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兄长正直,与嫂夫人关系又恩爱亲厚,但万事无绝对,他必须保证杜游回不了长安。
“四月中旬回。”卫安说。
杨暄轻轻颔首:“今晚回杨府用膳。”
飞檐重楼,华丽气派的杨府内,雕梁画栋。
花厅膳堂,杨夫人正张罗布菜。
“水晶鹅花糕待暄儿到了府门再开火,蒸的久了暄儿不吃的。”
“寒松酒摆上,暄儿最喜欢吃这个酒。”
......
自从杜如霜死后,杨暄甚少回杨府,杨夫人知道他怕回花信轩,满院都是回忆,伤心。
儿子对儿媳的情谊有多深,她再清楚不过了,当年闹到差点要入赘杜家。
杨夫人提议依旧住杨府,换个院子,他却执意住在杨府别院。
杨府别院也是杜如霜住过的地方,但那时两人关系还淡着,他还没有爱上夫人。
他爱上夫人,是在花信轩的那一株紫薇花下。他见不得那株紫薇花。
杨夫人许久不见小儿子,甚是想念,将他喜欢的吃食安排了一遍。
“暄儿回来了。”
杨府众人落座后,杨暄姗姗来迟,杨昭正好有事找他。
“爹。”杨暄拱手作揖后落了座。
看到儿子这么恭敬,杨昭心下舒坦些,这几年父子俩见面就没平静过。
几人用了会儿膳,杨夫人不停地为他夹菜。
“爹,孩儿有事相商。”
杨昭轻哼了一声,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膳后书房谈吧。”
饭后,杨府书房,两张冰块脸对坐。
“说吧,何事?”
“孩儿想让爹帮忙,让杜游在东都再待几个月。”
杨昭:“??”
当初将杜游驱逐出长安,就是不想让他在大理寺,给杨家添堵。
儿子竟然开窍了!不错!
“好,此事爹会安排。”
“多谢爹。”杨暄起身作揖向门外走去。
“慢着,爹有事同你讲。”
“若是续弦之事,免谈。”
杨昭瞅着他一副冷漠桀骜的模样就来气。
“是关于那个青楼女子的,听说她伤了你?”
杨暄虽然在别院养伤,但毕竟杨昭耳目众多,此事依旧传入了他耳中。
一个青楼女子,胆敢伤害当朝宰相嫡子,即便她身后是沈府,那也是找死!
杨暄急了,他回身再次作揖:“爹,是孩儿自己的问题,与她无关,请不要伤害她。”
杨昭没想到儿子竟然用情如此之深,他可从来没说过‘请’这个字。
“你这是鬼迷心窍!听说她喜欢沈凌云,既然无意于你,你又何必在乎她的命!你是我杨昭的儿子,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杨暄知道无论他说喜欢墨染,还是不喜欢墨染,她都不安全。
如果知道他想续弦一个青楼女子,她必死无疑。
“孩儿无意于她,不过是玩玩罢了,至于伤我,那是闺房情趣,爹不懂。”
杨昭:“??”
“爹在意她,反倒是抬举了她,不如随她自生自灭。”
杨昭静静地盯着杨暄,他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了,明明是在保她。
罢了,若她再不安分,定不饶她。
“爹可以答应你,但是爹要你续弦。”
堂堂丞相府嫡子没有个夫人,像什么样子。
“如霜忌日在即。”杨暄冷冷地说。
“那爹再给你一段时日。”
杜如霜是杨暄的禁忌,杨昭也无可奈何。
杨暄从书房出来,去了花信轩。
院中目光所及,皆是夫人的痕迹。
他想起每次傍晚回到家中,夫人便会从秋千上跳入他怀里。
桃花依旧,他想起夫人在花下摇曳,采桃花的身影,夫人说她不喜欢吃桃花糕点,味道有点苦,但采花好玩。
远处荷叶甸甸,他想起与夫人在画船上,各种姿势放纵的夜夜春宵。
......
他一夜未眠。
次日傍晚,忠勇将军府。
杜如霜香消玉殒多年,杜将军已战死边关,杜游在东都任职,往日喧闹的将军府,清冷肃杀。
只有繁华茂盛,百花争艳,鸟雀鸣鸣。
几日后是杜如霜忌日,杜夫人本在东都,听闻圣上召杜游回京,她先回来一段时日。
她正望着桌上饭菜出神,她许久未独自一人用膳了。
突然帘子掀开,门外站着一位落拓修长的男子,眉宇之间满是落寞。
“暄儿怎么来了?”
“岳母大人,暄儿陪您用晚膳。”他淡笑着走了进来。
“坐吧。”
杜夫人看着他,心酸极了,他对女儿的心,不比她这个做娘亲的少。
“兄长近日被事务绊住脚,兴许要晚一段时日才能回长安。若是岳母思念儿孙,暄儿可派人将您送回东都。”
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无妨,待过了如霜忌日再回吧。”
两人静静地用了晚膳,又谈了一些杜游在东都的状况,小侄子侄女儿是否乖巧,以及杨府状况,两人郁结都纾解不少。
杨暄当晚住在了经霜阁,躺在夫人睡过的榻上,他辗转难眠。
院中的荼蘼花,历经七年,更繁盛了,茵了一大片。
“夫人,荼蘼花快开了。”望着朵朵花苞,他说。
他的声音与回忆重叠。
那时,她在他怀里,浓密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纤长的阴影,上有细密的泪珠,盈盈润润。
“若是夫人回来了,在梦中暗示一下夫君好吗?”
他怀着期待回了床榻,果真渐渐入睡了。
又在半夜时分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真的梦到了夫人,但他宁愿不要梦到。
梦中夫人的马车天旋地转,梦中夫人血肉模糊。
比之他与夫人亲身经历的那场马车事故,还要惨烈百倍。
“夫君自私了,夫君再也不求着夫人回来了,只要夫人好好地。”
“这就是夫人所说逃不过的天道吗?天谴请由夫君来承受。”
清冷的春夜,杨暄独自坐在院中,任由月光在轻薄地白色中衣上流淌。
他再也无法入眠。
两日后,杜如霜忌日,往年杨暄总会在她坟前醉的一塌糊涂。
今年他上过香之后,去了摘星楼。临窗而坐,他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临墨轩。
“墨染!你个狐媚子给我出来!”
突然一声尖叫刺破杨暄的愁绪,转头望去,是一位身着绿色衣裙的姑娘。
十七八岁的模样,如花似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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