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这样对程曜的吗,”他眼角笑出泪来,眼里压抑已久的羞耻转为隐痛,“你们尊重他的意见了吗,允许他有自我意识了吗,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口号,已经做了伤害他的事了吧?”
姚鹏眼神飘向头顶摄像头方向,表情一凛:“虞先生,你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应该明白,你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批判我们。”
“看来我被你们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到底是谁在批判谁呢,”虞连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又涩又苦,“就是因为我和我的爸妈走到了断亲的地步,所以我比谁都更清楚观念不同的父母会给孩子带来多大伤害。”
“程总是想要程曜重蹈我的覆辙吗。”
他话落得很重,姚鹏皱了皱眉,没再往下接,顷刻,桌上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你在威胁我吗。”
是程鸿莘。
虞连受到他们接连的轻视和奚落,强忍着一口气,他仍然谦逊,放低姿态说:“程总,还请给个机会,我们见面谈谈,该解释的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对方沉默一下,话里依然夹着不屑和傲慢。
“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
虞连垂眼,掌心掐出血来,他沉默片刻,依旧低声。
“能不能把程曜还给我。”
他甚至带了一点哀求。
等待的时间和临刑审判一样漫长,程鸿莘匆匆撂下一句:“你没这个资格。”
对话到此结束。
虞连沉重地阖上眼皮,再睁眼时他勉强打起精神,冲姚鹏欠了欠身,起身要走。
姚鹏在身后说:“虞先生,你还有时间能想明白,我们可以再联系。”
虞连侧过头,表情决绝:“那你们又剩多少时间去压制和说服程曜呢。”
“会和我一样长吗。”
姚鹏想了想,改变了一些主意,他跟在他身后。
他亲自送虞连出去。
虞连:“谢谢,不送了。”
“虞总,”姚鹏改了称呼,“刚才的话,是我代程总转达的。”
“现在想和您说的一些话,仅仅代表我个人的意思。”
虞连停下了脚步,姚鹏见状继续说:“抛开程总的教育方式不谈,作为宏晟的集团总负责人,他已经尽他所能,给了程少最好的保护了。”
“庞大的集团和家族之间的竞争手段,要比你想象中险恶得多,在程少目前羽翼还未丰满的情况下,你把他从程总身边摘除出去,这和在程总心上剜下一块肉没有区别。”
“他不是普通人,他迟早需要肩负很多责任,承担就意味着牺牲。”
“这个道理程少现在想不明白,他还可以一意孤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不代表未来想不明白,也不代表未来不会后悔。”
虞连仰头,盯着鲜红的快速跳动的的电梯键,目不斜视。姚鹏两手垂在身侧,等待他的回应。
叮一声响,电梯平稳停在1楼,虞连迈步出去:“谁都没资格替程曜想明白。”
“我也是。”
“我不会大言不惭说出我能保护程曜这样的话,我也不觉得他是一辈子需要活在谁的庇护下的人,他总要成长,我也要。”
“这条路可能很难,很长,”虞连眼中隐隐有泪,他吞下细碎的哽咽声,“但我想和他一起走。”
虞连走出宏晟集团的大门,雨已经停了,太阳久违地露头,地板蒸发向上的湿气扑了他一脸。
虞连回头看一眼宏晟辉煌大气的门匾。
对方把他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也不需要澄清。
他们想要的是彻底抹掉虞连存在的痕迹。不容争辩,不可动摇。
这个开端比虞连想象中更糟糕。
虞连只好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再做打算。
借来的车已经通知别人开走了,虞连打算只身走回去。
只是这天气阴晴不定,晚点还会不会下雨?虞连下意识地伸手,手心接过一滴檐下坠落的雨珠,后知后觉想到,最近怎么老是忘记带伞呢。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突然醒悟,是因为手机里每天准点播报的天气预报员不在了呀。
虞连划开手机微信里程曜的小狗头像,它已经好久没有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