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记

第135章 婚宴期间的暗战(上)(1 / 1)

2015 年的十月一日,秋阳如碎金般洒在乡间的小路上,空气里弥漫着秋收后谷物的醇香与泥土的微腥。

我开车拉着哥姐和女儿踏上前往六哥家的路,车窗外的白杨树影斑驳,像极了此刻厂里那些尚未理清的人际关系。

侄子的婚宴定在市里最气派的 “福满楼”,红绸灯笼在秋风里摇曳,仿佛老远就听见唢呐班子高亢的曲调,混着隐约的笑语,将节日的喜庆泼洒得淋漓尽致。

车过曲阜地界时,路边的白杨树叶开始泛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晒下来,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宣纸上洇开的墨痕。

我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讲着孔夫子的故事,女儿用手指在车窗上划来划去,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

“爸爸,兖州是不是也有好多像孔庙那样的大院子?” 她突然仰起脸问,鼻尖上还沾着块饼干屑。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窗外掠过成片的玉米地,饱满的玉米棒子垂在秸秆上,像一串串金黄的手榴弹。

“兖州是古九州之一,比曲阜的历史还要早呢。” 我踩下油门,超车时与一辆满载棉花的拖拉机擦身而过,空气里立刻飘来棉花壳的青涩气息,“那里的人办喜事,还保留着不少老规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导航提示还有五公里到兖州时,手机突然弹出条微信,是厂里的维修工老周发来的:“王厂,老董今早让仓库盘点所有的原材料,说是要‘防潮’,但我看他眼神不对。”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细碎的声响,回复了句 “知道了”,就把手机塞回了储物格里。副驾驶座上的三哥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他掉在脚垫上的红包捡了起来。

“福满楼” 的牌坊式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鬃毛上系着红绸带,在秋风里轻轻摇摆。

门两侧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新人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侄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新娘子的头纱在海风里飞扬 —— 那是他们在连云港拍的海景照,据说光租车就花了两千块。

六哥穿着件深蓝色的对襟褂子,六嫂穿着紫红色的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紫罗兰颜色的珍珠跟在六哥身后,正站在门廊下给来宾递烟,打火机 “啪” 地一声窜出火苗,映亮了他眼角的皱纹。

“可算来了!” 他把烟盒往我手里塞,软中华的薄荷味混着他身上的须后水味扑面而来,“路上堵不堵?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你们赶不上吉时。”

穿过铺满红地毯的走廊时,脚下的化纤地毯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大厅中央的 T 台铺着白色的蕾丝,两侧摆着粉色的气球拱门,每个气球上都贴着金色的 “囍” 字。

婚庆公司的调音师正戴着耳机调试设备,低音炮发出的震动顺着地板传上来,震得人脚心发麻。我抬头看了眼水晶吊灯,几百个小镜片反射着五彩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王哥,这边请。” 穿着旗袍的新娘子母亲走过来,盘发上别着支珍珠发卡,说话时发卡随着头部动作轻轻晃动,“亲家特意交代了,给你留了最靠前的位置。”

她引我们到主桌坐下,红木椅的雕花硌着后腰,倒比办公室的转椅更让人坐得踏实。

桌上的餐具摆得一丝不苟,白瓷盘边缘描着圈金线,骨碟旁的青瓷茶杯里泡着日照绿茶,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成嫩绿色的芽。

服务员端来一碟开胃小菜,腌黄瓜的酸香混着花生米的咸香钻进鼻孔,我捏起颗花生扔进嘴里,脆生生的响声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听说俩孩子都是学医的?” 邻座的三叔公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现在当医生可是好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他手里转着两颗核桃,“咔嚓咔嚓” 的摩擦声里,还夹杂着假牙碰撞的轻响。

六哥端着酒杯走过来,酒液在高脚杯里晃出涟漪。

“可不是嘛!” 他往我杯里倒酒,红酒的单宁味立刻弥漫开来,“当年在黄岛山医大实习,我天天盼着他们能留下来,我连胶州的房子都看好了。结果青岛地区人才济济,非博士生不留,俩孩子非说连云港的医院更有发展,你说这叫什么事!”

他咂咂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不过也好,连云港靠海,吃海鲜方便。”

新娘子穿着龙凤褂给长辈敬茶时,我注意到她袖口绣着的金线牡丹,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织的。

她给我递茶杯时,手指微微发颤,银质茶托与桌面碰撞发出 “叮” 的轻响。“八叔喝茶。” 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涂了太多胭脂。

“好,好。” 我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桂圆的甜香,“以后在连云港好好工作,有空常回兖州看看。”

她丈夫,也就是我那侄子,赶紧接过话茬:“一定一定,八叔您放心,过年我们肯定回来给您拜年。”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西装领口的红玫瑰别针歪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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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主持人开始了 “改口认亲” 环节。聚光灯突然打在新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新娘子给六哥六嫂敬茶时,脆生生地喊了声 “爸、妈”,六哥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往红包里塞钱,红色的钞票边缘从信封里露出来,像极了燃烧的火焰。

我正看得入神,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

我走到走廊接起,老孙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急促:“王厂,您啥时候回来?老董刚才在车间开小会,说要调整生产线,还说‘等厂长回来就晚了’。”

背景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像是有人在搬钢管。

“我明天下午回厂。” 我望着大厅里摇晃的人影,“告诉他,生产线的事等我回去再说,谁也别擅自做主。”

“哎哎,好嘞。” 老孙的声音透着股松快,“那我先不打扰您喝喜酒了,您多保重。” 挂电话时,我听见听筒里传来老董的大嗓门:“老孙,跟谁打电话呢?赶紧过来!”

回到座位时,正赶上上硬菜。一大盆炖全鸡端上桌,土陶盆的边缘凝着圈黄亮的油花,鸡腿上的皮炖得半透明,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穿透。

六哥给我夹了块鸡脯肉,“尝尝这个,是俺家后院养的芦花鸡,炖了四个钟头呢。” 肉质紧实却不柴,鲜美的汤汁里带着点当归的药香,烫得人直吸气,却舍不得放下筷子。

酒过三巡,我去洗手间时,在走廊撞见了老卞的侄子 —— 他在兖州开出租车,前阵子我坐过他的车。

小伙子靠在墙上抽烟,烟圈在吊灯下慢慢散开,像个透明的玻璃球。

“王厂,” 他把烟蒂摁在垃圾桶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我昨天拉活儿,碰见俺叔厂里的老董,在车站跟个陌生人说话,说什么‘王长走了正好动手’,听得我心里发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夹克衫的布料粗糙得像砂纸。“估计是说别的事,你别瞎猜。” 我掏出喜烟给他,打火机的火苗在风里摇晃,“回头有空去厂里玩,我请你吃饭。”

回到大厅时,婚礼仪式已经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聚光灯下,新人互相给对方戴上戒指,铂金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吹起了口哨,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六哥突然站起来,举着酒杯高喊:“让我们为新人干杯!祝他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所有人都站起来碰杯,杯盏碰撞的脆响里,我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 “咚咚” 地跳。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红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我望着桌上那盘没吃完的拔丝地瓜,糖丝已经凝固成琥珀色,硬得像根细铁丝 —— 就像厂里那些看不见的纠葛,看似柔软,实则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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