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港的暮色浸透了咸腥的海风,诸葛亮踩着湿滑的青苔石阶,看浪花在礁石间撞碎成万千星屑。
展昭的玄色鹤氅被海风卷得猎猎作响,他忽然驻足指向码头某处:"孔明,你瞧那艘船。"
顺着指尖望去,一艘包铁楼船正破浪入港。船首撞角上凝着暗红血痂,桅杆悬挂的"糜"字旗缺了半角,甲板水手裸露的臂膀上纵横着新旧伤疤,正吆喝着将成箱的辽东毛皮卸下舢板。
"糜家商队的船向来这么…凶悍?"诸葛亮话音未落,船楼里突然传来炸雷般的笑声。
"展军师!可是带这位小先生来尝鲜的?"
虬髯大汉踩着缆绳凌空跃下,镶金嵌玉的蹀躞带撞得腰间算盘哗啦作响。
他左耳缺了块耳垂,却戴着枚鸽卵大的南海珍珠,豪奢与凶戾奇异地糅杂在这张脸上,正是让关羽恨得牙痒的糜芳。
展昭广袖轻振,星火托住对方下坠的身形:"子方又劫了哪家海寇?这珍珠成色够在许昌买个铺子了。"
"扶余王庭的贡船!"糜芳得意地弹了弹耳坠,珍珠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那帮蛮子非要走渤海湾,某带着三条船就冲散了他们舰队!"
他忽然凑近诸葛亮,烈酒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先生摸摸这珍珠,还带着人血的热乎气呢!"
少年下意识后退半步,额间龙纹微微发烫。前世记忆如潮翻涌:麦城大雪,烽火台黑烟,还有眼前这人跪在孙权阶下的剪影。
袖中指尖无意识蜷起,文气凝成细针藏在掌心。
"子方,你吓着孩子了。"
展昭忽然横插半步,星火悄然化去那缕杀机,
"听说上月你为抢高句丽商船,把新造的楼船当撞角用?"
"军师这就冤枉人了!"
糜芳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箭创,"那高句丽蛮子用阴招,某可是拼着挨了三箭才抢下他们的海图……"
他突然拽过个独眼老卒,"不信问老吴!那晚我们……"
海风卷着糜芳的吹嘘散入暮色。诸葛亮怔怔望着唾沫横飞的汉子,那些关于"糜芳叛逃"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
眼前人分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厮杀的亡命徒,与记忆里贪生怕死的降将判若两人。
"觉得矛盾?"
展昭忽然传音入密,指尖星火在诸葛亮眼底烙下幻象:多个时空的糜芳如走马灯旋转,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战死沙场,更多的是此刻这般在惊涛骇浪间狂笑的剪影。
"你看的是果,须得见因。"
展昭广袖拂过海面,浪涛中浮起商船残骸,
"这世上的糜芳没经历过长坂坡,没受过关羽的冷眼,他至今仍觉得商路是用血汗拼出来的荣耀。"
糜芳突然转身,镶玉匕首"唰"地劈开酒坛封泥:"小先生尝尝!辽东的虎骨酒!"
琥珀色酒液泼了诸葛亮半袖,浓烈药香中混着铁锈味,"上月劫船时坛子卡在箭垛,老子徒手掰了半个时辰……"
"子方叔。"
诸葛亮突然开口,文气蒸干衣袖,"若有一日,你守的城被十万大军围困,而援军迟迟未至……"
糜芳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眯眼打量着少年,忽然将酒坛砸向礁石:"那便开城门杀出去!老子十六岁跟着兄长走商,被鲜卑骑兵围过三天三夜夜,最后是啃着马皮活下来的!"
镶金匕首猛地扎进船板,"守不住就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咸涩的海风突然灌满衣襟。
诸葛亮额间龙纹明灭不定,那些被吞噬的"诸葛亮"记忆正在重组,或许麦城雪夜的叛逃,本就是被绝望碾碎的另一种可能。
"军师!小先生!"
糜竺的呼唤自栈桥传来。
素色葛袍的糜家家主踩着满地鱼血走近,手中账册还沾着墨渍:"子方又吹嘘他的战果了?"
他无奈地抽走糜芳腰间酒囊,"这厮上月私吞三船珊瑚,全卖了给水手打牙祭。"
"兄长!那叫提振士气!"糜芳涨红着脸辩解,镶金牙的老卒们躲在货箱后窃笑。
诸葛亮突然发现,糜竺袖口打着补丁,糜芳的蹀躞带却价值连城;糜竺的草鞋沾满泥点,糜芳的鹿皮靴绣着金线
这对兄弟像光与影的两面,却奇妙地维系着某种平衡。
"觉得奢靡?"太史慈的玄铁战靴踏碎浪花,白羽弓梢还凝着海盐,
"上月十八艘商船出海,子方带着五艘断后,被扶余战船撞沉四艘。"
他点了点糜芳衣襟,露出腰间溃烂的箭创,"这伤再偏半寸,糜家就要在宗祠添牌位了。"
糜芳讪笑着系好衣带:"活着的糜二爷可比牌位有用!上月劫的货够养三千水师…"
惊雷般的鼓声突然炸响。了望塔上旗语翻飞,五艘黑帆战船正冲破暮色。
"是辽东公孙家的船!"糜芳瞳孔骤缩,蹀躞带上的算珠叮当乱响,"他们上月劫了我们三船粮草!"
"子方!"糜竺按住胞弟拔刀的手,"主公说过商路纠纷需交政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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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政务堂吵出结果,老子的货早成蛮子过冬粮了!"
糜芳踹翻货箱,镶金匕首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儿郎们!升冲角!"
方才还嬉笑的老卒们瞬间变了气势。断指的手攥紧缆绳,跛脚的老兵精准转动绞盘,九架青铜弩从甲板下升起,弩箭上绑着的火油罐泛着幽光。
诸葛亮被展昭拉到礁石后方,文气自动结成护盾。
他看见糜芳独站在船首,珍珠耳坠在箭雨中晃成虚影,镶金匕首指挥着商船以不要命的姿态撞向敌舰。
"这才是完整的糜子方。"
展昭的星火在战场上游走,救下每个坠海的船员,
"他贪财,因为商路是用命搏来的;他鲁莽,因为慢一步就会葬身鱼腹。"
一块燃烧的船板砸在护盾上,映亮他深邃的眉眼,
"而你记忆里那个叛将,或许只是被乱世剪去了爪牙的困兽。"
海战在子时落幕。糜芳拎着半截敌将头颅跃上岸,蹀躞带散了大半,金算珠滚落一地也不去捡:"痛快!可惜让老贼跑了……"
"这是本月第四起冲突。"糜竺揉着眉心清点伤亡,"政务堂又要弹劾你擅启边衅。"
"弹劾个屁!"糜芳吐出口血沫,"老子抢回来的粮够十万大军吃半月!"
他突然拽过诸葛亮,血腥气混着酒气喷在少年脸上,"小先生给评评理!要是你,是守着破规矩饿死,还是跟老子抢条生路?"
额间龙纹突然滚烫。诸葛亮眼前闪过五丈原的秋雨,那些因粮尽退兵的遗憾化作喉间灼痛:"若……若亮处叔父之位……"
"你会抢。"
展昭忽然截断话头,星火凝成荆州地形图,
"而且会抢得更狠,当年建安江陵饥荒,我带着子方劫了刘表二十船粮。"
糜竺账本"啪"地落地。糜芳得意大笑,镶金牙在火光中晃成金点:"听见没!小先生说该抢!"
诸葛亮怔然望向海面。
燃烧的敌舰正在沉没,那些前世恪守的"正道"在咸腥的海风里碎成泡沫。
乱世里的善恶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血与火淬炼的生存之道。
"走了。"
展昭忽然拎起少年后领,"子仲备了接风宴,再不去鱼脍就不鲜了。"
糜芳在身后嚷嚷要带诸葛亮逛赌坊,被太史慈一箭射飞了发簪。
糜竺追着胞弟念叨账目,靴子踩进鱼篓也浑然不觉。
诸葛亮回头望去,正见糜芳把敌将头颅系在船首。
珍珠耳坠沾了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那汉子却哼着俚曲,亲手给受伤的老卒包扎断腿。
"展先生。"少年忽然拽住玄色鹤氅,"若有一日……"
"不会有那日。"
展昭指尖星火点在龙纹上,将麦城雪夜的记忆封入深海,
"你既吞噬了所有'诸葛亮'的因果,就该明白。"他忽然抓起少年手腕,
"活人的命数,在你自己掌中。我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你以后,也会改变很多人。"
咸涩的海风突然裹着雨星落下。诸葛亮望着糜芳勾肩搭背的背影,那些前世今生的界限,在这一刻的海潮声里彻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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