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节点城的科考队在不久后来到了宜陵三组聚集点的遗址,你和墨浔姐检查了地下室的设备。”
“你们在那里发现了其他时间线的洛苏的大脑数据记录,只不过那些数据已经完全损坏,无法读取。”
“你们猜测,那条时间线的洛苏想要将大脑的信息送去另一条时间线,再在另一条时间线制造一具接受信息的躯体,以此达到将观测者送去其他时间线的目的。”
“可是他失败了,但也许也没有失败,因为我诞生了,载人时间跃迁机器成为了可能。”
“后来,你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女孩抬起头,她说出了这个跨越时间的名字,“洛苏苏。”
“而墨浔姐说,这个名字并不适合在节点城的官方文件中出现,于是她催促着你再为我取个小名。”
她想起了在那天的黎明下,墨浔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洛苏站在她的身边。她不再是世界上孤独的意外,这位诞生于孤独之中的女孩从此拥有了被梦中之人认可的名字。
“与云。”
苏苏轻声说着,她记得带着洛苏第一次去见时间机器的晚上,他们并肩坐在珍珠花海中,眺望着夜晚的星空。
......
“你知道吗,除了研究所为它设置的编号,我们还给它取了个小名叫‘与云’”
“与云号?”
“是不是很奇怪的一个名字。”
.......
“苏苏...苏与云...”洛苏喃喃地开口。
原来她很早之前便和我说过,可我当时并没有发现。在珍珠花海的那一晚,眼前的这位女孩究竟隐藏着多少心事。
为什么我没能早早发现,为什么我如此迟钝....
“洛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好久.....”眼眶通红,苏苏的手搭在洛苏的身上,“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情.....”
“你会带着我做实验,教我读书。我总是跟在你身边,想要黏着你....有时候遇见你在忙的时候,墨浔姐会拉着我的手,她会带着我去节点城的小公园....”
“还有好多,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和你说....我总是会拉着你陪我去看星星,你也总是会答应我。我说我喜欢企鹅,你就带着人去帮我抓了一只回研究所,结果害得墨浔姐写了一千字的情况说明.....”
“我真的真的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讲....”
女孩的双手鲜血淋漓,但却丝毫不妨碍她频繁地用手掌擦着眼泪,血液混杂着泪水,血渍沾染了她脆弱的面容。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时间却所剩无几。
黑箱依旧安静地矗立在那里,用冷漠的态度观测着时间里渺小的凡人,仿佛无人能够撼动它,甚至时间都将在它的光泽里逝去。
时间机器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它如魔音般撕扯着两人的耳膜,肆意嘲笑着两人的无力。
女孩曾经总是会对未来的经历闭口不言,但此时当她想要倾诉时,想要将内心的情愫宣泄出来时,时间却所剩无几。
“可是,洛苏,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不记得未来的事情,你不记得我....我们在未来的相遇,我们在未来的故事,全都没有了....”
“我总是不知向你从何提起我们的共同经历的未来....我好伤心,虽然我能理解,但我也还是好伤心。”
女孩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村子,再次变成了那时无力的自己。
怀中的女孩在颤抖,洛苏的心跟着这颤动而绞痛,他只想用力抱住眼前的女孩。
可是,他的手也在颤抖。
“不,不要...不要这样...”洛苏徒劳地用手抓着女孩,他的手在女孩的背后慌乱地滑动着,似乎这样就能避免女孩离开他。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就算他抓得再紧,这个孤单的女孩也要逃走了。
他想要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洛苏悔恨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模样,这个世界为什么不放过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他后悔着,他们自初见以来,自己却并未能共情她的痛苦。独自跨越时间的女孩,她的内心究竟压抑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我本该能做的更多。
“但是洛苏,在这个时代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你让我再次确定,我们的内在是相同的,我的感情是互通的,我们是彼此在世界上连接最为紧密的存在。”
“未来的你不该是那副模样,你不能变成那副模样,我想要改变你,让你开心,让你欢喜。”
女孩抽着鼻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滚落。但她却勾起嘴角,露出了并不好看的笑容。
洛苏伸出手,去擦拭她的泪水,泪水渗入指尖,连着洛苏颤着的心。
【30】
【29】
时间啊,求您停滞吧。
为什么您要将我们带向让人悲伤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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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苏的眼前也被蒙上了一层朦胧,女孩的面容在他的眼中逐渐模糊。他急忙擦拭着眼眶,他想要看清这位女孩。
“我们不该这么道别。”
他说。
他怎么能说出这话。
他不知道,但他并不想留下遗憾,虽然这遗憾是注定的。
他只不过是在选择让这遗憾的沉重减弱几分,这只不过是他可怜的理性在作祟。
“嗯。”女孩用力地点着头,“不要让我们用这种方式道别。”
“我不想离开你。”
“嗯。”洛苏牵起女孩的双手,他眨着眼睛,声音不再平稳,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他的动摇,“我知道。”
他本不想让话语如此苍白,但他与女孩之间的情感又有什么简短的字词能够承载。
不要离开我。
洛苏在心里呼唤着。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女孩低下头,她飘忽着眼睛,那里早已是一片汪洋。
“我也不想离开你。”眼前再一次模糊,但洛苏却无力擦去,他的心在裂出裂痕,“我....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这位女孩,他相信,女孩也是同样的。
可是,没有时间了。
无数的洛苏与无数逝去的女孩高悬在他们的头顶,在遥远的时空外为他们送上最后的倒数。
这是他们的仁慈,不需要洛苏亲手将女孩送走,他只需要等待着,便能迎接着最适合的未来。
“洛苏,你一定要找到我。”苏苏抬起头,她压着自己的哭腔故作坚强,告诉洛苏,“未来的我会在西南节点城观测时间2036年来到这条时间线,在中南地区宜陵附近。”
“我会找到你的。”洛苏用力将女孩揽入怀中,他颤抖着出声,“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苏苏从喉咙中挤出两声笑声,想要像从前那样,继续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不要来晚了,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可她的声音一软,强撑的声音终于泄了气。
“一定要找到我....”
“苏苏。”女孩的头搁在洛苏的肩膀,洛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个动作里。“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找到你。”
时间机器的嗡鸣声构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旋律。
【10】
【9】
“洛苏,我在未来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
【3】
【2】
女孩嗫嚅着,将千言万语咽了下去,她知道如何在青年的记忆中留下最后一抹深刻的印记。
“我喜欢你。”
不要忘记我。
女孩笑着,带着委屈,带着伤心,带着庆幸,她看向这个时代最后一眼。
泪痕与血渍都不能玷污她的笑容,她勾起的嘴角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弧度。
一如初见那时,含苞待放、纯洁美丽。
【1】
洛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撼,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回应却被倒计时的紧迫感哽住了喉咙。
【0】
“不....不要...”
洛苏彻底失了声,他张大嘴巴,感受着手手中残留的余温。苏苏消失在了他的怀里,而远处的时间机器也关上了舱门。
他的大脑醒悟,他的女孩即将与他走向永别。
熟悉的振动从时间机器的方向传出,脚下的教堂在随之摇晃,尖锐的嗡鸣声在击穿他的耳膜。
嗡————
嗡鸣声与耳鸣声混在一起,让洛苏无法稳住身体的重心,在这振动中倒地。透过灰尘,他死死盯着时间机器发出的虚幻蓝光。
嗡————
耳鸣声好大。
他张着嘴,想要在这噪音中嚎叫,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感受到喉结处的振动。
弥漫在教堂之中的灰尘缓缓降下,洛苏手脚并用地在碎石中移动,他颤颤巍巍地走向时间机器的方向。
但那里空无一物,银白色的机械造物仿佛只是一场悠久的梦境,而冰冷的黑箱也消失在灰尘之中。
这里静悄悄的,不再有刺耳的嗡鸣声。
很安静,洛苏知道这就是分别。
安静到让洛苏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只余下空洞的躯壳空洞地坐在这里。
夕阳西下,洛苏依旧坐在一堆碎石之上,浑身都被沾满灰尘,尘土和血液一同敷在他的脸上,遮挡住这张疲惫的脸上一切的情绪。
他木然地看着前方,目光穿过墙壁,直抵远方。
直到教堂的大门被粗暴地砸开,列队的士兵鱼贯而入,全副武装的战士向这位青年冲来。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成为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时间在这剪影中变慢,洛苏逆着阳光,抬起眼眸。
扑通,他被压倒在地面,冰冷的石板终于让他找回些许意识。
他的手被按住,有人在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周围的大兵端着枪,黑漆漆的枪口直指洛苏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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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控制住自己。
“都他妈的给我滚开!!”穿着军用防弹衣的中年男人用着蹩脚的英语怒吼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是谁给你们的权力这么对他!?”
他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向自己奔来。
那是严黎。
周围真的很吵,洛苏不知道严黎都和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带出了教堂。
洛苏低着头,他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他也不在意是谁在搀扶自己。
他突然驻足,对着天空愣神。天空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蓝色与紫色交织在一起,梦幻而又哀伤。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落在西边,那微弱的橘红色光线,无力地洒在大地上。
“蓝调...”
他忽然想起关于蓝调时刻的介绍,蓝调时刻是太阳在黑夜前留下的最后一丝眷恋,是入夜前最美丽的一刻。
天空成了调色盘里最后一抹深邃的钴蓝,像天鹅绒浸透了海水,又像未干的水彩沿着地平线晕染。
今天是夏天的最后一天,现在也是夏天的最后一次蓝调。
液体从眼眶中滑落,在脸颊上滚落至他的嘴角,他的嘴唇翕动,发出了无声的呢喃。
他和一位女孩在夏初时相遇,又在夏末时分离,像是做了一场关于盛夏的梦。
他的夏天在蓝调中离开了。
这是太阳在陷入永夜前的回眸,蓝色的墨晕染了云朵,模糊了万物的轮廓,她将最不舍的眷恋化作最柔和的光,无私地赠予大地。
洛苏愣神地望向黑夜前的最后一抹克莱因蓝。
这是我的蓝调。
“这是世界的蓝调....”
太阳闭上了眸子。
夏天与蓝调,结束了。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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