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

第155章 五姐的生活(下)(1 / 1)

秋收后的一天,八弟家的女儿来借学费。八弟媳妇在养老院住着,日子过得紧巴。建国听见了,从里屋摸出个存折塞给八弟:“这里有五千块,你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八弟愣在那儿,手里的存折烫得像团火。“这…… 这咋好意思?” 建国拍着他的肩膀笑:“一家人说啥两家话?孩子上学是大事。”

这事在王家传开了,三哥提着瓶二锅头来找建国。“你这小伙子,对我们老王家是真上心。”

三哥给建国倒了杯酒,自己先干了。建国喝了口酒,脸更红了:“我丈母娘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不帮谁帮?”

这话听得三哥眼圈一红,想起二嫂家那些年的隔阂,突然觉得这东北女婿比自家人还亲。

冬天农闲时,建国买了台二手缝纫机,说要给五姐做件新棉袄。他笨手笨脚地跟着视频学,针扎破了手也不吭声,血滴在蓝布上,像开了朵小梅花。

五姐看见时,抢过针线说:“我来我来,你这大手粗脚的,别扎着。” 建国嘿嘿笑着,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时不时递个剪刀,递根线,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过年时,建国非要带着五姐去东北老家看看。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五姐的腿都肿了。建国一路给她揉腿,端茶倒水,同车厢的人都以为是亲儿子。

到了东北,建国的老母亲拉着五姐的手不放:“亲家母,这孩子在你那儿添麻烦了。” 五姐笑着说:“他比我亲儿子还贴心呢。”

大外孙女上初小学那年,要住校上辅导班。建国特意请了假,给孩子买了新被褥,还缝了个布包,里面塞满了晕车药、创可贴、零花钱。

送孩子去学校的路上,他反复叮嘱:“有事就给姨父打电话,别瞒着。” 孩子抱着他的胳膊哭了:“姨父,你比我爸还疼我。” 建国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眼圈也红了。

有次七姐家的儿子在黄岛买婚房,差五万块钱。七姐不好意思开口,建国听说了,二话不说就把准备买拖拉机的钱取了出来。

“七姨,钱你先拿着,啥时候有啥时候还。” 七姐握着他的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建国,你这……” 建国笑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孩子结婚是大事。”

那年夏天,五姐家的老房子漏雨。建国爬上房顶修,不小心踩空了,摔得腿骨裂了。躺在病床上,他还惦记着院里的玉米:“妈,您让三哥帮忙收一下,别耽误了。

” 五姐坐在床边抹眼泪:“都啥时候了还惦记玉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跟你妈交代?” 建国拉着五姐的手说:“妈,我没事,您别担心。”

出院后,建国拄着拐杖还不忘给五姐洗衣服。五姐抢着不让洗,他就说:“妈,您养我小,我养您老,这是应该的。”

这话听得来看望的邻居都直夸:“五姐,你这是修来的福分,摊上这么个好女婿。” 五姐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不是福分,是人心换人心。

转眼外孙女们都长大了,大的考上了小学,小的也上了幼儿园。建国还是每天下了班骑着那辆摩托车,在城里跑外卖。

五姐的身体不如从前了,建国就每天早上给她煮个鸡蛋,晚上给她捶背捏腿。“妈,等我再干两年,就带你去旅游,咱去北京看天安门。” 建国的话里带着憧憬,五姐笑着点头:“好,妈等着。”

去年冬天,家族大聚会。建国忙前忙后,又是炒菜又是端茶,比谁都勤快。

席间,九弟端着酒杯站起来:“咱老王家能有这么个女婿,是福气。来,我敬建国一杯。”

满桌的人都站起来,酒杯碰撞的声音里,五姐看见建国眼里的光,像东北雪地里的太阳,暖得人心里发烫。

散席时,建国扶着喝醉的往家走。三哥趴在他肩上,嘴里嘟囔着:“建国啊,你比某些自家人强多了……” 建国没说话,只是把三哥扶得更稳了。月光洒在雪地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父子。

回到家,五姐给建国端来杯醒酒汤。“妈,您也早点歇着。” 建国接过碗,一口喝了下去。

五姐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脸红的小伙子,眼眶一热:“建国,这些年委屈你了。” 建国笑了:“妈,跟您在一块儿,我咋会委屈?”

窗外的雪还在下,五姐家的灯亮到很晚。屋里,建国在给五姐缝补袜子,五姐坐在旁边择着明天的菜,电视里放着东北的二人转,咿咿呀呀的,像一首唱不完的暖歌。

王家庄的风穿过门缝,带着点麦香,也带着点东北的酸菜味,把这个家的温情,吹得很远很远。

五姐总说,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二十年前把襁褓里的闺女抱回了家。这话她说了二十年,听的人也听了二十年,起初还有人笑她痴,后来便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如今闺女三十出头,待她比亲闺女还上心。春天刚冒头,就拎着轻便的薄羽绒服回家,说"妈你膝盖怕凉,这个又软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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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总要嗔怪:"又乱花钱。"手却忍不住一遍遍摩挲羽绒服内衬的暗纹。

她记得闺女上初中时,有年倒春寒,自己把唯一的棉袄改小了给闺女穿,结果关节炎犯了,躺在床上疼得直冒冷汗。

闺女放学回来,用搪瓷缸装了热水给她焐膝盖,滚烫的缸子把闺女手心烫出两个水泡。

去年冬至那晚,五姐起夜时发现闺女屋里还亮着灯。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像把刀子,划开了夜色。她推门看见闺女正往羊毛裤膝盖处缝暖宝宝,针脚细密得像蚂蚁行军。

闺女慌慌张张藏起手指上的血点子,笑着说在改自己的旧裤子。第二天清晨,五姐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带血的纸巾和剪碎的加绒鞋垫——那是闺女上个月新买的。

上个月五姐随口说想吃城南老字号的酱牛肉,第二天闺女就骑着那辆嘎吱作响的电动车跑了三站地。回来时塑料袋上沾着细密的汗珠,却先把肉往五姐手里塞:"刚出锅的,您趁热尝。"

五姐后来才知道,那天闺女请了两小时假,被扣了全天工资。装牛肉的塑料袋里还藏着张皱巴巴的小票——闺女自己午饭只啃了半个馒头。

节假日是五姐的"专属幸福时光"。有次全家去爬山,闺女提前网购了轻便的登山杖。五姐拄着拐杖慢慢走,闺女始终落后半步虚扶着。

走到半山亭,五姐喘得厉害,闺女突然蹲下说要系鞋带。等五姐气息匀了,那鞋带还没系好——闺女的运动鞋根本就没鞋带。

谁都知道闺女辛苦。白天在写字楼做行政,晚上还要去玩具作坊打工。五姐去过一次那作坊,铁皮棚子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二十多个女工挤在长条桌前,缝纫机声比纺织厂的织布机还吵。闺女坐在角落,正给玩具熊缝耳朵。见五姐来了,她慌忙把右手往身后藏——虎口处贴着三四个创可贴。

"妈你回去吧,这活儿不重,就是熬点时间。"闺女抬头时眼里汪着笑,可五姐分明看见她后颈上贴着膏药,白炽灯照得那膏药边缘泛着青白。

五姐的梳妆匣里收着张泛黄的作业纸,是闺女小学写的作文:"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一只手能抱动两匹布,还能把烂菜叶做成好吃的菜。

等我长大了,要给妈妈买金镯子,带妈妈坐飞机看长城。"如今银镯子倒是有了,是闺女连续加了三个月夜班换的。飞机始终没坐成——闺女总说等明年,明年一定。

昨夜暴雨,五姐起来关窗,听见闺女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贴着门听了会儿,那咳嗽声突然断了,变成急促的喘息,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拆药盒声。

五姐数着秒,直到听见闺女咽水的动静,才蹑手蹑脚退回自己房间。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佝偻得像棵被雪压弯的老树。

今早闺女照例笑着出门,五姐却在她枕下发现了病历本。诊断书上"喉部结节"四个字像四把刀子,把晨光割得支离破碎。

五姐抖着手翻到最后,看见闺女在空白处用圆珠笔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妈别怕,医生说等再长就动手术切了。"

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二十年前那个被遗弃的女婴,如今长成了会隐忍的大人。五姐把病历本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当年婴孩的体温。

老照片从指间滑落,玻璃相框"啪"地裂了道缝,正好横在母女俩的笑脸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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