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晶戒指在小男孩指间发烫，映照着走廊两侧突然复燃的烛火。埃德蒙胸前的标记如烙铁般灼烧，每靠近镜子一步，痛楚就加深一分。镜中的伊莎贝拉不断做着"快走"的口型，却有一行血泪从她右眼滑落。

"等等。"埃德蒙突然蹲下，握住小男孩的肩膀，"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小男孩歪着头，蓝宝石吊坠在他胸前闪烁："我是你弄丢的那部分呀。"他指向埃德蒙的胸口，"那个黑色的东西吃掉我的时候，伊莎把我藏起来了。"

玫瑰花瓣在他们脚下腐烂，渗出暗红汁液。走廊尽头的镜子开始扭曲，伊莎贝拉的影像被拉长变形。突然，无数苍白手臂从镜面伸出，指甲刮擦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埃德蒙抱起小男孩后退，却撞上了不知何时关闭的大门。钥匙在手中剧烈震动，蓝宝石核心里的血滴疯狂旋转。当第一只手臂突破镜面时，宝石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击中镜中的伊莎贝拉。

镜面如水面般荡漾，伊莎贝拉的身影清晰起来。她似乎能听见他们了，拼命指着镜子右下角。埃德蒙顺着望去——那里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钥匙孔。

"抱着我。"他对小男孩说，将钥匙对准钥匙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钥匙插入的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埃德蒙感到自己在被无限拉长，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男孩的尖叫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视野重新聚焦时，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镜厅中央。

十二面落地镜围成一圈，每面镜子里都是不同年龄的埃德蒙，从五岁到三十岁。而真正的恐怖在于镜中人的动作与他们并不同步——那些倒影全都扭头盯着他们，露出统一的诡异微笑。

"终于来了。"十二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在厅内形成回声，"我们等了好久。"

小男孩吓得把脸埋在埃德蒙颈间。埃德蒙发现胸前的标记不再疼痛，反而散发出冰冷的蓝光，与钥匙的宝石产生共鸣。最年长的那个镜中埃德蒙向前一步，手掌贴在镜面上。

"你知道规则。"镜中人说道，声音像砂纸摩擦，"只有一个埃德蒙能走出去。"

其余镜子里的倒影同时向前伸手，镜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埃德蒙感到有股力量在拉扯他的意识，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

——五岁生日那天被带入阁楼的恐惧；

——叔父书房里那杯让他昏睡三天的热可可；

——青春期反复出现的噩梦，总是以银发少女被锁进棺材结尾；

——还有最隐秘的那个记忆：他在大学图书馆偶然发现的古籍，记载着"永生囚徒"的传说，当时他烧掉了那本书...

"你一直在逃避。"镜中埃德蒙的手已经突破镜面，皮肤下黑色脉络清晰可见，"但今天必须做出选择。"

小男孩突然挣扎下地，挡在埃德蒙面前："不准欺负埃德！伊莎说你是坏东西！"

镜中人们发出同步的嗤笑。最年长的那个完全踏出镜子，身形在现实中凝固成实体。他比真正的埃德蒙更高大，西装笔挺，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光。

"可怜的小东西。"他蹲下来平视小男孩，"你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分离出来的累赘吗？"

埃德蒙感到一阵眩晕，某些被刻意隐藏的记忆浮出水面——大学时代那次精神崩溃，医院里穿白大褂的叔父拿着银针靠近他的眼睛；还有更早之前，少年时在地下室发现的那些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与他相似的面容...

"不。"埃德蒙将小男孩拉到身后，"他不是累赘，是我失去的那部分自己。"

镜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镜中人都停止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实体化的黑暗埃德蒙歪了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有趣。"他慢慢站直身体，"你居然承认这一点。"

胸前的蓝光突然大盛，照亮了镜厅顶部——那里悬挂着数百个蚕茧般的物体，正是埃德蒙之前在阁楼瞥见的。现在他能看清了，每个茧里都包裹着一个不同年龄的男孩，全都闭着眼睛像在沉睡。

"历代候选者。"黑暗埃德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或者说，失败品。"

小男孩突然冲向最近的一面镜子，小手拍在镜面上："伊莎！我们找到你了！"

埃德蒙这才注意到，每面镜子的最边缘都隐约映出一个银发身影，像是被刻意裁剪在画面之外。黑暗埃德蒙脸色骤变，猛地扑向小男孩。

时间仿佛慢放。埃德蒙看到钥匙从自己手中飞起，蓝宝石自动分离，精准地嵌入他胸前的标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冲刷过全身，他突然明白了所有事：

伊莎贝拉从未被囚禁——她自愿成为古堡的核心，用永生为代价将黑暗力量束缚在此；

所谓的守夜人选举，其实是黑暗力量寻找合适宿主的仪式；

而那个小男孩...是他五岁时被剥离的纯真本质，也是黑暗力量唯一无法腐蚀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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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埃德蒙的手在距离小男孩几厘米处僵住。紫水晶戒指爆发出刺目强光，十二面镜子同时碎裂。在飞溅的玻璃碎片中，埃德蒙看到无数记忆画面：

1793年，初代霍桑将银刀刺入未婚妻伊莎贝拉的心脏；

仪式出错，她的灵魂意外与古堡融合；

每个世纪都需要新的霍桑血脉来加固封印；

而叔父选择的方式，是将继承人改造成半人半怪物的守夜人...

"现在你知道了。"黑暗埃德蒙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杀了我，契约就解除了。"

镜厅开始崩塌，悬挂的茧一个接一个裂开，里面的男孩们化作光点消散。小男孩跑回埃德蒙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腿。黑暗埃德蒙的皮肤出现裂纹，黑雾从缝隙中渗出。

"还有最后一个选择。"他伸出逐渐瓦解的手，"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埃德蒙看着这个承载了自己所有阴暗面的存在，突然感到一种奇特的怜悯。他伸手握住那只正在崩溃的手。

"我接纳你。"他轻声道，"但不会成为你。"

接触的瞬间，黑雾顺着埃德蒙的手臂盘旋而上，却在触及蓝宝石标记时发出尖叫，被吸入宝石内部。黑暗埃德蒙的面容逐渐柔和，最终变成一个普通青年的模样，对埃德蒙点点头，化为灰烬消散。

整座古堡剧烈震动，墙壁渗出鲜血般的液体。埃德蒙抱起小男孩，跟着蓝宝石指引的光路狂奔。走廊在他们身后塌陷，画像中的祖先们发出最后的哀嚎。

当他们冲进门厅时，巨大的水晶吊灯砸落在地，飞溅的碎片中，埃德蒙看到伊莎贝拉站在大门外阳光里，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银发在风中飘扬——不是古堡里那个永生囚徒，而是她原本的样子。

"快跑！"她喊道，声音真实而鲜活，"不要回头！"

最后的距离仿佛永远跑不完。当埃德蒙抱着小男孩跃出门槛的瞬间，整座黑鸦堡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奇怪的是，没有一丝灰尘沾到他们身上。

阳光下，伊莎贝拉的影像逐渐变淡。小男孩哭着去抓她的手，却只握住一把银光。

"足够了。"她微笑着抚摸两人的脸，触感如清风拂过，"契约解除了。"

埃德蒙发现胸前的蓝宝石不知何时已转移到小男孩的吊坠上，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伊莎贝拉的身影越来越透明，但她眼中的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看看你们的手。"她轻声说。

埃德蒙和小男孩同时抬手——他们的手腕内侧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银色钥匙纹样，而紫水晶戒指现在稳稳戴在埃德蒙的无名指上，里面有一缕游动的银发。

"这是..."埃德蒙喉头发紧。

"不是诅咒。"伊莎贝拉的身影开始分解成光点，"是选择。"

当最后一个光点消散在晨风中时，小男孩突然指着废墟惊呼。在倒塌的城堡残骸上，无数铁艺装饰的黑鸦纷纷展开翅膀，在阳光下化为真鸟飞向蓝天。它们的羽毛不是黑色，而是耀眼的银白。

埃德蒙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滑下脸颊。小男孩紧紧握着他的手，蓝宝石吊坠上的血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微小的银玫瑰。

远处教堂钟声响起，这次是正常的十二下。微风送来玫瑰园的芬芳，恍惚间，埃德蒙仿佛听到伊莎贝拉的笑声混在其中。

他蹲下身平视小男孩："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小男孩歪着头思考，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家呀。不过这次..."他拍拍埃德蒙的胸口，"我们一起去。"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路上时，废墟中一块刻着霍桑家徽的石板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崭新的铭文：

"当月光再次染血时，愿有人记得选择光明。"

紫水晶戒指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像是遥远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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