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嘴里的石室锦盒,只会是那一件东西,那个八年前装满了帛书的木盒
寡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青霁的字了。刘枢泪如雨下,都快忘了是什么样子
尘封的锦盒被打开,隽秀的字迹已有岁月的痕迹,泛黄的帛书沾上了君王的热泪。
君王的眼泪又怎么能叫第二个人看到?
她只有把自己躲在无人听闻的宫殿角落,哭得压抑而痛心入骨。
我绝不会再失去一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88章齐国国书
齐国国书
郦壬臣从相国府邸出来的时候,身上早就一片冷汗,她一面朝城外赶路,去接田姬,一面默默思考着方才与高傒的对话。
不出她所料,高傒的查问盘根错节,一句都容不得疏忽,担心她吐出去高氏内部的秘密,好在她瞒天过海的本领也不遑多让,加上她那一副被迫害惨了的模样,确也令人放心。
离开之前,高傒又告诉她一则喜讯:那封由她亲笔书写的命令已经送到了遥远的前线,顺利阻止了大军返还。
郦壬臣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向高傒道贺。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高傒对她的信任已与其他门客无异,而且王上昨天已经如约去过膏粱殿,这就也没理由杀郦壬臣了。
高傒吩咐道:驳回送公子衷回郧国的事情,也要抓紧办了。
朝中各路高氏的大夫都被汉王禁足了,他现在手下几乎无人可用,最能派的上用场的就是郦壬臣了。
下官一定办好此事,至多一个月,这条王命便会作废。郦壬臣保证道。
高傒满意的点点头,王上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将公子衷送回国去,趁着老夫无计可施,偷梁换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轻蔑笑道:可她毕竟太年轻了,想在老夫手底下动作,哪有那么容易的!
郦壬臣只好附和。高傒真是心思歹毒又脸皮够厚,前脚还拿她的项上人头做筹码去威胁汉王,今天又亲亲热热和她谈笑风生起来了。
无耻至极。
在高傒眼里,除了他自己和儿子,其他人的命都不是命,都是手里的工具。
郦壬臣思量着高傒的话,心道汉王的想法当真如此吗?她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刘枢不像是会在高傒面前打明牌的人。
驳回公子衷回国的这件事,即使不由她来办,等过一阵子,高傒也会让其他人经手的,以汉王现下的实力,根本无法将那道王命付诸实际。因此,汉王那么做看起来更像要声东击西。
郦壬臣刚一离开相国府邸,就听身后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她顿住脚步听了一小*会儿,又赶快走开了。
听音色,大概是高傒正在与高封大发雷霆,高傒听起来怒不可遏,高封也万分激动,但是这二人具体争吵了什么,隔着一道墙又走在南阙大街外围的郦壬臣是听不清的。
其实她不用细听也能猜出一二,这对高氏父子政见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高傒老谋深算,却固执吝啬,绝不舍得放弃手中已经拥有的一切。而高封胆大妄为,却思虑不足,常常冲动行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二人虽同在一个阵营,按理说应当团结如磐石,但却经常互有隐瞒,各怀心思,这样奇怪的父子关系,势必会起大冲突的。
郦壬臣走到沣都城外,却怎么也找不到田姬的影子,这下可急坏了,左问右问,谁也不曾见过一个长相似田姬的人。
昨夜经过了那么多事,此时郦壬臣早就脱力,全拼一股意念支撑着,她问遍了沣都城门附近的商铺和居民,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田姬没有来这座城门口?
不可能。郦壬臣否定了这个猜测,田姬从来都不是那种擅自做主的人。
正急不可耐间,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调转脚步就朝家走。
郦壬臣的住所在城西的一处偏僻小院,是她们调回沣都时用身上仅有的盘缠添置的,盛夏来临,蝉鸣响成一片,郦壬臣急步快走,汗涔涔的推开门扉
小主人回来了?
田姬站在院中,像往常一样添柴做饭。
郦壬臣一怔,向周围瞧了一眼,只见院子和往常一样整洁,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整洁。
她迈进家门,我不是说叫你收拾行李,然后去
然后主人就要抛弃小人了吗?田姬直起腰,平静的回望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沉默片刻,我从没说过。
田姬道:可是您也没说过允许小人与您同生共死。
郦壬臣叹了口气,放弃狡辩,她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好吧,田姬,我只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又怎么发现的?
田姬递给她一块净手的湿帕子,说道:因为您说如果昨晚不来城外找小人,便要今早捎信来告诉小人下一步怎么做。
郦壬臣奇道:这又怎么了?
田姬道:因为小人知道,聪慧绝顶的小主人从不会临到眼前了才开始想办法怎么做。无论面临什么事,您总会早早就把计划想妥了,才会行动。所以您叫我在城外等候,其实是已经做好了独自受死的决定,怕小人伤心,才不告知。
郦壬臣默然,手里的帕子被拿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热乎乎的鲜肉羹。她叹了口气,举箸吃起来,无奈道:我看田姬才是聪明绝顶之人呢,我那么煞费苦心,竟然骗不过你。
田姬道:一开始也是骗过了的,我连行李都拾掇好了。
哎?
后来反应过来不对劲,就又一样一样放回原处了。
这又是何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小主人这里,我又能去哪。
你绣技一流,又读过书,天下总有立身之处。
可是那样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田姬的声音低下去,眼底浮现哀色,我们的仇又怎么报呢?
郦壬臣一顿,停下筷子,是啊,八年前的那场灾难,让田姬也逝去了家人。
两人只说了这几句,郦壬臣的一碗粥就快见底了,她实在是饿狠了。
再来一碗吧,你也一起吃。
二人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个沉重的话题,更没有提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最后一滴肉羹咽下肚,她们餍足地靠在树下乘凉,享受片刻的安宁。
郦壬臣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我的俸禄已经吃得起肉羹了吗?
夏夜的傍晚送来凉爽的风,伴随着田姬的咯咯大笑,
您啊
郦壬臣看着这个既像长姐又像乳母的人终于高兴起来,也莞尔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下来的两天,郦壬臣在家舒舒服服的过休沐,那群叽叽喳喳的老臣不在,想必汉王也是过得不错的。
***
半个月后,在郦壬臣的亲自操刀下,公子衷要回郧国的事情算是完全泡汤了,郦壬臣处理起事情又快又好,连高傒这种政客熟手也要赞不绝口。同样是为官,比起旁人,郦壬臣的处事手段总透着股灵气,这样好用的左膀右臂,不得不叫高傒越来越引以为重了。
郦壬臣亲手操作帮助高傒驳回了那道王命,汉王怎么说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的。但叫她没想到的是,汉王竟借机完全疏远了她,或者说,做出了一副完全疏远她的样子,再也没召她去问政。
这在外人看来也许合乎情理,但郦壬臣却感觉到了一丝蹊跷,如果汉王仅仅因为介意她是相国的门客便疏远她,那么早就该疏远了,甚至不可能启用她,更不会等到现在才疏远她。
如果汉王是因为公子衷回国的事而生气,那更不可能了,因为下达送公子衷回去的王命本就意在声东击西。
汉王究竟是怎么了?
炎炎夏日,酷暑难当,这个夏季王庭表面风平浪静,郦壬臣按部就班的点卯散酉,处理政事,可一直没有再入宣室殿,倒是高氏这边出了不少事情,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狁方那边了。
虽然早就猜测高氏与狁方暗通曲款,但郦壬臣也是最近几月才逐渐掌握到这件事的证据的。
高傒对她的信任与日俱增,允许她参与的机密活动也越来越多。本来这些敏感的事情都是要培养他的宝贝儿子高封来做的,奈何高封实在扶不上墙,高傒只好带领心腹亲自操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按照高傒的设计,太尉的大军应该很快会受到狁方的再次袭击,叫大军根本没有班师的机会。可是两月过去,边境却平安无事,那帮胡人不知怎么的,竟再也不来了。
高傒纳闷了。
要找个人去北境一趟,探听虚实。高傒向郦壬臣下命令,又盘算一番:你上次给老夫举荐的那人,叫什么来着?赵必姜?
这确实是郦壬臣推荐给相国提携的人,是,她怎么了?
自从她向高傒提过此人后,高傒便指派赵必姜做了个郡守大夫,这么久过去,也没再听闻她有什么事迹。
高傒便道:老夫这几月观其做事谨慎,知进退,很听话,这次便派她去吧。
郦壬臣在心中苦笑,在高傒眼中,政绩能力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做事听话才是高氏喜爱的人。只要政绩不拖后腿,谁听话,他便提拔谁。
就在汉国的内政处在暂时的平静期的当口,天下的局面开始逐渐骚动。
汉历二十三年秋,楚国临兵大曲江,于江边举行大搜礼阅兵,向蔡国炫耀武力,而后高调返还。楚国这一举动虽然没跨过大曲江,但依然令羸弱的中原小国瑟瑟发抖。
在这种紧张的国际关系下,盛夏已过,肃杀的秋风从西而东,吹过广阔的中原大地,漫过人心惶惶的九国诸侯,一封来自齐国的国书也飘飘然吹到了汉王枢的案头。
齐王欲会盟诸国君长,商天下大事,一匡中原!
当史官大夫读完这封长长的盟会国书的时候,汉廷群臣耸动,因为这无疑向列国传达了一个信号:齐国国丧内乱已平,将再次回归九国之长的位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大家都以为那个遥远的海边大国要陨落的时候,它竟然又奇迹般的化散为整了。谁都没想到,齐国竟然短短一年就平息了王族的内乱。
刘枢也很好奇,问负责外事的长官典客大夫:发国书者何人?难不成是齐国莒侯?亦或是公孙姜勉?
回王上,都不是。在议事的含章殿中,典客大夫当众说道:
国书乃新齐王姜于所发。
满廷群臣又是哗然,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郦壬臣,她简直不敢相信,翁主姜于明明前段时间还在楚国逃难,怎么会成了齐王!
你确信?刘枢也怀疑地发问。
典客大夫献上国书道:齐国国书,金织银绣,王印封蜡,绝无虚假。
刘枢接过锦书,又将上面的话读了一遍,沉思片刻,默道:王女姜于,果然不简单啊。
第89章流亡王女二更
流亡王女二更
四个月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暮春的鲁国陬城暖风拂面,素雅的梨花开满了鲁公的御所,在这座规模不亚于齐王宫的御所一角,住着一位令鲁国三公室都头疼的不速之客。
大半年前,齐国哗变,这位齐国的翁主便逃来了鲁国,鲁国是齐国的盟友,当然没有理由不收留她。
可是日子久了,事情便微妙起来,鲁国究竟该支持谁来做下一任齐王呢?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鲁公来想,因为鲁国的一切内政都牢牢把持在他的三个堂叔手中,也就是天下闻名的鲁国三公室。
至于三公室的决议,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遵循鲁国一贯的保守风格,他们表示坚定的支持齐公孙姜勉继位。
这样一来,如何处置滞留的姜于就成了问题,鲁国已然决定支持姜勉继位,却又收留齐国翁主在境内提供庇佑,是何居心?
姜于还没有意识到鲁国对她的态度已经悄悄发生改变,但她的老师郦渊却发觉了端倪。
晨色方晞,鲁公为何赐酒呢?郦渊看着天色道。
他一个人挡在门外,不让鲁公派人送来的酒具进入到姜于下榻的屋舍。
齐王宫内讧以后,郦渊便逃出了淄城,追上也在逃命途中的翁主姜于,并与她一同投靠到鲁国。
这个鲁国翁主姚苣略显慌乱地道:祖母寿辰,举国欢庆,这是父亲赠与贵客的一点心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是心意,但我们刚来时却没有,此时突然相赠郦渊又道:这不符合鲁国待客的礼仪吧。
按照鲁国的习俗,要在客人上门的第一天便招待送礼的。
郦渊守在门前,寸步不让,文质彬彬地拒绝着神色不自然的姚苣。
这时,屋舍的大门却从内而外被推开了,伯冉大夫,一壶赐酒而已,干嘛那么较真呢?我们便收下吧。
两人抬头望去,就看见姜于出现在门口,她原本生得体态潇洒,眉眼风流,但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此刻神态憔悴,面容疲惫。
于翁主姚苣有点羞涩的向她行礼。
姜于微笑回礼,打扰多月,在下还没拜会过苣翁主呢。您看起来竟比传闻中称道的还要美丽。
只这一句,姚苣的脸庞就慢慢红起来了。姜于在心中好笑,鲁国果然封闭保守,只是平平无奇的夸赞,对方怎么就脸红了呢?
她扭头对郦渊道:伯冉大夫,我们收下这酒吧。
好吧。郦渊欲伸手去拿,但却被姚苣避过,她拦住捧着精美酒具的宫人,脸上的神色更不自然了,似乎左右为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怎么了?姜于步下台阶,亲手拿了那壶酒,自然而然的递给一旁的郦渊,见姚苣一副心事的样子,就道:
说起来,我与苣翁主似乎还有婚约,是不是?
二十多年前,齐鲁交好,她二人的父母曾指腹为婚。姚苣一惊,小声道:没想到于翁主还记得这事。
郦渊无奈的看了姜于一眼,自己这调皮的学生,脑子里记什么经书都记不住,偏偏记那些风流韵事都清清楚楚的。
当然记得。姜于眨巴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副很真诚的样子,道:可惜在下国中混乱,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更大的祸事,可能无法履行那桩婚事了。日后面见鲁公,在下会当面请命,请他收回这份缔约。
郦渊瞧着她的表情,知道她这只是在找借口推掉婚事罢了,内心指不定多松快了,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痛惜不舍的模样。这样的理由,叫姚苣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送走了姚苣,郦渊立马将姜于拽进屋里,合上门扉,翁主,这酒不能喝!
为何?
郦渊与她一顿分析形势:现在鲁国已全力支持公孙勉继位,您的处境将非常危险!
阿勉继位是好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姜于疲倦的坐在榻上,目露迷茫,道:
父王薨逝了,二哥杀了长兄,我的长兄没了到最后,二哥也没了。齐国还是我能回去的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急道:所以才说您的处境是最危险的。公孙勉继承大统,您留在鲁国,鲁国将怎么对待您?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姜于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听,伯冉大夫,你是齐国的虞师大夫,该回去辅佐新君才对。
郦渊看她这副颓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齐王宫哗变,臣现在哪里还是虞师大夫呢?
郦渊很清楚,他是无法回到齐国去的,刚刚死去的齐王臼不信任他,那么支持公孙勉一派的人也不会容得下他。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按照老齐王的授意替姜臼做了太多事了,其中不乏诸般打压公子栾的事情,这么一来,支持公子栾一派的莒侯一派也定然容不下他。
他现在成了无根之臣。
于是他道:在臣逃出淄城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臣以后只能辅佐您一人,您就是臣现在的主公,臣还能去哪?
姜于一把掀开枕头,吃惊地望着自己的老师,你说你要认谁做主公?我?开什么玩笑?
臣没有开玩笑。
一个士人总是要有奉命的主公的,否则,又怎么在天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不想去别的国家出谋划策,就只能选择姜于。况且,在郦渊看来,自己的这个学生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并非愚笨之资。
姜于坐起来,看着郦渊无比认真的神情,苦笑道:可我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翁主啊,你辅佐我,岂非大材小用?我连自己如何活下去都不知道。
那臣便竭尽全力帮您活下去。
即使如此,我在齐国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你只能做我一城的大夫。
那臣便做您一城的大夫。
郦渊见她冥顽不化,便起身将那壶酒打开,又打开窗子,一把将酒水泼在窗外的梨花上,梨花起先还没什么变化,但过了一会儿,所有沾过酒液的花瓣都渐渐变黑。
姜于吓得直接跳起来,大叫:这酒有毒!鲁公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要毒死我这个齐国翁主呢!他怎么敢
您还不明白吗?郦渊道:现在的齐国已今非昔比了!
姜于一愣。
她将脸埋在手里,静默一阵,才道:你怎么发现的?
郦渊道:方才我见苣翁主神色慌张,便猜出了一二,又联想到如今齐国的形势,则不难推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了想,又道:这是苣翁主给您逃生的信号,您却没有读出来。
她?姜于纳闷了。
不错。郦渊道:您就没想过,她是故意那样表现得明显慌乱吗?现在的鲁公御所中,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呢。
姜于压下纷乱的思绪,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了,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郦渊低声道:鲁国不宜久留。
就这样,在郦渊的设计下,二人连夜逃离了鲁国国都,昼伏夜出,一路来到了楚国。当今天下,除了楚国,也没有别的国家敢公然收留姜于了。
楚王敖糜在国都丹郢为姜于举办了盛大的接风宴,楚国不以流亡翁主视之,而是以招待诸王的九献之礼欢迎她。
姜于知道,这是一种炫耀。因为这是头一次,身为中原翘楚的齐国王室向被视为南蛮的楚国低头求救,楚王简直乐开花。
敖糜操着一口不同于中原各国的方言,笑呵呵的于席间问她:怎么样?不谷的宴会礼仪比之鲁国如何?
不谷乃楚王的自称,类似于中原的孤或者寡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姜于礼貌回道:王上礼制繁盛,胜于鲁国。
敖糜悦然,又问:那比之齐国又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于只好又回道:比之齐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敖糜大喜,继续问:不谷的宫室比之淄城王宫如何?
姜于环顾高大绚丽的楚王宫,手里端着花纹繁复的镂空青铜酒樽,还是道:丹郢王宫盛美,齐王宫不及也。
不谷的舞乐笙萧又如何?
姜于耳边听着楚国风情的《湘君》乐曲,欣赏着楚女婀娜奔放的舞姿,道:如闻仙乐耳暂明。
楚王哈哈大笑,开怀畅饮。
宴饮将尽,楚王微醺,半醉间又向她道:楚国地广物博,兵强马盛,不谷的治下,比之乃父又如何呀?
听到这一句,姜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就要发作,一旁的郦渊眼疾手快的按住她肩膀,悄声道:翁主,稍安毋躁啊!
敖糜将一樽烈酒尽数倒入口中,眯眼瞧她,这是一次试探。
姜于只好忍下,一双美目渐渐蓄了泪。她平日里娇纵惯了,何时受过这等欺侮。郦渊附耳小声教她说了几句,她才开口道:楚国物产富饶,小臣在此已乐不思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楚王大笑,满朝陪宴的文武大夫也跟着大笑。
没想到这时姜于忽然站起,道:王上如此厚遇小臣,小臣日后定如数相报。
笑声止歇,楚王无所谓的道:哦?不谷洗耳恭听,翁主究竟要怎样报答楚国呢?
他表面上谦虚发问,实际内心根本没将姜于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翁主日后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郦渊观察姜于表情,心道不妙,准备伸手拽她坐下,但姜于已经率先一步躲开了。
姜于绕过餐案,暗中捏紧了拳头,不断给自己打气,随后缓缓道:
金银玉帛,那是王上您已经拥有的东西;象牙犀角,也是您国土生长的东西,天下任何珍宝都只是您的剩余罢了,因此,小臣不会用这些俗物来回报您的。
她这一番话,铺垫恰当,比兴得宜,是妥妥的外交辞令,又吊足了听众的胃口,听来像熟稔的外交口吻,令在场诸人都吃了一惊,连郦渊都惊诧了。
翁主姜于纨绔虽纨绔,但好歹是齐王之女,在宫廷社交方面也并非拿不出手。
楚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道:尽管如此,翁主报答的东西,将会是什么呢?
姜于道:倘若日后齐楚两国发生战争,我齐国绝不率先攻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楚王道:好大的口气,泱泱楚国何时需要他国来礼让了?
敖糜放声大笑,并未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话放在眼里。齐国的王女亲自请求他的庇佑,这已经充分向中原诸国展示楚国的地位了。不过姜于一番话,也叫他不敢再过分折辱齐国的国威了。
就这样,楚王厚礼姜于一行,以诸王的规格赐予她住所和随从,每日供奉美酒佳肴,锦衣华服,美人艳舞,姜于便踏实住了下来。
楚国有着九国中最奔放的习俗,竟然有着名正言顺的伶人乐坊与官方妓市。
住了几个月,姜于很快便沉迷起来,本性风流的她每日辗转于各种饮食宴乐场所,这里的风土人情与齐国全然不同,使她很快忘记了故国的纷乱斗争,反正,那本来也与她无关。
却不知齐国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缠斗多月,齐国将军晏能攻下了莒侯的城池,杀死了莒侯,小公孙姜勉失去支柱,他的老师只好带着他逃出齐国,不知去向。
将军晏能只好写信到楚国来,试探姜于的态度。
姜于是被郦渊从酒市里拖出来的,醉醺醺的姜于根本没理会晏能的来信。
她嘟囔着:我才不回去,父王都没了,回去干什么?
提起父王,她又稀里糊涂的哭起来,染着一身酒气,醉的半梦半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大声道:
翁主您应该赶紧离开楚国。您离开齐国之后,齐国纷争不已,国无宁日。现在国无王储,若您能回去,拥有齐国者,必定是您。望您勉励自重!
姜于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当王,我不当王
她说着又要去拿酒壶,却被郦渊一把夺过。
现在恐怕不是您想不想当的问题了,楚王已经向臣打听了态度。
郦渊这话讳莫如深,醉醺醺的姜于哪能听懂,只一个劲说着:人生在世,只求安乐,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必老死于楚国也罢。
郦渊愤愤跺脚,离开了酒市,很多天都没有来再看她。姜于没当回事,继续花天酒地的生活。过了几天,某日,她发觉酒市献酒的楚女好像格外热情,乐坊的艺妓也格外卖力的弹奏助兴歌曲。
那一天,她喝了很多烈酒,那一天,她几乎是烂醉在酒巷深处,酩酊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马车的颠簸震醒的。刺眼的阳光夺眶而入,姜于头疼欲裂,好半天直起身子,却发现四野都是茫茫荒地,郦渊在前面赶着马车。
这是什么地方!她大惊失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里已是楚国境外五十里外了。郦渊只是神色如常。
原来是郦渊等人商量,设计用酒把她灌醉,趁机用车拉着她离开楚国,走了很远,她才醒过来。
姜于见状大怒,跳下车来,抽刀向郦渊劈过去,郦渊赶紧跑开,道:事已至此,翁主杀了臣有什么用?
又说:天命不可违,望翁主勉励自重!
姜于气得边撵他边道:我回去也无非死路一条,你这是想要我丢命啊!
郦渊站住脚,正色道:您千万不要这么想!人应当抓住机会。古语说,怀恋安逸,是影响事业的大病。如今齐国政治弊败,动荡不安,而翁主您的随从都忠心耿耿。机遇来临,翁主您拼死一搏,荣登齐国君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须立即行动!
机遇?什么机遇?姜于有点懵,她放下手中的刀,朝身后看去,只见随行队伍中除了自己的扈从外,还有楚国的士兵。
这下她便明白了,原来楚王也有意送她回去,这些士兵就是派来助她的,如果她执意不回,那就会被这些士兵杀死。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切待遇总是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的。
此刻她已别无选择,酒也彻底醒了,怔在原地。
原来我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她长叹一声,认命般的揪住郦渊衣领,道:此回若是不成,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郦渊却道:假若不能成功,不必翁主来杀,小臣早就抛尸荒野了,还用得着您动手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姜于,可若能成功,您将拥有的是整个齐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被他的目光盯的一愣。
拥有整个齐国。
一股奇异的野望从她心底丝丝缕缕的爬上来。未及反应,郦渊就走过来,将她一把推上了一匹骏马,又把缰绳塞进她的手里。
翁主,您的命运,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还有齐国的命运,都要看您的做法了。郦渊对她道:臣祈求您,以翁主之智,保齐国之固!
有些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便会快速的生根发芽,尤其是一个人被迫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为了活命,总会迸发出惊人的潜力。
从那天起,姜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她变得敏锐的像兔子,谨慎的像猎犬,随时捕捉任何风吹草动。经过思量,她没有选择向晏能回复信件,而是带领一小股队伍秘密向齐国行进。
她带领部下行进的速度堪称惊人,是妥妥的急行军。她命令士兵一天只停顿一次,只吃饱一餐,然后走最近的路线向目的地逼近。
他们昼夜兼程,跑步前进,每日只允许休息两个时辰,哪怕遭遇大暴雨,也绝不耽误前进的速度。为了走捷径,她穿过满是瘴气的雨林,涉过水深及腰的大川,翻越陡峭至极的崇山峻岭,仅仅二十日,他们就以惊人的效率抵达了目的地齐国威城。
之所以抵达威城而非王都淄城,姜于有自己打算。威城是最后一个没有被将军晏能攻下的城池,姜于决定率先攻下它。
由于她带领军队逼近威城是秘密的行动,城守松懈,她只用了一点点兵力,出奇制胜,便出其不意的攻下了威城最薄弱处。
当姜于进入威城的时候,晏能的军队甚至还没有抵达。
然而姜于并没有停下来,她一面派兵驻守威城,一面又率领部队前往即墨城坐镇这是她自己的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日后,晏能才得知威城已经落入从天而降的姜于之手,他惊讶的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姜于的态度,如果姜于无意王权,他便去寻其他王室成员,扶一个傀儡齐王,如果姜于听话,他也可能将姜于接回来扶上王位,这样一来,无论谁做齐王,晏氏便有了拥戴之功,姜于只能乖乖听话。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了,姜于独自打下了莒侯最后一块地盘,还留守了即墨城,就好像在绞杀莒侯势力的这场战争中,姜于也有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一样。这分明是要与晏能平起平坐的意思。
晏能的部队还是抵达了威城城下,然而威城闭门不应。
第二日,姜于从即墨城向晏能发送了一封王室规格的制书,这封制书起笔便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现下国中混乱,王女姜于已经剿灭了莒侯之乱,姜于是老齐王亲女,乃唯一正统的王室血脉,最有资格继承国君之位,因此便以国君的身份命令晏能去即墨城向新国君觐见。
念在晏能有平定内乱之功,新国君一定对他重重有赏。若晏能不去向新王觐见,那么便是齐国新的叛贼,齐国就要联合中原各国共同讨伐之。
这一封恩威并施的制书实在是叫晏能有气都没法撒。
首先,姜于虽然只打下一城,但已完全将扫平莒侯的功劳归在了她自己身上,晏能只捞了个从龙之功。其次,姜于稳坐老齐王赐给她的即墨城,向天下明明白白昭示着她继承王位的合法性,叫晏能根本没法反抗,一旦反抗,他就是叛贼。
想不到那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小小翁主,竟有这等能耐!晏能憋火的发狂,但也别无他法。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直到这时,很多人甚至都还以为姜于仍然在楚国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晏能计算了一下手中的筹码,以他的兵力,并不能将齐国全部吞下,况且现在他又失去了合法性,军心更加涣散。如果他和姜于硬顶,恐怕也不会有好结局。
于是,三日后,晏能率领军队开赴即墨城,五日后,晏能于城下下马叩拜,以供奉君王之礼迎接姜于,姜于也以迎接功臣的礼遇面见了晏能。
又过几日,姜于回到王都淄城,登基称王。
第90章召集三更
召集三更
姜于登基,封郦渊为齐相,晏能为上大夫大尹爵位,位在所有大夫之上,自此,齐国局势稍稳。
这时候最惊喜的莫过于楚王了,想想看,他只派了几千士兵便帮助姜于得到了齐国王位,那么按照外交礼节,楚国对齐国也算是有国恩了。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楚王敖糜立即派人向齐国送去了国书,要求结盟,叫齐国认楚国为长老。
但是叫楚王没想到的是,姜于根本没买这个账。
要知道齐国乃中原第一大国,素来为中原诸国之首,现在楚国这个南蛮国家,竟然要齐国认它为长老,那岂不是骑在全中原国家的头上了吗。
这种得罪全天下的事,姜于才不会傻傻答应。
不过事情得一样一样解决,眼下最棘手的,还是齐国的内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末,齐王姜于设宴梧宫,款待功臣,这一回,她特意邀请了所有在别的城池的王室成员赴宴。
这一回,她要对付的就是晏能。晏能功高震主,实在不能叫她放心,哪怕郦渊一再说晏能乃外姓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他下手只会寒了其他功臣的心。姜于也不听。
以晏氏的权势,眼下能与之抗衡的,唯有王室之力了,没有任何姜氏的成员愿意看见一个外姓将军身居大尹之位,姜于与他们不谋而合*。
这场鸿门宴的最终结局,就是晏能当场被王室军队合伙伏击,缴了兵权。
直到姜于的剑横在他脖子上,他仍愤愤不平:齐王于,你可别忘了,是我支持了你,你才坐上这个位置。
那又如何?姜于只是微笑,笑里藏刀。
晏能道:你就不怕,我的部下起兵?
姜于道:孤要是他们,便不会这么蠢!如今齐国已尽在孤手,他们还能再找出第二个比孤更名正言顺的人选吗?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死了,谁还会蠢到起兵?
晏能道: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你又有什么理由杀我?
还需要理由吗?姜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道:
孤的好将军啊。如果没有你,孤就做不了齐君,这是事实,但是,你却杀了上一任齐君我的二哥,你还杀了孤德高望重的叔叔莒侯。你连杀两位齐国王室哼哼,谁要做你的君主,不也太难了吗?
晏能默然,他最后说:没有公子栾和莒侯被废杀,你又怎么能兴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能说完,遂伏剑自杀,血溅梧宫。
晏能之死,使那些支持姜于的功臣都胆战心寒。然而姜于却面无表情,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
孤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之后,姜于又下令全国搜查公孙勉的下落,没过几日,便得到了消息小公孙姜勉被他的老师带到了鲁国,得到了鲁国的庇佑。
鲁国原先本就支持公孙勉继位,在这种时候庇佑他,也在情理之中。
王上,我们是否要接公孙回齐国呢?郦渊提议道,他记得,公孙勉是姜于最喜爱的侄儿。
谁料姜于却道:接他干什么?
郦渊道:现下齐国乱象已平,可以接公孙回来了
姜于笑了,齐国可不需要第二个齐王!
郦渊大惊,他抬头看去,王上,公孙勉才只有几岁
呵,几岁又怎么了?他难道不姓姜吗?
姜于只是冷笑,现在的她,王袍加身,几个月的磋磨让她褪去了那份闲散和纨绔,脸上只有严酷与敏锐,哪里还有从前的半点烂漫开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端详她片刻,他明白了,姜于下令搜查公孙勉,根本不是为了接他回宫的!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学生了,昔日伶俐善良的小翁主,似乎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人一旦成为了王,她的所思所想都将发生巨变,这恐怕便是王权对人的异化吧。
郦渊的头脑一阵混乱,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就在这时,姜于却发话了:孤不仅不会让他回来。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孤还要命人去向鲁公带句话,这个任务,就由相国你去办吧。
什么话?
姜于背过身去,一字一句道:
就说罪臣晏能欲立姜勉,已被齐君处决,姜勉是齐君的至亲,齐君不忍心处置自己的亲人,那么就请鲁公秘密杀掉他吧如果,鲁国还想再做我大齐盟国的话。
后半句话,她的语气充满威胁,她知道,鲁国应该掂量得清利弊的。
郦渊望着王座之上的姜于的背影,惊诧得无以复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听听她说了些什么。
好一个至亲,好一个不忍心处置自己的亲人。可怜那个孩子,说不定还在满心期待着他的好姑母能接他回家呢。
但是现在,事已至此,郦渊已别无选择,他只能叩首,臣,谨遵王命。
于是,在齐鲁两国的史书中,小公孙姜勉从来没有被仔细记载过,他也从来没有出现在鲁国,他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永远失踪在了那场齐国的内乱中
解决完了内政的心头之患,姜于开始思考怎么对付楚国的问题了。
众所周知,楚王暴戾且不按照常理行事,更视中原礼仪为粪土,说举兵打过来,就打过来了,这回惹恼了他,齐国肯定没好果子吃。
姜于思来想去,唯今之计,只有联合中原七国共同提防楚国,不如就顺势组建一个同盟,选一个霸主,让整个中原铁板一块,楚国忌惮中原实力,也就不敢随意造次了。
这个方法,不仅对齐国有利,对天下诸国都有利,何妨一试哉?
姜于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于是齐国的联盟国书迅速发往了鲁、郑、申、陈、蔡、汉。以齐王的名义,召集七国君王会盟,共商拒楚大事!
第91章刺客
刺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最近渐感疲惫,倒不是汉王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而是家宅不宁。
自从上回父子俩大吵一架,他便明白,儿子也有了自己的羽翼,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了。如果换做别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拔掉这个不听话的下属,可是对高封却不能,这是继承他一切的人。
不过眼下,他还没有闲心去想怎么教育儿子,天下五国都已经接下了齐王于的盟会邀请,汉国也不好不表态了,他当然不希望这些外事干扰到他在内事方面的控制权,但逆天下大势而为也不是他的作风。
接下国书的第二日,齐国的国礼便送到了,刘枢准备在朔日大朝会上隆重收下这份礼物,以显示汉国对齐国的重视。
五月初一,朔,数百卿大夫早在寅时末便入宫等候,卯时,鱼贯入蕲年殿,叩拜,奏事,汉王听政。在这种场合,官员奏事之时不用口语,而是大声朗读奏章。
奏事毕,便是朝贺阶段。这一阶段并非每次大朝会都有,只有遇到特殊节日,如正旦、冬至、君王诞辰或者接待外国使团等等,才要多出这一环节。
齐国使者被一传一传的宣上殿来,汉王亲自接受了齐使的参拜和朝贺。
齐使步入蕲年殿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怎么泱泱齐国派来送国礼的只有四个人?
刘枢也觉怪异,但并未多言,只是道:汉齐交好,此次七国盟会,寡人必亲往。
谢王上!为首的那名使官上前道:寡君特备三样国礼,以赠王上。随后让开一步,只见他后面三人每人捧一木匣。
何礼?刘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使官拍拍手,三人依次打开匣子。第一个匣子打开来,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白色方鼎。
这是白玉鼎?刘枢问。
那使臣笑道:此乃精盐宝鼎。
盐鼎?刘枢奇道。
众所周知,齐国是产盐大国,别国的食盐都是棕色的粗盐,唯有齐国产的海盐雪白莹亮,细如粉末,如雪花一般纯净,不含杂质,向来是流通各国的奢侈之物。
使臣朝上一拜,道:此鼎乃我国特产精盐所制,鼎上刻有铭文,寓意汉齐两国友谊长存,祝愿王上社稷如宝鼎般昌盛永固!
善。刘枢颔首,赏赐了那捧匣子的从官,眼睛移到下一个匣子上去。
第二个匣子被打开,但见一个黄金盘子里呈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黄珠子。
此乃东海海明珠。使臣说道。
刘枢笑道:古书云,明珠生于东海,晶莹剔透,色如月华,怎么你这珠子却是黄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使臣不慌不忙道:请允许臣等亲手拿与王上,一看便知。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整饬的朝堂出现一阵不安的骚动王上的身侧,哪是他人能够轻易近得的啊。
刘枢想了一下,两国邦交,太计较小节有损和气,便道:上前来。
于是那第二个捧匣子的齐国从官便托着匣子一步一步走上丹漆彩绘的台阶,一直走到君王案前,停下,闻喜上前取出匣中的珠子,献给刘枢。
刘枢拿在手里一看便明白了,这海明珠的确晶莹剔透,透着微微白芒,之所以方才看起来是黄色的,那是因为它放在黄金托盘上的缘故,黄金的色泽折射到明珠上,才使它看起来也是黄色的。
果然是天下至宝。刘枢赞道,把玩几下,滑腻冰凉,她又将海明珠放回去,照例赏赐了这个捧匣子的从官。
接着便是第三个匣子了,那匣子甫一开启,便泄出一抹五彩光华来,等完全打开时,只见内里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引得殿上群臣纷纷好奇,究竟是何宝物。
郦壬臣混在群臣中,位次居中,能从侧面瞧见一眼匣子的边缘,她心下默默揣测,明若流霞,光耀百步,难道是齐国的
还不待她想完,那使臣便朗声道出答案:此乃流霞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流霞缎?刘枢好奇的俯身去瞧,什么样的绸缎,竟会发光?
那使臣介绍道:流霞缎为我国国宝,织造难度极高,每年也只产得十余匹,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流霞,因而得名。一寸锦,十斤金,就算是我国王室也不舍得随意使用。今献与王上,祈望汉齐两国邦交之谊如锦似玉,前程光耀!
好。刘枢喝了一声彩,备下这三份礼物,齐王费心了。
那匣子很深,又很长,锦缎只在底层铺了薄薄几匹,就算从上方俯视下去,也很难望见流霞缎的全貌。在场诸卿更无一人见过这等国宝,全都好奇的朝匣子边上瞟。
刘枢便道:也呈上来,取出看看吧。
诺。使臣应道,那捧匣子的第三名从官便也一步一步走上殿前,迈上台阶,挨到案前,闻喜走过来,从里面抽出一片锦缎,锦缎是卷成一匹一匹的样子的,一时也无法裁断,他便只能这么双手扯住,露出一截,给刘枢看。
流霞缎被展开的那一刻,只见五彩之光更盛,熠熠生辉,在烛光和日光的双重照耀下,锦缎上仿佛有丝丝缕缕明媚的光泽如流云般缓缓流淌,美不胜收。
奇哉!刘枢赞叹道,她抖了抖层层叠叠的袖子,腾出一双手,伸手摸了摸这锦缎,图案精美,触感丝滑,真不愧是国宝。
齐国送来的三件礼物,刘枢都连夸带捧,并非她沉迷珍宝,而是从外交上来说,这样的态度无疑给足了齐国面子,有利于不久后的盟会顺利举行。
夸赞完以后,她又道:转过身去,叫众爱卿都看看。
众臣听到此言,也都满心期待的等着,但那捧匣子的从官似乎没听见王命一般,没有立即转身。
就在这一霎那间,那从官忽然一动,谁也没有看清他的手是怎么伸进匣内,又拿出了什么,下一瞬,一声尖锐的裂帛声响起,匕首穿破了张开的锦缎,直直朝刘枢刺过去!
同时,匣子也被那人掀翻,一时间漫天华彩,叫谁也看不清王座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只觉得眼前一花,炫目的流霞缎在面前一闪,在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里分不清东西南北,冰冷的利刃已经逼至她胸膛,她一个激灵,朝后猛地一躲,刺啦一声,匕首已划破了她宽大的袖子。
那人似乎很惊讶她竟然能躲过那致命的一击,匕首微顿,刘枢使出全力再要朝后躲一步,那匕首却不给她蓄力的机会,追命似的一下快过一下,向她刺来。
匕首寒光森森,定是淬了见血封喉之毒。刘枢根本无暇喘息,眼看下一击就要刺穿她的喉咙,情急之中,她抬脚蹬翻了御案,哐当一声,那人只好侧身躲过。
刘枢也立即趁着这个空隙朝后滚了一圈,和对方拉开距离。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直到这时,漫天的流霞缎才飘落到地上,殿中的人群才恍然意识到
有刺客!
和匣子一起被掀翻在地的闻喜大声叫着。
刚才那一瞬,他被刺客撞倒,骨头都快被撞散架了,年迈的身体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只能伏地大呼。
话音一落,殿中一片慌张,任何端庄持重的士大夫这时候也端庄不起来了,场面一派凌乱。
刺客可不管台下发生了什么,他刚躲开刘枢踢过来的几案,便又飞速冲了上去,刘枢也就刚刚滚开一步而已,甚至来不及爬起来,便又要躲避雨点般的袭击。
大朝会的时候,她的王剑是摆在御案剑架上的,而非佩在身上,现在的她手无寸铁,而且被武艺高强的刺客迫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凭借本能躲开那些致命的袭击。
殿中有人慌里慌张喊:快快抓刺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有人叫:快快救王上!
然而喊叫半天,也无人敢上殿一步。
开玩笑,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去做那刺客刀下的死鬼啊,更何况,大汉铁律,不被宣召而近君王十步以内者,杀无赦!
左右都讨不得半点好处。于是众臣只有焦急的抻着脖子叫唤,朝上观斗。
刘枢这时哪还有精力分神张嘴下令,她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又是几下致命的猛刺,她堪堪避开那毒蛇般匕首的同时,憋足一口气,瞅准时机,抓起身下凌乱不堪的锦缎朝刺客扔过去。
刺客被晃的眼前一花,攻势稍顿,刘枢得空,一跃而起!
多亏她常年锻炼身体,勤于弓马,兼之思维灵敏,才叫她这拼死一跃能够跳开数步,终于和刺客拉开一尺间距。不然的话,她恐怕早就死在那匕首之下了!
刺客却还不放弃,揉身而上,连环猛刺,刘枢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灵机一动,闪到王座旁的大柱之后,刺客的匕首来不及收力,一下子扎到大柱上,笃的一声,他飞速拔出来,又朝刘枢刺去。
大柱有十人合抱那么粗,足以躲下一个人,于是,刺客朝左刺,刘枢便朝右躲,朝右刺,她便朝左躲,刺客连刺数下,总是刺不到她,两人之间隔着大柱,看不清全身,刺客一怒之下,奋起猛追,刘枢只好落荒而奔。
于是,她两人一个追,一个跑,绕着王座左转几圈,右转几圈,刘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生死线上,踏错一步,都有可能被刺客扎个透心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台下的众臣看着干着急,尤其是那群儒生,只一个劲的喊:王上王上
只有奉车都尉大着胆子摸到阶下,哆哆嗦嗦拾起已经掉在地上的龙渊剑,朝台上抛去:王上,接剑!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喊起来:王上,接剑!王上,接剑!
刘枢听到殿下的响动,也想伸手接剑,奈何那剑只抛在王座边缘,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根本够不着!
刺客也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匕首寒光一闪,死命狂刺,一副誓要钉死她的架势。
数十个回合之后,刘枢逐渐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转花眼了,神经高度紧张难免出错,一步不慎,又是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王袍的一角又被划破。
好险!再差一分便要划破她的皮肉了!见血封喉之刃,触皮即死!
底下众臣也倒吸一口凉气,齐声惊呼。已经有几个大臣慢慢聚拢到了台阶边缘,神色焦急的快冒火,嘴唇哆哆嗦嗦的叫着王上。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忽然从人堆里冲了上来,冲开挡在前面的人群,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看清这人是谁,只见这人速度极快,一步,两步,三步上殿,飘上王座,身影飞快朝刺客逼近。
刹那间,只见银光一闪,长剑出鞘,随后哧的一下,便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当此情景,谁也没想到王座高台上会斗胆冲上去这么一个人,刺客更是没想到。于是,当刺客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腹部的时候,那里已然被一柄利剑从后背贯穿!
他拿匕首的手一抖,僵住,欲要挣扎,而下一瞬,又是一声刀剑入肉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哧!
一柄三尺汉剑又从刺客前方将其捅穿,这一剑,刺中的是他的胸膛,大量的血花从心脉喷溅出来,他脸色一白,顺着滴血的剑锋抬头看去握剑之人是刘枢。
没错,就在刚刚他被背刺的一瞬,刘枢已经捡起了自己的王剑,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刺客知道任务失败,惨然一笑,鲜血又从他口中流出,匕首脱落,掉在地上,叮铃脆响。
殿中一瞬间鸦雀无声,静的像时间凝固了一样,这使刘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而寒冷,仿佛来自地狱的质问:
你是何人所派?为何刺杀寡人!
刺客又是一声哼笑,未作回答,而是道:想不到你这样的糊涂君王,也能有以死效忠的臣子,真想看看从后面刺我一剑的人是谁
住口!
他没有说完,刘枢便狠狠拔出了剑,目中骤然涌起猩红,仿佛被他的话刺痛了内心深处。
她刚拔出剑,又狠狠刺进去,刺客惨叫一声,刘枢听而不闻,又拔出剑,又刺如是者三,越发狠厉,疯了一般,刺客浑身被她捅的鲜血淋漓。
哪怕是方才命悬一线,也不见她如此暴戾,煞气逼人。
最后,随着汉王最后一下拔出剑,刺客解脱般的倒在血泊中,刘枢的眼前就现出了一张和她一样溅血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郦壬臣。
是郦壬臣从后面刺了那刺客一剑,也是她不顾生命危险救了自己。
王上。郦壬臣默默出声,高高的王台上,她看见刘枢握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原来,汉王枢也会害怕的这是郦壬臣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与她相比,刘枢的眼中的情绪却要复杂的多,她凝视着郦壬臣,许久不言,那眼神似乎在说幸亏是你,但又好像在说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偏偏是你!
汉王的目光充满复杂的痛苦。
良久后,刘枢转过身来,面向群臣,龙渊剑的剑尖上还滴着血,她的脸上也溅着点点殷红,甚至王袍上全是喷洒的鲜血,使她看起来就像从地狱里站起来的嗜血修罗。
君王的威压席卷全殿,群臣一声不吭,就连相国高傒也被她可怕的表情震住了。
汉王开口:查清楚,究竟是何人假扮齐使刺杀寡人!
她扫了一眼那剩下送国礼的三人,均已倒在殿下,毒发身亡。既然选择刺杀一国之君,他们四个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
至于幕后指使,显然不会是齐国,眼下盟会在即,齐王讨好七国还求之不得呢,怎么可能派人刺杀与自己无冤无仇的汉王?定是有人从中掉包,假装齐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台下众人木若呆鸡,刘枢冷笑,说道:怎么?寡人死里逃生,侥幸活着,尔等是不是很失望呀?
群臣马上扑通扑通都跪下了,磕头如捣蒜,臣等怎敢!王上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呵好一个洪福齐天。
满朝文武,满嘴忠心之言,可情急之下,却个个惜命,竟无一人敢冒险上前解救君王于水火之中。
这便是她的好臣工!
这便是她治下的国!
那刺客临终的遗言,宛如一记利刃,狠狠刺中了刘枢的心窝,狠狠的撕掉了她表象的骄傲,狠狠道破了大汉国的遮羞布!
这样羞辱,更甚于毒剑剜心。
她望着俯首帖耳的群臣她的敌人们却无计可施。
刺客四人,车裂!她下达了第一道王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命一下,无人敢反抗,立马有侍卫上前来拖走了那四具尸体。人死还要遭受车裂之刑,足以见君王的愤怒。
刘枢又道:宗正少府何在?
众臣中踉跄着站起一位大夫,硬着头皮道:臣臣在。
刘枢不带一丝表情道:汝乃宗正之首,不识刺客身份而贸然援引其入殿。下廷尉议处!
宗正少府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跪地求饶,在汉国,下廷尉议处往往意味着很严重的责罚,轻则降官鞭笞,重则死刑。
他的求饶没有任何用处,引来刺客非小事,按照《汉制》,这等危及国君性命的大事是谁求饶也没用的。
侍卫很快也把他拖下去了。
典客大夫何在?刘枢沉沉道。
典客也知道祸到临头了,咬牙站起来。
刘枢道:两国邦交,以尔为门户,汝却不辨身份,邀狼入室。下廷尉议处!
典客大夫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被侍卫拖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扫视群臣,又道:王宫尉卫令何在?
尉卫令在殿外跪下,臣在。
他的罪行,自然不用刘枢多言了,朔望朝会,尉卫负责在殿外搜身查验,检视群臣,不得带尺寸之兵上殿,而今日刺客竟藏匕首于匣中进殿,这是何等的疏漏!
下廷尉议处!
刘枢一串命令下去,连着三个下廷尉,弄得人人自危。
而后,她转头看向了郦壬臣。
目光相遇,互相对望,似乎都藏着千言万语,她唯一想护住的人,如今却也没办法了吗?
有没有办法呢?
片刻,刘枢开口了,语气依然冷漠如冰:
侍中大夫郦壬臣,不召而近寡人十步之内,依制,下昭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昭狱?!
群臣皆惊,那是历代汉王的私狱,也是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地方,更是汉境之内用刑最重的地方。往往只有谋反级别的大案才会将犯人下昭狱。
台下的高傒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汉王此人果然刻毒残暴,对舍命解救自己的人,下手也毫不留情。
郦壬臣很快被拖下去了,刘枢看也没看她一眼,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
第92章昭狱二更
昭狱二更
滴答滴答
墙角的屋顶一直在漏水,冷硬的墙面满是水汽,一股潮湿又恶臭的霉味蔓延在黑暗的每个角落。
地上铺了一层麦草,也早被无数人的血水浸湿。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锁链声、拷打声,连续不断,从未止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天了,昏暗无光的天牢里算不出日子。郦壬臣穿着单薄的囚服,缩在角落,哪怕捂起耳朵,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也会追着她钻入耳膜。
虽然是夏天,但昭狱却冷的可怕,或许是这里承载过太多惨死的鬼魂的原因吧。
滴答滴答
湿滑发霉的屋顶还在滴水,明明是盛夏,郦壬臣却做起了那寒冬腊月才会做的噩梦,大雪弥蒙,寒意彻骨。
于是她不敢睡,甚至不敢闭眼,可是,睁眼和闭眼又有什么分别呢?
好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像八年前的隆冬大雪夜。
母亲父亲
她一遍遍念着这些名字,好像是她的救命稻草,却没有人能听见。关在昭狱的人谁能不痛苦,谁还来关心她呢?她算什么?
滴答滴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漏水的滴答声、惨叫声、行刑声无限循环在身边。
***
不知道是哪一天,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滴水的频率似乎加快了,四面八方涌来更多潮气,外面好像下雨了,还是瓢泼大雨,轰隆隆的雷声连着大地震动。
没有人来。
从她被关进来的那天,就无人过问。
一开始,她还抱有希望,到后来,希望不希望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每一刻都是煎熬的战栗。
她记起,父亲和兄长,以及那么多归氏族人,曾经也是被关在这里吧
他们被关了多久?有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在这种地方,一切恐惧都会被放大。
她独自品尝起了八年前那个可怕的时刻,那场可怕的浩劫,归婴和归灿被投身昭狱的那一天,整个归府的天好像都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明白昭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但直到如今感同身受,才知道这绝望有多深。
还有她那苦苦维持家族,最终也害病而死的母亲
眼泪顺着面庞滑落,她不敢想象在这里接受严刑拷打的族人们,究竟有多痛!
我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地去救她呢为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
她后悔了,她不该救她。
滴答滴答
仍不知是哪一天,只知道雨终于不再下了。
郦壬臣几近崩溃,想到族人在这里的惨状,她根本无心进食,空气里混合着血腥和恶臭,噎下去的干粮都忍不住吐了出来。不见天日,精神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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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次困极入睡都会被噩梦惊醒,一次又一次将她拉回那场大雪夜。一种悲伤沉郁的情绪围绕着她,蔓延开来,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她就会死的,哪怕不动刑。
她是见识到昭狱的恐怖了。
滴答滴答
她好像生病了。
又不知是哪一天,她终于昏迷过去,在半迷半醒中循环做着噩梦,却无处可躲。
没有可以计时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关了很多年了。
铃铃铃
也不知道是哪天,似乎有锁链抽动的声音响在耳畔,也许是幻觉吧,她没力气睁眼。
忽然,一道炫目的白光在囚室中亮起来,哪怕她闭着眼,也能感到那股刺眼。
她抽搐了一下,害怕的想躲。太久不见光明的人,感到光亮的第一反应是拼命躲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侍中,郦侍中
有人在轻轻地呼唤。
郦侍中是谁?她吗?
她脑子晕乎乎的甚至连自己的职位都反应不过来了。
紧接着,一个温暖的东西靠近了她,使她忍不住想靠过去,但她实在没力气,只好挣扎着睁开了眼。
引入眼帘的是一提模模糊糊的油灯,油灯的光亮其实是很微弱的,但对于长期未见光的人来说,却很刺眼。
她受不住这光亮,又闭上了眼,过一会儿,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如此十几次,才缓过来一些。
她费力的转脸,想看看旁边的那个温暖的东西是什么,哦,原来是一个人,眯眼细看
王王上?
是寡人。
刘枢静静地蹲在她身边,离她很近,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的旁边,立着提油灯的闻喜。
刘枢伸手,扶她坐起来,却瞥见她衣服上沾着的血迹,一惊,他们对你用刑了?谁!
知道了现在的处境,郦壬臣恢复了一点神智,她轻轻把肩膀往后让了一下,让开了刘枢的双手,答:没有人对罪臣用刑。
这声音气若游丝。
刘枢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她想说,虽然没有受刑,但你一定受苦了,但话到嘴边,刘枢还是咽了下去。
不必自称罪臣。
郦壬臣虚弱一笑,大汉律,凡近王上十步以内者,杀无赦。
她不知有谁能逃脱这铁律。
你刘枢被一呛,收回了手。
刘枢原本不必亲自来的,但她要来。她是怀着多么焦急的心情飞奔来见她,她原本一见面就想告诉她,她不必受制于那条律法了。
原因无他,大朝会那天,上殿之人均不得佩剑,那么郦壬臣手中的剑又从哪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有相国高傒能够剑履上殿,没错,郦壬臣袭击刺客的那把剑,正是她情急之中趁着混乱,从高傒腰间抽走的剑,那是高傒的剑!
这就叫她有理由可说了。
是高傒的剑登上了王座高台,袭击了刺客。如果要论处郦壬臣,那么高傒也必将被连坐论处。
高傒怎么可能引火上身,于是这件事的性质就转变成了救驾有功,是高傒的剑解救了王上,那么使用这把剑的郦壬臣,自然也没有罪责了。
为了早日提郦壬臣出狱,这几天刘枢几乎夜不能寐,她火速加急处置完了刺客风波的事情,不眠不休,宣室殿彻夜亮灯。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办理她出狱的流程,召三司会晤,划清厘定郦壬臣无有罪责的事实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人能好端端的不戴罪责而走出昭狱,于是郦壬臣的出狱流程要比其他监狱复杂得多,这几乎要把刑律修改。
至于为什么要将她下昭狱论处,是因为全天下也只有昭狱是刘枢能牢牢掌控的地盘。若将郦壬臣投到廷尉大狱那里,必然惨不忍睹,刘枢还真不能保证她毫发无伤。
刘枢秘密叫昭狱不得对她用刑,还特意交代羽林卫暗中护卫。
可是看郦壬臣的态度
她恐怕还是不信寡人啊,刘枢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二十日,郦卿住的可还舒服?刘枢站了起来,语气僵硬,默默观察郦壬臣的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靠在角落,不言。
原来才过了二十日吗,她还以为起码有几个春秋呢。
刘枢又道:咳,相国求情,寡人不得不来。
原来是相国让来的郦壬臣只有苦笑,她垂下头,压住胸口的酸涩。
刘枢见她还是不说话,捏了捏手指,心里着急,但嘴上就是软不下来。她瞧了一眼闻喜,示意他先出去,闻喜会意,将油灯放在地上,悄悄隐退。
闻喜刚一走,刘枢便蹲下来,又扶住她肩膀,刚欲开口,却见她眼眶里都是血丝,你你不会要哭了吧?
刘枢心里一紧。连舍命救寡人都敢*,怎么一两句话都能说哭啊,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寡人这几天有多着急!
郦壬臣强忍住泪水,咬了咬苍白的唇,臣便是如此愚蠢、如此脆弱,王上笑话够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一怔,心里划过一道钝钝的痛,手下使力,不由分说将人扶起来,站好。
你不脆弱。
刘枢的目光变得难得的柔和,在黑黢黢的牢房里,心中所有的关切在此时都暴露无遗,她托着郦壬臣的手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不对。
郦壬臣也怔住了,她从没见过刘枢这样的表情。
有时候,君王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自从郦壬臣替高傒封驳了那封王命之后,刘枢就再也没有召见过郦壬臣,好像真的已经放弃了她,把她打成了高傒一党。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刘枢的心里埋着很多事,对于君王而言,在没有十分把握能保护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保持疏远便是最好的保护。
这便是君王与普通人的区别。
有些话是刘枢没必要说出来的,但是看着郦壬臣此刻的神情,她决定再破一次例:
你知道寡人这几天没来,是在干什么吗?
郦壬臣不言,刘枢也不再在乎什么面子,自顾自的说下去:
寡人在翻律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寡人比任何人都想找到一条能赦免你的律法。
郦壬臣抬起头,暗淡的眸子和刘枢的相遇,蓦然触动。
刘枢扬起一抹富有温度的笑,那是从前谁也没见过的一种笑,
好在寡人找到了。
刘枢朝外朗声唤道:闻喜!
唯。闻喜又出现在狱室门口。
念判决。
闻喜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帛书,念给她们听,郦壬臣听着听着,都忍不住觉得好笑,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律法,竟然都用上两百年前的案例来佐证了?可见要把她的情况生搬硬套进去有多难。
全沣都城的人都说,幸亏相国大夫鼎立相助,郦壬臣才能免于刑戮,可真实情况怎样,只有刘枢心知肚明了。
寡人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你受这样的苦。
她真情流露的话叫郦壬臣惊讶又迷惑,可刘枢没有给她看透的机会,接着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照这样的判决,寡人不仅能赦免你,还能升你一级爵位。
此次救驾,着重强调用了高傒的剑,高傒便是一等功臣,郦壬臣紧随其后。
刘枢的语气中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态度,你想要什么官职?说来听听?
明明牢房里这么昏暗,可刘枢此刻的笑意似乎在发光。
臣想要,王上就会给吗?
只要你说。
郦壬臣不言。
汉王一笑,朝外道了句:闻喜,宣诏!
闻喜又展开了另一封帛书:
侍中大夫郦壬臣,恪尽职守,忠信仁勇,践寡人治国之道,乃汉之肱骨辅弼。
寡人闻国事劳于九卿之功,遂择之典章,加封廷尉。
赐银印绯绶,秩二千石。敕下,使明知寡人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命中凡有使明知寡人意这样的句子,都表示是汉王亲自书写的王命。
郦壬臣吃了一惊,这封王命竟是封她为九卿之一的廷尉。相国也同意了?
她欲叩谢王恩,却被刘枢扶住,不叫她跪。
怎么样?可还中意?
郦壬臣有点不确定的问:可是原先的廷尉大夫如何是好?九卿可不是能够随意任免的职位。
刘枢道:他没能找到赦免你的律法,已被寡人免职了。
第93章探病
探病
七月流火,金风送爽,王宫里比外面更早地起风,刘枢比高傒先一步知道他派人去北境秘密洽谈的结果。
一切都在按设计步骤发生,她的计划网正在慢慢收拢。
高傒可能到现在也百思不得解,为什么和狁方的接洽以失败告终吧。
恰在此时,盟会在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王于将盟会的地点选在了郑国的鄄城,这是正好处在天下中间位置的城池,方便各国国君从四面八方前往。
鄄城也是郑国第二大商贸城市,以郑伯的脾性,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做大生意的机会,于是很乐意的就同意了齐王于想将此地作为盟会主办地的请求。
消息送到沣都,汉廷开始筹备启程事宜,虽然上一次刺客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背后源头,但是汉国也不会因此爽约。
刘枢大半夜还在宣室殿里翻阅随行人员名册,其中自然也有郦壬臣,目光定格在这名字上,她想起来又是旬日没见过郦壬臣了。
闻喜,你说怎样才能叫一个女子开心呢?
正忙着沏安神茶的闻喜走过来,摸不清汉王的意思,便道:这可问住老奴了,王上您也是女子,不妨想想,您会因何事而开心呢?
寡人嘛刘枢理所当然的说:叫上下群臣、内外百姓,都乖乖听命,寡人自然就高兴了。
闻喜:
他怎么就忘了,自家这位主子是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性子。
刘枢放下名册,又拿起另一卷竹简,问道:怎么久不见郦大夫的奏疏呈上来?廷尉司的职务交接这么慢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闻喜这才反应过来汉王兜这一大圈的目的,就道:只怕郦大夫还未接手廷尉司呢。
为何?
闻喜道:因为郦大夫已告假好几日了。
告假?她为什么告假?何时告的假?寡人怎不知?刘枢合上了卷轴,一连串的追问。
这一大堆问题叫闻喜听出了其中的焦急,搁在从前,汉王是从来不关心臣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他俯身道:王上,九卿告假都是直接与相国大夫说的。
哦。刘枢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就忍住不再说什么。
闻喜接着道:听闻郦大夫有一阵子不来了,据说是告的病假。
她病了?!
刘枢又无法淡定了,放下奏疏,站起来,自语道:一定是上次在狱室呆了二十日,染了病气。
弯月出于宫阙之上,时辰有些晚了,闻喜见她站起来,他以为她要睡,便端来安神茶。
刘枢皱皱眉,喝什么茶!寡人要出宫。
闻喜惊讶道:出出宫?现在?王上这阵子去通知准备仪仗可来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什么仪仗?寡人自己去。刘枢命道:去准备一件普通的衣裳来。
闻喜明白了,汉王想要悄悄微服出访,看她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闻喜只好按她说的去准备了。
这也不是刘枢第一次偷偷溜出宫去,该注意什么闻喜都知道。最近汉王越来越大胆了。
一个时辰后,一辆简陋的马车循着小道就停在了郦壬臣院子门口。
不得不说,郦壬臣的小院子实在过分偏僻,过分难找,也过分狭小简朴了。
刘枢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险些要惊掉下巴,很难想象,郦壬臣马上就是要做九卿大夫的人了,住的宅子却和她的身份一点也不相符。
上弦月高悬,天上星光点点,刘枢没想多做停留,只想看一眼郦壬臣而已,看看她病的重不重,不然的话,她根本没法放心。
主仆二人都下了车,闻喜也穿着普通人的打扮,走上前去,敲了敲连个牌匾也没有的木头门,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跟着主子晚上出来探病,真是累到没脾气。
小院里连个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几声敲过,里面无声无息。
刘枢低声道:如果主人已经睡下,就算了吧,我们明日早点来。
主仆二人正要转身,却听到里面有人拖着草鞋披衣走过来,隔着门问:何人至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赶紧贴上去,不答名姓,隔门只说:深夜叨扰,我们是来探病的。请问你家主人已经歇下了么?
里面的人感到很奇怪,将门打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打量门外的人,这开门的自然是田姬了。
田姬先是打量了一眼闻喜,随后又飞快看向刘枢,然后砰!的一声快速关上门,徒留主仆二人在门外,没说让进,也没说拒,更没提她家主人是否歇息。
刘枢和闻喜面面相觑,不明不白。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院里亮起了灯,一盏两盏大概有四五盏灯样子,灯影透过门缝交映重叠,似乎提灯的人们在快速的忙着什么。以这个宅院的规模来说,也只够住四五个随从了。
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被重新打开,这一回不是只开一道缝,而是全部洞开,甚至连内堂的门也都打开了,大大敞着,举目望去,一览无余。小院虽小,但干净整饬,像它主人的气质。
灯火映照下,刘枢惊讶地发现从大门通往内堂的道路已经都被扫过一遍,并且撒上了清水。院内所有的随从虽然只有四个全都恭恭敬敬的侍立两边,提着草灯。
通门清道,出警入跸。
即使规格再简陋,但刘枢完全看得出,这是迎接王驾的礼制。
而郦壬臣也早就到了堂屋外,端正而候。
刘枢一脚迈进大门,所有人都整齐的跪拜下来,虽然没有呼王号,但行的都是大礼,随着她往里走,他们贴地的脑袋和双手也跟着小幅度挪动,始终朝向她的脚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情此景,连常年服务于王庭事务的闻喜也惊呆了,在极短的时间内,郦壬臣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刘枢走到堂屋前,弯腰扶起了郦壬臣,看了看她的面色,憔悴万分,一看就是病还没好全,就道:还病着,整这些虚礼做什么?
两人走进屋里,郦壬臣站在了客位上,把中间上首的主位空了出来,于是刘枢就只好坐到了主位上去。
刚一坐定,田姬就进来奉茶奉点心这些东西显然也都是刚才准备好的。
郦壬臣垂首道:不知王上微服莅临寒舍,接驾仓促,万望恕罪。
她气息虚弱,虽然尽力保持身子坐直,但依然耐不住偶尔发颤。
刘枢一肚子关心关怀的话都被她们从进门到现在的架势给弄得讲不出口了,只好无奈道:
既然知道寡人是微服出访,还操劳这些礼仪干什么?你就当寡人是寻常人来探病。
郦壬臣道:王上就是王上,臣就是臣,无论何时,礼不可废。
瞧着郦壬臣忍受病痛还要尽心接待她的模样,刘枢的心渐渐沉下去,来之前的担忧和冲动逐渐包裹上了一层隐隐的痛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没想这样的。
此刻,刘枢的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虽然她们明明只隔着一席之地,但又好像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山万水,隔着位阶的沟壑,永远也不可能处在同一个座位上。
她不忍心再说郦壬臣,就转眼看向田姬,你这随从倒是眼尖,怎么就一眼认出寡人?难不成以前在王宫里当过差?
小人没有。田姬口拙,只说了四个字,就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郦壬臣就替她说道:王上您的气度,就算穿上寻常人的衣服,也是卓尔不群的,田姬怎么会猜不出呢。
说完,郦壬臣就示意田姬可以暂时离开了,毕竟陪侍君王这种事压力是挺大的,一般人还真顶不住。田姬如释重负的走到堂下屋角站着去了。
堂屋里就剩下两人,刘枢眼睛一直瞧着郦壬臣,直到把人看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才尴尬挤出一句:
寡人给你带了点宫里的补品,每日进用一点,病气消得快。
说着她就从袖管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要递给郦壬臣。
谢王上恩典。郦壬臣双手接了,心里面也微微惊讶刘枢竟然亲自带着这些东西。
按照常理,刘枢这时候也该说几句对臣子勉励的客套话,但是她没说。刘枢很不想郦壬臣把她这次探病看成一次所谓的王恩浩荡、圣恩垂怜的行为。但是如果不当成这些,又能当成什么呢?
于是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叹了口气,她想说:你去榻上歇息吧,不用管我,我只是来探病的。
但是她也没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以郦壬臣的脾气,怎么可能自顾自去榻上躺着,当她这个王上不存在?
咳咳咳嗽声打破了这片静默,堂屋本就不大,使得这两下咳嗽显得尤为清晰。
是郦壬臣的咳嗽声。她的喉咙正火辣辣的痛,她实在没忍住才咳出来的。
刘枢一听这咳嗽声就知道她病得不轻,立马去看她脸色,见她在默默擦汗,就道:你你不会是你在发热吗?
郦壬臣道:王上恕罪,臣的病还没好,怕污了御体,还请您回宫中歇息。
刘枢霍然站起,今晚寡人不想再听到恕罪两个字!
刚一说完,她自己就先后悔了,这哪里是看望病人的语气啊。如果换做别人,刘枢才不会反思这些语气方面的问题,但郦壬臣是不一样的。
臣郦壬臣也听出来她的坏脾气犯了,正想说点什么,脑门上却忽然覆上来一双温凉的手,是刘枢的手。
这么烫。刘枢抽回了手,皱了皱眉,你可真能忍,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接驾?
接着,不管郦壬臣要说什么,她直接走过去,弯腰把人一下横抱起来。
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惊呆了,堂下的田姬也惊呆了。这这怎么回事?
好在田姬还没有太呆,她马上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又眼疾手快的关上了堂屋的门。
寝殿嗯卧房在哪?刘枢垂眼看她,淡淡问道。
郦壬臣了解汉王的脾气,当刘枢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最好不要逆着她说话。
在堂屋东侧。郦壬臣小声答道。
刘枢就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进卧房,一言不发的把她轻轻放于榻上,手触及到床铺,刘枢又道:
床褥还是温热的,说明在寡人来之前你已经歇下了。
所以,是后来听到她微服驾到的消息,才又急急忙忙爬起来,一通准备。
郦壬臣垂着眼皮,没法反驳,只好默认。
想到这,刘枢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她今天就不该跑到这来。
刘枢放开了郦壬臣,拉开被子给她盖上,扭头朝外说了一句:来个人,煎药。
田姬隔门应了一声,刘枢就坐到了榻边,卧房里有一扇窗户,夏季一直开着,透过这扇窗,可以望见满天繁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卧房没有点灯,但映着月光和星光,她们能够看到彼此的轮廓。
刘枢看了窗外片刻,道:这里的星光和王宫里是一样的。
她的语气平和了一些,但总带着股淡淡的落寞。
郦壬臣道:小小窗扉,不及王上的观星台。
刘枢看了看榻上的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从口中溜出来了:
听说人死后会化作一颗星辰,于是寡人儿时总会数遍所有星星,想找到那一颗。
她自嘲一笑,不过现在已经不必找了,那颗星星就在她的眼前。
药很快煎好了,解表散热的草药不需要熬太长时间,一刻钟内即可,热乎乎的一碗汤汁端上来,刘枢开门接了,又关上门,动作很自然的坐回榻边,端着碗,搅动汤勺,凉着药。
郦壬臣差异的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心里忍不住怀疑眼前的这个汉王是不是被谁掉包了,实在太奇怪了
药温差不多了,刘枢舀起一勺,郦壬臣以为她这是要喂她的架势,赶紧坐起来,正要开口婉拒,谁料汉王一把将药碗塞到她手里,语气淡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喝吧,别嫌苦,敢剩一滴试试。
郦壬臣:
哦,没错,这才是如假包换的汉王啊。
郦壬臣乖乖喝了药,放到榻边托盘上,刘枢叫她重新躺下。正在郦壬臣默默狐疑汉王要呆到什么时候为止的时候,那双温凉的手又轻轻覆上她的眼睛,她只好闭上了眼睛。
寡人若走了,你不必起来送。
可郦壬臣觉得不妥,就要睁眼。
这是王命。刘枢淡淡补了句。
郦壬臣只好安静了。
手掌拿开了,郦壬臣没有睁眼。借着星光,刘枢凝视着榻上的女子,女子的轮廓在暗夜中那样的轻瘦,像一叶扁舟,随时会消散一样。
某种游丝般的暗昧气氛氤氲在她们之间。也许是发烧的原因吧,感受到那股盯着自己的视线,郦壬臣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刘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郦卿可曾试过从宣室殿走到司马门外的护城河?
臣不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可从从司马门外走进过宣室殿?
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分别吗?郦壬臣不明白,但还是闭着眼答:
亦不曾。
静默片刻,刘枢道:
寡人走过。很多次。
汉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完全学会怎样掩盖内心的情感,几乎成为一种习惯。
那条路很长,长到还是小孩子的五岁的我根本走不完。
那条路也很险,险到十五岁的我在冰雹的雨夜里脚下打滑,压根摸不到尽头。
刘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今天说起这个话题,她是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在这个简陋的小卧房中,在郦壬臣身边,可能只有在离开汉王宫的地方,她才能暂时以刘枢的身份存在吧。
郦壬臣听到她说这些,不解,默默想着,王宫是王上的家啊,谁会在自己家里走不到头呢?
没有人回答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始终安安静静的,郦壬臣已经被烧糊涂了,分不清身边到底有没有人了,药物的作用也使她昏昏欲睡。
榻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因为她已经睡过去了。
轻简的马车赶回王宫,刘枢却没有安寝。她独自登上观星台,她仰望苍穹的银河,星垂平野,漫天壮阔。
有些话,还不是说的时候,无论对谁。
闻喜知道每当王上心情郁结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看星夜。
一颗流星溜过天际,刘枢忽然想起体弱多病的母亲曾教给她的那些话。那时她还很小,很多话都不明白意思,很多话也都忘了,但始终记着一句:
好孩子,知道怎么为君吗?为君就是只要别人做的事,便绝不能跟着做。该高兴的时候,却不要高兴。想哭的时候,也绝不流泪。失意的时候,绝不叹气。同样,对自己喜欢的人,也绝不轻易告诉任何人。君王的人生绝不可盲从别人,这是你生来就要忍耐的。
刘枢想到这,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君王的人生绝不可盲从别人。
她重复了很多遍,直到荧惑星从一面滑行到另一面,直到东方既白。
第94章鄄城之盟1
鄄城之盟1
郑国的宫冶氏最近简直忙到脚不沾地。作为鄄城的城主大夫,公冶泰忙里偷乐,天天盼着盟会日子的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想看吧,到时候七国国君携部下皆至鄄城,那将是多么大的商机,如此多的达官显贵齐聚鄄城,他们要吃喝,要玩乐,要挥金如土,那将给鄄城带来巨额的利润。
也许在盟会以后,他公冶氏将超越范卓公,成为郑国最富有的氏族,而鄄城也有可能会在贸易上胜过郑都曲沃呢。在郑伯亲切的关怀下,公冶泰决心定要将这次大会办出彩。
他在鄄城的中心修建起高高的襄台作为各国国君议事的场所,又操练了一支熟悉礼仪的歌舞队作为盟会华丽的点缀。他还私心将自己的小儿子安排成了替国君唱赞名的副官。
骄傲的公冶长却很不满意父亲这样的安排,作为郑国最高贵的世家公子之一,他以才学显于朝廷,加之姿容倜傥,深受王太后的宠爱,王太后视之如亲子,伯夫人认他做表兄,他不逊于世,连郑国卿大夫都不放在眼里,觉得满朝文武皆不如己,哪里肯乖乖去做那繁琐盟会的礼赞官?
只不过,公冶长也很好奇,其他国家的国君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他很快就会看到了。
秋,九月初六,云上于天,齐王姜于的王驾率先抵达了鄄城。兵车滚滚,彩旗飘扬,齐国俨然一副准盟主的架势。
鄄城六处城门全部洞开,迎接齐国的车驾,按礼节,在进入盟会城池时,齐王姜于应站在王车车板上,扶栏致意。
只见姜于一身灰紫色的王袍,领襟处露出一截墨绿色的衬袍,腰悬琉璃碧玉,站于王车上,车横木上系着紫色丝带,整个车厢的青鸟图案也都涂成紫色。
众所周知,齐王于偏爱紫色,而齐国的国色却是朱红色。
自从姜于登基以后,便将王宫内外能用上紫色的地方全用上了紫色,那些臣子们为了讨好新王,也纷纷开始穿带点紫色的衣裳进出王宫,以求博得新王的好感。这招果然管用,齐王于见了他们便要夸赞几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时间,齐王好紫衣,举国公卿皆服紫。紫色渐渐凌驾于朱红之上,成为最贵气的颜色了。
此乃恶紫夺朱之相也。
公冶长风度翩翩地站在城楼上评价道,他举目观望齐国的车马队,这时候他本该同国君一起在行宫里迎接齐王的,但他懒得去。
齐王于的车架驶进了鄄城行宫,郑伯姒好早早等在殿外,双方见礼。接下来便是等待其他路远的国家首脑抵达了。
隔天,九月初七,陈国国君至。郑伯与齐王同时迎接。
九月初九,申、蔡两国国君结伴而至。郑、齐、陈<a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arget=_bnk>三国国君同列相迎。
那蔡国国君夏晟的仪态看起来庄重中带有一丝滑稽,总爱仰着头走路,只看天,不看脚。
公冶长觉得好笑,他原以为只有郑国的贵族一副酒色财气的模样,没想到其他国家的君主和大夫也各有各的毛病。
时无英豪矣,时无英豪矣他百无聊赖的念叨着,决定不再看下去了。
九月十三,鲁国的车驾至,但牵头的并非鲁公,而是他的三叔康公季友,鲁国人一般称他为康公友或者鲁叔友,天下人则习惯称他为康叔友或康季公哎呀呀,鲁国贵族的名称总是比他们的菜谱都多。
至于鲁公本人,则跟在叔叔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郑伯都纳闷,怎么天下最刻板于礼法的鲁国能够允许国君落于臣后呢?
原来,鲁国三公室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庞大,为了削弱鲁公的权力,竟然摆出孝道为国本,尊长为纲要的治国主张来,认为鲁公应该对三位德高望重的叔叔保持最大的尊敬,于是鲁国的礼法也被三公室改写。
国君出行,叔长当先,如今天下也只有鲁国了。
提前来到鄄城的五国国君也同时迎接了他们。
九月十四,按照脚程,这一天该是最遥远的汉国国君到来的日子,但是眼见金乌西斜,残阳如血,也不见汉国车驾的影子。
九月十五,还是不见。
想来是路途险阻,耽搁了。郑伯提议道:待孤谴人去沿路问问便是。
传令官去问了,果然如此。说是潏江上秋风大作,拖慢了汉国的速度,汉王嘱托若九月二十日前不能抵达,叫六国国君不必多等。
九月二十日就是盟会的日子了。
刘枢的这条口信无疑叫齐王于舒了口气,她终于放心了两点,其一,汉王枢并非不来,而是真的误了行程。其二,盟会日期是她定下的,如果因为汉王而延后,恐怕其他国君会有非议,可如果不顾汉王,如期举行,万一惹恼了汉国,也不好。
这下有了汉王枢的保证,她便可以不提心吊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九月十九日,戊午,有霜。
汉国的车驾终于全部赶过了潏江,加快进度奔赴鄄城,若不出意外,赶在二十日前应该能够抵达。可是不巧,半上午的辰光,天上飘起了雨滴,气温骤降。避免马车打滑,队伍只好又放慢速度。
刘枢倒是不急,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是否会迟到,也不在意成为盟会的主角。这几日,她没叫任何人来王车里解闷,只是独自一遍一遍想着后面的计划,她眼睛落在随行人员的名册上,心里却想着那些没来的人。
只有她心里明白,那些没来的大夫才是属于她的人。
她将他们留在沣都,就像渔夫向池塘里撒下渔网,渔网会顺着水势快速张满,只待她回去,便是收网之时。
初秋的郑国官道上吹起凉飕飕的风,夹杂着细丝一样的冷雨,车轮咕噜咕噜的向前滚动,刘枢想着郦壬臣就在后面不远的某一驾轻车中,也许正在陪着高傒聊天呢。不过她始终没有传唤她。
九月二十日,己未,雁南归。
泠雨送秋,轻寒迎节,江枫晓落,林叶初黄。鄄城将近,侍女早早服侍汉王换好了礼服。
刘枢走出车厢,登上车板,看看天色,卯时已过,鄄城就在三十里外。
再快些。她淡淡下令。
诺!御马的车府令扬起马鞭,卖力赶路,带动着身后的几十乘马车都快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盟会将在辰时举行,他们恐怕是赶不上了,但是赶不赶得上不要紧,要紧的是汉国的态度。所以汉王才早早便换好礼服。
一个时辰后
汉王仪仗到!
郑国的城头传令官大声通告,城门本就是敞开的,刘枢像其他国君到来时那样,身着王袍,手扶车横致意,穿过城门。
这时候,六国的国君已经依次登上典礼襄台,听到节节传报声,均回头去看,汉王的车马刚到,来不及停在行宫,直接停在了襄台之下。
刘枢抬头看去,只见六国国君皆隆重衣冠,立于高台,台下左右是六国的仪仗,依次排开,各国群臣装容整肃,也排成六个阵营,将高台围拢一圈。
旌旗蔽空,钟鸣鼓擂,万众庄严,兵马在列。盟会刚刚开始
这是第一次,天下七国国君同聚于一处,只有见惯大场面的人才能镇得住此情此景。刘枢不用见惯大场面,她自己便是大场面。
她步下王车,步履从容不迫,表情镇静从容,虽然迟了几刻,但丝毫不慌张,她已经打好腹稿,想好到时候怎么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襄台是只有国君和少数几个随从大夫才能上去的场所,其余的仪仗队伍和大夫们都留在台下,列在其他国家队伍之侧。
公冶长作为郑伯的礼赞官,立于郑伯身后,他自然也见到了刘枢缓步而上的情景,这恐怕是他一生也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
只见连绵几日的细雨稍歇,天边的云层中透出金橘色的日光,汉王一下马车,郑国的礼仪官便奔下高台去迎接。她沿着土黄色的夯土台拾级而上,步态端庄又不失一种松弛感,与那些古板谨慎的国君全然不同。
走得近了,公冶长得以看清汉王枢的样子:丹凤目,悬胆鼻,英眉朗面。墨色的王袍上交杂着赤色的夔龙纹,腰间一柄长剑,垂一排玉组,头上一顶蟠螭纹镂空金冠,熠熠生辉。
公冶长从没见过能将黑袍金冠穿的如此好看、如此有气势的人。这样的女人,任谁见了第一面都会被震慑的。
这才是高悬于汉国上空的太阳。
公冶长自诩清逸之士,眼高于顶,全郑国什么样的王庭勋贵没有见过?哪怕这几日又见了许多天下名流、国君将相,也不能使他为奇,唯独汉王枢,于七国君王中,给他独一份的感观。
汉王枢抵达台上,与齐、郑、申、陈、蔡、鲁各国国君见礼,六国国君也以平礼回之,随后在礼官的引导下各自就坐。
刘枢年纪虽轻,却只带三名大夫上来,可见其底气十足。襄台上置祭坛、帷幔、旗帜、桌案,七国国君围合而坐。郑伯姒好作为东道主,先站起来发出第一道外交辞令:
日中则移,月满而亏,天下之势,唯此公商,孤有旨酒,嘉宾式燕!
既然是正式场合的外交辞令,规格如此之高,就不可能用大白话来说了,而是要引经据典,骈四俪六,这是作为国君与贵族必备的礼仪技能。
郑伯这么一说完,身后的礼赞官公冶长立马就明白了国君的意思,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向各国表示欢迎光临,于是他朝台下高声宣道:
郑乐府,奏《嘉宾》之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也是国君们举行会议时必备的一个环节:诗而和之!
既然是《诗》,那便是要唱出来的,台下早坐着各国的乐府团队,都是各个国君自己带来的。郑国的乐师们听到礼赞官的命令,便很默契的开始吹吹打打起来。
一时*间,编钟与石磬同鸣,讴者与舞伎同起:
敦彼行苇,牛羊勿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女,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授几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肴脾臄,或歌或咢
【注】引用自《诗经·行苇》
讴者们连唱四阕,乐曲欢快,这是一首热烈欢迎宾朋的诗歌,顺便表达了兄弟姐妹团结一心的美好祈愿。
一曲奏毕,大家都很满意,尤其齐王于最满意,她欣然瞧了郑伯一眼,夸他上道。
以齐王为首的各国国君轮流发表了几句夸赞和感谢的句子,也是各自旁征博引,口吐锦绣。
各位国君即使平时在自己的宫闱里玩乐无度,但是到了这正式盟会的场合里,谁也不落下风,表面文章做的一个比一个好。
国君与文人不同,他们从小学习的一切诗词歌赋,都是为了日后政治的功能。作为国家的代表,他们在集体盟会时要能即兴赋诗,出口成章,拉近与宾客的关系,不能只会喊彩,彩,彩和妙,妙,妙。
等国君们都彬彬有礼的赞谢一轮,随后郑伯适时提樽,邀各位共饮一杯。至此,便是完成了第一轮的外交辞令,在天下公认的礼仪中,以上过程叫做诗赋外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外交方式,虽然非常繁复累赘,但是用诗赋作为外交辞令,对于一些不便明讲的事,就可以采取暗示,针对敏感的问题,就可以作弹性解释,婉转而又微妙;
国君与外交官们用吟诵诗赋的形式来阐述自己的思想和态度,或颂扬或恐吓,或友好或嘲讽,或请求或承诺,或逢迎或拒绝即使不合双方之意,也不会撕破脸,伤了国君面子,大家依然可以言笑晏晏,气氛融洽,进退有度。
这在外交中非常重要,能够为谈判创造模糊的空间,一切实用的、冰冷的外交算计都暗藏在这些温文尔雅的吟诵声中了。
等郑伯姒好坐下了,汉王枢自然而然站了起来,为表失期歉意,她理应在东道主做完开场白之后向大家交代一番。在商谈正事的盟会中,这种礼节性的道歉最好越早做越好,如果太晚,处境将比较尴尬。
所以她切入的时机非常合适。
刘枢站起来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集中到她的身上了,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无能暴戾,践祚二十三年还未亲政的女王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刘枢清晰又富有感情的语调在高台上扩散开来: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盟,失路于野,念兹在兹,罪咎何尤!
她讲完,身后的郦壬臣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没错,汉国此次的礼赞官,刘枢选郦壬臣来做。
郦壬臣敏捷地体会出了刘枢想表达的意思,这话是说:
秋天的冷雨气候实在恶劣啊,连南飞的鸿雁都在艰难抖动翅膀,我们非常乐意来参加此次盟会,但实在不小心耽误了路程,心中忧愁万分,对于自己的过失,一直在反思和懊悔,希望得到长者的原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短短几句话,既阐明了失期的原因,又表达了愧疚的心情,还摆出一副任凭长者责罚的态度。
在坐的国君大部分都比刘枢年长二三十岁,于是她的措辞也给人感觉带了点调皮的意味,严肃中带点轻松,各位国君听后均莞尔一笑,谁又当真与她计较呢?
依照这个意思,郦壬臣在脑中飞速筛选一遍,选定了一首最恰当的诗歌,对台下宣道:
汉乐府,奏《匪宁》之乐上阕!
台下的汉乐府乐师们接到命令,也立即演奏起来。不同国家的乐曲风格也不同,哪怕是同样的诗赋,也能演奏出千变万化的气质来,郑声柔媚而靡靡,汉声却凛凛而磅礴: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圣王,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言。式夷式已,小人弗殆;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王不宁,不惩其心。忧心如酲,尔罚何力!
【注】改编自《诗经·节南山》
之所以只唱奏上阕,是因为这首诗歌全文并非都表达了道歉的意思,如果全部吟诵出来,未免跑题,只有节选出上阕来,才能符合汉王的意图。
作为大型外交活动的礼赞官,得有不亚于任何人的学识,要像喝水一样熟悉各类诗词歌赋,还要能够在揣摩上意的同时会适当的断章取义。
上阕奏毕,六国国君脸上都露出宽和喜悦的颜色,大家象征性的轮流发表一句评价,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郑伯再次提樽,邀各国国君同饮,接着进入下一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候齐王于便站了起来,在今天,她才是正儿八经的主角盟会的发起者。
她穿着全场最艳丽的紫袍,身量精瘦,她笑起来的时候,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颜色娇美,引人赞叹,不笑的时候,又目光精明,仿佛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洞察。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位,最后在汉王枢身后的郦壬臣身上停留片刻,两束目光相遇的时候,郦壬臣礼貌的避开了眼睛,像是在表示对别国国君的尊敬。
姜于的心却为此揪了一下,两年了她们快两年没有见过了,如今再重逢,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棕色的厚大礼袍穿在郦壬臣的身上,她头戴银丝编织的进贤冠,帽冠两侧插竖起的白色鹖羽,这样的服饰和冠帽在汉国象征着高级卿大夫的地位。她袖口的花纹是代表司法的解豸神兽纹样,更明明白白展示出她作为汉国廷尉的身份。
姜于怎么也想不到,郦壬臣会去了汉国,竟还在短短两年坐到了廷尉的位置。同样,郦壬臣也绝对想不到姜于会成了齐王。
姜于只觉喉咙苦涩,如果她早知道自己会成为齐王,如果再晚一些放少卿走,她是不是有机会将她留在齐国,留在身边呢?
可是不可能有如果。
风云际会,天下不宁,她们被命运的飓风裹挟着推到了截然不同的两极
姜于收回了视线,整理思绪,提高声量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孤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困?大夫君子,无责我忧。百尔所思,不如所共。
【注】改编自《诗经·载驰》
她这话是说:我孤独的走在茫茫原野之上,看到茂盛的麦子,想要去找大国帮忙,可却无依无靠,有谁能够明白此等困境?各位君子,请你们不要责备于我,当此之时,不如同我一道吧。
听她这样说,六国国君的脸色都变得凝重,姜于所说的困境,自然就是指楚患了。
姜于也通过这段话率先点出了盟会的主题:联合抗楚!
齐国的礼赞官郦渊向台下宣布了演奏的篇目:齐乐府,奏《大国》之乐!
伴随着齐国乐师们的演奏和讴歌,也给各国国君一个思考缓冲的时机,虽然他们早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策略,但是具体怎么随机应变的讲出来,也是需要认真斟酌的。
这首《大国》也真是选得妙,一方面道出了楚患严峻的事实,在坐的那几个小国平日里没少被楚国欺负掠夺,若无大国庇佑,他们很难过好;另一方面又突出了齐国的大国意愿,给盟会的走向定了个调子。
【注】本文关于诗赋外交的内容也参考了相关文献,详情见作话
第95章鄄城之盟2二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鄄城之盟2二更
待齐国这首《大国》奏毕,申国国君便率先站出来,表示支持,他的礼赞官也叫申国的乐队唱奏了一曲表达投桃报李之情的《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注】引用自《诗经·木瓜》
申国一表态,陈国国君也坐不住了,赶紧出来表态,毕竟它也毗邻楚国,如果有个大国能庇佑自己,那再好不过。
于是襄台下又是一阵诵之,歌之,弦之,舞之,琴瑟以播之,笙箫以传之
陈国以超高的音乐水平闻名天下,一曲奏毕,人人如听仙乐,赞不绝口,陈国国君也脸上增辉。
等陈国表完态,蔡国便站了出来,总是仰着脑袋走路的蔡国国君对任何事都抱有怀疑态度,他摸不准齐国的诚意如何,会不会只是赚个吆喝,根本不出力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况且,蔡国虽然也是小国,但并不与楚国接壤,真要发生什么战事,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到他的国土上来,他真的有必要倾力投靠齐国吗?
于是蔡国选取了一首意义相对保守一点的《采薇》演奏出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
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这个要表达的意思就没有申国和陈国那么热烈了,蔡国选择这首诗,是在告诉齐王于:既然你们都那么说了,那我也就跟着你们一同奔波吧!像齐国这样的君子大国,可不要诓骗我们小小的蔡国呀。
齐王于当然听得出来这层意思,她心里作何感想不得而知,脸上始终挂着款款的笑意,举起酒樽,邀大家共饮一杯。
到此,还有汉、郑、鲁三个大国没有表态。
这三国中,汉国的态度无疑是最重要的,因为汉国乃边隅之要害,中原之藩篱,凭一国之军力,抵御狁方不犯中原,在天下诸国中,汉国也许是最不活跃的,但它肯定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来到鄄城前,郦渊便已经提醒过齐王于,最好早早确定汉国的态度,这关系着夹在汉齐之间的郑国的决策,也关系着鲁国会不会继续乖乖依附于齐国。
当今天下大势,齐国综合国力最盛,而汉国军力最强,郧国地处偏远,不掺和中原诸国的政事,也不参与盟会。齐王于想做联合七国的领头人,必须要稳住汉国的情绪。
齐王于又站了起来,看向汉王枢的方向,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郦壬臣身上,不禁暗自喟然,经过方才两轮礼赞,使她明白郦壬臣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汉臣,与齐国没有一点关系了。
姜于端起酒壶,单独敬向汉王,前为寿曰:有酒如渑,有腴如陵。孤亦中此,与君复兴!
【注】引用自《左传·昭公十二年》
这话是说:今日盟会的美酒如蒸馏的一样甘醇,山珍海味像山陵一样堆积,我愿意与您一同主持天下的兴盛。
寿毕,郦渊选了首诗歌,叫台下乐府弹奏起来,齐王的意思,很显然是以退为进,表达出想和汉王枢一同担任盟会首领的愿望,问对方意下如何。
刘枢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妙的光,这下子,是逼她不得不回应了。没想到齐王于如此急切要确认这件事,不知道齐国究竟欠了楚国什么,以至于姜于这般忐忑?
她饮下姜于祝寿的酒,等歌舞止歇,便也举樽回敬道:
沔彼栎水,朝宗于海。共武之服,以定邦国。
【注】引用自《诗经·栎水》
这前句是说:那满满的栎水啊,都向东朝拜于大海仅仅前两句就已经鲜明表达出汉国乐意像水流归海一样侍奉齐国为盟主的态度。汉国并不打算和齐国一起担任领头人,只做追随者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惊讶万分,她没料到汉王枢竟然这么干脆又好说话。
但刘枢后句话的意思又很玩味了可惜我国一直致力于武力之事指抵御狁方,以此来安定天下。
这话的潜台词是汉国无暇再顾及出兵楚国了。
总体理解下来意思便是:态度给够,但一毛不拔。
洪亮的汉国乐声响起,齐王于趁机仔细思索着是否该更进一步,叫汉国多履行点任务。但她还没想好,就听到汉乐府的音乐里带着一丝杀气,这才惊觉这是一首战歌!
郦壬臣恰如其分的拿捏准了刘枢的意思,选了一首《凯风》,既表达同仇敌忾的联盟之谊,又给予警示作用。
姜于听懂了这层弦外之音。
姜于叹了口气,饮下了刘枢敬他的那樽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能要到汉国这样的承诺,已经不算亏了。
汉国表完态,郑国作为七国中最大的墙头草,也马上表示奉齐国为主。
最后是磨磨蹭蹭的鲁国,作为齐国的老牌盟友,鲁国没胆子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唱反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所有国家都达成了一个相对统一的意见:以齐为盟主,认姜于为霸主,协同调度拒楚之事。
第二日,诸国国君便在襄台上举行盛大的盟誓典礼。
古礼云:约信曰誓,莅牲曰盟。大盟则饰其牛牲。
推选天下霸主,盟誓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必须用到最高规格的礼制,杀牲歃血以示庄重。
郑伯早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祭祀礼仪的工具,奉上神灵昊天的牌位,挖好坑穴,即坎,然后以牛、羊、豕为牺牲,杀于坎上,割牲左耳,以盘盛之,摆上祭坛,取其血,以青铜敦盛之。
祭祀的钟鸣振振,古朴清肃,诸国乐府同奏祭祀礼乐,场面庄严盛大。齐王于一身肃穆的礼服,立于台前,命人宣读写好的盟书:
天下为一,同心拒蛮,无相害也,有违此盟,神明殛之,俾覆其师,无克祚国,及而玄孙,无有老幼!
【注】改编自齐桓公盟誓词
诸国国君也皆着礼服,一同向黄天后土神灵祷告,蘸取青铜敦中的鲜血涂于唇上,此为歃血为盟。
随后将盟书的正本放置于玉匣内,和牺牲一起埋于坎中。盟书的副本由参盟各国各自带回一份保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既已认了霸主,各国地位便不再平起平坐,由齐王于领头坐在最上首,接受郑、鲁、汉、蔡、申、臣国君的揖礼。
此一时,天空廓落,云幕低垂,夕阳西斜,高台萧然,盟誓典礼接近了尾声,这场持续了整整一日的典礼也预示着天下形势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从此往后,只要楚国有北上的意图,诸国便要听令于齐国,拧成一股绳,在齐王的统一调度下压制住楚国的狼子野心。
随着楚国实力近些年愈发强大,产生这样的新局面可以说是必然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经指向,区别仅在于谁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也是齐王于此生最巅峰的时刻:众国宾服,统合四方,不到三十岁的她从流浪王女摇身一变成了万王之王。
这样的遭遇使她自己都觉得吃惊而不真实,她头一次体会到权势浇灌下的快意。
而这样的新局势又能维持多久?谁也无从得知了。
盟誓后的第三日,便是热闹欢庆的宴饮聚会了,大家终于可以卸下那些一本正经的外交辞令,以轻松诙谐的状态一起欢饮达旦一番了。
这方面正是郑国人擅长的,公冶泰为了刺激各国贵族们的消遣欲,精心筹办了这次宴会。
宴会在鄄城行宫内举办,齐王姜于面南而坐,郑伯、汉王东向坐,其余诸王西向坐。酒宴安排在一处清凉台上,四面合拢的帷幄都卷起来,四方通风,各国陪同的卿大夫们围着台子坐好几圈,台下是郑乐府演奏的六佾舞。
酒过三巡,舞姬退散,各国开始搬出了自己的拿手节目,聊以助兴,往常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鲁国此时却破天荒的第一个站出来,命令自己的舞班为新盟主献上了一支《韶箾》舞曲。
鲁地的乐舞非常具有古朴的美感,姜于看过都忍不住夸赞道:德至矣哉!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她正高兴,始终坐在鲁公身侧的康季公便站起来,提樽向齐王祝寿道:
承蒙盟主厚爱,这一支舞,是为祝愿齐鲁两国情谊长存,祈愿鄄城之盟固若金汤,也是祝福姜姚两氏婚约美满的。
此话一出,诸位国君的脸色都有些微妙了,姜姚两氏的婚约难道是说齐王于与鲁国翁主的联姻?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婚约还能做数吗?鲁国现在提这茬是想干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齐王于身上,而齐王于神色一变,迟迟没有去接受那樽酒,不过也没有开口拒绝。
有些秘事旁的国家可能不了解,但姜于却了解的很呢。好你个康季公,几个月前还要杀自己呢,现在却又摆出亲家公的姿态来求姻缘,岂非可笑?
她看向康季公,康季公的表情却理直气壮,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的理直气壮是有理由的,鲁国已经按照齐国的意志秘密杀掉了小公孙姜勉,这就已经足够说明鲁国的诚意了,一债抵一债,齐国还有什么理由揪着往事不放呢?
在天下政局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齐王于既然可以前脚和楚国眉来眼去,寻求庇护,后脚又召集诸国联盟抗楚,那么为什么不能和鲁国再续前缘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姜于又看向坐在肴案之后的鲁公,却是一副低着头的软弱模样,紧张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似乎是她思考太长时间了,她也确实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康季公的话,她不欲当场给出承诺,但也没盘算好如何回答来做个过渡,欢乐的宴会一时间有些冷却下来的意思。姜于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这时候有第三方干预一下就好了。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寡人年纪轻,见识少,还是头一次瞧见,臣子替君王起来祝寿的呢
姜于惊讶的朝旁边看去,说话的是汉王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刘枢手执玉杯,一副神色悠然的模样,语气似是单纯的疑惑,又似是在指出康季公不合臣子之礼,她笑着继续道:可见鲁公该是极为爱重康季公吧。
听到后一句,鲁公赶紧站起来,顺着刘枢给他搭好的台阶下来,这确如汉王所说,孤之叔父乃鲁国肱骨之臣。
鲁公也提酒朝齐王于祝寿道:所以,这樽酒要共敬盟主,祝愿盟主安康。
齐王于瞧了眼汉王,又瞧瞧鲁公,立刻便心领神会,也站起来,笑着饮下了鲁公和康季公祝寿的两樽酒。
她愿意喝这酒,就说明没有一口拒绝康季公提出的问题,但也没立刻答应下来。具体的决定需要回去之后,慢慢再做商榷。于是鲁公与康季公也欣然回到了座位上。
宴会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台下吹吹打打,台上觥筹交错,各国的使团又轮番上演了好几个节目,就连围台而坐的各国大夫们也互相熟络起来,谈成了好几码生意。
齐王于于应酬间频频观察着汉王枢的举动,心中只觉得惊奇万分,天下人都传言汉王枢昏聩无智,色厉内荏,可连续两天接触下来,她却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这表明汉国王廷的水,可比旁人想象的要深啊。汉王也绝非什么简单角色。
第96章鄄城之盟3
鄄城之盟3
在宴会氛围的最高潮,郑国作为东道主推出了他们的节目:玉树临风的公冶长由舞姬们簇拥着步上台,执剑礼拜,朗声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盟主与诸王饮,永修同好,鄄城无以为乐,请允许小臣献剑舞一曲。
善。齐王于点头道。
只见公冶长拔剑起舞,身姿潇洒,剑如流水,看的众人连连称赞。
据说这公冶长的剑术是师承于名家剑客,于九国中难得一见,所以引来称赞不足为奇,连围坐于台外的大夫们也都抻着脖子想要一睹风采。
刘枢却兴致不高,只一个劲的饮酒吃菜,偶尔抬头瞧上两眼,公冶长暗中观察她态度,不免挫败,剑舞毕,满座拍掌喝彩,汉王也跟着鼓掌。
随后公冶长代城主朝诸王一一祝寿,诸王见这小生唇红齿白兼之剑术优秀,都对他态度不错,多喝了两杯,夸赞城主公冶泰生养了个好儿子,将来必成气候云云,然后又各自攀谈闲聊起来。
然而少年意气最是冲动,待公冶长走到汉王跟前时,忽然开口道:听闻王上剑术卓越,小臣斗胆,不知可否赐教?
二人年纪相仿,但尊卑有别,提出这样的请求,未免太过大胆。刘枢面上笑一笑,眼底却是毫无在意,汝从何处得知,寡人剑术卓越呢?
这碰了个软钉子,公冶长只好硬着头皮道:汉剑之利,乃天下之首,汉国剑客的剑术也自然是极好的,更何况王上您呢?
这句汉剑之利倒是夸在刘枢心坎上了,她目露欣然,终于正眼瞧了公冶长一眼,她手按在龙渊剑的剑柄上,笑道:果然是个伶俐之人,可惜寡人不会拔剑的。
是小臣不配受教么?
非也。刘枢道:寡人的剑,只会用在战场上、用在敌人面前。如此,汝还想看寡人拔剑吗?
她的回答令公冶长吃了一惊,心生凉意。仅仅三言两语,又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位女王的认识,君王之剑,岂可随意用来舞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冶长默然一瞬,心中愧然,恭敬道:小臣明白了。拜伏一礼,退下了。
这本是饮酒作乐宴会中一场小小对话,却被齐王于注意到,并尽收眼中,她越发对汉王好奇了。
她扫视在场吃喝的所有君王,隐隐感觉到,也许汉王枢才是他们当中最不容忽视的角色。
她本想再找个话题与汉王聊聊,正要举杯,忽见有一汉国传令官匆匆而来,由侧面上台,悄悄附在汉王耳畔说了什么,还说了挺久。
汉王神色有一瞬凝重,随后如常,挥退了传令官,主动提樽对大家笑道:弊国忽有急情,待从速处置,寡人只好先回一步。
她这样一说,大家都感到意外,但盟会毕竟已经结束,早一点回去也无伤大雅,于是郑国国君象征性的挽留道:何急一时,待看过几支曲子,明日回程也不迟啊。
其他国君也跟着郑伯附和起来,齐王姜于坐直了身子,她是真情实意想要留住刘枢,便道:正值仲秋,更深露重,夜间恐不好赶路,孤还想与汉王促膝长谈一晚呢。
诸君的情谊,寡人心领了。刘枢叫侍从斟上满满一杯,以示诚意,执酒在手道:既为同盟,盟主英贤盖世,往后机会尚多,寡人仅以此樽谢罪了。
众人见她果真执着,便也不再强留,刘枢一口气饮下满满一樽清酒,从容站起。
姜于要再说点什么客套话,却被接下来眼前所见惊住了。
只见汉王站起后,台下的汉国大夫们和兵士们竟然紧跟着同时站起,无论是正在进食的还是饮酒的还是聊天的,全都同时放下手中的活动,不约而同随君王一气站起。浩浩荡荡、齐齐整整一片,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这已经成了这些臣子们的日常惯性。
这阵势唬的台上诸王俱是一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一人起身,则万人起身。君王站着的时候,臣子谁还敢坐着?
昨日盟会典礼上,所有士大夫都站在襄台下,所以看不出来,今日则不同。
正在尽情舞蹈的舞姬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汉王则一副很习惯如此的模样,走到台中,朝盟主揖礼作别,又说了些许谢罪的话,姜于愣愣的受她这一礼,又愣愣的回拜。
汉王再一一朝其他国君揖礼作别,其他国君都赶紧回礼。
刘枢就这样很礼貌也很有风度地揖礼一圈,叫人挑不出错来,然后回身步下清凉台。
姜于惊奇地看着刘枢走向汉国卿大夫队伍中。她虽一言不发,但那气度像是一只大黑藏獒走进了羊群,而臣子们也像敏捷的羊群一样,迅速的往旁边闪开一条笔直的宽道,垂首伏低给她让路。
刘枢就这样自如轻快地穿过了他们,随后队伍又在她身后渐渐合拢,大夫们按次序排列,跟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为了不打扰到大家,汉国的人马一眨眼便都退出去了,进退非常得体,没有给人带来不便,但是却给行宫里的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等剩下的国君们重新坐下宴会的时候,一个个都仿佛还在梦里。过了一两刻,才又恢复了欢乐笑闹的场面。
郦渊注意到刘枢最后离开的时候,一左一右跟着最近的大夫分别是相国高傒和廷尉郦壬臣。
高傒在郑国这几天话都不怎么多,也不怎么出头表现,可能是回到了他曾经发家致富做商贾的地方,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应吧,这是他羞于启齿的经历,他生怕有过去的人认出他来,说出他曾经穷困潦倒的青年时代的笑料,于是他尽可能把存在感压到最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的位置则让郦渊感到意外,虽说廷尉位居九卿,但是论资排辈,郦壬臣年纪轻轻也不该站在汉王的身侧,相国高傒竟也没有不满。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郦壬臣已经取得了高傒与汉王的双重信任。
郦渊附在姜于身旁,小声道:王上,过去的人,就叫她过去吧,不值得再想。
姜于表面上与大家推杯换盏,听到郦渊的话,她心中一凌,偏头低声道:老师这是何意?
郦渊叹了口气,道:王上,您不妨想想看,郦壬臣至汉以后,三迁其官,短短两年不到,便做了汉国廷尉,如今还被汉王选为礼赞官。
那又如何?
这说明郦壬臣才华惊人,并且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郦渊点到为止。
郦壬臣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已经选择了汉国。
姜于觉得胸口憋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这是事实。
她低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谋臣择主而侍,谁说一个士人只能就一国了?郦壬臣最终归于哪里,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吧。
姜于慢慢饮下一杯酒,她泱泱大齐,以后还吸引不到最优秀的士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很矛盾,有时候,她的表现出乎他的预料,她绝情狠心的不像从前的那个翁主,但有时候,她却又被一些无端的旧情干扰。
姜于并不是以接班人的要求被培养长大的,所以她的想法行为也和寻常的君王大不相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郦渊也没法准确判断。
他只能尽己所能给出提醒:以臣所见,倘若一日,刘枢为王,郦卿相之,则天下可得。望王上小心为好。
刘枢为王,郦卿相之,天下可得姜于在心中默默重复这句话,她又望向坐在下首的诸王与群臣,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天下霸主毕恭毕敬,服服帖帖。
姜于悄悄攥紧了拳。不,她不会输的。
第97章雪耻二更
雪耻二更
自鸾驾从鄄城归来之后,汉王廷内便氤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浮于表面的事件是汉王枢又一次下发了遣送郧国公子衷回国的王命,高傒也再一次派人予以封驳,还心想汉王真是屡战屡败,以卵击石。
可是没成想,这封王命竟然畅通无阻的一路走到了外事司的流程,再差一步就要选派兵甲护送公子衷启程了。
高傒还是从他的儿子高封口中得知这情况,他惊讶的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廷那些大夫在做什么?郦壬臣在干什么?为什么不阻止王上!封驳王命不是很容易吗?她这个廷尉还想不想做了!
高傒大怒,同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这个月来,以郦壬臣为首的他最信任的高氏党羽也很少有人来主动拜会他了。
高封见他如此动怒,也跟着紧张起来,劝道:父亲息怒,谅他们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浪来,明日便是大朝会,父亲何不去整肃一顿,敲山震虎?
高傒略一想,点头认可。
然而第二日的大朝会,也是大汉国历史上最不寻常的一次。起先高傒率领大夫们进入司马门的时候,一切还都是按部就班的样子。
不过当他抵达蕲年殿前,迈过覆盎门后,眼前的景象便与平常迥乎不同了:
只见蕲年殿的九十九级高阶之上,摆开了汉王的仪仗,汉王居中面南而坐,盛服衣冠,中黄门侍女宦者各持门扇铜牦,左右侍立。
台阶上排着两列*全副甲胄的羽林卫士,矛戈根根竖立,散发着幽幽寒光,压迫感逼人。
待相国、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卿、博士等所有人全部进入殿前的大广场后,覆盎门忽然关闭,顺便将一众王宫尉卫都拦在外面。
外面的王宫尉卫看着眼前紧紧关闭的大门,摸不着头脑。紧接着,他们身后的笃礼门也轰然关闭,前后都没了去路。
这发生的太突然,高傒率百官立于广场,听到门外响动,虽不明就里,但脸色还算镇定,他冷冷朝上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上欲何为?为何不殿内听政?
刘枢面不改色,对诸卿道:相国摄政二十四载,行昏乱,危社稷,以相权恃凌君权,为之奈何?
诸大夫皆惊鄂失色,莫敢发言。
郦壬臣混在其中,也觉得今日的场面太过突然。她又想到前几日汉王秘密叮嘱她做的那几桩事情,像是在筹备着什么,不禁默默猜想难道,就是今天吗?
高傒按剑朝前迈一步,扫视一周,掂量了一下这场面的轻重,随后冷笑:王上未免太心急,老臣何罪之有?
刘枢道:相国还是看过此人再说话吧。她侧身唤道:太尉大将军一路辛苦,这便请来吧!
群臣俱是一悚,只见那位久在北境不归的太尉大夫从殿后走了出来,一副全副武装的老将架势,后面跟着他的儿子符韬。
大将军符虢身长八尺,头发灰白,容色粗粝,眉疏髯长,只站在那里,便透出久经沙场的杀气。
这下连高傒也慌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破绽,他简直不敢相信:太尉怎么太尉大夫竟然置狁方犯边而不顾,贸然回都,你是想要汉国丢土亡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却见太尉符虢走上前来,站在王侧,道:狁方已被汉军尽数击退,何来犯边?臣奉王上之命前来铲除奸凶,何来丢土亡国?
高傒有点不敢相信,狁方怎么可能被尽数击退呢?在他的计划里,符虢就是老死在北境也不可能回得来的。
这时,刘枢又发话了:相国是不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私通敌国,为狁方输送物资的事是怎么被发现?又如何被解决的?
此一言,群臣又是一阵哗然,相国私通戎狄?这也太惊骇世俗了。
高傒昂然道:老臣总理百事,总揆百官,为汉国鞠躬尽瘁二十余载,无凭无据,谁敢问罪?
他这是有恃无恐,高傒自信手中有三样筹码,是刘枢绝对无法撼动的:一是无孔不入的高氏党羽,已经渗透进整个王庭,如此多的士大夫赖他而活,汉王独木难支,法不责众,怎么可能扳倒他?
二是王宫尉卫听令于他,即使要起刀兵,汉王仅凭羽林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是各郡各城的郡守与州兵,他也是能调动大半的,只不过距离太远,一时间可能难以回旋。
好一个谁敢问罪!苻虢一步上前,怒目而视,按剑发问:
老臣远离沣都多年,浴血沙场,难奉御前,相国大夫身为三公之首,虽先王托命之人,竟这般有恃无恐吗?尔等高氏是连大汉三十万北军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高傒一震,怎么也不敢相信符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北军统统都撤回来。为防有诈,他飞速看向汉王。
刘枢不置一词,神情淡然无波,仿佛胜券在握。高傒这才彻底意识到,原来汉王早早便掩人耳目的布置好了这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未知的惧意开始慢慢袭上高傒心头。
苻虢又朝他靠近一步,那股杀气逼的高傒不由得退后一步,这一退,便泄了他大半神气。
苻虢根本不给他再思量对策的机会,粗重的嗓门朗声道:
先王托我等以幼孤,寄相国以汉室。汝却大权独揽,谋害太师,勾通敌国,困大军于北境!今群下怨沸,社稷将倾,令汉家绝祀,民生疲敝,汝有何面目见先王于地下乎?
字字铿锵,振聋发聩。
高傒按剑的手一抖,符虢几句话就揭了他老底,这几句话也惹得其他大夫们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当年太师归氏一门的谋反大罪,也是高氏陷害所致吗?
高傒强自镇定心神,反驳道:太尉离都多年,很多事不了解,休要血口喷人。这普天之下,谁都有可能对不住先王,但绝不是我高傒!
苻虢一怔。
高傒轻蔑的环视一周,大声道:诸位可别忘了,当年是谁力举先王,匡扶汉室的?若无我高氏倾力支持,冒死护送,先王何以能成为先王?若无我保驾扶持,如今的王上又如何能成的了王上?!
他这句话一讲出来,广场上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他说的是实话,这两点谁也没法反驳。
单是从龙之功这一项,便足够他高傒一辈子躺在汉国的功劳簿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呵久不言语的刘枢忽然低声发笑,引得大家都朝她看去。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脸上挂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
相国说得好啊,你劳苦功高二十余年,汉国百姓只知有高氏,不知有君王,寡人看这王位不如换你来坐,或者换你儿子坐更合适?
高傒咬牙道:王上何出此言,老臣惶恐。
哈哈哈你整日一口一个惶恐,刘枢大笑,倏然站起,眼风如刀:
高相国,这么多年了,究竟是谁叫谁惶恐!!
挟君王以令群下的把戏,刘枢受够了。
刘枢的话语如寒冰般瘆人:看来你们做商贾的,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给自己留。
她一挥手,来人。
随着一声令下,广场侧门打开,两名打扮朴素的臣子走进来,匆匆上前,看她们的着装,应该是城宰或者郡守级别的大夫,在场的卿大夫们都不认得这样官阶低微的大夫。
郦壬臣却认得其一,正是王莹!而另一位的名讳,也在她们走近参拜的时候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臣,赵必姜,叩见王上,王上万寿。
这一句介绍过后,其他人都反应平平,郦壬臣的内心却掀起一波惊涛骇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赵必姜?
那个之前做过彭城令还给自己送过麦穗的赵必姜?
那个王莹写信举荐上来,请她找高傒帮忙提拔的赵必姜?
那个最后被高傒派到北境去疏通狁方关系的赵必姜?
她竟然也是汉王的人?!
见到这两个人,高傒终于也不能镇定了,即使她们还一言未发,却似乎已经将他打败。
宗正大夫!高傒急忙转身大喊:王上定是神思不宁,病入膏肓了,还不快快扶王上回宫,好生开导。
宗正原本是高氏的人,但高傒这一声命令过后,广场上却鸦雀无声,根本没人出来执行他的话。
权力至高无上的相国大夫,头一次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这场面多少有点好笑。
高傒一愣,难道宗正也成了汉王的人?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弘农大夫何在!他又试探着看向队伍,叫人。
然而弘农大夫假装没看见,害怕的偏过头去。
廷尉大夫?高傒又阴森森的看向郦壬臣。
郦壬臣当然不会应他,只报以冷漠的回视。
你高傒被呛的一晃,他从没见过郦壬臣这样的眼神,这种仿佛对他恨之入骨的眼神。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郦壬臣吗?
现在高傒都不敢确定了,他亲手打造并维持多年的高氏团体,是否已经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高傒这才明白了,当他在门客中发现一个背叛他的人时,其实整个高氏已经从上到下都是叛徒了。
你你早就反水了,是不是?高傒盯着郦壬臣,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他设置了那么多重重考验,精心安插在王庭的门客,竟然那么快就倒戈了。
谁料郦壬臣又给了他致命一击,她淡淡吐字:从未归附,何来反水?
高傒只觉胸口气血上涌,身形一晃,他明白,高氏大势已去。
他永远都想不到,对他百般巴结的齐国人郦壬臣会是刘枢安插在他身边最致命的间谍!
随后刘枢便叫王莹与赵必姜上前说话,一五一十的讲出他们是如何在取得高傒信任的前提下,接受王命,远赴狁方解决问题的。
有一乌孙国,毗邻狁方,常年遭到狁方游牧族的侵害,狁方杀掠乌孙族人,抢夺牛羊财物,乌孙国王忍无可忍又无计可施。就在这时,汉王采取远交近攻之策,向乌孙国悄悄抛来了联合攻击狁方的橄榄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高傒不断和狁方勾通曲款,使之连年骚然汉国北境,汉军难以还都,军费开支巨大,那么刘枢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暗中派亲信去联合乌孙国,给予好处,叫乌孙国从后方偷袭狁方,汉军与乌孙军两方夹击,狁方自顾不暇,多次大败,便无法频频骚扰汉境了。
苻虢这时也上前,恶狠狠的盯着高傒,道:若非王上良策,叫臣与乌孙国联合痛击狁方,使狁方元气大伤,恐怕大汉的北军再过十年也未必能班师回朝。
而赵必姜便是刘枢安排去履行这件事的人之一,也因为此人是通过郦壬臣举荐上来的,所以没有引起高傒太大的怀疑,办起事情便顺利多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更有千千万万个赵必姜,安插在汉国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岗位,都是汉王默默培植的亲信。
众大夫听完这些环环相扣的策略后,都感到又是惊诧,又是后怕,没想到平日里多病多灾又不务正业的汉王,竟然在暗中筹划了这么多事,收拢了如此多人。
完成这些,要多少年?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十五年?
没有人知道。
就像没有人知道刘枢的心思究竟有多深一样。
郦壬臣听到这里也感到脊背发凉,原来,在这场博弈中,所有人都是汉王手中的棋子,包括高傒,包括符虢,包括赵必姜,包括她,也不例外。
就在郦壬臣一步步算计着高傒的时候,刘枢也在悄无声息的同时算计着他们每一个人!
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此时都被连接起来,郦壬臣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彭城治水过后,赵必姜会被安排去彭城,又为什么会主动和她攀上关系。
后来又为什么会在她差不多完全取得高傒信任后,恰如其时的收到了王莹的举荐信,通过她来叫高傒提拔赵必姜
这大大小小的事件看似全是巧合,实际上都是汉王布局中的一环接一环罢了。这一切的一切,每一个人,每一桩事,每一刻节点,早都在刘枢的安排之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朝上望去,只看到刘枢平淡无波的神色,仿佛她早就在等候这一天了,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
伴君如伴虎,再聪明绝顶的人也会成为那高台上之人的棋子。四境之内,唯有君王是真正的执棋者。
待王莹与赵必姜详详细细的讲完之后,又拿出许多高傒通敌叛国的证据,这都是她们在北境时收集到的。铁证面前,无从狡辩,北军也已经班师回朝,高傒也明白这一回自己绝没有翻身之地了。
刘枢蛰伏八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然要置他于死地!
高傒瞧了一眼已经吓呆的高封,示意他跟着自己朝后退,退到靠近覆盎门。
刘枢一笑,自高台上睥睨着他:相国还要退到哪里去?你难道指望门外的卫尉令会救你吗?
话音一落,只听到覆盎门外一阵骚动,四面八方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随后是刀兵相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这一门之隔的厮杀声,也足以胆战心惊。
刘枢依然气定神闲,所有的事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覆盎门外的尉卫们不仅无法进来,甚至也无法从笃礼门出去,几百名尉卫就这样被困在两道宫门之间,然后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精兵绞杀殆尽。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传过来,血腥味也透过门缝弥漫而来,蕲年殿前的卿大夫们宛如惊弓之鸟,吓得浑身颤抖。
没过多久,似乎还不到一刻钟,战斗便结束了,有人推门而进,此人的盔甲上、脸上尽是鲜血。
这人大概是羽林卫的某个副官,他推开覆盎门,身后的羽林卫也跟着他声势浩大的进来,每个人都像是从血泊中滚过一圈的样子,刀尖染血,腥气肆意涌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在这些血人中找到了惊的身影。
卿大夫们马上为他们让出一片位置,那副官跪拜道:王上,门外的尉卫反贼已尽数伏诛!
刘枢越过他们看向门外那些横七竖八、血流成河的尸首,微点一下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王宫里其他地方所有的尉卫,也都打扫干净。
一个不留。
诺!羽林卫齐声道。
这阵仗足以把在场的士大夫们都吓傻了,而刘枢却一派平静,眼中甚至流露出作为真正主宰的超然镇定。
身经百战的苻虢听到一个不留这几个字,也微愣一瞬,谏言道:王上,尉卫毕竟是守护王宫的良家子,若愿归顺,何必赶尽杀绝?
良家子?刘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他们谁都不会知道,八年前的那个雨夜,这些尉卫是如何拦住她的去路,将她迫的濒临崩溃的。那样的欺辱和悲伤痛绝,每当雷雨的夜晚都令她后怕。
她独自一遍遍品尝那样的屈辱,那样的后怕,那样的悲痛,那样的失败每回忆一遍,都使她的斗争意志更强一分。
刘枢的眸中明明灭灭,窜起一股狠意,那目光里面闪烁着的,正是复仇的火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就是一两千个看门的东西吗,再选一批就好了。她偏头看苻虢,只是不知,会不会溜掉几个呢?
苻虢被汉王这眼神看的胸口一紧,饶是老将也接不住如此有压迫感的目光。他不由垂下眼,抱拳道:
王上放心,北军已将整座王宫团团围住,保证一只燕雀也飞不出去。
汉王满意颔首,善。
王宫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屠杀还在各个角落继续。宗正大夫找准时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方才高傒怎么叫他都不应,这时候他却主动起来了。
因为按照汉王事先的安排,要由他提出第一项奏疏,推动下一项事宜。宗正大夫主管王室宗族事宜,这第一项奏疏由他来提,看起来是很合适的。他怕多耽误一会儿,王上指不定连他也杀了,于是赶紧上前来。
臣有本奏。
宗正大夫磕磕绊绊的开始念:相国之罪,罪无可恕,恶大滔天,今日之议,不得旋踵。臣请急下昭狱,议论斩之。
他念完脚本,伏身叩拜。高傒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而他身边的高封早就吓晕过去了。
刘枢扫一眼台下,问:其余大夫认为呢?
臣有本奏。少府大夫也走上前来,上表道:相国高氏陷害忠良,祸乱朝纲,罄竹难书。臣请下狱,论以极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府大夫说完,就挨着方才的宗正大夫叩拜下来。他的行为也看起来像是早安排好的。
紧接着,有更多人都像约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来,生怕晚一点就要大祸临头了一样。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很快,殿前便密密麻麻跪伏了一大片的臣子,以至于最后,直接来了个联名上奏,将气氛推到最高,一时间如泥沙俱下,水银泻地,高傒亲眼看着自己的高氏势力支离破碎,轰然倒塌
太尉大将军与诸臣连名本奏,奏曰:
太尉大将军臣虢、大司农臣敞、车骑将军臣安、前将军臣增、后将军臣充、弘农大夫臣谊、宜春侯臣谭、当涂侯臣圣、随桃侯臣昌乐、杜景侯臣耆、太仆大夫臣延年,奉常大夫臣旦、执金吾臣寿、大鸿胪臣贤、京兆尹臣广、沣都令臣德、长信少府臣嘉、侍常令臣蒙、典属国臣武、京辅都尉臣奎、司隶校尉臣辟、谏议大夫臣友、太中大夫臣品、光禄大夫臣疆臣畸、臣吉、臣赐、臣管、臣胜、臣梁、臣幸、臣方、臣卬联名昧死以奏王上:
相国永信侯所以保宗庙辅国政者,以恭顺、谦卑、赏罚为本。先王早弃天下,王上孤弱,托命以三公,相国高傒总揆百官,无谦谨之心,废礼仪,乱朝纲,欺上慢下,私通敌寇,怙恶不悛,罪莫大于此矣!其子昌邑侯散骑大夫封,日间不朝,与从官饮啖。车驾逾制,任意驱驰宫中,弄彘斗虎,用王后车马,游戏掖庭,与宫人淫丨乱,大逆无道。
臣等再拜顿首以死谏,劾永信侯相国高傒、昌邑侯散骑大夫高封下昭狱论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封掷地有声的联名奏疏念过以后,广场中大部分的大夫们都已经叩拜了下去,而那些还站着的,除了郦壬臣以外,当然都是高氏的残党了。
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抖若筛糠,仿佛秋末的枯叶,风一吹便要散了。
刘枢道:相国不妨仔细看看你的好下属吧,还剩几人?
高氏二十多年间培植起来的势力与权力,全都在今晨崩塌,坠落谷底。
水落石出之日,才知道各自真正的势力占几分。
高傒梗着脖子道:成王败寇,有甚好看?王上直接下狱论罪便是!
刘枢道:下狱再论罪?寡人可等不及。
她看向郦壬臣,说道:廷尉,到寡人身边来,该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郦壬臣接到这示意,便明白了前几日刘枢叫她写的那封王命的作用。她先前还替刘枢担心,提前写出那些东西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现在看来,刘枢已经将这一切都设计的天衣无缝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
郦壬臣一步步迈上了蕲年殿的台阶,站于中层台阶处,拿出了那封帛书王命,朝台下宣布:
王命敕下,议定相国永信侯高氏十二条大罪,六百三十八条小罪。高氏乱汉制度,危及社稷,黎民不宁
判决的罪名从郦壬臣的口中一条一条念出,伴随着蕲年殿外的血雨腥风、大肆厮杀,也伴随着一轮红日初升,照耀着殿前森然的兵刃和殷红的血迹。
谁都看得出来,一场板上钉钉的清算运动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她念了有多久,外面的杀戮就持续了多久,统共十二条大罪,六百三十八条小罪,全都被事无巨细的写出来,一气呵成,挥然而就。
这是郦壬臣亲手编拟的王命,是她怀着恨意写下的罪状,她的一双纤弱白皙的手,仿佛比冰冷的刀剑还要尖锐,唯有恨意刻骨,才写得出这些字字沁血的罪论!
这必将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一份罪状书,这也必将是会被载入史书的一个清晨,一场朝会,一次权力的迭代。
侍卫们将半死不活的高封拖了下去,符韬走到高傒跟前,要将他绑了,扭送大狱,高傒欲挣扎,却被他强行解脱了印绶和长剑。
高傒对他道:大胆,我乃列侯,即便有罪,也非你能亵渎的!
符韬冷笑一声,列侯?今日过后,便不再是了!
他捉住高傒衣袖,一把将他的朝服扒下来,掷在地上,侍卫上前要捆他,又被他挣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开,我自己走!
高傒转过了身,朝覆盎门走去,天空的朝阳明明如此绚烂,但在他的眼中却像暮气迟迟的落日。他输了,完全输了,这笔生意,他连本带息全都输了个彻底。
临出门时,汉王叫住了他,高傒脚下一顿。
刘枢轻声道:高相国,你老了。
在刘枢说出这句话之前,高傒还没老,还挺着不服输的胸脯。但在这句话之后,他就真的老了。
高傒年迈的脚在跨过门槛时摔了个踉跄,他摔倒了,再也不能爬起来了。
第98章亲政大典
亲政大典
汉历二十四年,冬月,丙辰日,五星会于营室,利登位,汉王枢的亲政典礼盛大举行。
是日,宣室殿前设仪驾,汉王枢着九旒衮冕,至太庙,汉乐府奏《中和韶乐》,另由博士大夫着朝服捧金丝帛书放在御前。
一封金书,上表昊天,刘枢亲自于太庙宣表金书,告慰汉室列祖王考,袷祭明堂,从列侯百二十人,卿大夫千余人,征助祭。
又由宗正大夫捧书至宫外东郊、南郊,备郊祀之礼。汉王枢乘舆至,祀黄天于东郊,祀后土于南郊,左右跟随着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羽林卫等,凡三千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此情状,但见那:
绿韨句履,彤弓赤幡,
玚琫玚珌,鸾路龙旗,
左建朱钺,右建金戚,
朱户纳吉,出警入陛。
真个是赫赫威烈,光耀显章也!
而后,奏《象王之乐》,汉王升座,乐止,仪仗返还蕲年殿,刘枢于王座上接受百官三拜九叩,众大夫进贺书,礼成。
接下来是隆重的朝觐仪式,各地郡守纷纷赶至沣都,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过虽然被清洗很多遍但依然血迹残存的王宫砖缝,恭贺君王亲政。
他们先在宫门外等待,待典礼结束,再由专人引入,恭敬地面见国君,向国君进献珪玉等贵重礼品,行跪拜礼,拜见时还要露出自己的右臂,这在古礼中表示赤诚奉上的意思,请求国君对自己以往种种过失的宽恕和安抚,这个程序称为请过。
蕲年殿再大也容不下这大几千人,于是大部分人只能排列在殿外的广场上,殿中十二道大门统统敞开,使内外连成一片,同气致礼,同声赞贺,足显天家气象。
这一场亲政仪式足足进行了有十二天。
史载:汉王枢及笄八年不言,不出号令,政事决于冢宰,以观国风,二十四年初,亲政,起视事,群臣莫敢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礼成之后,汉王枢于桂枝殿听政,她颁布了亲政后的第一条王命:博士诸生何在?
鸿学博士们跪拜听令。
刘枢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缓缓道:寡人要你们用毕生最华丽的文采,代寡人拟一封废后诏书。
此话一出,大家当然都明白了汉王的意思了,鸿学博士们哪敢不应,唯唯领命。
用最华丽的文采书写又显出多么大的讽刺意味。
这代表着一个明确的信号:汉王亲政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清算高氏。
这件事被刘枢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全国最高司法长官廷尉郦壬臣来办理。
郦壬臣不负众望,快刀斩乱麻,斩草又除根,力求将此事办透、办典型,高氏一案的结果,直接影响着新君亲政的权威性是否彰显。
郦壬臣还上书请奏重查九年前的归氏旧案,她本以为汉王会嫌麻烦,还要再辩解一番,没想到刘枢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提案。
汉王批示:调出近十年所有卷宗档案,重查归氏谋逆案,若有疑点,立即重审!
拿着这份汉王的保证,郦壬臣快速投入了事务,仿佛多年来的心愿还差一步便要达成,她近乎废寝忘食的工作,顾不得冬月的寒冷,一连几月吃住在廷尉司,染了风寒也不歇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归氏莫须有的罪名被一项一项拔除,高氏十年前私通郑国的勾当渐渐浮出水面。再一次,满朝震惊。
谁都想不到,原来十几年前夺回狭陉关之战,是因为高傒私通了郑国,给予巨额好处,再动用府兵佯装围剿,才赢得了胜利。
表面上看是高傒奋勇抗敌,夺回汉国领土,从而一跃凌驾于三公之上,享受总揆百官的权力,实际上是高傒出卖了汉国大量的国库资源和军事情报给郑国,才勉强收回了狭陉关,国家利益的损失远远大于回报。
归氏谋逆更是无稽之谈,当年流传入沣都的那场瘟疫,其实是从郑国传来的病源,与归灿在雒城治疗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病种。高傒将染病的郑人偷偷放进沣都,最后却谎报疫病是从归氏府中传出,使归氏成为众矢之的!
高傒又秘密派人趁乱在归氏后园中埋下巫蛊,揭发归氏谋逆罪行,更利用职务之便,不加详查,便将归氏全族打入大牢,流放灭族。
接二连三的构陷使归氏深陷泥沼,一事还未查明,便又被压上另一桩事,层层施压,雪上加霜,以至于很多细节还未弄清,便被全族处死。
归氏覆灭后,高氏又勾连狁方,拖住汉国北军,使得太尉苻虢无暇东顾,大军难以回师,多年间,高傒趁机大肆培植亲信,壮大门客,遍布朝野,架空王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使高傒一步步走上了位及人臣的巅峰。
高氏的案子越挖越令人心惊,直到腊月中旬,才全部厘清,发榜示众,然后就是抄家没籍。
金吾卫将高氏宅邸围得水泄不通,高傒、高封父子被提出大狱,戴上枷锁,扣进囚车里,押在自家大门口陈述口供,指出资产所在,如有半句虚言,耽误流程,罪加一等,棍棒加身。那高封怕极了皮肉苦,哆哆嗦嗦的全招了出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又是一桩奇闻,没想到平日里表现得极为节俭的高傒,家里竟藏着亿万之富,数额大到难以量刑,监察官们只好请廷尉大夫郦壬臣来亲自看看,再予诠定。
郦壬臣走进高傒宅院的时候,心里其实极为抗拒,她不想看见曾经的归氏祖宅塞满了高氏族人的样子。
抬眼看去,满眼都是堆积如山的金谷银堆,赃款珍宝摆满游廊和庭院,此情此景,物是人非,叫她更加心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向高傒,道:白乙丙,你平日里装作勤俭节约的样子,一定难受的紧吧,这么多金银珠宝,这辈子都没法花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可惜坏了?你还真能忍。
高傒抬头啐了一口,他平生最厌恶别人唤他白乙丙,骂道:
郦壬臣,你吃里爬外,狼子野心!你把我斗下去,不就是想叫自己青云直上吗?你我又有什么分别?你以为你能做得长久吗?
他在大狱中已经被折磨的太惨,浑身是鞭伤,连说话都费劲,才说了几句,就伏身猛咳起来。
郦壬臣不怒反笑,你以为我和你是一路人吗?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的脸色因操劳多月而苍白疲倦,身形削薄,眼中却是坚定鄙夷的神情,她走近囚车和枷锁旁,一字一句低声道:
当年,我的母亲被疫病折磨而死,死后甚至被你开棺验尸,只为了找出莫须有的罪名。
高傒神色一变,因她这句话而目露惊恐,你你是
郦壬臣继续道:我的父兄被你扣上谋逆的帽子,投入昭狱,受尽极刑。
高傒的肩膀开始颤抖,面色如土。
郦壬臣更进一步:我的族人被你流放荒原还不够,还被尽数族灭。
高傒瘫倒在地,头晕目眩,嘶哑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郦壬臣的神情冷酷得可怕,压低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重要的是,我不但要清算你,诛灭你,我还要让你的氏族,寸草不留!
这时候,另一座囚车里的高封忽然像疯了一样,连滚带爬的抓住车框,目眦尽裂,骇然大叫:
你是归霁!是不是?你是归霁!
郦壬臣转眼去看他,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是伤,俨然一个疯子模样,便也不担心旁人把他的聒噪当真。
更何况,九年过去了,归霁是谁,在场的人恐怕也没人会记得了。
高傒听到儿子的话,也恍然大悟,他哆嗦着嘴唇,道:当初,我就应该早早杀了你!什么汉国的月亮,都是术士胡言,害我犹豫!
郦壬臣冷眼看他,道:问题是,你杀得了我吗?你想方设法杀了我全族,但还是漏掉了我,可见冥冥中自有天定,叫我活下来除了你这个祸害!
抄检府邸的进程到了后院,高氏所有的家眷都被赶到前厅的院子中来,哭声一片。
高傒转眼看到老眼昏花的九十岁老母,也和奴仆挤在一处,跪在院中,不由道:
郦壬臣,我不管你究竟是谁,我没有力气去一探究竟了。现如今,我只盼你放过我母亲和我儿,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那些你查不到的人和事,我会把一切和盘托出。
郦壬臣漠然瞧他一眼,想不到大祸临头,你还有点良心,还能想到自己的母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走近囚车,但是,晚了!
她冷笑着,白乙丙?高傒?你以为你是谁呢?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筹码?我不需要你的和盘托出,天下没有我郦壬臣查不明、断不清的事!
郦壬臣指了指庭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再指指嚷成一片的高氏族人,道:
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玩法弄权的下场!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让你亲自尝一遍,你当初加诸在归氏身上的痛苦。我让你亲自看看,什么叫抄家灭族,什么叫家破人亡!
你高傒颤抖着手指头,指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再说不出一字。
想到归氏,郦壬臣忽而凄然一笑,什么?你还想叫我高抬贵手吗?那么当初,谁对我归氏一门高抬贵手了?!你母亲是无辜的,难道我的母亲、我的父兄就不是无辜的吗?他们鞠躬尽瘁,为国尽忠,可他们却是怎样一个下场!
郦壬臣冷眼看着囚车中的两人,眼眶发胀,眼中布满血丝。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何种场面,你知道归氏族人有多少吗?整整一千七百七十二口人,其中还包括几个不满一岁的婴儿,都被你发配在荒原上活活冻死!你说你母亲是无辜的,那这几十年来死在你手下的累累白骨就不是无辜的吗?你高氏所造的恶业,岂是几句求饶忏悔就可以抵消的?
高傒瘫坐在囚车里,脸色灰败,万般有罪,罪在我高傒一人,与我家上下老小无关。
郦壬臣怒极反笑,哼哼高傒,你觉得你很大无畏吗?你未免也自视过高了吧,你以为你的命值多少呢?你想替他们死?你不觉得你本来就该死了吗?!于法于理于情,你高傒一人死一千七百次都不够!
高傒彻底无话可说了,郦壬臣字字如剑,仿佛劈的他碎尸万断,而高封早就吓晕在了他身边。
这场查抄进行了整整十日,高傒在沣都城内置办的所有产业,以及他在原先封地的财产,统统被抄没,归于国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其余高氏党羽,也都被彻底盘查一遍,部分曾和高氏有交往的士大夫为了自保,也开始互相揭发,献出资财,以求从轻判罚。
可惜他们碰到了一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廷尉,任何与高氏案沾边的人全都被按律惩处,毫无优待。
高氏谋反案,几乎牵扯到汉国从上到下所有级别的大夫,也牵扯到每一个州郡、城邑,席卷整个官僚系统,说是汉国史上牵连最广的案子也不为过。
郦壬臣也果真如她自己所说,将高傒曾经判给归氏的判决原封不动的判给了高氏:
列侯若有勾交敌邦者,笞一百,眷属姻亲连坐之,流放千里;列侯若有反者,夷其三族,三族者,父族、母族、妻族。数罪并罚,勿赦!
汉历二十四年腊月十九,高氏一族九百多口人被发配北极罗荒原,后再行斩首。
这一场掀动朝野、震古烁今的大案终于落下帷幕。
二十四年春,木星会于文昌星,刘枢亲拟王命,嘉奖郦壬臣办案有功,恪尽职守,为卿大夫表率,拜其为相,秩二千石,赐金印紫绶。
【注:】本文汉国的历法将冬天设为一年的第一个月,所以依次是冬、春、夏、秋。二十四年春要在二十四年冬之后
第99章新制衡二更
新制衡二更
高氏谋反案被查了个底朝天,汉廷群臣人人自危,感觉没了主心骨。面对这么一位行为激进、一鸣惊人的王上,群臣干什么事都谨小慎微,不敢放开手脚,这对于想要大展宏图的刘枢来说可不是好风气,她有必要让他们做出改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元大朝会,等群臣汇报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后,汉王泰然稳坐高位,说了这么一番话:
寡人践祚廿年有余,赖宗庙之灵,得奉汉祀,众位大夫其亦佐寡人之功,当赏。
随后逐一颁下赏赐,群臣感到王上这是在有意安抚他们情绪,示意往事种种不必追究,群臣便也都稍稍放松下来。
而后,汉王又道:寡人及此位,即立为王,岂非天授乎?立而不从,将安用君?
刚给了个甜枣,这一句又夹枪带棒了,这话外的意思是说,你们好好掂量清楚,寡人才是汉国的主心骨,你们若不从我,那还拥立我干什么?难不成仍有二心?
群臣一时噤若寒蝉,各自揣摩上意。
汉王与高傒不同,高傒是明明白白的商贾思维,其诉求不难看透,只要有益于高氏的事情,便可以作为逢迎他的筹码。汉王则不然,她是天生的政治动物,政治家的思维远比商人复杂,一个真正君王的想法是很难叫人琢磨透的。
刘枢垂下目光,在那些各怀心思的脸上扫过一圈,继续道:诸位奉寡人今日,拱而从君,天之所灵也。若非从前,何可堪用?
她搬出礼法的正统性天来说事,表示群臣跟着她做事总不会有错,顺便再柔中带刚的威慑一下:如果你们顺从寡人做事,却做的还不如从前,那还有什么用呢?若天降罚于你们,寡人也无可奈何了。
众大夫听完,谁还敢有异议,都拜倒答曰:王上所愿,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含笑点头。
这时,太尉大夫苻虢站出来道:王上亲政不久,老臣愿率群臣,恪尽职守,侍奉辅佐。
这本是一句平平无奇的客套话,但刘枢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次能够铲除高氏,大将军苻虢无疑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做出了很大的功劳,自从他率北军回沣都,群臣巴结,可谓门庭若市,作为三公中仅存的一公,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今后朝局的领头羊。
这在别国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一个王庭总要有主事的大夫做顶梁柱才行的,但是却犯了刘枢的忌讳。
刘枢此人,最忌权臣。
瞧着符虢站在群臣之前,一副核心骨干的模样,刘枢微微一笑,道:太尉劳苦功高,寡人深念之。然辅佐之事,还要问过王族宗室才好。
她抬头朗声道:上元佳节,寡人的两位好叔叔,安侯与乐侯,既然来了,也请进来一同与会吧。
话毕,只听殿门吱呀一声响,殿外趋步走进两个老人,正是安侯和乐侯,他们身着通侯礼服,头戴七梁冠冕,这是王族宗亲才能配得起的规制,他们一进来,就连苻虢也要给他们让出位置了。
安侯与乐侯越过苻虢一个身位,向刘枢行跪拜礼,然后安侯道:上元盛会,臣等特来向王上祝贺。随后献上礼物。
王叔一路辛苦。刘枢笑着给他们赐坐,于是他们便成了这大殿中除了刘枢以外唯二能坐着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又瞧了眼站在一边的苻虢,问安、乐二侯:王叔年迈,还备这么多礼物做什么,真与寡人见外。
安侯道:臣等不仅为王上带来礼物,更带来三万宗室亲军,护卫王上,谁敢有二心,臣等必率之剿灭。
安侯短短一句话,叫群臣惧悚,大家不约而同的去看苻虢,原来这都是王上事先安排好的,专冲着大将军来的。
众所周知,王室宗亲可以养募亲军,但不得带出沣都,先王专门将流放的两个庶弟召回来,封他们为通侯,就是为了制衡三公的权力。
有三公在,安、乐二侯不敢觊觎王位;有二侯在,三公也不敢欺凌幼主。同时,三公之间权力各有分配,也在互相制衡。这一系列的布局和设计都是先王为了刘枢能顺利长大而布置的。
只是没料到,三公之间的制衡短短几年就被高傒给打破了,导致王权失位,久久无法亲政。
现在,刘枢好不容易拿回王权,怎么可能再允许他人摄政?于是她重新布置了一个新的制衡关系:给安、乐二侯加派亲军,牵制太尉苻虢。
苻虢看到二侯在这个场合被请到蕲年殿来,也立刻懂得了刘枢的意思,他本想以他的资历总该能在朝中大显身手了,没想到那小汉王还设计了这么一个后招,堵的他措手不及。
苻虢若强硬恃军权而胁迫汉王,安、乐侯手握宗室亲兵,必不会答应,在没有压倒性势力之前,王庭大夫们也必然不会向着他。
这一步四两拨千斤的计策,叫大家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这位少年君王不可小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符虢也不敢再妄动,左思右想一会儿,既然冒进讨不得好,他不如卖个乖,还能捞点小好处。
上元佳节,老臣也有礼物献于王上。符韬从腰间摸出一物,高举过头,拜道:
如今海内承平,狁方平息,王恩庇佑,北境无事,老臣愿献上北军虎符,以襄王事。
那黑黝黝的半截虎符捧在苻虢手里,引得群臣一阵窃窃私语。
刘枢也有一丝意外,这北军虎符乃先王赐予将军的,何故献给寡人?
苻虢道:老臣年事已高,不能上阵杀敌,虎符自然应该交给能继续为国尽忠之人。
刘枢微微一笑,她立刻明白苻虢的弦外音了。符氏世代统领北军,论威望、论积淀、论军功,都是其他氏族所不能比的,苻虢嘴里说的能继续为国尽忠之人,除了他的嫡长子符韬,还能有谁?
苻虢的意思很明显:他愿意让出权力,不给刘枢添麻烦,让她舒舒服服做汉王,但是,作为利益交换,他要把他的儿子符韬推出来,往上送一把,这是苻虢问刘枢要的好处。
刘枢想了想,决定答应他的条件,她叫闻喜把虎符收上来,下命道:
符氏满门忠义,太尉大将军欲舍寡人而去,寡人难以挽留,心有不忍焉,加封大将军良田千倾,封地益倍,临都建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子符韬善骑射,勇冠羽林,赐为列侯,封剽姚校尉,千二百户,勉之。
谢王上!
符韬毫无军功而得以直接封侯,刘枢这份还礼给的足够大方,苻虢彻底满意了。他戎马一生,这下也够本了。群臣跟着歌功颂德,汉王摆摆手,示意退朝。
刘枢站起来,眼光穿过蕲年殿的大门,越过退散的人头,仿佛望向无限远处,一颗年轻的心在她的胸膛中砰砰直跳
从此刻开始,她终于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第100章方向三更
方向三更
高氏覆灭后,郦壬臣大病一场,她似乎已然力竭。在完成了复仇使命后,她的神采与体力也像冰雪消融一样慢慢垮塌了。
田姬尽心照顾她养病,却怎么也不见好转,王宫派来的医正说她心气亏损得厉害,很难补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外间的雪已经融化了大半,郦壬臣的身体却还像冰块一样冷,缠绵病榻,将将养着。
小主人,院外的梅花开得正好,您想不想看看呢?田姬为郦壬臣端上药汁。
郦壬臣却只是摇头,田姬,汤药好苦啊,今日就免了吧。
她既不想看梅花,也不想喝药。
田姬无奈叹了口气,往常无论药汁有多苦,郦壬臣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饮下去,无论处境有多难,她也都会赏一赏雪中傲梅的。
那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不必,你也歇着吧。
田姬瞧着案头上成堆的慰问公文,又道:您告假已经两月了,再不去朝廷啊,那些大夫们都要忘了您这个新上任的丞相了呢。
她倒不是要催着郦壬臣工作,而是担心她没了精气神,身体更不容易好了。
郦壬臣笑了笑,有气无力的吐字:谁当丞相不是当呢?再说王上会打理好一切的,王上并不是非要一个相国的。
从高傒被骤然赶下台这件事看,汉王此人心思深重,不露辞色,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像她这样的君王,可不需要第二个高相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提到王上,田姬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说道:可是王上已经差宫人来探了三次病了,还几次三番下敕书问您封爵的名号想要什么?
按照大汉国史上的惯例,凡是拜为相国的大夫,都应赐予列侯的爵位,至于爵位的名号,通常是国君自己想的,但是汉王却把取名号的权利让给了郦壬臣。
见郦壬臣没有反应,田姬索性坦言道:主人,您冰雪聪慧,难道还看不出王上她
我当然明白。郦壬臣轻轻打断她,慢慢坐起,靠在软枕上,苍白的嘴唇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远处几案上的一方锦盒上。
那是去年汉王微服夜出,亲自来到她家中探病,带给她的一份补品。那时正值夜晚,加上她发热头昏,便没有细看,过了几日打开来看,才令她大吃一惊。
那里面正是齐国进献的国宝海明珠,只不过已经不是明珠的样子了,而是被碾成粉末,装在盒中。
医书上记载,齐国国宝海明珠有大补身体的作用,若磨成粉末入药,可大补元气、复脉固脱,是天下极难得的名贵药材。
寻常人连见一眼也难的海明珠,各国贵族得之都爱如珍宝,小心珍藏,谁会将它毫不犹豫的碾成粉末入药呢?
刘枢会。
这样一份国礼,却被刘枢随随便便送给了郦壬臣,若仅仅用一句汉王不爱珍宝来解释,恐怕很牵强。
郦壬臣怎么会不明白王上的意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况且,在处理高氏谋逆案的那阵子,汉王也无条件放权给她去办,这恐怕已经超出了一个君王对普通臣子的信任。
郦壬臣谨小慎微,危言危行,一直努力不去触碰那个敏感的界限,但汉王却先迈了一步
那是不久前她被封为丞相的庆功宴上,汉王指定她三次祝寿,这本来也是她应尽的礼仪,但是在晚宴后,汉王又留住了她。
借着酒意,汉王讲话也随意了一些,在寂静无人的偏殿,她问她:郦卿功劳甚伟,才能出众,寡人报以相国之位,汝又何以报寡人呢?
郦壬臣恭敬地回道:王上富有汉土,您赏赐给臣的东西,只是您的盈余而已,臣以渺渺之身,还能用什么来报答您呢?唯有尽忠守职罢了。
见她假装不懂自己的话,刘枢又进一步,低声道:若寡人想要你的心呢?
那一瞬间,郦壬臣几乎以为自己要听错了,刘枢的语气也会如此小心翼翼吗?还是酒意上涌,让她听岔了?
她花了很久才理顺混乱的心绪,刘枢也很有耐心的等了她很久。
她终于还是道:
没有哪个臣子的心是不归附于自己的君主的,臣下的心早就完全侍奉于王上了。
刘枢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对于这样亡顾左右而言它的回答,她有一点满意,但也有一点不满意。以郦壬臣的聪明,不该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却还那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寡人知道你的态度了。刘枢道: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这是个好问题。郦壬臣又思考了一会儿,为什么从前的自己可以,现在却不可以了呢?为什么十四岁的自己能,如今的自己却不能呢?
想到宗族的覆灭,她的心里只有后怕。
因为郦壬臣最后答道:
王上您太尊贵了。
这是隐晦的理由,但刘枢能听懂。
君王太尊贵了,本就和臣子有天壤之别,她们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立场她们只能是这样的关系,此外再无其他。
郦壬臣一步一步朝后退,最终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殿门,隐然而去。
很多个月过去了,可每次想起那次简短的对话,郦壬臣的心头就有一股莫名的酸涩,她从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那是她能做到的最明智也最正确的态度了,既然已经处理完了,事情过去了,就该快快忘记,何必反复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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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姬在床头守着她,她靠在枕上,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星垂平野,明月皎然,很像刘枢来看她那天的夜空。
半晌,她道:除了报仇,我这些年从未想过其他事。
如今大仇得报,我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她看向田姬,问道:我们处心积虑筹谋了九年,终于真的做到了,你说,是不是值得高兴?
田姬点头,郦壬臣也点点头,但眼神却流露出疲惫的哀伤,是啊,我们应该高兴,可是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呢,我怎么会觉得如此空虚,如此惘然。
主人郦壬臣眼中一闪而过的破碎令田姬揪心。
郦壬臣垂下眼,我们的母亲、父亲永远回不来了,我们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们又能做什么吗?
在复仇成功以前,郦壬臣从未想过以后;在报仇雪恨后,她还是依然看不见自己的以后。那就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一派空洞,没有方向。
世人都说我绝顶聪明,但我的前半生,竟过成了一场空。田姬,我应该算天下最笨的人吧,是不是?
她苦涩的闭上了眼,眼角滑落一滴清泪,位高权重,光耀门楣没有了在乎的亲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1章春雨
春雨
春祭后,又是一次大朝会,王庭里那些不听话的臣子已经被刘枢驯化的七七八八,这个朝廷越来越按照她的意志办事了。
但还是没有郦壬臣的身影,如此大的朝会,身为新任相国的郦壬臣竟然连续几次不来参加,看来是真的不想要这份仕途了。
刘枢的脾气却反常的宽容,她只是笑叹一下,感慨道:
朝廷没有郦卿,竟如空无一人一般啊。
其他臣子听到这一句,非但不敢生气,也只能诺诺附和。
亲政后的汉王虽然行政风格大变,但那股乖张的性情还是没变啊。况且,他们当中也确实没有人能比郦壬臣办事更高效,更有能耐,更足智多谋。
过几日,喜鹊报春,冰雪消融,朝廷拟定新一批的侯爵封号,要呈报宗庙,录入档案,就差郦相国的列侯名号还没定下来,宗正司拿不准,再次请示汉王。
寡人赐给郦相的相国府,她搬进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道:还没有。
那寡人下达的敕书呢?
相国大夫告病,还未及回复。
刘枢苦笑,默默自语道:郦卿啊郦卿,你的事了了,便再也起不来了么?连我也不管了吗?
拿笔墨帛书来。刘枢突然命道:
她既然不答,寡人就给她个爵号。
当天晌午,一封汉王亲笔题名的帛书被送到了郦壬臣的院子门口。
郦壬臣只好迎旨,展开一看,上书三个大字长宁侯。
郦壬臣身子一晃,天旋地转,那熟悉的淡黄色的帛书在她手里不住颤抖。
长宁侯归氏长宁侯,那是她的家族曾被削去的爵号!而刘枢要将这个爵号重新还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就这样干干脆脆的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郦壬臣: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可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郦壬臣的脑子被这三个字刺的阵阵发懵,心里诧异,又涌出了酸楚,原来王上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么?从什么时候起呢?她掩盖的这么好,谁都没有认出她来,连儿时见过面的符韬都没认出来,为什么从未见过面的刘枢能认出来呢?
这本来是郦壬臣打算掩藏一辈子的秘密。
主人。田姬扶住摇摇欲坠的郦壬臣,您您是不是要去见王上了呢?
让我想想
送帛书的闻喜这时说话了:郦大夫,老奴恳请您见一见王上。
郦壬臣和田姬都看向他。这个一直以来严格执行王宫意志,从不多吐一个字,活得像计时滴漏一样分毫不差的王宫大侍长,竟破天荒的表露了自己的私人情绪:
算老奴的恳求吧,请您去看看王上。闻喜嗓音染上一层难过,王上的咳疾今岁老不好,总说汉王宫太冷了。
郦壬臣一怔,手里的绢帛悄然滑落,被草地上的残雪沾湿一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汉王宫太冷了啊很多年前,那人就爱在她们秘密往来的信笺里这么写。
一瞬间,无数被郦壬臣刻意隐藏的记忆汹涌而至,塞满脑海。
汉王宫太冷了母亲和祖母都不在了,还有谁能陪着寡人呢?
汉王宫太冷了青霁可以来陪寡人吗?
汉王宫太冷了但是他们说这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要寡人一辈子呆在这,寡人才不信,这里要真那么好,寡人怎么会早早没了父亲、母亲、祖母?
那是她们最天真烂漫的年纪,拥有两颗最纯洁赤诚的心。
郦壬臣弯腰捡起了被雪水沾湿的帛书,像从前那样仔仔细细收好。
***
翌日晚上,郦壬臣的身影出现在了王宫门口,她没有带随从,也不乘车,独身一人,穿着件春季的朝服,迈上护城河的木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酉时的鼓声尾音缭绕,她站在暮色的余晖中,一领官服,一束玉带,一顶梁冠,萧萧而立,百官之首的仪态便有了。
长桥卧波,一排六架,结构坚固,形制优美。但六座桥居中的位置却都有一截明显的补漆,像是很久之前被齐齐截断拆毁过,后来又做了恢复的样子。
具体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没人敢说,这是这座王宫里的秘密之一。汉王宫里的秘密太多了,何止一件,又有什么稀奇?
她准备去和司马门的掖门仆射知会一声,好叫放行,但等她走近庄严的汉阙脚下时,却看见大门已然洞开,她走进去的时候,卫尉们也一点不奇怪。
这些尉卫都是新选的良家子,比之从前那一批更整肃精神,看来已经被汉王规训得很好了。
她走了一阵,又走近南内门,进入这里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宫禁区域了,然而这座大门也是全然大开的,侍卫们也不做阻拦、没有询问。
巍峨重重的楼宇殿阁映入眼帘,很壮丽,也很有压迫感。郦壬臣心头浮起一层预感,她又快步走了一刻钟,穿过了大敞着的稚门和杜门。
一路畅通无阻
这座森严的王宫好像在今晚专门为她洞开。
她的预感完全被证实了那个人在等她。
意识到这一点,郦壬臣反而放慢了脚步。云幕暗淡,月光晦然,檐牙高啄的宫殿群宛如黑色的森林,使得整座王宫显得更加神秘,她忽然想起了那人曾经说过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曾试过从宣室殿走到司马门外的护城河?
你又可曾试过从从司马门外走进宣室殿?
郦壬臣一瞬恍然。她脚下不停,不知不觉间便穿过了几道宫门,她最后站在了宣室殿脚下。
殿内灯火微明,哪怕离得很远,也能听到从里面偶尔传出的咳嗽声。
冬天过去了,可是这顽疾并没有随着春暖花开而暂时离开汉王。
郦壬臣鼓起一口勇气,迈上殿前的台阶,朝亮光的中殿走去,依然通行无阻。
闻喜守在殿门口,看到她身影,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什么都没问,只是低声道:王上正在接见一位大夫,之后您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这么晚了,还在接见大夫?王上从亲政后都是这般日理万机吗?
询问的话默默藏在心里,她朝闻喜道了声谢。
同时,就听见殿内传出一句漫不经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寡人方才接见何人,相国大夫也有权知晓,闻喜,你忘了么?
闻喜一惊,朝内瞟一眼,却见殿内空空,原本被接见的大夫早就从另一道门退走了。
奴知错!他赶紧赔罪,下次定仔细禀告郦大夫。
他打开了殿门,又看向郦壬臣,那意思是请她赶紧进去,这事才好翻篇。
郦壬臣走进去,身后的殿门被重新关上,抬眼看去,殿内只有汉王枢一人。
刘枢站在案前,手执竹卷,昳丽如玉,身姿如青松挺拔,听到响动,幽潭一般的眼睛望过来。
你终于来了。
两束目光交汇,仿佛都带着各自的心事。郦壬臣欲行礼,被刘枢抬手止住。
王上怎知臣要来?
这王宫虽大,但如今就算飞进来一只燕子,寡人也会马上知道的。她放下竹卷,掀开一层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帘,漫步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君王逆光站定,一袭王袍,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祇,隐秘又高不可攀。
她问:从司马门外到宣室殿,走了多久?
郦壬臣道:王上的宫殿广阔无边,臣走了很久。
刘枢默道:没错,这宫殿是太大了,那条路寡人走了整整九年。
她朝郦壬臣又走了几步,两人不过三步之遥。从进门到现在,总是她在移动步子。
寡人想你一定会来的。刘枢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因为你是青霁,归青霁。
郦壬臣眼皮一颤,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唤她这个名字了,意外的令她陌生,她朝后退了一步,却被刘枢叫住:
你要退到哪去呢?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刘枢趁机又向前迈了一步,她们之间只剩一步距离,然后刘枢就没有再向前了,虽然她的内心早就激动的砰砰直跳,但是无论是顾及面子还是怕吓着郦壬臣,她都适可而止。
刘枢又笑一笑,语气轻松道:来探望病人,也不带份礼物?还叫我好等一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臣带了礼物的。郦壬臣默道。
哦?刘枢又是意外,又有点惊喜,伸手就要:什么呀?
臣拟了一份沣都城三年的规划提案。
刘枢一愣,随即大笑。
是份好礼,但不是寡人今晚想要的。
虽然说着不想要,但接到手里时,刘枢还是第一时间展开来看,她在殿中来回踱步,边看边点头,一字不落地浏览一遍。
知寡人者,郦卿也。写得很好!
她将那封手书放在御案上,随后推开了内殿的门,朝郦壬臣招招手,罢了,暂且不谈政事,来陪寡人喝杯茶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刘枢进了内殿。这内殿她并不陌生,汉王假死,病发,群臣逼宫的那一天,她们就曾一起呆在这里。
刘枢拍拍手,宫人端上两盅安神茶,又井然有序的退出,刘枢不喜欢闲杂人等出现在她眼前。
茶汤香气馥郁,闻之使人心神放松,刘枢坐主位,郦壬臣侧位,她们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正经的仿佛一对平常的君臣,但谈话的地点和话题又超出君臣的范围。
你知道吗?寡人当年就是在这张桌案上写的那些信笺。刘枢指了指龙床旁边的漆木桌,我每天晚上偷偷的写,等睡下的时候又念着你会给我怎样的答复。
刘枢的眼神颇为怀念,她又咳嗽起来。
郦壬臣瞧了一眼她,表面没有回话,但是心中已经给出了回答:我又何尝不是呢?
很难说清她们当时那种青涩的感情是什么,友情也好,情窦初开也罢,十年后再想起来,很难不让人怀念万千。
刘枢饮了一口热茶,缓解了咳嗽,看向郦壬臣,子冲那个家伙,当年还给我撒谎,让我一度以为归氏的女儿是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满脸疮印的女孩子。
啊?郦壬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符将军竟那样说臣?
真不厚道,亏得兄长归灿还把他当挚友呢。
是啊。刘枢笑道:青霁如此品貌,恐怕那时想要与归氏联姻的大夫可不止一家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经过刘枢这几年的调查,知道许多九卿大夫当年都想和归氏牵点关系,貌似高傒也去归氏府邸谈过提亲的事情。
想到高氏,郦壬臣的神色黯然下去,道:都是那东郭相士的一句预言惹的祸,不然的话
这不怪你。
刘枢轻轻说道,放下茶盏,开诚布公的道:
我知道你为此自责,但这不怪你。以高氏的野心,与归氏总有一斗,谁阻止他,他就会陷害谁,这不是你的错误,更不是我们曾经的错。
刘枢将坐垫向郦壬臣移动一步,直视着她。郦壬臣被这充满力量的语气感染了,她抬眼和她对视,就撞进了刘枢明亮坚定的目光里。
刘枢的眼中酝酿着某种情绪,低声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掀翻了高氏,你就如释重负了?没有牵挂了?甚至可以随时离去了?
郦壬臣无言。
难道上天让你活下来,就只是做这一件事的吗?难道你毕生所学的治世之才,也只用在这一件事上吗?
刘枢又朝她挪了一*步,莫名心悸,有千言万语在嘴边绕过一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其实不止想说这一句。
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身为君王也有不敢说出来的话,真是恼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踟蹰片刻,她才道:
你有没有想过天下其他事呢?有没有想过我呢?想过深宫里的寡人?想过我们曾经憧憬过的图景?
郦壬臣心间一动,垂下眼,臣已不敢去想。
不,你一定想过。
既然鼓足勇气说出了第一句,刘枢心理包袱就没那么重了,虚无缥缈的脸面也不那么要紧了,她忽然笑了,又道:
最起码,在你握着我手的那一晚,在这间寝殿里,你讲的那些话,都还证明你没有忘记。
郦壬臣吃惊的抬头,恍然大悟,耳根不由自主地慢慢染上一层红晕,您您怎么会
原来刘枢是从那一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我都听到了。刘枢语气很随意的说:我只是假死加上被施加巫术昏迷过去,又不是真死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刘枢的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狭长的凤目里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感情:
无论你是谁,我也不会让你在那一晚出意外,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出意外的,我们天生就有默契,是不是?就像今晚,我猜到你会来,你果然来了,你大概也猜到我会等你,所以你进来的毫不犹豫,对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哑口无言,她简直没想到刘枢如此直接。
刘枢将身前几案移开,朝她招招手,笑道:坐近些,我还要告诉你个秘密。
郦壬臣踯躅了一瞬,还是朝她磨磨蹭蹭移了一步,刘枢却不太满意,再近些。
郦壬臣又移动一步,坐到了台阶下。谁料刘枢还是不满意,伸手直接朝身侧的位置一指,坐到这来。
见郦壬臣不动,刘枢一笑,怎么?是要寡人下去陪你坐着?
今晚两人相认后,刘枢几乎不在郦壬臣跟前称孤道寡,摆君王架子,这会儿说出这句话来,看来是有脾气了,若再不顺着她,后果估计很麻烦。
至于叫刘枢下来坐,那郦壬臣是绝对不敢的。她掂量了一下处境,无可奈何,提起袍角,起身坐到了刘枢身边。
还从来没有人坐到刘枢的身边过。
刘枢心里有些激动,但是她要忍住。她将一盏安神汤塞到郦壬臣手中,让她饮下压压惊,调笑道:瞧你身板坐的这么直,当年你给我写回信的时候,不会也是这样紧张兮兮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怎么会。郦壬臣立马反驳,臣不是那样胆小之人。只是当年还不太懂得天恩难测的道理。
天恩难测?刘枢默默重复了一遍,她想去握住郦壬臣的手,但听到这一句,又缩回来,思索片刻道:这话没错。但凡事总有例外。
现在我来告诉你那个秘密吧。刘枢凝神看着郦壬臣,你还记得我说过君王之爱与普通人不同吗?
臣记得。那是刘枢在观星台说的话,郦壬臣慢慢放松下来。
刘枢看向窗外的月亮,春天的夜晚带着湿漉漉的潮气飘进殿内,她缓缓道:
普通人的喜爱,只想着和对方永远呆在一处便是莫大的幸福了,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但君王的喜爱却不能效仿此道,当年是我不懂,终于酿成大祸
郦壬臣端详她流露出落寞之色的侧脸,心里也跟着沉下去,请王上不要这么想,您方才还劝解臣,说一切都不是臣的错,可您为何自己仍想不开呢?
刘枢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双柔软的眸子,那眸中的温润像春天的雨水,抚平了她的落寞,让人不禁想沉浸其中。
刘枢轻叹一口气,道:母后说过,君王的一切感情都要与常人不同。这么多年,我一遍一遍去回想当年的事,总是不知所措,不知所为。直到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直到我确定你就是归霁的那一天,我终于明白,君王之爱应该是怎样的。
她声音不大,却坚定不移,同时轻轻握住了郦壬臣的手,郦壬臣颤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刘枢道:为王者,如果真的喜爱一个人,与其保护她,不如让她拥有自保的能力,让她做任何想做的事,让她万众瞩目,让她威望非凡,让所有人都不能轻视她、伤害她,包括我自己也不能!
是了,这便是刘枢爱人的方式了,也是她埋在心底的一个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霁,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吧。刘枢轻轻抚上了那张清秀如画的脸,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必害怕了。
窗外下起了细雨,润物无声,这话过分的温柔,郦壬臣的湿泪也悄然滑落。
其实就在昨天,她也终于认清了自己,她在这世上并非了无牵挂的,不然也不会踏进这里。
眼前的人一直是她不敢深想的牵挂,只是她没料到,对方也想了自己很多年。
绵绵的细雨从天上飘下,像一串串珍珠一样滴在窗前,月亮被薄薄的云层遮盖,只露出羞怯的一角,刘枢又咳嗽起来。
王上受寒了,臣为您关上窗户吧。郦壬臣起身合住了两面的窗子,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见刘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她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王上怎么这样看臣?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起了母后。
刘枢又拉住她柔软的手,继续道:你看这内殿如此广大,是为了衬托君王的气派才这样规划的,其实一个人哪里需要住这么大的屋子?你再看这龙床如此宽敞,用料如此奢侈,也是为了凸显君王的高贵才这样建造的,其实一个人睡觉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床榻?
刘枢的语气有一丝孤寂,寡人我小的时候其实很怕黑,也很怕一个人呆在这望不见头的屋子里,更怕一个人睡在这样一张空旷的床榻上。我对母后说,床帐放下来的时候像鬼影,孩儿睡不着,希望她能陪我,但是母后却说国君哪有和母亲睡在一起的道理?
郦壬臣微微启唇,欲言又止。刘枢继续说:我又悄悄和乳母宫女说,想要她们夜里陪着我,她们却一个个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那是滔天大罪,说她们没有资格。我那时候很困惑,为什么大家都说我是最尊贵的人,却总是留我一个孤单害怕呢?
那是郦壬臣所不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的童年,但仅仅听着这些话,她的心中也浮起一抹不忍,王上那时候几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是两岁吧。刘枢道:从记事起,我便一个人呆在这里了。
郦壬臣了然,怪不得刘枢的信中总问她想不想来陪她,仿佛这是顶顶重要的问题。这些在郦壬臣的童年里从来不缺的东西,却是刘枢从未得到过的,哪怕是一句关怀呢,哪怕是随手关上窗子呢。
她正想的出神间,一双热乎乎的手又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想抽回来。王上?
刘枢笑了笑,笑她的拘谨,无奈叹道:哎,你真是冷心的女子,外面雨下那么大,你难道还要回去吗?
郦壬臣这下算彻底回过味来了,原来刘枢方才罗里吧嗦说那么一堆,又是讲故事,又是露惨,就是就是想留人的意思啊。
郦壬臣不禁莞尔,王上,臣原以为您无论做什么事都刚硬独断、不容置喙的。
刘枢一愣,也笑道:不错,寡人向来如此,但你总是例外的。
你总是例外的。
郦壬臣一时不敢直视那双带有温情的眼睛,她咬了咬唇,避开目光,刘枢趁她发怔,长臂一伸,捞了一把,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郦壬臣就坐进了刘枢怀里。
王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熟练到把两人都惊呆了。
啊你别那么惊讶刘枢憋出一句解释:我可没有这样抱过别人,你要相信我。
刘枢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那张极有韵味的脸庞在微明的灯烛下显得朦胧而美丽,愈发动人,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她的紧张。
刘枢忽然笑了,我原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郦大夫胆量大得很呢,没想到也会有胆小的时候?
郦壬臣羞的脸颊都红了,臣自然不及王上,胆大泼天。她想站起来,却被刘枢一把按住,抱得更紧。
你的身子骨真凉,我帮你暖暖。
是不是做君王的脸皮都这么厚啊。
半晌不言。
郦壬臣瞧了瞧刘枢紧绷的下颌,明白了原来紧张的不只有自己一人。
世人都说汉王枢心肠冷硬,冷漠无情,但郦壬臣现在知道了,那些说法都不对。刘枢的手掌是热的,胸膛是暖的,怀抱是温柔的刘枢也会有紧张无措的时候,也具有丰富细腻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刘枢鼓起勇气,抱着她站起来,慢慢放到柔软的榻上,修长的手指开始解郦壬臣帽冠上的系带,然后在她光滑白皙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郦壬臣内心慌了一瞬,但没有拒绝。
刘枢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放心好了,再胆大的事,我也接得住。
金丝罗帐被放下来,床榻边围拢了层层纱帐,洒落摇曳,窗外的雨水也如丝绸般铺洒开,笼罩了万物,细腻的春潮渗透进夜幕的每个角落,浸润了万物,也敲动了人心。
这一夜,刘枢感觉自己像拥抱了一场温柔的春雨,她终于将自己的月亮揽入怀中。
第102章大事二更
大事二更
天还没亮,郦壬臣习惯性地睁开了眼,平日卯时点卯,她通常在寅时就会起来,长久以来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窗外的雨停了,灯烛早已熄灭,黑蒙蒙一片。空气中都是好闻的沉香和草药香混合的味道,这是刘枢身上的味道。郦壬臣发懵的脑袋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猛地一个激灵。
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她完全清醒了,惊讶于自己竟然一夜无梦?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她想坐起来,却立马感到身体像散架了一样酸痛。
她叹了口气,羞于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脸又不由自主的红了。
左思右想。
不行,还是得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旁的刘枢还睡得正香,郦壬臣艰难的爬下床,尽量不吵醒那人。她的衬袍在不远处,她迈步够了一把,就立马感觉腰酸背痛,比在彭城连夜修坝都累。
没控制住,膝盖一软直接坐到了地毯上。
她瞟了一眼榻上的人,还好没醒,披了衬袍,继续起来找衣服,东捡一件,西捡一件,绕着床榻一圈全是她们缠在一处的衣服,一面捡,一面脸更红。她一层一层理出来穿上,又在阶下寻到了散落的靴履。
可是最后死活都找不到自己的大带和官印去哪了,转了好几圈,打眼朝榻上一看,就见一截腰带正压在刘枢胳膊底下这郦壬臣又可耻的害羞了,只好悄悄伸手去拽。
轻轻地拽拽拽
哗啦一声,整条腰带掉下来,上面挂着的玉组佩和地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分外响亮。
榻上的人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郦壬臣屏住呼吸不敢再动,生怕刘枢这时候醒来,那就尴尬死了。
一丝光亮隔着窗户纸透进来,快到卯时了,没时间了,郦壬臣拿了腰带,悄悄离去。
***
刘枢也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待她在卯时的钟声中醒来时,胸口仿佛还涌动着甜丝丝的滋味,愉快的心情像初生的朝阳。然而,等她看见空空如也的床榻的时候,心情又一下子从高空摔落到谷底。
人呢!大清早的,君王的怒意就传遍了宣室殿。
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昨夜殿外值班的侍女隔着门请安,小声赔罪道:王上息怒,郦郦大夫一个时辰前便出宫去了。
刘枢不敢置信,大清早一声不响就溜了,这叫什么事?难道昨晚的甜言蜜语都是做梦?
她是自己要走的吗?
是。
刘枢:
整个早晨,国君的脸都拉得老长,满身散发着怨妇情绪,宫人们战战兢兢,生怕再惹怒了她。
刘枢处理政务的时候也摔摔打打的,见了不满意的奏疏就直接丢到一边,心里生闷气,气不过,又开始点人:起居注大夫何在?!
记录起居注的女官走进来,知道王上要查起居注,硬着头皮呈上了。起居注涉及宫闱私密,只有君王本人和部分史官可以查看,其余人则一律没有权限。
刘枢直接翻到昨天那一卷,里面详细记录着君王一天的言行,例如,见过什么臣下,去过什么地方,何时进的膳食,何时就寝都清清楚楚记录在册,为以后修撰史书提供客观的证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然,如果有人在宣室殿过夜,或是国君临幸某殿某人,也会被如实记录下来,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从前一直都是一片空白的,直到昨夜
君王和丞相一起过夜,这种爆炸性事件的记录难度真是太难为起居注大夫了。可是又不能不记,记了又不能有损君王和相国的面子与形象。
于是,刘枢就在末尾读到了这么一条极具春秋笔法的句子:
长宁侯相国大夫郦壬臣觐见王上于宣室殿,某时进,某时出期间,有秽杂之声
秽杂,乃不纯洁之意。
刘枢脸都绿了。
咳咳咳她指着竹卷,皮笑肉不笑,起居注大夫,你来给寡人解释解释,嗯?
起居注大夫磕头如捣蒜,王上恕罪,臣臣这就去改。
改?刘枢的脸沉下去,这下真的有点生气了,这就是你做史官的操守吗?你可听过齐史三弑的典故?
所谓齐史三弑,是说百年前齐国有个国君要求史官修改对自己祖先不利的记录,齐史不从,国君怒而杀之,换个了史官上来,还是不从,再杀之,再换,再杀,直到群臣不满,民怨沸腾,齐国国君终于放弃篡改记录的念头。
这个故事一直流传了千百年,成为象征史官操守的典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眼前这个起居注大夫,一见君王脸色不好,就要任意删改起居注,连最基本的争取和辩解都没有一句,全凭主子脸色做事,这样的史官可不是刘枢想要的。
起居注大夫六神无主,摸不清汉王的意思,只能求饶。
汉王又问:你看着面生,之前的起居注女官呢?
那大夫道:之前的左大夫已经被您派去沣都书室做誊抄的杂活了。
她心想王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才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经这么一提醒,刘枢也隐约想起来了,去年膏粱殿的那一次,自己好像是一气之下罚了左史正。
她挥挥袖子,叫起居注大夫下去了,埋头继续批阅奏疏,不一会儿又翻到了昨夜郦壬臣给她的那封规划纲要,展开又看了一遍,睹物思人,面上阴晴不定的,忍一时越想越有怨气,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宣郦相来一趟宣室殿!要快!
郦壬臣正在内府处理政务,接到传令很快便来了。
俩人的表情都有点僵硬,刘枢站起来,叫所有人都出去,殿内只剩她俩,她一把扶住就要拜下去的郦壬臣,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相是失忆了吗?如此镇静,搞得寡人要以为昨天一晚上都在做梦了!
提到昨天一晚上,郦壬臣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破绽,低声道:那王上想要臣怎么做呢?难道等天亮了和您一起出门吗?
你刘枢被她一噎,刚想顶回去,却见她面容疲倦,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于是立马又心软了,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来,道:你考虑的不错,是我太着急了,而且而且
而且醒来见不到你,让我很不舒服!
要面子的刘枢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刘枢的举止也不好过于亲密,她松开郦壬臣的手,退一步,从袖子里摸出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当啷一声扔在案上,脆响。
郦壬臣一瞧,脸唰的红了,那是她早上死活找不着的官印
刘枢似笑非笑,郦相走的可真匆忙啊。什么意思?留个信物,提醒寡人今晚再续前缘?
没郦壬臣飞速拿了,飞速收起来,耳根红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刘枢适可而止,不再逗她,坐下道:我已经想过了,喜爱一个人,便要堂堂正正去喜爱,所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准备好做我大汉的王后了吗?
郦壬臣被这一问惊得直接站起来,您怎么突然这么说?
刘枢神色淡定道:不突然吧?在我的心里,早在十年前便只有你一个王后了。
郦壬臣心跳差点漏了一拍,她有点受不住刘枢这样的直接。这人,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了
但是想想拐弯抹角也从来不是汉王的风格。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心绪,回道:臣觉得眼下王上刚刚亲政,根基不稳,还有许多事情要打扫干净,外朝假意臣服,实则虎视眈眈,如果此时您突然公布臣的身份,再贸然立后,恐怕于朝局稳定不利。
她分析完这么一堆,刘枢匪夷所思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语气刻板的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刘枢有点怄气的在原地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想了想,其实郦壬臣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以她现在列侯加相国的身份也能更好的自保,施展政策也更上下通达。
她一边踱步一边叹气,还是心里过不去一个坎,为什么大夫和大夫之间可以缔结婚约,各国王室之间也可以缔结婚约,但是王室与大夫就不可以呢?天下的规矩到底是谁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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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千秋,而不争一时
刘枢停下步子,深深的看着她,你说的大事,和我想的是一件吗?
郦壬臣不言,从袖笼里抽出一封竹简,刘枢接过去,浏览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楚国发动大军攻打陈国,欲侵夺中原?
是的。郦壬臣道:齐王于作为中原霸主已经发布盟令,要求各国随她一同抵抗楚军,各国借兵、借粮、借道,尽力而为,敢有不从,按盟誓处置。
刘枢收起简书,思索半晌,道:
楚军北上,虽侵犯的是陈国,但唇亡齿寒,我汉国焉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还有盟会在先,不可违义。但要借兵是不可能的,寡人刚收回王权,符氏倚老卖老,居功自大,国内政局又不稳,此时借兵出去,无异于焚林而田,偷取一时,后必无复!
在政治敏感度方面,刘枢的嗅觉远超常人,她不假思索的就做出这样的判断,连郦壬臣也感到惊奇,问道:那依王上的意思,我们如何答复齐王?
刘枢道:借道也不可能,汉国距楚国甚远,无道可借,那么就只有借粮。
郦壬臣问:可是我们没有余粮。
怎么没有,去年不是丰收年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如此,但是此次处置高氏一案,王上为了安抚众臣与宗室,又拨出去很多赏赐与封地,国库里的存粮,都是要分给这些人的。
刘枢一笑,悠然坐回王位,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些事,忙了一早上?也不想想离开我,我伤不伤心?
王上!郦壬臣的脸都憋红了,又急又无奈,您您能不能先谈正事?
刘枢摆出一副更伤心的样子,道:哦,你竟然觉得我们的事是无关紧要的闲事吗?
郦壬臣简直无言以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汉王脾气如此刁钻呢?
罢了。刘枢笑她的窘然,借粮之事,你尽管去办,只要齐王要求的粮食不超过余粮的一半,就都答应她,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唯。郦壬臣答应道,她又想了想自己在殿中呆了挺久,就这么出去恐怕引人狐疑,便道:王上召臣来,可还有别的事?
刘枢一眼就知道她的顾虑,笑道:当然有。随后拍了拍手,叫宫人们进来。
寡人写一道王命,着你去办。刘枢取一排新竹简来,提笔要写,但毛笔搁了太久,笔上墨已经干了。
臣为王上研磨。郦壬臣走上前,却被刘枢抬手止住。
刘枢看向那几个宫人,冷声道:王宫里连研磨的人都没有了吗?一个个睁着眼看相国大夫做这种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在门外听到,麻利地走上来,王上息怒,老奴给您添墨,怎敢劳烦尊贵的相国。
刘枢道:去抽派几个宫人,以后郦相入宫来,身边要配专门的随行文书,出宫,要配四匹马规格的车驾,马匹从寡人的马厩里去挑选。
喏。众人应道,同时各自心里都多了一道警醒,汉王竟然将侍奉国君的宫人派给大夫去用,这种破例的事情,以前从未有过,可见郦相国在王廷中的重量,绝非其他大夫能比。
刘枢写好了王命,交给郦壬臣,她看了一遍,却道:王上确定要重新启用左文大夫为史正吗?
是啊,怎么?
郦壬臣道:这位左大夫不久前已辞官去了。
那是郦壬臣上任丞相以来接手的第一道工作,所以记得还比较清楚。
刘枢一愣,为什么?
臣也问过她,她说若不能治史,做官便没有意义了,不如挂印而去,壮游天下,以记世道变迁。
刘枢听后,久而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03章战争和联姻
战争和联姻
齐王于继位后的第二年,应当是她王权生涯中又一个高光时刻,她率领齐、鲁、郑、申四国联军抵达宛丘城,这是陈国与楚国接壤的边境小邑,也是楚国发起战争的主战场。
齐、鲁两国各出十万精兵,郑国出五万雇佣兵,申国只有一万步兵,加上陈国仅剩的两万步兵,合计十八万,号称三十万大军,依次列阵,抵抗楚军。
汉国借粮,蔡国借道,使这支联军拥有充足的补给线和侦察线。
楚王敖糜率二十万亲军,号称四十万,临兵丹水,欲渡河攻取宛丘城,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陈国的梁城与株野城收入囊中。
他站在江边,对这场战役信心满满,得知齐王率救兵来,也丝毫不畏惧,传旨,不谷要给齐王写一封信。
他一边口述,旁边的记录官便按他的意思拟好了一封书信,大意是:
姜于背信弃义,妄为王女!先前,不谷见她落魄,遂收留了她,又派重甲骑兵护送她回到齐国,她成为齐王后,却不感念我大楚恩德,竟然私结联盟,防范不谷,哼哼,她们中原人,便是这样讲礼的吗?如今大楚要夷平陈国,看她能怎么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王姜于收到这封以上训下的口气的书信后,不怒反笑,将书信递给军士们看,还笑道:楚王说这天下霸主的位子应该由楚国来坐,让孤乖乖退位,诸位意下如何啊?
郦渊说道:楚王包藏祸心,觊觎我中原沃土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收留过您,他依然会发动这场战争。他在信中振振有词,将错误都推到我们齐国身上,只是为了找个理所应当的借口罢了。
群臣皆附和。
于是姜于回了一封信给楚王,表示:
当初孤曾答应您,若两国交战,齐国绝不率先发动进攻,如今您已经进攻中原,孤按兵不动,若您继续向前,孤便代替中原给予反击。何来背信弃义一说呢?
敖糜气的把信笺斩为两段。
大战一触即发。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四国联军怀着恐惧的心理,抱着死战的决心,自然比楚军更有凝聚力。
联军处于丹水上游北岸,楚军处于下游南岸,宛丘城又天然具有易守难攻的优势,楚军此前已经连续作战两月,此番又是采取仰攻的形势,苦战不下,只好在月中休战。
齐王听从智囊团的建议,一鼓作气,乘胜渡江,逼攻楚军,楚军勉力抵抗,双方又在江边鏖战十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语云,兵马之重,在于粮草,楚军并非农业大国,离开国都又太久,十日后,粮草尽绝,溃散而去。
而联军那边则粮草充足,靠着汉国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加上蔡国便捷迅速的运粮通道,联军始终保持旺盛的作战力。
等到楚王军溃散,齐王欲趁机夺下陈国失去的梁城与株野城,却被郦渊拦住,他道:穷寇莫追,楚国蛮湿,水系复杂,大王还是不要深入为好。
齐王于虽然意犹未尽,但依然听从了郦渊的建议,班师回营。
她将剩余的汉国粮食全都大手大脚的分发给各国军队,那些都不是自家的粮食,姜于才不心疼。
天下皆知,楚军勇猛无敌,无人能胜,这回姜于却带领联军取得大捷,不仅再一次提高威望,她内心的野望也在迅速膨胀。
随后姜于又在陈国国都翟城举办盛大的庆功宴,四国贵族功勋齐聚一堂,大肆庆祝,酒肉营山,饕殄盛宴,依然都用的汉国送来的食物。
这场大胜仗虽然没有夺回陈国失去的城池,但好在将楚军赶回了丹江那头,齐王于的盟主地位又一次得到巩固,能击退军力强悍的楚军,使她自此更加一呼百应,诸国宾服。
郦渊却在这种声色犬马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丝危险,虽说这次齐军打得不错,但这样的战争,如果由从前的大将军晏阳来指挥,只需半个月便足矣,现下却打了一个月,消耗的军饷又何止十倍于从前,如此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再说汉国方面,为联军提供了那么强大的粮草支援,但得到的好处却少得可怜,那么如果还有下一次战争,汉国还会如此积极的供应粮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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