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闪过,施世伦本能地一矮身,账本箱被劈成两半。他顺势滚到床榻旁,从枕下抽出柳无霜给的袖箭筒。
"嗖!"一支三寸钢钉没入为首刀客的咽喉。那人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下。另一名刀客见状,刀势更急,一招"力劈华山"直取施世家天灵盖。
施世伦抓起矮几格挡,"咔嚓"一声,硬木矮几被劈成两半。他趁机飞起一脚,踢中对方手腕,钢刀"当啷"落地。不等刀客反应,施世价已欺身而上,一记手刀劈在其颈侧,刀客软绵绵地瘫倒。
门外脚步声杂乱,至少还有五六人赶来。施世伦迅速搜了昏迷刀客的身,找出一块铜牌——与之前刺客身上的一样,都是索府的"狼卫"标识。
"果然被发现了。"施世伦心头一紧。他推开后窗,外面是驿站后院,停满了商队的马车。正欲跳窗,房门已被撞开!
"别动!"三名黑衣人手持弩箭对准他,"再动一步,立刻射杀!"
施世伦权衡利弊,缓缓举起双手。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上前用铁链将他双手反绑,又蒙上黑布眼罩。
"带走!"
施世伦被推上一辆马车,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停下。眼罩被揭开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奇特的屋子——四壁、天花板甚至地板都是镜子,无数个"自己"在镜中回望,令人头晕目眩。
"欢迎,施大人。"熟悉的声音在镜屋中回荡。白面无须的冯安从一扇暗门走入,手中折扇轻摇,"这是我们索相爷特意为贵客准备的'镜屋',可还满意?"
施世伦眯起眼睛适应刺目的反光:"冯先生好手段,连商队都能渗透。"
冯安轻笑:"这算什么。施大人可知,您那位忠仆施忠,此刻怕是已经葬身鱼腹了。"
施世伦心头一震,但面上不露分毫:"就凭索府那几个废物?"
"哈哈哈..."冯安突然大笑,"施大人果然沉得住气。不错,施忠确实还没死,不过..."他凑近施世伦耳边,"靖海侯府三日后将遭倭寇袭击,这事可是千真万确。"
施世伦后背渗出冷汗。冯安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有所依仗。父亲危矣!
"你想要什么?"施世伦直截了当。
冯安拍拍手,两名侍卫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简单。交出密诏和血观音,说出董鄂家余孽的下落,索相爷或可饶你们父子性命。"
"密诏就在我身上,你自己来拿。"施世伦冷笑。
冯安摇头:"施大人何必玩这种小把戏?密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会随身携带?"他站起身,在镜屋中踱步,"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九问'。我问九个问题,你可以选择说真话或假话,但每说一次谎..."他猛地一按墙上机关,施世伦脚下的镜子突然变成网格状,下方竟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就会掉下去一层。这地窖共有九层,看施大人能撑到第几问?"
施世伦低头看去,脚下网格细如发丝,透过缝隙只能看到令人眩晕的黑暗。这"镜屋"竟是悬在地窖之上的牢笼!
"第一问,"冯安竖起一根手指,"血观音现在何处?"
"在安全的地方。"施世伦坦然道。
冯安眯起眼:"太含糊,不算回答。重来——血观音是否还在你身上?"
"不在。"
冯安盯着施世伦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真话。"他按动另一个机关,镜屋轻微一震,却没有下沉。
"第二问,密诏内容是否涉及先帝死因?"
施世伦心头一跳。这问题直指核心,冯安显然已经知道不少。"是。"他如实回答。
镜屋再次稳在原地。
"第三问,董鄂·霜是否已死?"
施世伦眼前浮现柳无霜断臂染血的画面,但他面不改色:"是。"
冯安突然拍手,镜屋猛地下降一层!施世伦脚下一空,急忙平衡身体,才没有从网格缝隙中滑落。
"说谎!"冯安厉声道,"我们的人在淮安发现了她的踪迹。看来施大人也不是句句实言啊。"
施世伦暗自心惊。柳无霜藏身慈云庵的消息竟已泄露?净月师太恐怕也有危险。
"第四问,"冯安声音转冷,"靖海侯是否知道密诏内容?"
"不知道。"这次施世伦答得干脆。父亲确实不知情,这倒是实话。
镜屋未动。
第五问,明珠是否与你有秘密联络?"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若答"否",冯安未必相信;若答"是",则可能连累明珠。施世伦权衡片刻:"否。"
镜屋再次下沉!这次晃动更剧烈,施世伦不得不半跪在网格上才能稳住身体。下方黑洞中隐约传来水流声,似乎最底层是水牢。
"又一句谎言!"冯安冷笑,"我们截获了明珠给索尼的密信,提到你将进京。没有联络,他怎会知道?"
施世伦暗叫不好。明珠与索尼竟有联系?朝中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第六问,"冯安俯身盯着施世伦,"除了密诏,血观音中还藏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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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如晴天霹雳!施世伦自己也不知道血观音还藏有其他秘密。柳无霜临死前似乎想说什么,但未及说完...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冯安却哈哈大笑:"这次倒像是真话。可惜啊施大人,你手握重宝却不自知。"他直起身,"血观音中藏着的不仅是密诏,还有..."
话未说完,镜屋外突然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冯安脸色大变,正要按动机关将施世伦彻底沉入地窖,一柄飞刀破空而来,正中他手腕!
"啊!"冯安痛呼一声,折扇落地。暗门被踹开,商队中那个沉默寡言的马夫老赵持刀冲入,身后躺着几名黑衣护卫。
"大人快走!"老赵砍断施世伦手上的铁链,"我是明珠大人的人!"
冯安捂着流血的手腕,狰狞道:"叛徒!索相爷不会放过你全家!"
老赵冷笑:"我全家早被索额图害死了!"说着,一刀劈向控制机关的木箱。镜屋剧烈摇晃,开始急速下沉!
"跳!"老赵拽着施世伦冲向暗门。就在镜屋完全坠入地窖的刹那,两人惊险跃出。身后传来冯安凄厉的惨叫,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镜屋坠入最底层的水牢了。
"跟我来!"老赵带着施世伦穿过几条暗道,来到一间密室。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明珠大人让我在危急时刻交给您。"
施世伦拆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索通倭寇,十五袭闽。观音藏玺,事关国本。速来京,勿返闽。"
"观音藏玺?"施世伦心头剧震,"难道血观音中还藏有玉玺?"
老赵点头:"具体的明珠大人未说,但索额图如此大动干戈,必是非同小可之物。"他又掏出一个瓷瓶,"这是迷药,撒向追兵可脱身。马已备好,大人速速北上!"
施世伦却犹豫了:"可我父亲..."
"靖海侯一代名将,自有应对之策。"老赵急道,"大人若回福建,正中索额图下怀!他就是要用侯爷牵制您啊!"
施世伦心如刀绞。理智告诉他老赵说得对,但身为人子,岂能坐视父亲陷于险境?
正纠结间,密室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搜!他们跑不远!"
老赵脸色一变,将施世伦推向另一条暗道:"大人快走!我去引开他们!"说完,竟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刀,双刀在手,冲了出去。
施世伦知道此刻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咬牙钻进暗道。暗道狭长潮湿,走了约莫半刻钟,终于看到出口亮光。推开伪装成石块的暗门,外面是片竹林。一匹骏马拴在树下,马鞍上挂着水囊和干粮。
他翻身上马,正要离开,忽听身后一声惨叫——是老赵的声音!接着是冯安歇斯底里的怒吼:"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施世伦眼眶发热,扬鞭策马。老赵以命相救,他绝不能辜负这番牺牲。
马儿在月色下狂奔,施世伦脑中思绪万千。冯安的问题透露了许多信息:血观音中藏有比密诏更重要的东西;索额图与倭寇确实勾结;明珠似乎知道更多内情...
最令他在意的是"观音藏玺"四字。先帝驾崩前夜失窃的不仅是血观音,据说还有一方私玺。若真如此,这案子就不仅是官场倾轧,而是关乎皇权正统的天大之事!
天蒙蒙亮时,施世伦已离开山东地界,进入北直隶。按柳无霜的地图,下一站该去沧州的铁佛寺,那里有董鄂家的另一个暗桩。
正午时分,他在路边茶摊歇脚,忽然听到邻桌两个衙役打扮的人闲聊:
"...听说福建那边要出大事,水师全部调去闽江口了。"
"可不是,我小舅子在兵部当差,说靖海侯府这几日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施世伦心头稍安。父亲显然已得到消息,开始备战。但想到索额图与倭寇联手,又不禁忧心忡忡。
喝完茶正要离开,茶摊外突然来了一队官兵,挨个盘查路人。施世家压低斗笠,装作咳嗽的老翁。官兵扫了他一眼,没多注意,却对着一张画像仔细比对每个年轻男子。
施世伦偷眼望去,那画像上赫然是自己的面容!索额图的通缉令竟已发到这么远的地方。
离开茶摊,他决定改走小路。柳无霜的地图上标注了一条沿太行山麓的隐秘路线,虽然崎岖,但可避开主要关卡。
三日后,施世伦风尘仆仆地来到沧州城外。铁佛寺位于城东十里处,香火不旺,却是董鄂家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
寺门紧闭,敲了许久才有个小沙弥开门。见到董鄂妃的玉佩,小沙弥脸色大变,连忙引他入内。
主持慧明禅师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僧,双目却炯炯有神。他仔细查验玉佩后,向施世伦深施一礼:"施主为董鄂家的事奔波冒险,老衲感激不尽。"
"禅师不必多礼。"施世家还礼,"在下需要尽快进京,面见明珠大人。"
慧明禅师点头:"已安排妥当。不过在此之前,施主应该知道血观音的全部秘密。"他引施世家来到藏经阁,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绢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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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是先帝与董鄂妃的肖像,先帝手持一尊赤玉观音,正在将其交给董鄂妃。画角题着"永结同心"四字,与玉佩上的字迹相同。
"血观音是先帝特意为董鄂妃打造的,内藏密诏不假,但更重要的是..."慧明禅师压低声音,"观音像底部暗格中藏有先帝的私玺和一份传位密旨!"
施世伦倒吸一口凉气。先帝传位密旨?难怪当今皇上...
慧明禅师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详情老衲也不尽知。只听说先帝驾崩前夜,董鄂妃预感大祸临头,将血观音交给心腹宫女带走。索额图派人追杀,宫女逃到江南,将玉像交给圆通和尚保管..."
"所以九黄和尚实际上是血观音的看守者?"施世伦恍然大悟,"那他杀胡翰林夫妇..."
"胡夫人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慧明禅师叹息,"她本是董鄂家的远亲,认出七珠尼姑是董鄂家旧部,想通过她联系董鄂家余孽,却不慎被九黄察觉。"
一切终于明朗。施世伦想起七珠临刑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或怨恨,而是遗憾,遗憾未能完成使命。
"明日有商船沿运河北上,直达通州。"慧明禅师道,"施主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京城等待您的,将是更大的风暴。"
当夜,施世伦在禅房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他取出柳无霜给的小册子,细细研读那些易容术和暗器手法。想到这个刚烈女子可能已经香消玉殒,不禁黯然神伤。
"柳姑娘,若你还活着,我必救你出来;若你已死,我必为你报仇。"他对着月光暗暗立誓。
次日拂晓,施世伦换上慧明禅师准备的商人服饰,粘上胡须,戴上玉扳指,摇身一变成了山西皮货商。一个小沙弥引他来到运河码头,登上一艘载满药材的商船。
船长是个独眼老汉,见到暗号后微微点头,安排施世伦住进最隐蔽的舱房。
"三日可到通州。"独眼船长低声道,"不过水路也不太平,索额图的人在各关卡严查。施大人最好待在舱内,不要露面。"
商船缓缓驶离码头,向北行进。施世伦透过舷窗望向南方,心中挂念父亲的安危。但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北上,将这场关乎国本的斗争进行到底。
船行至黄昏时分,前方突然出现几艘快船,船上官兵高举火把,喝令商船停泊受检。
"不好!"独眼船长脸色大变,"是索府的私兵!他们竟敢冒充官差!"
施世伦握紧袖中的暗器,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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