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支书带人来瞧了我的地下室,我并不知道地下室那些设备有什么用处,但我认为好歹对这村子有些帮助。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黄支书带上了村里为数不多的懂技术的人,却也没倒腾清楚这些设备。
那几位懂技术的大叔,都嘀咕着,要是王书记没死,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
只不过他们的小声嘀咕被黄支书听了去,这位新书记便是一顿数落。
“这是像是节点城才会有的玩意儿吧?”
“你去过节点城?”
“虽然我没去过,但这不像是聚集点能有的东西....再说,王书记不是去过节点城吗?”
大叔们琢磨许久都没什么头绪,也只好将这些放在一边,同时完全忽略了我这个“小女孩”。
他们走后,地下室又清静了下来。我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想来的那个金属罐体,它早已断了电,正如房间内的其他设备一样,我没能找到启动它的方法。
记忆中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但我隐约能感觉到,这里的设施和记忆中的我应该有很大关联。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萱萱都好像长高了,黄书记组织的探索队也即将再度出发。
“小苏姐姐,你是不是要跟着黄叔叔他们?”这个小女孩果真机灵,她从我日常的反常表现中,猜到了我的想法。
萱萱站在我的面前,面容哀伤。
“谁给你说的,我只是在附近转转。”我抱着脑袋,虽然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但我也懒得糊弄这个小女孩。
反正说了她也不信。这村子里的人,估计都不会相信我这位住在地下室的女孩子会是五级的强观测者。
“姐姐,为什么你和爸爸一样,都要去外面找路呢?”萱萱抬起头,她很是不解,“是在村子里生活的不开心吗?”
“小生妈妈和我讲,外面可比这里危险太多了,就算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大多人也是不会出去的。”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你们还想着去其他地方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萱萱会问这个问题,而且我也无法回答。如果是村支书在这里,他必然能讲一堆大道理,但是我讲不出来。
我只有个想法,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我不能就这样被困住。
“但是出去之后呢?”萱萱低下头,她问着我,“出去之后我们要去哪儿?”
“哎呀,不要想那么多啦。”我挥挥手,“有我在,这世上没有多少去不了的地方!”
我如此的自信,这是我的记忆带给我的自信,我相信着记忆中洛苏,也相信着眼下的我。
没有多么郑重的告别,我便背上包偷偷跟在了探索队的后面。他们可不会想到有小孩尾随在后面,再加上我的身手了得,一路摸索在大部队后方,翻山越岭。
那群军绿色的身影在远处穿梭着,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都在留下各种标记,这也方便了我跟随。
嘿,我跟在这里还能保护他们,也能跟着他们摸清楚路况,一举两得!
“这是....雾气?”
抖落身上的树叶,我从一个清晨的林间走过,树木的芳香包围了我,晨露带着一股早晨特有的味道,我依旧跟随着前方的队伍。
阳光洒不进来的阴翳小道里,我小心翼翼地用手维持着自己的平衡,顺便打探自己的身体两侧是否有障碍物。
雾,实在是太大了。
但万幸的是,我看见了远处的雾气中亮着明晃晃的灯光,它像是一座灯塔,在黑暗中摇摇欲坠,但却为我指明了大致的方向。
甚至我还能听见黄书记的声音,他似乎在频繁地开口,只不过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跟着,雾里的灯光,还有探索队的交谈声。
抖落身上的树叶,我从一个夜晚的林间走过,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遍布,我打开手包里的手电筒。
前方还是摇晃着一盏灯光,我别无方向,只得前行。黄书记的声音还在我的前方不远处,这让我很安心,我知道我并没脱离大部队。
“好....好....好....”
声音突然飘近,黄书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变得愈加清晰,我听见那道声音在不断重复,伴随着某种奇怪的声响,像是肉块在油锅里滋滋作响。
“好....好....”
声音越飘越近,它从我的耳边划过,又到了我的身后去。但这声音无疑是黄书记的。
仿佛像在告诉我这是错觉,这声音在下一秒又重新回归到了前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围着我绕圈,而且还在我的耳边说着什么。
脖颈处一凉,我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最后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探索队是什么时候。
于是我拿出手表,上面显示着时间,我知道在失序纪元中,这种计时工具并不准确,但好歹能作为参考。
只不过,我如何也想象不到我的手表上,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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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大了眼睛,在这黑夜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从内心发起的恐惧。
“从我完全离开村子,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了五个小时....”
右手忽地被人用力抓住,那手掌粗糙,带着蛮不讲理的力道,我顺着右手向上望去,手电筒照向手掌的主人,但那里却被黑暗淹没。
嘶哑的男声在黑暗里咆哮着响起:“逃!”
我浑身一震,这是黄书记的声音!
我踉跄着被拽着前行,我的大脑近乎死机,眼前所见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大脑昏沉,但那道嘶哑的声音却再次咆哮,将我从如潮水袭来般的困倦中惊醒。
“逃...逃....逃....”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这是失序现象,我不知从何开始起,便被失序现象影响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观测没有让它坍缩,甚至能够影响我到这种地步?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五级失序现象,凌驾于所有失序现象之上的可怖级别。这村庄之外居然有这种级别的失序现象,那不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视野忽得被拉远,我感受到了难以遏制的困倦,眼前中黑暗似乎都被扭曲,化作一片汪洋,呈排山倒海之势朝我袭来。
我不由得想要叫出声来,但身体如同鬼压床般,无法动弹,只能被手上的力道引着前去。
终于,视野在某一刻终于完全被汇于一点,我的思考近乎停滞,在奔跑中沉睡。
双眼猛地睁开!
天还是亮的,我独身站在迷雾之中。我恍惚地摇晃着身子,直到迷雾散去,我看到了前方的探索队。
那真的是前方吗?
我不知道,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感,前后左右都叠加在眼中,我逐渐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混乱。
“是你!真是胡闹,你胆子咋这么大,不怕死吗!”黄书记在靠近我。
他好像看见了我恍惚的状态,原本责怪的语气顿时收回,他着急地确认我的情况:“糟糕,这孩子怕是闯了哪里的失序区域。”
“孩子,看着我!醒醒!”
越来越多的探索队队员在靠近我,他们急切地目光纷纷向我投来。
“逃!”记忆中,一位面容扭曲的中年男人在看着我。
“逃!”
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的黄书记逐渐重叠,而呼唤我逃跑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我的耳边炸响。
“孩子,醒醒!”
黄书记的手在我的眼前晃着,他在检查着我的状态,我失焦的瞳孔开始聚焦,想看清他的手。
越来越清楚了,那拖拽着残影的动作不断重复,可我却没看见动作的主体,我看不见黄书记的手。
直到我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被死死抓住的右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幻觉,我的大脑一片混沌,现实与幻觉的分隔愈发不明显,一切都变得失真,世界像是在脑子里播放的幻灯片。
——在我的右手上,一只断掉的手臂正抓着我,手臂干枯如久经暴晒的树枝,干瘪而又纤细。
我终于发现,眼前的黄书记晃着的臂膀上并没有手,像是被剪掉分叉的树干,光秃秃的。
他的手掉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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