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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未轻轻滑动了下喉咙,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发热。
“所以你给我打这通电话,不只是为了祝贺我结婚和向我道歉吧?”赵希雷冷笑了一声,“我提醒你啊,结婚那天的事儿我就当欠你的都还清了,你别想再拉我趟你家那烂泥潭。”
“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沈青未说。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当年年轻,不顾父母反对贷了高利贷娶你,后来我狮子大开口要了你不少钱,你给了,咱们两个就两清了。”赵希雷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了。”
“如果没有当年那六万六,”沈青未顿了下,继续道:“我就被他们嫁给村里那老鳏夫了,不管你父母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还是要谢谢你。”
“说到那老头儿,他前年死了,”赵希雷说,“大冬天喝了酒,躺在雪壳子里睡了一宿,活活冻死的。”
沈青未深呼吸了一瞬,记忆里那吓人的脸顷刻成了一具白骨,她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畅快。他早该死了,在他猥…亵村里那些未成年的留守女童时就该死了。
“我还想问问你,小照村现在的情况。”沈青未还是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口。
“有钱的年轻的都进了城,村里现在就剩些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了,你弟念了县一中,找关系可花了不少,你爸把家里地都卖了,现在租地种呢,你妈陪读。”赵希雷说到这儿,才意识过来,“你爹妈又找你要钱了?”
“他们想找我。”沈青未说,“但还没找到。”
“是,村里有不少家女儿学你,出去打工就再也没回来。”赵希雷叹口气,“她们真在你那儿?我听了些小道传闻,几家丢了女儿的说要联合起来去法院告你拐卖未成年呢,就等你爸妈知道你的地址了。”
沈青未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正摆柜台的小姑娘,小姑娘见她看过来,对她羞赧地笑了一下,又赶忙继续手里的活计。
同一时间,本该上班的温锦被人约到一家高档茶室。进出是要进安检仪器的那种,她这辈子也没来过这种场合。
中式小院,入了拱门,就是一片亮丽的竹林,灰白色机理墙面,一株百年罗汉松盆景斜倚墙角,檐下还吊着几盏宣纸灯笼。小院中摆着一茶案,茶席两侧是明式官帽椅,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茶香,紫铜香炉腾起袅袅烟迹。
院里正中央站了一个人,那瘦高的背影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江颜。
“江小姐,”温锦开口,“什么事不能在店里说?还非要约到这种高雅地方。”
“查了点东西。”江颜说,她将手里攥着的一沓复印件放在茶案上,“过几天我会到你们抚近县走一趟。”
“沈姐姐知道吗?”温锦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当年沈姐姐考出去,又回过头来把村里另几个不上学的小姑娘也带了出来,她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让她从今往后都清清白白,再没有累赘。”江颜坐下来拾起桌上的茶壶,又示意温锦坐在她对面,“她知道不知道也就不重要了。”
“上次见江小姐,您还不是这个态度呢。”温锦说。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江颜熟练地倒了第一炮茶,又将第二泡缓缓推到温锦面前,“沈青未不是神,她也会像你一样害怕,也会像你一样恐惧,你们害怕的时候可以躲在她的身后,她能往哪里躲呢?除了带着你们继续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能怎么办?”
“这么说来,江小姐倒是有办法?”温锦抬起茶杯,茶香透亮,她小口饮了下,味道和十块钱一大袋的大红袍并没什么分别。
“对付恶人,我自有消磨恶人的办法。这次叫温小姐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江颜看着她,“你可不可以将你知道的全部关于沈青未的事都告诉我?”
温锦眯起眼,“江小姐是不是在温室里待惯了?”
“温室?”江颜忍不住笑了声,“温小姐好奇的话,其实可以亲自和我一起走上一趟的。”
“沈姐姐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她从小学习就很好,直到初中快毕业,老沈头喝多了酒撞了人拖行,没钱就想着把她嫁了收彩礼去抵债。村里的老鳏夫拿了六万现金拍在了老沈家床头,沈姐姐被从学校抢回来入洞房才知道这事,当晚她就跑到了邻居家,求邻居家早早辍学的二儿子娶她,那邻居比老沈家还穷呢,大儿子刚结了婚分去一半草房,他们就没有给二儿子娶妻成家的钱。”
江颜捏着手里的茶杯,静静垂着头。
温锦见她没什么说话欲望,便继续道:“但沈姐姐长得好看,你也知道,那二儿子当即搞了网贷,多加了六千块钱,把沈姐姐从老鳏夫手里抢了回来。我们那儿农村不像你们城里人,非要等到了岁数再结婚,先成家等到了岁数再扯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结婚就要收礼金,两家人还乐乐呵呵地一起办了个酒席。我不知道沈姐姐是怎么和邻居那一家说的,反正后来沈姐姐被临县的私立高中带走,再然后就上了大学改了名字,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怪不得沈青未自打上了大学就开始还债,原来还的是别人娶她的彩礼钱。太荒唐了,这个世界。
江颜的年假被孙朗摁了一周没批,后来她直接找了刘良溪帮忙,她的年假不出意外的话,这周就能有眉目。刚刚春风得意自以为升了官的孙朗自然也不知道,小狐狸江颜早就给他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他跳。
没人可以欺负沈青未,那是她精心养成的玫瑰。
——
一身轻松的江颜在去苏晓森家前特意给沈青未打了个电话,但电话一直占线。
江颜只好开车绕回公司,沈青未平时也不去别的什么地方,除了公司就是家,两点一线,她去公司找了一圈儿没发现沈青未,灵机一动去了附近的蛋糕店,还没进门在建筑外就看到了站在二楼窗边的沈青未。
她穿着一件蓝衬衫,白色阔腿裤,栗色长卷发盘在脑后,手里举着手机,正认真和电话对面的人讲着什么。
江颜狂跳的心终于稍稍放缓了一下。
她在车里整理了下仪容仪表,才锁了车,上楼的时候在楼梯碰到刚和她分开的温锦,只好对她尴尬笑了一下,抬手指指楼上。
温锦张开手臂制止住她的去势,“沈姐姐在和那个二儿子打电话,我提醒你一下。”
“多谢。”江颜几步路跑上楼,沈青未也刚好抬眼见到她。
“不好意思,”江颜听到沈青未说,“晚上我再给你打过去,可以吗?”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走回到窗前长桌拿了张餐巾纸,“从哪里过来的?都出汗了。”她将纸巾摁在江颜的额头上,又问她:“中午吃饭了吗?”
江颜皱眉看她,“有你这么追人的吗?给你打电话你占线。”
沈青未自知理亏,默了下又对她兴致勃勃道:“我今早刚买了新衣服,你要不要先看看?”
“什么衣服?”江颜接过额头上的纸巾,将它一把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沈青未将身边的包装袋子拿起来,拎起件纯黑色包臀短裙给她看,“你觉得这件行吗?”没勇气说出来的画外音是:会给你掉面子吗?
江颜脸皱巴巴地将短裙从包装袋里拎出来,在自己身前一比,好家伙,还真短。沈青未还没穿上身,江颜就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沈青未见她表情不太好,赶忙将那黑裙子团成一团塞回了包装袋里,还是太轻浮了吧,她这个年纪不该再穿那种衣裳了。
“这件不好,我回家再换一件吧。”沈青未说,“你愿意陪我回去一趟吗?”
“这件也不是不好,”江颜红着脸挠了挠自己发红的耳尖儿,“但新衣服都要试试嘛,试试才知道好不好看,对吧?”
沈青未莫名跟着点头,她把她带到员工休息室,落了锁。
脱衣裳的时候觉得有些羞赧,虽然门是锁的,但说到底不是在家里,更何况江颜还在她面前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沈青未一手抱着自己,另只手去拿挂在门上衣钩的短裙。
“害羞了?”江颜忍不住笑了声,“要我转过身去吗?”
“不要。”沈青未迎着江颜诧异的目光看回去,忍着羞涩让江颜看几眼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看才是大问题呢。沈青未将短裙套在身上,又屈膝将后背的拉链送到江颜的手边,“帮我。”
江颜先是用手勾了下她戴着的锁骨链,才小心翼翼地避着碎发将拉链拉严。
“你只戴这一个,别的项链会吃醋的。”江颜说着,拉住了沈青未欲离开的肩膀,她将沈青未颈上的锁骨链解开戴到自己的脖子上,之后才将自己戴的白金装饰细链戴到沈青未的脖子上。
沈青未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项链,才一本正经地反驳她:“项链不是人,也不会吃醋。”
沈青未穿着那件包臀短裙,性感得不像样子。江颜老早就发现,沈青未的腕线过裆是许多舞蹈练习生渴求的那种身材。江颜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尖儿,恐什么液体流出来让她没面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