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当今的景亲王楚渊，是她所出。

先帝一共五位皇子，可堪大用的只这两位。人之将死，他缠绵病榻时，不想看此二子兄弟逾墙，立了楚浔，又为保全楚渊立下遗旨。若没有那道遗旨，以楚浔的雷霆手段，哪里还有她们母子的活路。

廊外一阵脚步声，姜太后的大宫女长琴领着人进来了。

入殿的女孩梳着简单的发髻，略带了两支云纹流苏银簪，身上系着烟黛色织霞披风，款款走进来行了个大礼。

殿中落针可闻，雨露静静跪着，不发一言。

好一会儿，姜太后对长琴使了个眼色，长琴便屏退了殿中的奴婢，只自己退出去并未走远，守在了门外。

姜太后语气平静，叫人听不出其中意味。

顷刻，姜太后冷笑了一声，抬手将案上的茶盏一摔，只听一声脆响，青玉盏碎裂在织金红毯上，连着茶水迸溅在雨露身前。

“吾竟不知，那日选秀，倒是选进来一个狐媚惑主的？”姜太后站起身来，走下高台，头上珠翠琳琳作响，缓步到她身前来，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冷冷道：“老五送你入宫，倒是送对了？”

雨露抓紧了衣袖。

但是——

闻言，姜太后面色微僵，斜睨她一眼，转过身去踏上高台，语气生硬：“舅父做平安侯做了这许多年，没为吾做些什么，倒只会给吾添麻烦。”

果然，现在她还可以倚仗的，也只有侯府。

她绝不能与姜太后为敌。

她这一生见惯了宫中美人，这女子选秀那日得见，觉得不过如此，还觉得那老五是在做无用功。今日再见，却觉得长相娇俏可人，也确有几分本事，能入得了楚浔的眼。

她收起打量雨露的眼神，轻叹一口气，抚额道：“吾年纪见长，已不参前朝许久，虽知老五的心思，你入宫，吾却并不能助你什么，只凭你自己去争条活路出来吧。”

姜太后瞥向她，直言道：“你即是侯府的人，皇帝多疑并不糊涂，定然会怀疑你与老五与吾有所勾结，即便一时宠爱，也绝不会信任于你，更不会长久。”

可她也清楚，这样的身份入宫，绝对不能一心仰靠楚渊的未来。若楚渊成事，那她顺利接回母亲和弟弟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他若过河拆桥，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昨夜帝王在她身上纵情，今晨还是没忘叫人给她送来一碗避子汤。而她不仅要得圣宠，还要得圣心，这样即便未来东窗事发，她也能赌一赌楚浔的真心。

“起来吧。”姜太后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也起了押宝的意，明白这女子若能得偿所愿，对自己而言也是好事，于是微微一笑道：“别让男人想要你时便能轻易得到，那不是御心之术。”

殿门推开，长琴走进来，等待她的吩咐。

这一罚，只她自己和雨露知道是何用意。

这是两全其美之策。

雨露于是没再回水云轩，换了身礼佛穿的素衣，跟着长琴去了钦安殿。

宫人抬来木案和碳盆，将经书放到案上。

雨露点了点头。

满殿神佛高大，像是从高处审视着她，雨露深吸几口气缓解惧意，只能坐到软垫上磨墨，开始专心抄写佛经。

但爹娘待她严厉，经常要抄写各类书籍。

她正打算爬树时，被楚渊提着衣领揪了下来。

楚渊却二话不说拎着小雨露往府里去。

林父惶恐拜谢，他却扬唇一笑，抬眸看向小雨露说——

她思及此处，眸色微动，看见宣纸上落错了的字，无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