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远跟着严伯匆匆穿过幽暗的走廊,管家手中的烛台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古堡的清晨比夜晚更加阴森,湿冷的空气钻入骨髓。
"运送遗体的车凌晨四点就到了,"严伯的声音紧绷如弦,"我亲自确认过棺材密封完好。但当我们准备移入灵堂时,发现棺材...空了。"
一楼大厅已经聚集了几位继承人。祁明阳面色铁青地来回踱步;祁雨桐裹着一件丝绸睡袍,指尖的香烟颤抖着;林雅站在角落,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水晶吊坠;白静医生则面无表情地检查着空棺材。
棺材盖斜靠在墙边,内衬的白色丝绸平整如新,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痕迹。柯远俯身检查,在棺材角落发现了一本巴掌大的皮面笔记本和一把造型古怪的小钥匙。
"这不是运送棺材的司机,"严伯指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原定的司机今早没来上班,临时换了他。"
柯远转向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这个任务的?"
"凌、凌晨三点,"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公司打电话说老李生病了,让我顶班。我到达殡仪馆时,棺材已经装车了。"
"路上有没有停过车?"
"没有!我直接开过来的!"年轻人突然激动起来,"但...但有段路我觉得特别冷,就像车里有块冰似的..."
柯远翻开那本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难以辨认的笔记,只有一页上用红笔清晰地画着一个建筑平面图,中央标着那个眼睛符号,旁边写着:"当七个见证者聚集,真相之眼将睁开。"
"七个见证者?"柯远环顾大厅,"现在这里只有六位继承人。"
严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加上您,正好七位。"
一阵寒意爬上柯远的脊背。他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和钥匙收入口袋:"我需要查看运送路线和殡仪馆的记录。"
"已经安排好了,"马律师擦着额头的汗,"但今天是周日,政府部门都不上班..."
"祁先生的遗体不见了?"赵世诚洪亮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他穿着睡袍大步走下来,金表在手腕上闪闪发亮,"肯定是你们谁藏起来了!怕尸检发现什么!"
"闭嘴,赵世诚!"祁明阳厉声喝道,"这里没人像你那么龌龊!"
赵世诚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棺材往里看:"哈!我就知道!老祁肯定把那份设计图——"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踉跄后退几步,"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棺材内部。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丝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暗红色的符号——被三角形包围的眼睛,与柯远在房间墙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白静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触摸那个符号:"是...铁锈。棺材底部有铁屑,遇到湿气氧化了。"
但没人相信这个解释。大厅里的气氛凝固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猜疑。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祁雨桐突然尖叫起来,把烟头扔在地上,"遗产我不要了!"
"冷静点,"柯远拦住她,"现在谁离开,谁就最有嫌疑。"
"嫌疑?"她尖声大笑,"你以为叔叔是被人谋杀的?说不定是他的那些'研究'终于反噬了他自己!"
林雅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宏远生前最后一个月,一直在说'它们'要来了。"
"'它们'?"柯远追问。
"他不肯解释,"林雅的手指紧紧攥住吊坠,"只是每晚都把自己锁在书房,画那些可怕的图纸...有天夜里我听到他在尖叫,等我冲进去,他却笑着说他'终于看到了'。"
柯远注意到白静医生和严伯交换了一个眼神。
"够了!"马律师打断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祁先生的遗体。柯侦探,您有什么建议?"
柯远思索片刻:"首先,保护现场。其次,我需要单独询问每个人昨晚的行踪。最后,我要查看祁先生的书房。"
"书房钥匙在我这里,"马律师拍拍公文包,"但需要严伯在场才能打开。"
"为什么?"
"祁先生的特别要求,"严伯平静地说,"书房有两把锁,我和马律师各持一把钥匙。"
柯远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其他人请留在大厅,不要离开古堡。"
书房位于二楼东侧,厚重的橡木门上装着两个锁孔。马律师和严伯同时插入钥匙,门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和奇异香料的气息。书房宽敞但杂乱,四壁书架上塞满了古籍和卷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橡木书桌,上面堆满图纸和模型。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古堡剖面图,上面标注着无数红点和奇怪的符号。
柯远的目光被书桌旁的一个青铜雕像吸引——那是一个双手遮眼的女性形象,底座刻着拉丁文:"Veritas in tenebris lucet"(真理在黑暗中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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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移动任何东西,"严伯说,"祁先生非常...讲究他的物品摆放。"
柯远走近书桌,发现桌面中央有一个奇怪的凹槽,形状与他口袋里那把钥匙吻合。他假装检查抽屉,没有立即尝试钥匙。
"祁先生死时坐在哪里?"
严伯指向书桌前的高背椅:"就在这里。白医生说他可能是工作到太晚,心脏承受不了。"
柯远检查椅子,在右侧扶手上发现几道细微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用力抠过。他蹲下身,在地毯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
白静医生上前查看:"可能是安眠药。祁先生近期睡眠很差。"
柯远不置可否,继续搜索。书架上的书籍大多是建筑学和神秘学着作,其中一本《灵魂建筑学》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抽出这本书时,一张照片飘落出来。
照片上是年轻的祁宏远与一个穿黑袍的男子站在一座古怪的建筑前,两人手中各持一个眼睛符号的挂坠。柯远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与M的约定,1989"。
"这位M是谁?"他举起照片。
严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可能是祁先生的老友莫教授,已经去世多年。"
柯远将照片收好,继续搜索。当他无意中碰到书架上一个小型建筑模型时,突然听到墙壁传来轻微的机械声。一部分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壁龛,里面放着一个金属盒子。
马律师倒吸一口冷气:"我...我不知道书房有这种机关!"
严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祁先生从未提起过..."
金属盒子上同样有那个眼睛符号的凹槽。柯远掏出从棺材里发现的小钥匙,完美吻合。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张和一本厚重的日记。
柯远快速浏览了最上面的一张纸,上面详细记录着某种建筑结构的"精神影响"实验,提到"特定形状的空间能够聚集或驱散能量","七个特定生辰的人在同一空间内会产生共振"等等晦涩内容。
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当七个见证者聚集在正确的位置,真理之眼将睁开,死者将揭示生者的罪孽。"
"这太荒谬了!"马律师声音发颤,"祁先生一定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柯远没有回应,继续翻阅日记。其中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雅以为我不知道她的秘密,明阳和雨桐以为他们够聪明,赵世诚的贪婪终将害死他自己,白静和严伯的忠诚是出于恐惧而非敬意。只有苏雯理解我的工作。当仪式完成,他们将明白背叛的代价。"
日期是祁宏远死亡前一天。
柯远正想询问苏雯的下落,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所有人冲向声音来源——一楼的小会客厅。祁雨桐瘫坐在门口,脸色惨白地指着里面:"赵...赵世诚..."
柯远冲进会客厅,眼前的景象让即使经验丰富的他也倒吸一口冷气:赵世诚肥胖的身躯瘫倒在扶手椅中,头向后仰,嘴巴大张,脸上凝固着与祁宏远死亡描述中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他的金表被摘下放在茶几上,表盘玻璃上用血画着那个眼睛符号。更骇人的是,他的双手被某种锐器钉在了椅子扶手上,手掌朝上,仿佛在进行某种献祭。
白静医生上前检查:"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又是心脏骤停。"
"又是?"柯远敏锐地抓住这个词。
白静意识到失言,抿紧了嘴唇:"我是说,和祁先生一样。"
柯远注意到赵世诚的衬衫口袋露出纸张一角。他小心地取出来,是撕碎的遗嘱副本,上面显示赵世诚将继承祁宏远在某海外公司的全部股份——价值至少两千万。
"其他人呢?"柯远突然问道。
严伯数了数:"祁明阳、祁雨桐、林雅、白医生、马律师...苏雯小姐不见了。"
"找!"柯远厉声道,"所有人一起行动,不要落单!"
搜索持续了整个上午,古堡的每个角落都被翻遍,但既没有找到苏雯,也没发现祁宏远的遗体。更诡异的是,所有通往外界的电话和网络都中断了,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阻断了唯一的下山道路。
午餐时,继承人围坐在长桌前,没人有胃口。祁明阳不停地喝酒;祁雨桐神经质地咬指甲;林雅闭眼祈祷;白静医生和马律师低声交谈;严伯则站在窗边,望着瓢泼大雨。
柯远趁机溜回书房继续调查。他将金属盒子里的资料摊开在桌上,逐渐拼凑出一个惊人的事实:祁宏远晚年痴迷于一种称为"灵魂建筑学"的理论,认为特定结构的建筑能够吸收和储存人类的情绪甚至生命能量。他设计这座古堡时就融入了这些理念,而最近他似乎在准备某种"仪式"。
一本实验记录中写道:"测试证明,七个特定生辰的人在特定建筑结构中同时死亡,其生命能量可被引导并储存。钥匙已准备好,只待见证者齐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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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远感到一阵恶寒。七个见证者——六位继承人加上他自己。祁宏远是自杀的?为的是启动某种邪恶仪式?但为什么他的遗体会消失?又是谁杀了赵世诚?
他继续翻阅,发现一张折叠的设计图——古堡的地下结构图,显示在酒窖下方还有一个秘密房间。图纸上标注着:"真理之眼所在地,七个位置已标记。"
突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柯远迅速藏起图纸,抬头看到苏雯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他们在找你,"柯远冷静地说,"你去哪了?"
苏雯关上门,声音颤抖:"我...我看到是谁移动了遗体。"
"谁?"
"是...是祁先生自己。"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凌晨时分,我从窗户看到...看到他走在花园里,穿着下葬的西装,脸上带着那种笑容..."
柯远站起身:"你确定不是做梦或幻觉?"
"我也希望是!"苏雯崩溃地蹲下身,"但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古堡的尖塔..."
柯远扶起她:"你还看到什么?"
苏雯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沾满泥土的怀表:"我在花园里发现的...这是祁先生的怀表,但...但里面有一张我的照片,我从未见过这张照片。"
柯远打开怀表,里面确实有一张年轻的苏雯照片,背面写着:"第七位见证者,生于1995年冬至。"
"1995年?你现在多大?"
"25岁..."
柯远快速心算:"但冬至出生的话,现在应该是26岁。"
苏雯困惑地摇头:"我的生日是7月15日,不是冬至。"
柯远想起祁宏远日记中提到"七个特定生辰的人"。他拿出从棺材里发现的笔记本,翻到画有建筑平面图的那页,发现在眼睛符号周围确实标记着七个点,每个点旁边都有一个日期——全是冬至日,从1960年到1995年,间隔五年。
"这些日期...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苏雯突然瞪大眼睛:"1960...那是祁先生的出生年份。然后...1965是林雅女士,1970是严伯,1975是白医生,1980是马律师,1985是赵世诚先生,1990是祁明阳和祁雨桐兄妹..."
"1995年冬至,"柯远接上,"理论上应该是你,但生日不符。"
"除非..."苏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除非我不是父母亲生的..."
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柯远和苏雯冲下楼,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里,惊恐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那是祁宏远生前最后一幅肖像画,尚未完成。画中他的眼睛部分原本只是草稿,现在却诡异地变得栩栩如生,而且...正在流血。
更可怕的是,画框下方用鲜血写着:"两个已见证,五个将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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