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掌柜的摇摇头,“不好喝,是我瞎鼓捣的松芽茶。松叶还未长成松针时就将其摘下晒干,原想着泡起来应会有滋有味,谁知竟是涩的。”
松芽茶?
是个新奇玩意儿,和姜虞似乎配得很。
沈知书这么想着,大手一挥:“我买三两,帮我仔仔细细包起来,再用你们这儿最好的盒子装严实。”
掌柜的笑道:“那盒子倒是比茶贵了。别回家喝了之后不好喝,来我这儿买椟还珠。”
“那必不能。”沈知书顺嘴接茬儿,“再帮我包三两菩提叶,三两恩施玉露,三两大红袍。”
“这些用什么装呢?”掌柜的问。
“还是你们这儿上好的盒子。”沈知书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诶,有白玉盒么?用它装。”
“您这也是运气背,最后一个白玉盒上午已经没了,还没来得及进货呢。”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青白玉和青玉倒都还有。”
……姜虞常穿一身白,倒不知她喜不喜欢绿色。
应也是喜欢的罢,毕竟她家那么一片松林,她又那么像松。
沈知书顺口说“那就两只青白玉两只青玉”,回头示意随从给钱。
掌柜的一叠声道“不忙不忙”,边称茶叶边频频回头瞥她。
沈知书有些莫名:“怎么?我脸上有花儿?”
掌柜的“嗨哟”一声,笑道:“这我可看不出来,您口巾围这么严。我就是觉着您跟一人有些像。”
……难不成被认出来了?!
沈知书脑内警铃大作:“谁?”
掌柜的神神秘秘道:“您猜。”
沈知书灵机一动,先声夺人:“总不能是沈将军罢?确有人说我俩长得像。”
“您就是说笑,您多大脸呢像她。”掌柜的摇摇头,“再猜。”
沈知书:……
沈知书一五一十:“猜不着。”
“猜不着吧?”掌柜的有些得意,“我就知您猜不着。您像我隔壁村方上王婶儿家的闺女。”
沈知书:……
沈知书心道这掌柜的这么聊天真的没被人揍过么。
她刚想问这怎么就像了呢,掌柜的已然利索地将四种茶叶装好,把四个玉盒往桌台上一搁,慢悠悠地说:“你俩真的很像啊,说话的时候眼睛会笑,方才说‘两只青白玉两只青玉’的时候,笑得格外厉害。”
“是如此么?”
“是如此呀。”掌柜的说,“王婶儿的闺女马上订婚了,一说起另一方便笑,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沈知书点点头:“是喜事呀,替我道贺一声。”
“我回头替您转达。”掌柜的乍然想起什么,话音一转,“那您呢?”
“嗯?”沈知书漫不经心地问,“我怎么?”
“她想起了她妻家,那您呢?看您方才那自然而然的笑意——是不是也想起了心仪之人?”
第39章 “将军无论送什么,我都喜欢。”
……这是什么话?!
沈知书瞥她一眼,又把头扭回去。
她盯着柜台上齐齐整整码着的四个玉盒,忽然眯着眼问随从:“我方才笑得很开心?”
随从呲着大牙点点头,待看见沈知书未达眼底的笑意后,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沈知书满意了,从旁边抓了个袋子将玉盒往里塞,边塞便说:“你瞧错了,我只是想起了昨儿刚交的朋友。这礼物便是要与她带去。”
“四种茶都送她?”掌柜的好奇地问。
“是了。”沈知书回答。
掌柜的老神在在地说:“那您可千万莫搅混。其余三样茶都喷香,唯独那个松芽茶最涩。您送礼的时候小心着些,其实据我看,那样不必送,送了伤和气,对面一喝,还以为您随手抓了草药送她呢。”
“那可难办了。”沈知书笑道,“我想送的正是这松芽茶,其余的都是陪衬。”
掌柜的瞪大眼:“您俩有仇啊!”
沈知书:……
不是,这说的什么鬼话?
掌柜的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
有没有仇不知道,反正姜虞将她接进去的时候,面容较之往常和缓许多。
大约是廊下高高挂着的灯笼给她增添了几分暖色,又许是她确实很高兴,一贯平直的唇角看起来居然有了些微的弧度。
沈知书彼时上前叩了门,原以为开门的会是门童,却不想长公主已长身玉立于门边,险些与提着礼物的自己撞了个满怀。
她一身素白,披风的白狐领在微风中一张一翕,唯有顺滑的墨发里簪了一根青玉钗。
雪松气似乎更浓了,厚重出了一些微妙的侵略性。
沈知书垂下眼,与其主人对视。
目光在灯火下相撞,又陡然错开。
沈知书敛了眸光,提着手中的袋子晃了晃:“贺礼。”
姜虞淡声问:“是什么?”
“哪有一上来就问人礼物是什么的?”沈知书笑道,“你猜猜。”
“书?”
“不是书。”
“棋?”
“不是棋。”
“画?”
“不是画。”
“琴?”
“……您看这袋子装得下琴么。”
姜虞于是摇摇头:“猜不着。”
“那便先放着。”沈知书抻着胳膊将袋子递与一旁探着脑袋的兰苕,“等会儿再拆。”
“好嘞!”兰苕捧着袋子的样子活像捧着国玺。
沈知书被另一侍子引到一厢房内稍作休息。
四下无人,估摸着都在忙,随从也被她赶去与长公主府内的侍子们一块儿玩耍了。
沈知书百无聊赖地在椅子上坐着,喝了口茶,正打算出去走走,忽然听见背后一阵窸窣的帘子响。
她想着这时候谁会来呢,循声望去,看见了姜虞素色的鞋。
姜虞分明半掀着帘子,却不往里进,像是身后忽然来了人,于是她蓦地止住了进房间的动作。
沈知书站起身,悠哉游哉走至门口,笑着问:“怎么不进来?”
沈知书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也情绪分明,能很轻易地让人看出来她是真的在高兴,还是仅仅在假以辞色。
晃悠悠的北风惊落了树枝上的一片枯叶,姜虞像是乍然回神,微微摇头:“无事。”
她说着,迈步进了屋里。
她抱着软枕坐上了木椅,一声不吭,令沈知书想起了幼时邻居家养的白猫,文静而矜骄,喜独处不喜群居。
沈知书这么想着,随口问:“殿下养过猫么?”
“嗯?”姜虞摇摇头,“没养过。”
“改天我送殿下一只。”沈知书顺嘴说,“挑一只像殿下的。”
姜虞:?
沈知书:……
怎么一嘴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知书清了两下嗓子,换了话题:“怎么过来了?不是才说要去亲自去厨房视察一番?”
“视察完了。”
“结果如何?”沈知书问。
“铺张浪费。”姜虞说,“统共做了十八道凉菜三十六道热菜八道汤。我问她们做起来与谁吃?我又不是饕餮。”
沈知书被逗乐了:“然后呢?”
“然后我命她们一样拣一点儿,拼成了八盘。其余的赏与下人罢,我没这胃口。”
沈知书点点头,骤然想起什么,又问:“我的贺礼,殿下拆了么?”
“尚未。”
“可以拆了。”
“这会儿拆?”
“是。”沈知书说,“这不是距离开宴还有一会儿么?莫若叫上兰苕她们,拆了贺礼,大伙儿一同松快松快。”
于是一刻钟后,大伙儿到齐,围炉煮茗,面色……狰狞。
“这什么茶?怎么这么难喝?”兰苕嚷嚷起来,“蓉菊你是不是把受了潮的陈年老茶拿出来泡了?”
被唤作蓉菊的侍子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沈知书,讷讷说:“这茶……是将军赠的贺礼。”
兰苕:……
兰苕干巴巴“哈”了两声,字正腔圆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茶的味道甚是新奇,细细品来,竟别有一番风味。将军这礼物真是妙!”
蓉菊:……
沈知书:……
姜虞施施然端起茶盏:“就这么难以下咽?我不信。”
她面无表情地饮了一口,又面无表情地将茶盏放下了。
……姜虞面不改色,说明这茶她定是可以接受!
毕竟她一向有各种怪癖,口味独特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知书这么想着,目光包含期冀:“殿下,可还喜欢?”
姜虞:“难喝。”
沈知书:……
希望破灭,沈知书叹了口气,正打算礼节性地道一声歉,姜虞却再度淡声开了口:“不过我喜欢。”
“嗯?”
“此前不是说过么?将军无论送什么,我都喜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