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维持着怀抱戎音的姿势，身体也还没适应那团冰凉突然离去的失落，脸颊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小鲛人留下的标记。

宗政逍还听见了他的心声：让你尝尝同样的苦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捏我的脸了！

果然是笨蛋鲛人，对于他这种上过战场，经历过数次九死一生危机的人，这算什么苦头？

况且这样的报复，哪算得上是报复，撒娇还差不多。

看见他以后，还像以前一样跟他招手：“过来吧，我都没说什么，你自己倒是先跑了。”

宗政逍只有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提出给他加餐，这下戎音是真相信他没生气了，立马乐颠颠地游了过去，在宗政逍摸自己脑袋时还主动在他手心蹭了蹭。

宗政逍笑得无奈，一条鱼就能哄乖的鲛人，还好是自己养了，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欺辱成什么样。

养得越久，宗政逍就越觉得小鲛人弱小无助可怜，完全忘记了一开始戎音还冲他呲过牙。

要是换作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戎音哪怕是拼着不要这一年的寿命，也要带着那人一起下地狱。

虽侥幸活了下来，但失去了一条手臂，以后只能做个残废。

加上京中的宁王，也就是宗政逍的大哥，宗政家就出了两个残废王爷。

对于世家来说，除景王成了废棋这一坏消息外，更糟糕的是宗政逍抓到了他们安排在景王身边的人，还顺藤摸瓜擒住京城中的指使者，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证据，直接将那几人给处理了。

这无异于在世家身上砍了一刀，他们怎么可能会罢休，于是又和以宗政逍为首的皇室一系斗了起来，朝堂上日日吵得不可开交。

还好有戎音，宗政逍至少能安心入睡，要是还换作之前那样夜夜失眠，他很有可能被折磨疯。

下午的时候，戎音正在把玩宗政逍怕他无聊给他送来的益智小玩具，一个内侍带着两名宫女前来打扫浴池，戎音下意识瞟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宫女长得特别漂亮。

戎音对她没有什么坏心思，单纯觉得她好看，就像路上遇见一朵开得正好的花，总是会忍不住多欣赏一下。

是以那名漂亮的宫女偷看戎音时，发现戎音居然也在看她，顿时吓得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惊慌之下，还不小心摔倒在浴池里。

戎音想说人家姑娘是跌倒了，哪里偷懒了。

内侍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知道皇上有多疼爱这个鲛人，见状也不管戎音到底是什么想法，第一时间就开口认错。

内侍听说过鲛人不通人语的事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自己这幅做派不是给鲛人，而是给上面的人看的。

不过他的担心明显多余了，戎音没有暴力倾向。

放干了水的浴池里，漂亮宫女的同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扶起她，柔声问：“绿娥，你没事吧？”

绿娥？好特别又好耳熟的名字。

直到宫女们打扫完离开，戎音都没回忆起来绿娥到底是谁。

宗政逍问他：“在想什么？饭都不吃了？”

宗政逍喂食的动作一顿，向来冷静稳重的他此刻脑子居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如果是那种想，小鲛人是雄性，会想雌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在这时，四喜急匆匆进来，对宗政逍道：“陛下，季世子求见。”

季世子继承了他父亲忠君爱国的理念，人又聪慧，平时很得宗政逍重用，他在这个时候进宫，怕是有急事。

说完，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政逍居然没跟他说一声就走了！

一股说不清缘由的怒气从戎音心底升起，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矫情，因为有可能宗政逍只是走得太急忘记了，可他又克制不住地去猜想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心乱如麻的戎音拒绝了内侍继续喂自己，哭丧着脸游进浴池，整条鱼都藏进了水里。

季世子见到宗政逍那张黑脸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心道不会是自己突然求见惹皇上生气了吧？

世家之所以能成为世家，除了文化底蕴丰厚，能比普通百姓更容易培养出人才外，他们手中屯田的数量以及掌握着的独特技艺，也是支持他们越走越高的根基。

原来我是穿书啊

他家的纸有部分会送到宫中，因此自称是贡纸，凭此名声垄断了大部分与纸相关的产业，例如印刷和书墨店。

这次景王一事成了宗政逍和世家又一次斗争的导火索，世家那边有几位重要人物被宗政逍借机惩治了一番，世家们气不过，就想了一个主意。

纸贵了，书籍也会跟着涨价，季世子打听到了，他们准备涨三文钱。

而且按照世家的一贯作风，到时候肯定还会搞其它幺蛾子，比如放出风声说纸量减产，以此哄抬纸张价格。

宗政逍看中寒门学子，世家这么做，就是在威胁报复他。

他一反常态的表现让季世子有些不明所以，但又不敢询问，只能老实站着等待他吩咐。

自从一个月前发现戎音身上的可疑之处后，宗政逍就经常在思考自己养的小鲛人到底都藏有些什么秘密，怎样才能让他自愿把秘密告诉自己。

停！

“你先回府吧，朕要再想想。”宗政逍按了按眉心，对季世子道。

他走后，宗政逍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戎音，而是在偏殿待到深夜，大致估算戎音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才起身回去。

听见自己走后小鲛人就没再吃过一口食物，反而神色恹恹地躲进了水里，宗政逍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到底是多好一个人，才会让小鲛人思念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