，又像是错乱的疯言疯语。野兽般的吼叫、肆无忌惮的仪式，在此刻达到高潮，化作魔鬼附身般的鬼哭狼嚎，撕破黑夜、在树林中激荡，好似一阵从地狱深渊卷起的滔天疠风。杂乱无章的啸叫声时不时会停歇下来，变成训练有素的齐诵，许许多多嘶哑的声音咏唱的是某种可怕的无法辨识的祷文。

在一块自然形成的空地上，有一片沼泽绿洲般的草地，没有树木，也不怎么潮湿。哈兰迪尔看到了一大群半精灵和人类。

在那块人群中心的花岗岩上，一个年轻的精灵女子跪坐在那。她的双目迷离无神，显得柔弱而无力，却以一种惊人的音调在歌唱。歌声一如半精灵和人类的的祷言，是无人知晓的奇怪言语。

这时，有一个半精灵站了出来，指着唱歌的艾蕾雅，用咏叹调一般的声音呼唤起来：“生命与精魄将在她人体内永生，令伟大存在重铸于未来，诞生的躯壳成为横渡世界的方舟。”

此时还是上午，林间空地却昏暗的如同黑夜。在黑暗无光的上空隐隐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巨翼扑打声，似乎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从那越过。

一部分调查员和士兵似乎也看到了某种惊人的异象，纷纷呆滞在原地。就在这时，人群中就卷起利刃般的狂风。风刃在令人战栗的呼啸中撕碎了胳膊和大腿，像飞絮一般吹到天上洒落下来。

邪教徒们看到了扑上来的调查员和士兵当场腿脚发软，有的昏倒在地，其余的被吓出一声惊叫。他们应该有许多都是退伍的战士，却毫无抵抗的四散而逃。

哈兰迪尔强忍着不适，跟着琵洛蒂斯来到艾蕾雅身边，和其他调查员一起将她保护起来。周遭疯狂刺耳的声浪几乎淹没了他们，连近在咫尺的对话都要听不见了。但是，即便如此，艾蕾雅小姐依然在目光迷离的歌唱，对于赶来的保护者不闻不问，仿佛与整个仪式融为了一体。

……

邪教徒们被绳子栓成一串，在调查员和士兵的监视下拍成长长的一列。挂在绞架上的尸体和图腾也被取了下来，一起送回迦南分析。

这是怎样一个邪恶存在的祭奠？祂的信仰在迦南的半精灵和人类中已经扩散到了怎样的程度？在场的信徒大部分都是赤身裸体，艾蕾雅小姐的神智也不清楚，如果我们没有赶到，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该不会……哈兰迪尔觉得心头仿佛压着一堆大石头，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是琵洛蒂斯在十几米之外监督着俘虏们，不能和他聊天。

“哟，你的伤好的可真快。”哈兰迪尔来到下士身边，轻声说道，并没指望得到回复。大部分抓住的凡人都精神反常，甚至有明显的服用麻醉剂的混乱迹象。

“不，不是的，我的同胞，听我说，我们的信仰和救主是一位远比巫毒教更古老、更深不可测的存在。祂会给我们带来解放。”

主宰？哈兰迪尔在心中微微一震。这是他第二次听闻这个名字。

这难道是某个正神信仰之外的邪恶神明吗？哈兰迪尔看了看皮洛洛下士，发现他神态平和，远比其他邪教徒正常。

“很多，我是祂的信徒，”下士说道：“祂早在世界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和那些古老的支配者拥有同等的位格。现在，那些旧日的支配者早已远去，去往比群星更遥远的地方。”

哈兰迪尔对于这些虚妄的狂言不感兴趣：“这就是你们这次集会的目的，想要唤醒祂？艾蕾雅小姐是你们仪式的祭品？”

“那你们在做什么？”

让哈兰迪尔有些惊奇了。

“今天的仪式将为他们打开一扇大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安提哈一样，皈依伟大的存在。”

皮洛洛下士动了动被捆住的手，指指自己脖颈间挂着的一个小物件。那是一个与哈兰迪尔见过两次的小雕塑有几分相似的物体，用岩石雕刻而成，丑陋而扭曲，有着畸形的触须和怪异的翅膀。

哈兰迪尔转身看看四周，发现沉默前行的俘虏们有许多都佩戴着奇怪的饰品。这些物件用牙齿、骨头、岩石雕刻，也有一些来自木料和泥土，形状千奇百怪。

皮洛洛略带得意的点点头：“只有那些有幸得到主宰注视的被选中者才可以触及祂神圣的形象并藉此聆听教诲，否则雕刻出来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团块。”

“当群星归位，伟大存在将会苏醒，祂的躯体便会再次行走于大地之上。在这以前，祂依旧洞悉万事万物，直接沟通信徒的心灵并与他们交谈，以托梦的方式向我们中较有灵性的那一批传话。”

皮洛洛继续低语道：“司祭们说可，主宰正在苏醒。祂赐予知识，让被选中者以这些偶像为核心进行祭祀与祂联系；祂的意志和圣肢就这样重回我们的世界。待到星辰归位，那个时刻的到来将会人尽皆知，因为我们将会得到解放和祝福，自由骜放，超越善恶，嘶吼杀戮，纵情享乐，抛弃律法和道德。主宰会教导我们以新的方式来叫喊、厮杀、狂欢和享乐，罪恶之城将生灵涂炭，充斥着无法无天的自由。在此之前，信徒们必须通过相应的仪式保存有关古法的记忆，暗中昭示他们回归的预言。”

听了这话，哈兰迪尔发现有个地方很奇怪。一开始，皮洛洛口中的“祂”是“伟大存在”，但是到了后来，他又以“主宰”尊称这位神明。他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伟大存在和主宰是同一位陛下？”

皮洛洛下士一路上说个不停。他的声音很轻，只说给哈兰迪尔一人听。

这些邪教徒被带回迦南以后，官方立刻组织了审讯。为了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有的调查员都被安排了审讯工作，甚至连哈兰迪尔这样的热心志愿者都被安排上了。

在这之外，他们还提到了一个信息——仪式中心的艾蕾雅小姐。这位偷偷潜入的精灵小姐试图窥探他们的仪式，但是冒冒失失的很容易就被抓住了，然后被用作祭品。

就在哈兰迪尔胡思乱想的时候，琵洛蒂斯找了过来，把他从审讯室里带走：“你先回家去吧，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只能由正式调查员参与。可能会宵禁，你别乱走。”

“是的，”调查员小姐说：“已经得到的线索表明这是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艾蕾雅小姐并不弱，却也被轻易抓住。长官们审问了邪教徒的司祭，毫无顾忌地使用了自白剂和心灵魔咒，终于确定在痴愚疯狂的信徒之外真的有深不可测的危险存在。”

哈兰迪尔连连点头道：“听起来很危险。”

两位大人物一边喘气，一边自言自语，互相不看对方。很快，他们看到了从一旁走过的两位半精灵，都客客气气打起招呼来。

梅尔罗斯站在一旁。他不再是生无可恋的倦怠表情，双目如同璀璨的宝石放射着智慧和意志的光辉。他不言语，只是看着亚修拉发言。

梅尔罗斯站在一旁，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市民们千万不要和这些异教疯子接触，发现了可疑物品千万别碰。

不等哈兰迪尔回答，调查员小姐拉着他的手，向两位长官告别，飞快的往外面走一边说：“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邪教团，知晓名号便会遭到诱惑，吟诵祷言亦会增强其力量。一旦流言和恐惧传播开来，心怀莫测之徒也会伺机而动。”

又回到这事上面来了……哈兰迪尔想到。这位精灵小姐看起来地位不低，这段遭遇可能会有损于她的名声，而且很容易就会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开吧。

“迦南必将毁灭！”

哈兰迪尔匆匆往回走。他没地方去，只能前往琵洛蒂斯的住处。快回到住处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根据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既然要戒严，那是不是应该准备一点食物呢？

官方这么慎重，一定也是觉得威胁很大，要谨慎处置才行。那么，宵禁的时间就说不定有多长了！

意外

各色人等像出发觅食的蟑螂一样在这里聚集——垂垂老矣的长者、挽着两名女伴的浪子、身材肥胖的女人。他们在一个个餐馆和杂货店铺里出入，却极少买东西，或是走进一个拐角，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完全不同的打扮。

“祭品……条件……”

这些人窃窃私语，每当寻获到关心的信息，黯淡的眼神就会像狂风中的火把一样突然明亮起来，然后立刻收敛。

哈兰迪尔强压下心中的好奇心。整个事件中他算是半个官方人士，一连串的遭遇像揉乱的线头理不清头绪。如果有人能给他分析分析，他很乐意听听，但是琵洛蒂斯让他回家，那还是回家比较好。

哈兰迪尔立刻警惕的看了这男子一眼，发现他是一个人类，相貌寻常，在人群中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