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66年 夏,浔阳城头翻卷起"义嘉"年号的旌旗。
年仅十一岁的晋安王刘子勋在长史邓琬、录事参军袁顗等权臣的拥立下称帝,一场震动南朝宋国的内战就此爆发。
邓琬等人以"肃清君侧"为名,火速联络荆州刺史臧质、徐州刺史薛安都等宗室将领。
短短旬月之间,叛军连克荆州、徐州、豫章等重镇,致使长江以南大半疆域尽归浔阳,史载"州郡蜂起应之,四方皆附浔阳"。
建康宫中,明帝刘彧震怒之下撕碎奏章,当即诏令: 尚书右仆射张世兴总督粮草,骁骑将军沈攸之统率五万精兵 限期三月平定叛乱。
战报随着夏日婵娟声响彻宫闱,刘彧抚着案头密报冷笑:"十一岁的傀儡皇帝?邓琬老贼倒是会挑幌子。"
窗外惊雷炸响,建康城迎来了最漫长的雨季。
要说这乱世中最受苦的,莫过于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官府差役昼夜抓丁,田间地头尽是妇孺老弱的哭声。
尚书右仆射张世兴为筹军粮,竟在秋收前连征三季赋税,百姓家中存粮被搜刮一空,连谷种都未能幸免。
建康城虽未遭兵祸,却也笼罩在压抑之中。
天香楼里,老鸨数着今日寥寥无几的银钱,长长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正在擦拭栏杆的小姑娘——正是前些日子那糙汉卖|来的丫头小秋。
"今日没有客人,你去后院歇着吧。"老鸨摆摆手。
小姑娘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咬着唇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
老鸨见状嗤笑:"放心,既花了银子买你,总要赚回本钱。"说着捏了捏小秋瘦削的肩膀,"去把后院水缸打满。"
小秋如蒙大赦,拎着木桶快步离去。老鸨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又瞥了眼门外冷清的街市。
虽说生意大不如前,可比起那些关门歇业的商铺,天香楼好歹还有世家子弟偶尔光顾。
这世道便是如此——任他城外饿殍遍野,朱门里的贵人照样要寻欢作乐。
暮色沉沉,官道西侧的山崖上,刘子业负手而立。黑色蟒纹面具覆住他半张脸,只露出抿成直线的薄唇。
山风卷起他腰间玉珏,脚下百丈处,三十辆粮车正被两百余名官兵拱卫前行——飞龙镖局的猩红旗帜在火把中猎猎作响,十二名镖头按剑环视,连拉车的骡马都披着铁甲。
"果然下了血本。"紫书伏在岩后,银色长鞭缠在臂间如灵蛇,"殿下,那领队的是飞龙镖局总镖头'铁掌'罗震。"
黑影掂了掂手中双锤,玄铁打造的锤头泛着寒光:"上次劫粮的兄弟,被他们二当家震碎心脉,这次换总镖头护镖我们胜算更小。”
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们觉得,这批影卫训练得如何?"
"自然是按主子的要求,挑了教中最精锐的三百人。"
"呵......"刘子业低笑出声,嗓音里透着压抑的兴奋,"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见见血?"
紫书银色长鞭"唰"地缠回腕间,急声道:"殿下三思!这批影卫是最后的底牌,若折在此处......"
黑影沉默着眯起眼,指节在锤柄上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这么有趣的事,怎能错过?" 刘子业玄色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月光掠过面具边缘,映出眼底猩红的暗芒,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嗜血修罗。
紫书还要再劝,却被他抬手打断:"记住你的身份。这里,我说了算。"
三十辆粮车"吱呀呀"碾过谷底碎石。推车的年轻官兵冻得嘴唇发青,掌心磨出的血泡早已破裂,混着冷汗将车杠染成暗红。
"真他娘的冷......"他哆嗦着往掌心哈气,"早知道就该听我娘的,去县衙当个文吏......"
身旁胖官兵踹开一块碍事的山石,喘着粗气道:"知足吧!战场那才叫人间炼狱——箭雨下来的时候,肠子挂在树杈上都算痛快!"
年轻官兵突然红了眼眶:"王哥,我...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去收麦子......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胖官兵掏馍馍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一年前出征时,自家门口那个攥着糖人哭喊"爹爹"的小丫头。
“会的,待平定逆贼。”
他本想告诫他战场刀剑无眼,能活着回去都是祖上积德。
可看着眼前这张憨厚朴实的面容,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还闪着对未来的希冀,像极了自己当年离家时的模样。
他喉头一哽,终究还是咽下那些残酷的话,粗声粗气道:"放心,等打完仗,老子请你喝酒!"
粮车刚驶入山谷腹地,刘子业玄色广袖猛地一挥。
"嗖——"
第一支箭矢破空而至,精准贯穿胖官兵的后心。他手中掰了一半的馍馍还悬在半空,鲜血却已从胸口喷涌而出,溅在年轻官兵呆滞的脸上。
紧接着,漫天箭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敌袭!举盾……"飞龙镖局的镖头厉声嘶吼,可话音未落,三支箭已钉入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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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钢打造的箭簇轻易撕裂皮甲,将十余名官兵钉死在粮车上。血雾弥漫间,有人被箭矢带得飞起,重重砸在粮袋上。
"啊!!我的腿……"一名官兵刚举起盾牌,箭矢便穿透他的大腿,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又被下一箭射穿喉咙。
"跑!快跑啊!"几名官兵丢下粮车,嘶吼着往来路逃窜。
可刚跑出两步,背后便传来"噗噗"数声——箭矢穿透背甲,将他们钉死在黄土路上。
有人挣扎着往前爬,却被接踵而至的箭雨彻底钉成刺猬。
"锵锵"两声响,两名镖师双刀舞成银轮,格开数箭。
其中一人凌空翻身,竟用牙齿咬住一支偷袭的冷箭!另一人更狠,直接抓起同伴尸体当肉盾,边挡边往岩壁退去。
可箭雨太密布。
一支箭"噗"地射穿年轻官兵的膝盖,他跪倒时,正看见胖官兵死不瞑目的眼睛。
第二箭穿透他的肩膀,第三箭扎进腹部......他蠕动着往前爬,指尖在黄土上抓出五道血痕,最终定格在面朝家乡的方向。
整座山谷已成炼狱。
箭矢钉入肉体的闷响、垂死的哀嚎、绝望的咒骂混作一团。
有人抱着被射穿的肚子哀嚎打滚,有人被钉在粮车上仍在抽搐,鲜血顺着车辕滴落,在黄土上汇成细流。
有个镖师被射成刺猬仍不肯倒,拄着刀嘶吼:"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话音未落,一支箭从喉咙贯入,箭尾的白羽还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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