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喀索朗却随意地在对面坐下,喀萨兰却像一尊石雕般立在他兄长身后,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陆家爷孙身上扫视,带着审视与猜忌。
随意坐下的喀索朗嘴角上扬的弧度无可挑剔,眉眼弯弯显得十分亲切。
可组合在一起,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陆老爷子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底一片平静,但也有些害怕的模样:“没有没有,我们听殿下吩咐。”
喀索朗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他拿起矮几上的陶碗,旁边侍立的侍女立刻上前给他和喀索图各倒了一碗滚烫的奶茶。
他慢悠悠地吹着气,眼神却透过氤氲的热气,牢牢锁在陆老爷子脸上。
毡房里一时只有奶茶的香气和沉默的压迫感。
喀索朗呷了一口奶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用闲聊般的口吻说道:“说起来,最近部落里倒是听商队的人提起一件稀罕事,挺有意思。”
陆老爷子心中警铃微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哦?草原广袤,新鲜事自然不少。不知首领听说了什么趣闻?”
“说的是盐。”喀索朗放下陶碗,手指轻轻敲击着碗沿,“不是我们常吃的青盐,也不是岩盐。据说,在西边很远的地方,有个叫西阳城的地方,出产一种‘雪花盐’。啧,听听这名字——雪、花、盐。”他故意将这三个字咬得很清晰,目光却像钉子一样扎向陆老爷子。
陆平安的心猛地一沉,端着奶茶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西阳城!雪花盐!他们的目的是盐?
喀索朗仿佛没看到陆平安瞬间的僵硬,自顾自地继续道:“听说那盐白得像冬天的初雪,细得像风吹起的沙,味道纯得没有一丝苦涩,是盐里的极品。”
“更难得的是,产量稀少,价比黄金。”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老爷子,“如此金贵的宝贝,偏偏路途遥远,风险又大,能把它从西阳城安安稳稳运出来的人,可都不是寻常角色啊……老爷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这‘雪花盐’?或者……认识能弄到它的人?”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盯着陆老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
毡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喀索图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鹰。
陆老爷子迎着喀索朗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脸上那点客套的平静终于慢慢褪去,眼底深处无奈。
他知道,真正的试探,现在才正式开始。对方不仅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听说”二字背后,藏着多少调查和杀机?
果然,喀索朗脸上那层粗犷的笑容缓缓收敛,如同草原上收起利爪的雄鹰,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帐篷里:“陆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
“你们陆家的‘皂坊,连我们草原上最尊贵的可汗都赞不绝口。”
“而这雪花盐,洁白如雪,细腻如沙,入水即化,远非我们那些苦涩的粗盐可比。”
“你来自遥远的西阳城,哪里的雪花盐不值钱,想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老爷子身后神色紧张的年轻人,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草原辽阔,英雄辈出。陆家的年轻人,都是好苗子。若老爷子肯将‘雪花盐’这海盐的制作工艺倾囊相授,”
喀索朗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我,喀索朗,以长生天和我的刀起誓,可以让陆家的孩子在草原上拥有自己的牧场、自己的勇士、自己的势力!成为受人敬仰的那颜(贵族)!陆家的血脉,将在草原生根发芽,远比你们在中原那点小打小闹要强得多!”
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用陆家未来在草原的荣华富贵,换取制盐秘法。
陆老爷子的心脏猛地一缩,
面上却竭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喀索朗头领,你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摊开布满老茧的手,“你太高看我们陆家了。这‘雪花盐’的制作过程,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喀索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
陆老爷子仿佛没看见那骤降的温度,急忙补充道:“但老朽可以发誓,我们绝无欺瞒!我们只知道,这盐,确确实实是‘晒’出来的!就是用那海边的卤水,灌进盐田,日头暴晒,风吹雨打,最后那盐粒就像雪花一样自己凝结出来了!除此之外,我们这些粗人,实在不懂什么精细的工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带着底层盐民特有的朴实和一丝对自然伟力的敬畏。
然而,喀索朗听完,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冷酷、充满嘲讽的笑意。
“呵…晒出来的?”他慢悠悠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陆家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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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子,你以为我喀索朗是没见识过盐田的傻子吗?”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帐篷口透进来的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陆老爷子,一字一句,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青石部落!那些用石头垒起来的大杠(青石部落背后还有大型晒盐池)。
“你以为我们是用来做什么的?你以为我们没试过?”
喀索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羞愤:“我们日日夜夜地晒!晒出来的盐,确实白花花一片,看着和你们大乾的‘雪花盐’一模一样!”
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个装盐的小皮囊,狠狠砸在陆老爷子面前的地毯上。
白色的盐粒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可是!”喀索朗的声音如同炸雷,“那盐,它不能吃!它苦!它涩!它像毒药!吃了它的人,轻则腹泻呕吐,重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我们部落里,因为吃了这种‘晒出来的’盐,死了不知道多少牛羊。”
喀索朗俯下身,脸几乎凑到陆老爷子面前,那带着草原风霜和血腥气的压迫感让老人几乎窒息。他的眼神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所以,陆老爷子,告诉我,除来‘晒’之外,还做了什么?那能让毒盐变成‘雪花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陆老爷子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喀索朗不仅知道他们晒盐,更知道直接晒出来的盐有毒!
真正的杀机,此刻才如草原上骤然降临的暴风雪,冰冷彻骨地席卷而来。
陆老爷子知道,若是接下来他们不能给喀索朗一个满意的答复,接下来每一句话,都关乎生死。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深深掐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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