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坐起来,侍女为她贴心的掖好被角,端上药碗。
寡人昏睡了多久?她的嗓子变得苦涩而沙哑。
侍女道:王上,您躺了整整三日,可算醒来了。后日就是您的及笄大礼了,百姓们都要为您庆祝呢。
及笄刘枢喃喃重复,心口又疼起来,然后呢
然后,您将有盛大的婚礼。
她有气无力的眨了下眼,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颗冰凉的泪珠滚落下来。
和谁?
相国大夫的嫡女。当今天下,还有哪位君侯家的儿女能与王上您相配呢?
真奇怪,听到这些话,刘枢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浑身麻麻的,像上好的乌木做的五脏六腑,没一丝生气。
她目光呆滞的转动,透过纱质的床围,她看到墙角的铜壶滴漏,问:现下几时了?
王上,现在是酉时,卿大夫们该散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散值了。刘枢又喃喃重复。
宫门也该关了吧。她的另一只眼睛也滴下一颗泪来。
是啊王上,该关宫门了。侍女贴心的回复她。
侍女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幽幽的鼓声从远处传来,那是王宫钟鼓楼的方向。
按汉制,晨钟暮鼓,卯时钟,酉时鼓。悠远的鼓声一声接一声,古朴而厚重,传遍全宫,三声响过,宫门开始吱吱呀呀层层关闭。
司马门关上了,南内门关上了,稚门关上了笃礼门关上了,覆盎门关上了,最后,宣室殿门也关上了。
刘枢咽下苦涩的药汁,又躺下了,她的心也关上了。
第19章稷下
稷下
七年后,齐国,淄城。
冷,刻骨的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映入眼帘的皆是茫茫雪原,鹅毛大雪如碎纸屑一般洒落,上下一白,远近一色,不见来路,没有归处。
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冻僵,心头因恐惧而颤栗,鼻子早已嗅不出任何气味,刀削般的冷风割在脸上亦不觉得疼,视线所及一片皆是模糊的白,五感渐失之际,只有浑浊的幻听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催眠般的述说着一件即将到来的事:
死亡。
这浊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似地狱深处的低吼,从四面八方压迫下来,要将一切碾碎、锤烂、榨为粉末。
痛苦,仇恨,不甘,绝望
心悸,眩晕,窒息,挣扎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一个女子从榻上嘶叫着惊坐而起,颤抖着喘息不定,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绞紧了粗麻棉被。
小主人,您可算醒了。一道担忧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方才唤了您好几声呢,总不见醒。
女子的视线逐渐恢复了焦点,眼前是一方简陋的茅舍,她顺着刚才那道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才勉强虚弱出声:田姬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哑的嗓音听的令人心疼,田姬端来一碗温水,小主人,您是不是又做那些梦了?
女子虚脱般的点了点头,额上因梦魇结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宛如挂霜,这是体虚之人的表现。
好冷。
她颤抖的手接过土灰色的陶碗,凑近还在发抖的嘴唇,喝了一口热水,再喝一口。
田姬知道她还没从可怕的噩梦中完全恢复过来,便不急着催她,摸了摸她攥紧棉被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田姬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柴火添的更旺些,每到冬季,主人的身体就很难暖和起来,这是很久之前留下的病根了。
笃笃笃!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田姬走向门口,隔门问:何人来访?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外头道:敢问郦生郦壬臣可在家中吗?我家家主翁主于前来拜望。
陌生的声音拉回了正坐在床上发呆的女子的思绪,她的目光此刻已恢复了清明的模样,迎着田姬询问的视线,她浅浅的点了下头。
田姬便对门外道:我家主人说,翁主莅临寒舍,小臣不敏,即刻出迎,请翁主稍候一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放下碗,抓起床侧的衣裳开始穿戴起来,藏起梦魇后的惊慌,神色逐渐镇静。
是了,现在的她,名叫郦壬臣,字少卿,而此地,是远离汉国三千里之外的齐国的国都,淄城。
而她现在的身份
门外男仆的声音再次响起了:我家翁主说不必着急,她不进来了,待郦生准备好后,一同去稷下学宫便好。
田姬卷起床前的一面旧竹帘,见郦壬臣已经自己梳好头发、戴好一顶皮质的小冠,插上了一根木簪子。田姬便取过衣架上的外袍来为她穿上,帮她理理衣襟和袖子,小声嘀咕道:
这位齐国翁主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跑到我们这里来,可把人都整的手忙脚乱了。
齐国翁主姜于,作为齐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是整个淄城最负大名的纨绔王女。
郦壬臣透过小窗望望外面的景色,默默道:又下雪了啊
她刚喝过温水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沉静,听不出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小声问:田姬,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件新的斗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的。
这次拿新的斗篷来穿吧。
啊好。田姬心里有点诧异,前一件还没穿旧,就要用新的,这不太符合郦壬臣这些年来节俭的风格。
但田姬没有多问,去里屋取出了那件新斗篷,外面料子是朴素的白胚布,里面填充了新棉絮,虽然分量重,摸起来却很暖和。
田姬正要为她披上,郦壬臣却又说:现在先不忙穿,待会儿见到翁主后,你再为我披上。
她没再解释什么,说完便推开门踏了出去,这座茅屋并不大,甚至连院子也没有,只有一道门,推开之后便是荒凉的大路,周围有几亩田,几片果林,都被大雪覆盖,现在是农闲时节,一个农夫也看不到。
在齐国,只有家境贫寒的士子才选择住在这么偏僻的郊外。
这时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前面的大路上。车架的厢框上绘有青鸟图案,这是齐国王室的图腾,按理说该用朱色,但此车上是用紫色的颜料描绘的。
车沿涂着金漆,车顶悬挂一对青鸟铃铛,垂下一缕紫色的流苏,被寒风拂动,用五匹棕马拉车,以上种种都是王侯的规制,本不应该被翁主所用,但逾制在齐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甚至有些巨商也可以修建与卿大夫同样规格的屋宇,使用贵族专用的器皿和服饰,出席只有士大夫才能参加的会议。
郦壬臣朝那马车走过去,她身着一领麻白色的士子服,在寒风中被吹的迎风飘荡,猎猎作响。
此时从车内伸出一双素手,拨开紫色的车帷,闪出一个人影,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束发戴冠的少女跳下车来。少女脚步轻快,朝郦壬臣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留着两缕鬓发、头戴寺人帽的男仆,看服侍应该是齐王宫中的宦官。
当今华夏境内,无论在哪国,凡是要入仕之人都要束发、戴冠、佩剑,无论男女,皆是一样,唯一区别在于男子发簪从左往右插,女子是从右往左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那些不需入仕的农人、工匠、商人、奴仆、男倌、女妓、宦官之类的人物,皆不得束发戴冠,只能批发或者低扎头发。
郦壬臣在距离姜于两步的时候跪下行礼,小人拜见翁主,叫翁主久等了,小人愧怍万分。
还没等她拜下去,翁主姜于就上前一把扶起她,无奈道:少卿何必多礼,这里是郊外,又没有别人,还那么循规蹈矩干什么?
姜于的语气有一丝担心,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么直接跪在雪地里,多凉啊。
郦壬臣站起来,退开一步,低首淡笑道:小人一介寒士,翁主却如此抬举,实在折杀小人了。
晶莹的雪花落在郦壬臣细密的睫毛上,白雪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她眼波清润,笑如梨花,貌若秋松,即使不施粉黛,也动人非凡。姜于不禁一时看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她笑道: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猜是什么?
田姬这时看到了姜于后面的那个仆从,手中捧着一包东西,用锦布包着,鼓鼓囊囊的,她突然福至心灵的理解了小主人出门前那样安排的意思。
于是田姬立刻追上两步,将手里的新斗篷抖开,从后面为郦壬臣披上了,主人,您多穿点,别着凉。
姜于惊讶道:咦?你什么时候换了新斗篷了?
随即有些懊恼的说:我上回见你的披风都破了一角,今日正好雪大,想着送你一件新的狐裘呢,没料到你早有啦。
她命仆人打开那包裹给郦壬臣看,果然是一件银狐裘,单看那奢华的毛色和丰厚的质地,便知道定是一样不可多得的北国珍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一边系着自己斗篷带子,一边露出一种意外的神色,说道:翁主的盛情,小人心领了,不过真是不巧,小人今年确实用不着那么多斗篷了。
田姬默默瞧了自家主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实际在想什么,如此一来,既不用接受这件礼物,也没有得罪了翁主。
主人做事总是提前规划一步,自从成为了郦壬臣以来,便是这样了田姬在心里默默低叹。
哎。姜于叹了口气,遗憾道:每次想给你送点礼物都没什么惊喜,罢了罢了。她叫人把东西收起来。
姜于看看天色,又道:少卿,今日是稷下学宫一年一次的期会辩论,你竟忘了吗?这个时辰了还没出门,待会儿该来不及了。要不是我跑来接你,你准迟到。
这个郦壬臣有点为难的道:翁主费心了,可您何时听说小人要参加这次期会呢?
啊?!姜于诧异道:难道你不准备参加吗?我记得前几年你每回都要参加的呀。
正是。但这次小人不准备参加了。郦壬臣回答的干脆。
为什么?姜于追问道。
姜于记得,郦壬臣跟随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学习多年,自三年前开始便被允许参加一年一度的期会,她的博学雄辩与斐然风度获得了举国士人的称赞,可谓年少机敏,一鸣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年却说不参加了,姜于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郦生不知道此次期会的题目要比前几次都重要得多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想了片刻,才回答姜于:翁主可还记得前三次的期会辩题吗?
姜于笑道:你参加的那几次,我自然都记得,一次是义利之辩,一次是善恶之辩,一次是天人之辩,回回都是你蟾宫折桂,斩获榜首。你不知道啊,王宫里有多少公子、公孙们倾慕你的风采呢。
那这一回
这一回你还不知道吗!当然是最富盛名的王霸之辩!
姜于急道:这样的题目,每十年才得一辩,不仅是齐国士子踊跃参与,甚至别国的士大*夫、贤者也会专程赴会,你怎么还在家里坐的住?
郦壬臣道:小人自然知道这题目的重要之处。正因如此,才不敢贸然参与,以免折损了夫子的名誉。像前几次那般平淡的题目,小人资历浅薄,参与一下也就罢了。
姜于呆呆的看着郦壬臣,没想到她是铁了心要回避这次期会了,郦壬臣只是表情平静的站在原地,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把姜于给弄糊涂了,她看不透她。
虽然人人都知,稷下学宫的郦生是一位性情温婉的士子,但很多时候,姜于始终觉得郦壬臣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莫名的神秘感,这个身形瘦削的寡言女子似乎和学宫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谦逊,博智,面若桃李,风度翩翩,令多年前的姜于一见便为之心动。
但同时她也沉默,冷僻,独来独往,不茍言笑,叫姜于不知怎样才能接近她一点。
姜于有点郁结的说:既然你都不去参会了,还穿戴这么整齐出门来做什么?
郦壬臣只有苦笑:不是翁主您要小人出来的吗?
不行,你得去!任性的翁主一把拉住郦壬臣的胳膊,带她朝马车走,你就算不参加期会,也得好好替你们学宫对付对付那个姓南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什么姓南宫的?郦壬臣从没听说学宫里还有这号人,没等她细问,她已经被姜于硬拽上了马车。
第20章故国之物
故国之物
两人一同登上马车,车厢里架着熏香的暖炉,厢壁和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金木绵,非常暖和,与外面的寒冷世界隔绝开来。
姜于引着郦壬臣坐到榻上去,田姬和那仆从跟进来,坐在下首。
姜于朝外吩咐一声:去稷下学宫的游就馆!
随后就听一声嘹亮的鞭响,五马嘶鸣,车子快速驶上了官道,直奔城门而去。
马车刚一开动,就听姜于介绍道:那姓南宫的,名叫南宫之奇,陈国人氏,据说在陈、蔡一带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贤人,专擅名实辩之类的稀奇古怪的学问,总说什么白马非马,红莲非莲的诡论,哎,我也闹不清,你去了就知道了。
郦壬臣虽然被姜于拉着一起坐在榻上,但一直是谦谨的坐态,听姜于这样说,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翁主姜于自小被齐王宠爱,前面还有两位年长的兄长公子臼与公子栾,因此她既不必操心军国大事,也不必在人前充当王室门面,平日里只是纵情声色犬马、享乐玩闹罢了,若不是几年前偶然一面瞧上了郦壬臣,她才不会整天往稷下学宫那种老学究聚集的地方溜达呢。
郦壬臣回道:名实辩小人略有耳闻,这位南宫大夫是不是曾在陈国任太常掌故,著有《南宫子》一书,共一十二卷?
姜于一边靠着榻上的软垫,一边抓起漆盘里的果脯吃起来,冲她笑道:应该是吧,听伯冉大夫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连他著的书都读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有点尴尬的道:既然伯冉师兄都这样说,那应该就是那位南宫子了。他今年竟来到了稷下学宫,也是为了这次期会吗?
那自然啦。姜于道:这可是王霸之辩哎,天下学士谁不想来?除了你。
姜于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郦壬臣的表情,可惜,郦壬臣始终面色如水,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个南宫之奇从昨天开始已经横扫学宫了,郦夫子那么多得意门生,统统败在他手下,这期会还没召开呢,我们就已经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了。
郦壬臣有些惊讶,连伯冉师兄也没能胜他一筹吗?他们讨论的是什么学问?
姜于道:还是名实辩。
怪不得。郦壬臣道:伯冉师兄敦厚笃行,善于忠恕之学,于名实论不甚精通,也在所难免。
车轮滚滚向前,车厢内一直回荡着隆隆的车板撞击的声响,单调又乏味,距离稷下学宫大约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姜于瞧着她,试探着说道:少卿,父王前几日提到,如今我年岁也不小了,该要自己出去建府才是,预备将齐国东部的即墨城赐予我,此事你怎么看?
郦壬臣思量片刻,笑道:即墨城素有鱼盐之利,黔首繁荣,乃一富庶之城,王上愿将此城赠予翁主,可见其对您的宠爱殊胜。日后,小人应当要称您为城主大夫了呢。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差错,姜于却不大满意,哎呀,少卿啊少卿,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我的意思是,如若日后我真去了即墨城,那离淄城就很远了,而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姜于犹豫片刻,索性一咬牙,对郦壬臣道:我就直说了吧,少卿,与你相识多年,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所思所想,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我只问你,如果你当真无心仕途,父王将我封在即墨,你可愿随我一同去?
郦壬臣惊讶的微微张大了眼睛,她没料到翁主会这么直白。
只听姜于继续道:如果你并非无心<ahref=https:///tags_nan/guang.htmarget=_bnk>官场,那么又为何不参加这次十年难遇的期会呢?你可知有多少像你这般的士人都指望这一次崭露头角,好储备资历,期待以后能去各国王庭求官呢?
小人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
姜于打断她,坐直了身子,率然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不愿说,我也没心思打听个底朝天。我并不是要逼你做事,这几年来,我姜于何等样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何曾逼过谁?我只是念着,如果你想入仕,那么无论做什么,我都情愿助你。
姜于掀开车厢的窗户一角,朝外看着,脸上是恃宠而骄的小翁主特有的天真和骄傲,她道:
你若想在王庭做大夫,我便去求父王封你个大夫,你若想去别的城邑,我齐国地方千里,百二十城,总有你看得上的,我便请父王派你去。
郦壬臣知道姜于情谊真切,但如此单纯的想法,也只得令她哑然失笑了。
前几月有传闻说齐国国君染了痈疾,年岁又老,多月不见好,就在这个关口,齐国第一巨商田嚭又突然大力资助了莒侯姜缴,莒侯为齐王异母庶弟,年岁与齐王相仿,长年远离淄城,老迈之身,本不足为虑,但莒侯却是与二公子姜栾属于同一个母族的,而公子栾近年来颇为受宠,齐王甚至将淄城附近的共城封给了他,公子栾于是借机频繁游走在王庭卿大夫之间,国人尊称其为共仲子排行第二,是为仲。
与此同时,公子臼虽贵为嫡长子,有将军晏氏一脉的全力支持,但与齐王的关系并不亲密。
虽说在齐国嫡庶之分并没有太大的贵贱之别,庶子更受宠于嫡子的情况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当此之时,王庭若还不能统一派别的话,以后的麻烦会更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国,也并不如它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呢。
姜于见郦壬臣久久不言,便放下窗户,笑道:我知道少卿在想什么。
郦壬臣道:翁主方才一番话,令小人诚惶诚恐,感激不尽,只是以后的事情,又有谁知晓呢?
姜于大笑,貌似随意的说道:那能有什么知晓与不知晓呢?我明白自己的位置。父王确实疼我的,将我封在即墨,做个闲散城主。
她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往日不见的狡猾,日后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接任就算王庭天翻地覆也罢,那有什么关系?我的位置都不会变,而不变就是最大的变。
郦壬臣回望着姜于的目光,这叫她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位翁主也并不如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样全无心智。
还有的是时间,少卿且慢慢考虑吧。也许是不想给郦壬臣太大压迫,姜于立刻转换了话题,她指了指放在榻上的包裹,笑道:虽然没能给你个惊喜,你也用不上了,但我还是要说说,你绝对猜不出这斗篷的来历。
听到这一问,郦壬臣默默垂下眼皮,小人猜不出。
姜于立马很得意的说:这皮毛是漠北银狐才有的,生存于高山极寒之地,只有远在西北的汉国和狁方部落才能寻到,我是花了大功夫才从郑国商贾那里买下来的,冬天披着,又轻盈又暖和,你来摸摸看嘛
姜于在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郦壬臣的头却更低了一点,缩在宽大袖笼里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捏住了袖子,指尖用力到发白,她没有伸手去摸那件斗篷。
汉国,汉国她怎么会认不出汉国的特产呢,那个只要一想起来便会令她心痛的国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自顾自讲了半天却没得到回应,有些奇怪的去瞧郦壬臣,只见这位年轻士子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破绽,温婉泰然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阴郁和忍耐。
少卿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姜于有点担忧,想靠近查看。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地晃动,随即外面传出一声吁声,马车停住。
还不待马夫报告,更不待姜于靠近,郦壬臣便一下站了起来,小声道:小人许是马车坐久了,有些眩晕,请翁主见谅。她身形略显急促,两步便跨了出去。
第21章名实之论三更
名实之论三更
从城外进入的马车都是通过西门进入稷下学宫的,由于学宫毗邻西门,因此也被称为稷下门。
稷下学宫距离齐王宫不远,这是淄城城内第二大巍峨耸立的建筑群,规模仅次于齐王宫,足以见得它对于齐国的重要性。
郦壬臣从马车上几乎是跌落般的走下来,稍微调整几下呼吸,心情才得以平静,田姬紧跟出来,担心道:主人,您没事吧?
郦壬臣轻轻摇摇头,朝门口迈几步,等待翁主下车,再一同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稷下学宫的大门全部由夯土台基垒成,台阶宽阔,蔚然大气,正门上刻着稷下鸿门学宫六个篆书大字,是百年前一位爱好学问的齐国国君亲自题写的。
作为全天下最重要的学术交流中心,稷下学宫建为成排的宫殿式建筑,共有五排,形制规范,外有围墙,内有河流。这里每年都欢迎天下各国的贤者、士人自由出入,招揽天下有识之士。
学者不分高低贵贱,无论是贵为一国公子,还是穷困如街边乞丐,只要有所思、有所能,学宫便一律予以优待。这些学者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出身不同,学派各异,他们聚在一处互相争辩、诘难、吸收、融合,畅所欲言,言论自由,汇百家为一炉,形成蔚然壮观的争鸣气象。
年轻的士子来这里虚心求学,渴望一朝学成屠龙之术,四海名扬天下闻;老资历的夫子来到这里开派建学、著书立说,期待传播自己的思想于后世。
在这里,产业繁荣又风气开明的齐国允许士人不治而议论,鼓励他们不任职而论国事,学宫士人甚至有时充当了齐王政事顾问团的功能。
因为这样的关系,稷下学宫也变成了天下各国的人才智库,百年来,从这里学有所成的稷下之士,大都能得到各国君王的青眼相待。可以说,经过这么多年齐国的苦心经营,稷下学宫已然成为了华夏九国士人们心中向往的明灯,那是天下公认的崇高学府。
今年的学宫,场面尤为热闹,因为王霸之辩的期会命题,这里几月之间便聚集了更多的学者,大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场盛会也无形中带动了淄城的食货交通、民生繁荣。
姜于也终于从马车上下来,此时寒风已经停止,地上铺了一层积雪,她笑嘻嘻的走到郦壬臣跟前,道:这两天可真是热闹啊。
她一眼望过去,注意到学宫门口的马厩里停了一大串的车架,其中有几个颇为眼熟,姜于的眼神开始变得玩味起来,嗯?人来的倒是很齐,这下有意思了。
翁主是指什么?郦壬臣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见到了几架和姜于的马车规格相仿的车辇,所不同的是,其他几架马车都是以朱漆绘制青鸟,唯有姜于的马车上是用的紫漆。翁主偏爱紫色,淄城城里差不多人尽皆知。
原来王上和王后也来了。郦壬臣默默判断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止哦。姜于伸手一架一架指过去,数道:父王、母后、虢夫人、公子臼、公子栾还有公孙勉。
说完她还自顾自嘀咕道:阿勉这个小屁孩怎么也给带来了,好久不见,我还真有点想他了呢。
齐王宫几位重量级的人物都来了,这么大阵仗郦壬臣还是第一次见,不等她再思量,姜于已经一把扯住她,朝大门内走去。
两人走了两刻钟,来到游就馆,这是学宫中场地最大的一个殿堂,不出意外的话,期会应该就在这里举行。
此时游就馆中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个士子在里面对坐闲谈,看来上午第一场辩论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量宽大、脸盘方方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此人头戴进贤冠,腰悬虞师上大夫铜印与君子之剑,见到她们两人,吃了一惊,快步走上前,先对姜于作揖道:微臣见过翁主。
这人正是祭酒大夫郦夫子的长子,郦渊,字伯冉,也是郦壬臣的师兄。
姜于也回礼作揖道:学生也见过郦大夫。
随后郦壬臣也冲郦渊作揖问好,三人就这样揖到一处,再一同直起身来。
说起来,郦渊也算是姜于的半个老师,因此她才以礼相称。按照齐国的惯例,每位公子翁主在成年后都要被安排一位授业导师,通常由齐王从稷下学宫里挑选学问高深又言行敦厚的学者担任,虽然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或翁主并不会真的来学宫听课。
姜于被安排的导师,便是郦渊。至于她那两位兄长,都是由学宫祭酒郦老夫子亲自辅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对她们道:二位今日恐怕来迟了,晨间的辩论已经结束了,下一轮要待明早才举行。
他又专门看向郦壬臣,笑道:少卿是又改变主意了?又想来参加这次期会了吗?
啊这倒没有。姜于心直口快,替人抢答道:我只是叫少卿来会会那个南宫之奇。
郦壬臣被弄得有点尴尬,但还是默默说了一句:南宫夫子声名远播,我想此次是个难得的机会,向他请教一二。
郦渊一会儿看看姜于,一会儿看看郦壬臣,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翁主姜于可是对郦壬臣上心得很呐。
而郦壬臣的态度就很不自在了,郦渊默默叹了口气,被王室相中总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这种微妙的关系如果稍微处理不当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什么也没表示,继续说道:南宫夫子目前正歇在后舍驿馆处,我可以引你们前去。
郦壬臣说道:那我先写过拜帖方妥当。
郦渊点点头,也好。
几人在就近的学舍里找了笔墨,天气寒冷,墨汁都冻干了,得浇上点热水才磨的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左手提笔,文不加点,快速写好了一份言辞恰当的帖子。撰写拜帖并不复杂,只要在一片手掌大小的宽宽的木片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来历、所为何事,以及要见人物的名字,再加几句敬语就可以了。
姜于瞧着她大方端正的字体,奇道:少卿,我早就想问你了,大部分人都是右手执笔更顺畅,怎么你是左手使得更顺呢?你平日吃饭、写字、用剑之类的,也都是使左手吗?
郦壬臣面色如常,笑道:是的,我生来便是如此。惯用左手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啊。
一旁的郦渊似乎不想她们继续这个话题,立即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对对对,少卿一直是用左手的,嗯我们去寻南宫夫子吧。
第22章争鸣四更
争鸣四更
三人朝后舍的驿馆走去,就在同一时间,郦壬臣要去见南宫之奇的消息却在学宫里不胫而走。学宫不仅是学术交流密集的所在,也总是花边八卦传播最快的地方。
一开始众人还只是传言郦壬臣欲向南宫子请教学问,后来传着传着,很快被发酵成了郦壬臣欲一战南宫子。
这下可就炸开锅了,人们都很好奇这个打遍学宫无敌手的南宫子和少年才女郦壬臣之间能迸出什么火花来。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学宫里大批士子纷纷从四面八方一窝蜂涌向后舍驿馆
于是,待郦渊带着郦壬臣和姜于慢吞吞的抵达驿馆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摩肩接踵,喧闹不停,直道上已经没有了干净白雪的踪影,尽是被人群反复踩踏后的泥泞不堪。
郦壬臣一眼望去全是人影,唬的她一愣,这是怎么了?
郦渊也很震惊,当他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得无奈一笑,这么冷的天都挡不住年轻人的八卦之心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帮士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这种处境,搞得郦壬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她还是走上前去,迈上驿馆的台阶,手执拜帖,叩门,朗声道: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
随着她这一声过后,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回应,郦壬臣又说一遍: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应,人群中有人小声絮叨:陈国的南宫子这几日辩倒了我们学宫所有人,心中肯定已经轻视我等了,所以才故意不见,哎!
郦壬臣被晾在门前,姜于在下面看的心里冒火,恨不得冲进馆里把南宫之奇揪出来痛骂一顿。
只见郦壬臣垂首思量片刻,喜怒不形于色,再次抬头,说道:郦壬臣拜见南宫之奇!
嚯,这是直接名对名问话了。
话音一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响,驿馆大门洞开,在人群的面面相觑中,从门里走出一个小厮装扮的仆人。
郦壬臣将拜帖的木片双手高举过头,朝他递过去,那人也以同样的姿态接过来,又快速转身回到门里去。
不一会儿,小厮再次出来,恭敬道:南宫之奇有请郦壬臣!
郦壬臣便随他迈进门去,甫一进门,就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厅堂中央,朝她这边望过来。
郦壬臣微微欠身,双袖合拢,趋行至他面前,作了一揖,问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对长者以示尊敬的礼仪。
南宫之奇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女子,从她简朴的穿着来看,应当是个家徒四壁的寒士,看她腰间除了一柄普通的短剑外,别无他物,没有挂印信,这说明她还不曾有一官半职,只是一名学子而已。
他忍不住默默揣测,虽说稷下学宫从不收取学子的束脩,但学子也要自负生计才行,也不知道像郦壬臣这样贫困的士子是怎么维持自己在淄城的生活的?
郦生,方才何故在第三声改变了称谓?南宫之奇笑问道,足下也认为是在下轻视了你们吗?
非也。郦壬臣摇头,说道:白马非马,红莲非莲,稷下学子郦壬臣也非郦壬臣,南宫夫子也非南宫之奇,故而我唤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您必不会应我,但我若唤郦壬臣拜见南宫之奇,您必会应。
南宫之奇大笑,连声喝彩!
他们的辩论,早在郦壬臣进门前已经开始。
请坐。南宫之奇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那里早就已经摆好了一方软垫,他道:郦生今日前来是有什么学问要和在下讨论呢?
郦壬臣依言坐下,与他面对面,道:学生曾拜读过您的著作,今日听闻您亲来齐国,不想错过良机,是以登门拜访,想听您一番亲自论道。
这等恭维的话术,南宫之奇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许许多多的人都称赞过他,可是,又有哪个国君真的肯考虑他的治世观点呢?人们只当他的学问是奇说怪谈罢了。
于是他兴致不高的道:郦生既读过鄙人的拙作,那还有什么可论的呢?
他叹了口气,看看面前的女子,问道:郦生认为,坚、白、石三,可乎?【引自《公孙龙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坚硬、洁白、玉石,三个因素,可以同时兼得吗?
坚硬而洁白的玉石,当然可以存在,这还不简单?这是大部分人的看法。
但郦壬臣没有贸然回答他,名实论大家南宫子抛出的问题,又怎会如此简单呢?
她想了一会儿,才道:不可。
南宫之奇有点意外,追问道:那么,其二,可乎?
那么其中的两者,可以兼得吗?
郦壬臣这次思考的时间短了一些,答道:可。
南宫之奇的眼睛亮了一下,哈哈大笑,侧头问小厮:听说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是吗?
是的。
好,把所有门窗全打开,请大家都进来听听吧!
人群涌入了驿馆,人们三三两两的挤在院子中、厅堂里、石桥上,或坐或站,或弯腰或侧耳,那些挤不进来的,就扒着窗沿朝里张望,好让自己听的更清楚一些。
南宫之奇继续发问了:郦生认为,坚、白、石三,不可;其二,可。何哉?
郦壬臣又思量了半晌,理顺了思路,答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坚得白,其举也二,无白得坚,其举也二,可矣。得其所白,不可谓无白;得其所坚,不可谓无坚。坚、白不相外,见与不见离,故其为三,不可矣。
此话是说:若有一石,以眼看,则只得其所白,只得一白石;以手触,则只得其所坚,只得一坚石。因此坚石可以存在,白石也可以存在。但,人们感觉白时却不能感觉坚,感觉坚时却不能感觉白,此所谓见与不见离,感觉到的与感觉不到的是分离的。
以感、观论,只有坚石,只有白石,却没有坚白石。所以坚、白、石三者同存,不可;其二者并存,可。
众人听着这段话,各自默默思索一番,感觉似乎有些道理在里面,但又感觉全无道理,弄的人云里雾里,又无法辩驳,这便是名实派。如此冷门的学派,天下很少有人去钻研。
南宫子听完,点了点头,喜道:郦生果然熟读过在下的拙作啊。
他对眼前的女子感到好奇:世人皆说我乃诡辩之宗,学问毫无所用,未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国稷下,竟有你这般学子费心琢磨过它,也不枉我来此一趟。
郦壬臣道:南宫夫子谦虚了,凡是学问能自成一派的,皆有用处,关键在于如何用、谁来用。
南宫之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似乎总算有人理解了自己,他环视院落一圈,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开口道:
这几日,稷下学宫中无人能辩得过在下,并不是在下的学说有多么难懂高深,也不是众位才智弱于在下,无非是众位无人详尽了解过在下的见解罢了。
他轻叹一声,问郦壬臣:郦生,你认为这又是为何呢?
郦壬臣沉默了一会儿,她心中有回答,但是摸不准这回答在众人面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是否合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众贤才为何无人理会您的见解,那是因为您的学问看起来虚无缥缈,无法经世致用,故而世人皆弃之不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下纷纷,实用当道。
在这座海纳百川的稷下学府中,百舸争流,百花齐放,有忠恕之学、刑杀之学、阴阳之学、牵机之学、兵家之学、纵横之学、兼爱非攻之学数不胜数,难分伯仲。虽然它们争奇斗艳,辩论不休,但无论各派学说有多么大的区别,有一点总是统一的,那便是:
在天下士人心中,所有人都在汲汲渴求寻找到一贴治世良药,以解天下弊病,也解天下不休的纷争;解这迷茫的世道;解这芸芸黔首之苦;解这天地鬼神之怨。
南宫之奇又怎会不懂呢?
郦壬臣的话触动了他,他热切地望着她,明白她确实全然了解了自己的思想。于是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出中厅,这一举动引得郦壬臣和驿馆小厮也跟着起身,只见他迈下台阶,立于雪中,说道:
在下斗胆一问诸君,可有人知道,在下为何将自己的学问取名做名实之学?又为何拘泥于诡辩之说呢?
他并没有指望院中人有谁站出来回答,于是他转身问郦壬臣:郦生,这个问题,你又如何看呢?
通过刚才的几轮对问,南宫之奇完全相信郦壬臣足够能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更有公信力。
郦壬臣走上前一步,略作思索,答道:
名、实二字,互为抵触,又相与为一。学生当年读到《南宫子》一书时,便想,何为名,何为实?何为表,何为里?何为真,何为假?何为乱,何为治?如果连这些都不曾辨明,那又何谈辨明诸国之弊病呢?大家都说您的学问无法经世致用,其实名实论恰恰是经世致用的一环啊。
您执意强调名实之辩,并非溺于诡辩,意在拨浊反清,推本溯源,立根据于源头,正万物之名实。学生常想,概欲善其事,必求名实相符,名实不符,事未有能成者!正所谓名实不辨,何以辨天下兴亡哉?愿诸君深思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番话讲出来,驿馆内外鸦雀无声。天上又飘下了细碎的雪花,将原先被踩踏的一团污泥的地面覆盖上一层白色的薄绒。士子们站在原地,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言语,雪花落满了他们的肩头,但无法冻吉他们眼中的灼灼之光。
对极!南宫之奇露出欣然的神色,他回到厅中,果断道:在下该离开了。
这一句将众人惊醒,郦渊大步向前,从人群中挤出来,慌道:南宫夫子为何要走?期会才刚开始一日而已,您这样忽然退出,是我齐国招待不周吗?
南宫之齐摇摇头,伯冉大夫多虑了。
他扭头看向郦壬臣,道:能够在齐国遇到理解在下学说之人,就算不枉此行了,足矣,足矣。
他连说两个足矣,依然看着郦壬臣,舒然笑道:稷下学宫有如此青年才女,在下渺渺烛光,又何必还来与日月争辉呢?
这当然只是他的自谦之词,但众人都已看出南宫子去意已决,也就不做挽留。雪越下越大,朦胧了天光,院中人渐渐散去,郦壬臣与南宫之奇别过,也走出驿馆来。
***
郦渊抬头看看天色,对郦壬臣说道:少卿,今日雪大,城门外的路怕不好走,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不如今日就在学宫住下,客舍还空着几间,明日也好去旁听旁听这次期会。
郦壬臣感激的看了郦渊一眼,赶紧答应下来,这样一来就不用被姜于拽到王宫里去了,多谢伯冉师兄照拂,学生也有一些问题想趁便请教郦老夫子的。
姜于有点遗憾的在旁边叹口气,对她道:如此一来,我就明天再来学宫寻你吧。
翁主慢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恭送翁主。
郦壬臣和郦渊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随即又一同规规矩矩的朝姜于深深一揖,一副送人的架势。
等到姜于和随行仆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俩人才直起腰来,同声叹气。
可算送走这尊大佛了。
第23章王霸之辩
王霸之辩
第二日,卯时,稷下学宫正门前方的木铎声咚咚响起,大门开启,表示学宫新的一天再次欢迎四方贤士进入。
木铎声过后,大批人鱼贯而入,人们迅速填满了各个学馆,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学宫里渐渐热闹起来。
今日的王霸之辩还是在游就馆举行,馆中设有主位,一般是闲置的,今日却收拾打扫*的很干净,还换了新坐垫,看来是有贵人要来听会。
除了主位以外,馆中其他座位都没什么高低之分,几百人同时坐在一起,毗邻而坐,中间设置一方高台,是给今日欲发表高见的学者坐的。离高台最近的地方,会留出两个座位,王宫里会派人过来,专门记录下每场辩论的内容。
郦壬臣混在人群中,随便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此时中间的那方高台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郦壬臣不认得,看来是从别国来的。
那人的表情有些紧张,一副坐立难耐的样子,叫人觉得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过了一会儿,馆中差不多都坐满了,有一人出现在门口,此人身量中等,腰如铁桶,上下一般粗细,皮肤棕黑,满脸络腮胡子,一身姜黄色的士子服,看起来快洗到发白的样子,腰佩一柄手掌宽的厚厚的长剑。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也坐在了高台上原先那个人的对面。
这人一坐下,郦壬臣就明白了原先那人为何会紧张难安了,因为来的人是稷下学宫中出了名的铁士子孟悝。
今日的两位主辩者都到场了,齐王也随即出现了,这可是以前没有的大新闻,人们一同端端行礼,等他进来作好。
老齐王的身边还跟着很受宠爱的翁主姜于和小孙子姜勉。老齐王的痈疾看来很严重,自己无法行走,只能半躺在王塌上,由六名宦侍抬进来,放于主位上。
众人行礼过后,老齐王便摆摆手,叫辩论开始。齐国的礼法教条不那么严格,尤其是在稷下学宫这种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不必每次开会都要国君先讲两句。
众人重新面朝中心的两位辩者坐着,为表示对客人的尊敬,先由那第一个到场的辩者发言:
只见他作了一揖,高声道:在下鲁国少正连,国为姓,阜氏人也,字季友。初来贵地,望诸贤赐教。
少正连,少正是官名,代表他在鲁国现任或曾任过少正大夫一职。连是他的名,国为姓,便是姓鲁的意思。阜氏人,表示他是出生在阜城的鲁姓,季友是他的表字,从这表字可以推测,这人应当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因为季为老末,前面不知道排了多少个哥哥姐姐,但一定不少于三个,因为:伯/孟、仲、叔季。
如此一来,这人的名字便有许多种称呼方法了,可以直白的叫他鲁连,但一般不会有人这么叫,显得不大尊敬。通常不熟悉的人会称他做少正连、鲁季连、阜季氏、阜叔友如果日后他的官阶和学术地位更上一层楼,那还可以敬称他为鲁季子、阜季子等等。
在这个时代,一个士人往往有很多种称谓,并且随着地位的提高,称谓也会衍生的越来越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天下诸国中,尤其以鲁国人的称谓名堂最多,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因为那是一个将繁文缛节看作生命的国度。你永远数不清一个鲁国贵族能有多少种称谓,甚至他们不同的人在不同场合需要用到不同的称谓。
眼下,这位来自鲁国阜城的少正连大夫已经用精短的语言介绍了自己庞杂的姓名体系,接下来该铁士子孟悝了:
孟悝用和少正连同样的姿势回礼道:在下申国孟悝,字左陶,望少正大夫赐教!
字左陶唔看来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少正连眼中闪过一丝轻视的神色。
通常来讲,出身卿大夫之家的孩子不会以左为名字,因为左带有闾左的含义。
这一点少正连倒是没有猜错,孟悝幼时曾在申国以编草鞋为业,属于实实在在的瓮牖绳枢之子的行列,后弃工从学,千里迢迢来到齐国淄城求学。
好在他本人性情坚忍、求学若渴,受到了学宫祭酒郦老夫子的赏识,便允许他留在稷下学宫求学。齐国盐铁业发达,孟悝便在淄城中以打铁为业,自给自足。
众人见孟悝行礼作揖,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小拇指竟断了一截。有传说是他读书过于勤勉,常常废寝忘食,白日闻鸡起舞,夜间悬梁刺股,多年下来,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打铁置业又是重体力活计,于是某一日,他困倦神迷之际,在铁铺中一不小心,一锤砸下去,竟不小心生生砸断了半根手指。
因着他是打铁为生,更因着他这份硬铁一般的狠劲,学宫的人便给他起个铁士子的绰号,他自己也爽然接受,渐渐就传开了。
鲁国少正连对上申国铁士孟悝,究竟会撞出什么样的机辩来,众人都翘首以盼。
只见两人分别自报家门后,再双双向对方拜下去,对拜一礼后,少正连率先道:
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而诸侯宾服。故霸者有国以千里,王者有国以万里。普天之下,非王道而不能行也。【改编自《孟子》】
不出众人意外,少正连果然站在了王道这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谬矣!孟悝毫不留情的予以反击:
霸者有时,以备待时,以时兴事,今天下战国众,强弱分,先举可以霸,胡为不为哉?【改编自《管子》】
孟悝坚定的选择了霸道之策。在他看来,弱肉强食的时代,唯有先行武力征服才有效果。
少正连辩道:当今之时,齐有地千里;鸡鸣狗吠相闻,达乎四境,此千乘之国,行仁政,民悦之,故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望王上孰虑之!
这话是对齐王说的,少正连认为齐国物产富饶,土地广袤,此时若施行王道,则百姓康乐,四周邻国顺服。
主位上的齐王微微一笑,问道:王道如何行之?
少正连也笑了,既然齐王都对他的回答感兴趣了,那么他今日这场辩论也就成功了一半了,他说:
王道者有三,一曰去奢,二曰省费,三曰宽刑减罚。
齐王听了,没有表示赞同,亦没有表示反对,而是将目光移向孟悝,问道:孟生以为呢?
孟悝不赞同道:圣王为政百年,始祛骄奢之风。当今之世,未有圣王,敢问少正大夫,以君之方略,王道何时可兴?
少正连道:若明君施政,教化万民,上下同心,四方响应,大治则不难,在下认为,何须百年,十年成功尤嫌太晚!
此话一说,满座哗然,这少正连说话也太满了吧,天下纷争已有数百载,谁敢说只用十年便能大治呢?
孟悝讥笑道:君知政事,却不知人。若十年能成,何故天下纷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正连道:只因天下九国,未有君王能笃行王道,一以贯之。
孟悝大笑,质问道:那么君可知为何未有君王一以贯之?
这少正连呛声。
孟悝不待他答,断然语曰:数百年来,人心日渐诡诈,君言去奢省费,谈何容易?宽刑减罚更乃无稽之谈!此乃欲教化而不能,又岂是能教化而不欲?唯有专以严刑峻法,霸道兴则国兴!
一语既出,满座寂然。
孟悝也向齐王言道:王上,少正大夫一介文弱之士,不识时务,若信其论,恐败乱国家!
齐王还是没有表示赞同,亦没有表示反对,似乎这些话他已听过千万遍,他看向少正连,还是问道:少正大夫以为如何呢?
少正连急道:孟生所言非也。明君所好者,唯贤王之道,如鸟有翼,如鱼在水,失之则死!如孟生所言,久居安乐者,易骄逸,骄逸者才难教化,但方今九国动荡,黔首久经动乱之苦,渴盼康乐,厌恶离乱,譬如饥者不择食,渴者不择饮,小臣认为此时教化万民,正当其时矣!
他话音刚落,孟悝立马起来反驳。
二人辩的难舍难分,谁都无法完全击败对方,齐王也始终不为所动。
这时,坐在下面的士子中有人听的按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插空道: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何不王霸并用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众人悚然一惊,纷纷转头,要看看这位语出高论的人是谁。在期会辩论中,这种插空的情况是常有之事,并不属于触犯规定。
那士子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走到中央,继续道:道王者之法,与王者之人为之,则亦王;道霸者之法,与霸者之人为之,则亦霸。以德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霸,古今一也。二者并之,天下可安!【改编自《荀子》】
齐王打量这位新人一眼,是一位声音清亮的女子,齐王问道:夫子何人?
那女子昂然道:在下汉国王莹,字米晶。
好。齐王抬抬手,表现出一位好客国君的风度,为王大夫设坐!
侍从很快在高台上又摆放了一张坐垫,王莹入座,加入辩论,于是三人便依次侃侃而谈,掀起了新一轮的激辩。
陪在齐王身边的姜于听的直犯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听见自家父王宠溺的声音悄悄传过来: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姜于抬头,看了父王一眼,又环顾一圈,见到郦壬臣还端坐在角落里,她便冲父王摇摇头,挽住老父亲的一只胳膊,嘻嘻笑道:儿臣才不要回去呢,要陪着父王。
哎,你这丫头。老齐王无奈笑道:平日里你对这些政事学问一点都不感兴趣,今日是怎么了?也罢,你就多陪陪老父吧。
这场辩论从清晨辩到晌午,眼看今天的期会即将结束,再没有什么新鲜的内容了,郦壬臣便从后排悄悄起身,默默溜了出去。
第24章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忆
刚一出门,郦壬臣便碰到也提前离场的郦渊,正从游就馆另一个侧门走出来。郦渊也自然瞧见了她,走过来道:少卿看来兴致不高啊。
郦壬臣笑道:这种辩题,辩来辩去无非还是那些东西而已,几句不听也不打紧。
两人一边一同走下台阶,郦渊道:
我这几天都一直好奇,以少卿高才,为何不上去辩辩?如此举世瞩目的话题,你就一点也没兴致吗?哦,别和我说什么你资历不够,恐辱没家师之类的话啊,这话别人会信,我是一万个不信的。
郦壬臣默然片刻,看四下无人,便说道:伯冉师兄当真想知道原因吗?
当然。
郦壬臣走下最后一级土台阶,两人便沿着一条学馆的巷道且行且言。
郦壬臣道:听闻这王霸之辩,每十年举行一次,每次都是空前盛会。在下曾在学馆书室里读过历次王霸期会的记录内容,发现百年来,士人的观点大体只有那几类,有坚持王道的,有坚持霸道的,还有那主张重王道而轻霸道的,以及重霸道而轻王道的,更有提出王霸并重的,请问还能再多吗?
少卿说的不错。郦渊道:没有更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叹了口气,感慨道:这王霸之辩举办了一次又一次,十年又十年,可是几百年过去了,这世间还是如此纷乱不止啊!士大夫们除了争论不休以外,更别无他法了。
郦渊点点头,少卿所言甚是,我也是这样认为。
郦壬臣道:可见无论是王道还是霸道,都无济于事,全非良策。
郦渊看看她,笑道:这便是你不参与这次期会的原因吗?
郦壬臣也无奈一笑,是的。在下没有办法去为了自己不认同的道理而辩论啊。
她嘴角含笑,但目光却透露出一种坚定之色,郦渊不禁为之肃然,他停下脚步,犹豫着问道:
少卿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是与王霸之道全然不同之策略?
郦壬臣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往前走了一步,道:在下生如草芥,天下之事,又怎能全然了解呢?只是觉得该做出一些改变罢了。
七年的同门相处,郦渊知道郦壬臣的为人,也就不再加以追问。
他明白,这个女孩子的心里总是藏着一些隐秘的东西。也是啊,任谁有过那样惨烈的经历后,还能开怀的起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渊望着郦壬臣的背影,思绪飘回了七年前。
七年前,郦渊的父亲,也就是现在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郦旬,正带着弟子们周游列国,他们在汉国北境的罗荒野上见到了一对主仆。
郦渊记得很清楚,那时也和现在一样,是一个寒冷的冬季。
汉国的北境更加严寒彻骨,千里冰封,万里飘雪。这对主仆都是女子,都穿着单薄的囚衣,蜷缩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
那时的郦渊主动跑上前去,只见那年长的女子将另一个年幼的女孩紧紧护在怀里,期望用自己最后一丝体温为奄奄一息的女孩续命,听到脚步声响起,年长的女子惊慌的抬起头来。
于是郦渊就第一次看到了她怀中女孩的脸那便是那时的郦壬臣。
哦,不对,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这个名字,更不姓郦。
年长的女人说自己叫田姬,但却死活不说出女孩的名字和来历。
郦旬和弟子们都大为诧异,在荒无人烟的茫茫雪原中偶遇一个不知名姓又不明身份的将要冻死的女孩,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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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被弟子们抬上牛车那原本是夫子的座架,又将多余的棉袍和食物分给她们,然后朝最近的一处城邑赶去。
很多天后,他们在汉郑交接的一座城邑的城外寻到一间食肆,老夫子带着弟子们进去充饥。食肆简陋,端上来的都是粗食简饭,最好的食物只有稀如泥浆的肉羹。
食肆里的客人并不多,但因生着炭火,比外面还是暖和很多的。女孩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苏醒过来,田姬为她捧上一碗稀肉羹,盛在破了个口子的陶钵里,女孩闻到肉汤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待看清周围的人后,更露出惊恐的神色。
小主人莫慌,是这些士子救了我们。田姬安抚道。
女孩的神色缓和下来,令大家意外的是,她竟没有去碰那碗救命的肉羹,而是环视一周,目光停在郦老夫子身上,然后扶着田姬的手臂,艰难挪动两步,走到郦旬面前,规规矩矩的拜下去,声音气若游丝:恩公救命之德,晚生无以为报。
士子们在这位蓬头垢面又身着囚服的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高贵气质。
郦老夫子惊奇的端详她片刻,你
我不需你报答。郦老夫子扶起她,先进食吧。
于是田姬又扶她坐了回去,人们也都各自吃起来。
田姬拿木勺舀出一碗来递给女孩,肉羹烹调的很粗糙,食材也并不新鲜,飘着浓重的腥味,看着这一碗满是肥肉的黑乎乎、油花花的肉粥,她下意识就觉得一股反胃直冲头顶,但是她极力忍住了,脸上什么也没表示,拈着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夫子在远处坐了,一面吃着,一面默不动声的观察这主仆二人。他看到那做仆人的明明已经饿到几乎眩晕,但还是先等主人吃上了,自己才吃起来;
他还看到那做主人的哪怕同样饿的头晕眼花,但吃东西的时候仍是细嚼慢咽,极有礼节。
在她们旁桌有一伙看起来像是过路猎人的男人们早已狼吞虎咽了三大碗肉羹,她们却连一碗都没吃尽。
郦老夫子默默自语道:能有忠心如斯的仆从,看来那做小主人的也定是个宽仁之人。
郦渊陪在父亲身侧,听到了这句话,便侧头悄悄道:父亲何不叫她们来问问呢?
不急。郦老夫子若有所思的道:等进完食吧。
结过饭钱,大家便一同离开,继续赶路。
郦老夫子仍然叫她们二人坐在牛车上,自己和其余弟子步行,刚吃过一顿饱饭,这时候女孩已经稍稍缓过来一点,虽然看起来还是极度虚弱的样子,但不必总躺着了。
郦旬看着女孩,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说道:你可知这车要去何方?
不知。女孩声音微弱,能活一命已是万幸,晚生现下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女子这样在外,就不怕我们是一伙歹人,要加害你们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的眼神一直是一种木然的状态,听到这句话也不为所动。她缓缓道:就算您是歹人也无妨了,晚生命薄,无论是冻死于荒野还是死于歹人之手,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她看向面前的老人,又道:更何况,您绝非歹人。
哦?
女孩道:晚生看您衣着言行,知您必是位德高望重的士大夫。
老人笑道:是士大夫容易看出,可德高望重又从何判断呢?
女孩回:但看您弟子数十人,皆容貌端整,行动规矩有度,不畏严寒跟随您身侧,饭时不喧哗,色恭礼至。由此种种观之,您必是一位教学有方的大贤之人。
你很聪明。郦旬听出她方才的话里引用了《礼经》中的词句,便又道:你还读书?
女孩麻木的眼中浮现一丝悲色,读书又有何用呢?
郦旬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道:可否告诉老夫,你如今多大年岁了?
女孩道:晚生十六岁。
郦旬一笑,你在说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女孩的言行举止来看,他推测她出身士大夫之家,士大夫家的女子十五岁及笄,一般都需改换发型。他从这女孩的鬓角以及后颈头发的修剪方式上看出她绝没有及笄过。
女孩似乎是惊讶了一下,才道:晚生十四岁。
为何说谎?
欺瞒夫子,是晚生的不对。
她不说,郦旬也很好猜出,按照如今这纷乱的世道,一个成年的女孩子总比未成年的孩子更容易生存下去。
很好,这起码代表她还有求生的念头。
没关系。郦老夫子慈爱的笑笑,对她道:若你愿意,老夫可以明年为你行及笄礼仪。
女孩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您
郦老夫子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追问原因,老夫不问你的来处和姓名,你也不必问老夫要这么做的缘由。若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老夫认为你这样读书知礼的孩子不该被蹉跎罢了。人嘛,最珍贵的莫过于活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人,最珍贵的莫过于活着。
车外风雪依旧凛冽,寒风如剑,以冰原作砧板,视众生为草芥。牛车的顶棚上被盖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车轮也被霜雪裹成白色,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老人的眼中含有一种女孩看不懂的深意,她听到他又说道:如果你还愿意的话,便可以作老夫的学子。你既无名无姓,老夫把自己的姓氏送你来用,至于名字嘛,到了地方,你就自己新取一个吧。
女孩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牛车缓缓的行驶在旷野之上,留下一串深陷的车辙,又很快被雪花所掩盖,再也看不清来时的路。
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老人笑了笑,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就这样走啊走,学子们一边赶路,一边读书,一边偶尔停下来为她们找医师治病,来调养她们脆弱不堪的身体。
他们路过几百个城池和荒地,经过了数不清的风霜雨雪,从严寒的冬季走到回暖的春季,从冷酷干燥的西北走到湿润柔软的东部。
一日,他们终于彻底停下脚步。
郦渊掀开她们牛车的帷帐,女孩和田姬见到了久违的春和景明之象,万木复苏,阳光明媚,温暖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春花的香甜,新的生机悄然而至。
牛车停驻在一座宏伟建筑的门前,郦老夫子带着她们走下牛车,指指那扇大门,款然笑道:
我们到了,齐国,稷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5章欲观冬捕
欲观冬捕
郦渊的回忆被一句高喊打断,他回头去看,来的是一个齐王宫里的宦侍。
那宦侍近前问道:郦大夫,王上问到郦生郦壬臣可还在学宫中?
郦壬臣听到这话,也转过身来,说道:小人就是郦壬臣,敢问王上有何事要召见小人?
宦侍道:王上只传了郦生问话,具体所为何事,奴也不知。
郦壬臣心中狐疑,齐王为什么会召见她呢?她在齐国七年,除了翁主姜于,从不曾与别的王室公族有过交集。
那小人立刻前去游就馆中面见王上。她回道。
宦侍却道:王上现下已经不在游就馆了,他启程回去了,郦生需到齐王宫中面见。
什么?郦渊也感到奇怪,难道王上要专门在王宫中召见郦生?
正是。
郦渊与郦壬臣互相对视一眼,都摸不清头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炷香的时间后,郦壬臣已经乘着王宫里派来接她的马车抵达了齐王宫门口。她跟着宦侍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一所齐王平日与众大夫谈政事的宫殿梧殿。
郦壬臣谨慎的进去,郦渊作为齐国的虞师大夫陪同进入,两人向齐王跪拜行礼,称呼王号。
齐王还是半躺在榻上,为他们赐坐,扫了一眼他们,视线落在温婉秀丽的年轻女子身上,你便是郦生吗?
郦壬臣规矩答道:是。
齐王点点头道:听闻郦生在稷下学宫中学问出色,是我学宫祭酒郦大夫的得意门生,孤就想着召来见见。今日一见,郦生之风姿,果然是光风霁月啊。
郦壬臣道:王上谬赞了,郦老大夫学问深厚,得意门生遍布天下,以小人之浅陋,还排不上与他们并列。
这么客气做什么,今日只是闲聊几句。齐王微微一笑,问道:
据说郦生曾参加过三次期会,年年出类拔萃,偏偏今年不曾参赛,孤久等也不见你崭露头角,那么孤便单独召你来问问,正好伯冉大夫也在,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郦壬臣恭敬的俯一下身,说道:敢问王上有何事赐教?
齐王笑呵呵的道:倒也不是什么军政大体,郦生不必紧张。
真像是随意闲谈似的,齐王继续道:
孤念着此时正值深冬,齐国此季素来有一项盛大活动,名曰冬捕,沿海的渔民每年腊月都会凿冰捕鱼,捕得肥大丰满的鲅鱼,一口气能捕千斤之多,其中那捕的最多的人家,便被选为今年的渔冠。孤觉得这活动颇为有趣,欲往棠城观冬捕,郦生认为孤此行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问王霸之辩就好。但同时也意识到齐王专门找她来一趟也绝不仅仅为了闲谈。
她略作思量,便道:小人认为,王上前往观冬捕一行,怕是不妥。
她这话一说出来,叫坐在她旁边的郦渊都有点意外,齐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随即又恢复了憨态可掬的样子,笑道:哦?这是为何?
郦壬臣道:小人以为,凡事不足以讲大事者,则君王不举焉。【改编自《左传》】
齐王问:何为大事?
郦壬臣答:国事也。
又问:那何为国事?
郦壬臣答曰:《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在敬天,戎在安民。
齐王没有继续追问了,因为她这话虽是引经据典,但也隐晦的指出了齐国目前的弊病。
齐国作为东边沿海第一大国,沃野千里,擅桑、麻、渔、盐、纺织、冶铁之业,产用富饶,天下莫能与之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也正因如此,国家大政便向资本产业倾斜,上有所好,下必从之,齐国百姓人人以置产致富为荣,由此便弱化了其余的内容,例如军事,例如国家信仰。
而军事,正是戎的意义之所在;信仰,正是祀的意义之所在,此谓郦壬臣口中的国之大事。
国君的行政重心也应当围绕大事展开,而不应该偏移到其他方面去,此谓郦壬臣所说的凡不足以讲大事者,则君王不举。
现在,齐王观冬捕的意图,不但不抑制黔首们置产致富的投机风气,反而要亲身参与到相关的活动中去,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行为。
作为经验丰富的国君,老齐王当然听得出郦壬臣这些话的弦外之音。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由半躺改为坐起,宦侍悉心的搀扶他坐舒服了。他端详着郦壬臣,思量片刻,声音里染上一些严厉:郦生认为孤观冬捕之行不足举,那么何事可举?孤愿详闻之。
郦壬臣抬眼飞速偷瞟了一眼御塌上的老齐王,见他虽然语气严厉,但脸上未见愠色,依然憨态可掬,心想看来这齐王与坊间传闻中说的差不多,大概是一位礼贤下士的好君王的,平日里,姜于也总这么夸赞自己的父王的。
然而郦壬臣没有瞧见的是,在她埋首的时候,齐王的眼神变得犀利,尽是满满的机关
郦壬臣思考一会儿,道:举国之事,应行之以轨,王上将纳民于轨者也,不轨而行,是为乱政,乱政则国败。
齐王点点头,喔,请继续,何为轨?
这是齐王在问她具体的行政方略。
郦壬臣接着道:至于轨者,其一,概春围、夏耕、秋弥、冬祀,此皆民之本也;其二,又有三年而治兵,入旅而振,以训军实,此皆戎之本也;其三,更以昭学问、明贵贱、辨等列、顺幼□□威仪等为上,此皆正民心、诚民意、聚民力之举也。盖此数点,愿王上熟虑之。
郦壬臣一口气洋洋洒洒列出三条大方略,七条小谏言,且每一条都不是空话,都是可以拿出来详细研制方针的策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可比稷下学宫里那些士人侃侃而谈、大发议论的王霸之辩听起来有用多了。
一旁的郦渊也听的心下震惊,他原先便觉得郦生之才远在其他学宫士人之上,但未想到竟能才智敏捷到这般地步。郦壬臣的所思所言,水平不亚于任何一个齐国高级卿大夫。
一席话毕,齐王不由抚掌大笑,喜道:郦生所言极是,令孤醍醐灌顶也!
直到这时,齐王才意识到面前女子的不一般,郦壬臣短短几段话,竟比稷下那帮群贤辩论还要精彩。他怎么早没有发现淄城中还有这等人才呢?
郦生如今几岁了?齐王微笑着端详她,同时心里转着不为人知的念头。
郦壬臣规规矩矩答道:小人今岁年满二十一。
难怪齐王点点头,原来是太年轻了啊,所以从前无人察觉。
齐王深深看她一眼,道:孤有些累了,郦生且下去歇息吧。
郦壬臣心中松了口气,拜过之后,快步退出了梧殿,长舒一口气,不知不觉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她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这齐王看起来性情豁达宽和、礼贤下士,一切似乎都顺利极了,但郦壬臣心中却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回程路上,她仔细回忆了一遍与老齐王对话的所有细节,越发觉得心里不踏实。同时也觉得可疑,齐王是怎么知道她的呢?
郦壬臣回到家中,取铜钱和蓍草占卜了一卦,看到卜出的结果,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夷卦,游离之象,君子受厄,小人是非,日晦,月既,小凶【改编自《周易》卦辞】
小人是非,哪来的小人?哪来的是非?凶在何处?
郦壬臣思量了一会儿,前几句倒是好解,意为分离、遭口舌是非之厄,后两句却不知什么意思,她暂时没有去管它。
自古而今,从未有人能完全解卦,能看出点征兆便足矣,人毕竟只是人而已,又非鬼神,怎么可能对未来的事了如指掌呢?
郦壬臣翻出一卷《易》,翻了翻,想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解卦思路。古人云:《易》乃群经之首,蕴育天地之理,君子不可不学。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读书人、士大夫、谋士军师,没有不研读《易》理的,因此士人或多或少都习得一点占卜求卦之法,急时用用,倒也方便。
只不过这《易》书与其他学问稍有不同,其他的学问,只要勤奋,大体都能学懂个七七八八,但《易》学则不然,需要一点难得的悟性才悟的懂。
郦壬臣手持一卷《易》书,一时忘了时间,思索半日,*所获匪浅,她慢慢放下竹简,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放松。
田姬,我总有种预感,或许我们七年来平静的日子要有所改变了。
郦壬臣读书的时候,田姬从不来打扰她,此时听她说话,便掀开竹帘走进来,看到郦壬臣的表情,田姬不放心的道:小主人,您说什么要变了?我们要如何变呢?
不是主动求变。郦壬臣轻轻摇头,喃喃道:只怕是被迫而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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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
几日后,齐王宫,梧殿。
今日天寒,又下了阴雨,雨雪交加,空气里湿冷湿冷的,老齐王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他现在连半躺也不能了,只能平平躺在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还忍不住打颤。
这天气啊,可真是要孤的命,孤的骨头缝里疼痛如针扎一般。
下首处坐着一人,是虞师大夫郦渊,拜道:王上万万保证御体,不知王上突然召见微臣,是有何要紧之事?
说要紧,也不是那么急不可待,说不要紧,却也算迫在眉睫。老齐王缓缓转了转脑袋,从榻上看向郦渊,伯冉大夫啊,齐国有你,是孤之幸。
郦渊慌忙顿首,王上错爱,微臣万死不敢当。
老齐王继续道:你不似你的父亲,他学问虽高,但就是做学问做僵了,不懂官场变通,说什么天下为一,天下为公,君王与庶民同罪那一套。不然的话,孤也不会将他三次任命为祭酒一职,而不提拔。
齐王观察着郦渊的神色,接着说:孤将他免官,又任命,再免,再任如此三次,孤心中一直认为他有封相之才,可他还是那么倔强啊!罢了罢了,他就做他一辈子的祭酒吧。
郦渊没有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王接着道:而你不一样,孤看得出来,你只对齐国忠心耿耿。
郦渊道:微臣愚钝,只知尽忠竭责是分内之事。
齐王满意的笑了,就是要这样啊,做臣子的,有一点智慧就行,太聪明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齐王突然转换了话题:伯冉大夫认为,郦生此人如何?
郦渊一愣,原来齐王今日忍痛召见他为的就是这事吗?
他想了一会儿,答道:微臣认为郦生之才甚高,若能在仕途中悉心打磨,日后便能成一肱骨良臣。
齐王点点头,你与她同学这么多年,也这样看她。
那么看来孤的判断是对的。齐王目光盯向头顶的虚空,似乎在反复回味前几日与郦壬臣的一番对谈。
这几日,孤听了听稷下学宫的期会之辩,真是辩的孤头都大了。齐王道:孤有时候都在想啊,这稷下学宫是否真的该存在。
郦渊诧异了,王上,您这是何意?天下诸国谁人不敬仰我齐国的稷下学宫。
是啊,孤知道。齐王慢慢说道:稷下学宫养士众多,百家争鸣,诸子称雄,这是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后齐王语气一变,但这些士人观点杂乱,东说东有理,西说西有理,人人都是贤士,人人都有理。可孤作为一国之君,究竟该采信哪一方、哪一派的言论呢?于齐国而言,孤每年斥费巨资优待这些数以万计的士人,当真有必要吗?
这郦渊本想说,听取最恰当的言论为国所用,才是一个国君的本事,但他没敢将这话说出口,他明白齐王听到一定会生气的。
齐王见郦渊不言,就继续道:就譬如这储君一事吧,王廷里众说纷纭,有人说公子臼孝顺敦厚,又为长子,自然当立为储,可又有人说公子栾聪明果敢,机智圆融,是个做王的料子。伯冉大夫,你认为呢?
听到这里,郦渊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齐王竟然要问他储君之位,这可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他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早在前几年,齐王并不急着立储,如今突然提起此事,难道是他快不行了?
郦渊做大夫几年,近侍王侧,明白齐王此人心机深沉,绝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宽宏大量。
前几年,他不仅不打算立储君,并且还要雨露均沾的宠幸二位公子,在王廷营造出一种二位公子旗鼓相当的势头,为的就是制衡各方面势力,他自己则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一刻,齐王才不会确立储君的人选。
那么,齐王单单召他来问话,又是什么意思?
郦渊的脑子转得飞快,在心里对比各种应答的方法,猜测齐王这大概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他答对了齐王心中所想的继承人,那么他此后半生仕途定当无忧,可倘若他答错了,便也没有继续在王廷做大夫的机会了。
郦渊没有急着回答,他暗暗深吸一口气,迟疑了许久,额上的冷汗越聚越多。
哎,算了,人自有命,何必强求。郦渊实在想不出齐王心中的人选是谁,那索性就答一个自己想支持的人吧!
微臣觉得,公子臼品行仁厚,治下有方,应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他讲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应,齐王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是郦渊度过的最艰难的几个呼吸。
过了好半天,齐王才用一种听不出褒贬的语气道:伯冉大夫辛苦,寡人明白你的心意了,好生去休息吧。
郦渊心惊肉跳的退出梧殿,一颗悬着的心却迟迟悬着放不下来,齐王,果然是善于玩弄人心啊。
他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事。他郦渊行得端、坐得直,就算以后做不得大夫了,那也是问心无愧的。
他这么想着,便大步走回了他的虞师官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而就在他离开没多久,老齐王在榻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喃喃自语:有伯冉大夫,果然是齐国之幸啊。
郦渊选对了。
齐王的表情放松下来,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他吩咐道:去叫公子臼来。
宦侍应诺,立马去了。
过了几刻钟,老齐王用过午膳,重新躺下的时候,公子臼到了。
公子臼与郦渊年岁相当,大约也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他一进殿来,看到齐王这副卧床的样子,眼睛中立马蓄起了眼泪,几步抢拜倒地,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匍匐道:
父王整日操劳,可一定要保重玉体啊,儿臣不孝,无法为父王分担苦痛,只有夜不能寐,心痛如绞!
大公子这等作态可真是情真意切,看不出半点瑕疵,三十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表现的。但大家都是久居宫闱之人了,所以谁也不能全然相信谁,他这哽咽的话语里有几分真心,倒也要打个问号。
哎老齐王叹了口气,也做出一副对儿子的怜惜之态,叹道:你看看你,就是心软。
他招了招手,示意跪在殿下的儿子过来,臼,近前来,到孤的塌前来。
公子臼脸上挂着泪珠,走上来,坐到父王的脚边,隔着被子握住了齐王的手,问道:父王的痈疾,可还疼的厉害?
无妨。齐王从被窝中探出手,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来的这样匆忙,午膳可用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王召见,儿臣哪里敢耽搁半刻呢?
独自前来的?
还有勉儿。公子臼道:他听说要见王祖父,吵着要来看您。
提起小公孙姜勉,齐王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道:从小到大,就数你最孝,事必躬亲
他眼神幽深的瞟了一眼儿子,补道:也就数你心思最细密,什么事都思量的周全。
公子臼避开父亲的眼光,垂下头,儿臣只盼父王快快康健。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双方都演的很不错。
齐王侧过身,道:好了,不必讲这些虚的了,孤这把年纪,是再也康健不了的了,能挨一日算一日吧。
他握紧了儿子的手,忽然引用了一句《诗》中的叹词:
为父为母兮,爱子之切;好女好子兮,护其家粢。【自己瞎编的诗】
公子臼惊讶的浑身一震,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宠爱子女呢;而那做子女的,又怎么能不看护好父母的产业呢。
看护好父母的产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王引用这样的诗句说给他听,会是什么意思?!公子臼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下一瞬,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齐王证实了他的猜想:臼啊臼,孤的千里齐国,就只有你来看护了。
公子臼全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在父亲的脚边拜倒,匍匐,父王
谁也说不清他这汹涌的泪水中,到底是替父亲的衰老而哀伤多一些,还是三十多年来忍辱负重、终于熬出头来的激动多一些。
起来。齐王的眼中也染上了一丝湿润。
公子臼泣涕连连,他抬起头,握住父王的手,说道:父王安心,儿臣一定为您寻天下最好的医者来,儿臣会日日陪伴父王,若是父王最终还是
他指天发誓:儿臣便为您举行最盛大的祭祀礼!儿臣一定不会叫那些卿大夫说您半句非言!儿臣定叫史臣为您上一个崇高无匹的尊谥!齐国的史书里只会存在您的丰功伟绩,为后世子孙铭记!
好,好,好。齐王拍了拍儿子的手,说了三个好。都到这一步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齐王放心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公子臼没有说透,但齐王懂得他的意思。这是一场交换。
他们父子二人就这样交换了最后的利益,也交换了为数不多的血脉恩情。
还有一件事啊,孤要特意嘱托你。齐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事?儿子一定为父王办到。
齐王屏退了侍从,抬了抬手,臼,附耳过来。
公子臼向前膝行两步,躬下身,听到齐王悄声道:你可知两个人,一个是虞师大夫郦渊,另一个是在稷下学宫,一个叫郦壬臣的门生?
公子臼回想了一下,道:伯冉大夫,儿臣知道。那郦生儿臣却没有听过。
齐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幽幽响起:你且记着,这第一个人,待孤百年之后,你嗣承大位,便拜他为相。
公子臼点点头,又有点不解,既然伯冉大夫有为相之能,父王您为何不直接提拔他呢?
齐王叹了口气,明白自己的大儿子在某些方面资质有限,便解释道:
臼啊,你有所不知,孤已时日无多,提拔他也是浪费恩典。若你一即位,便拜他为相,你对于他,便是新君知遇之恩!郦渊此人德行高尚,他必会竭尽所能,为你忠心一生的。
公子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齐王继续道:他在王庭中素有威望,你继位后根基不稳,他定会全力扶持你,助你安然渡过前几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公子臼道:儿子明白了。
齐王缓了缓,接着道:至于那第二个人郦壬臣。
他停顿片刻,语气更低沉,一字一句道:此人擅百家之学,年虽少,却有奇才!孤知其贤能,乃当世所罕见,绝不可轻视之。
公子臼道:那儿臣便也用用她好了。
齐王凝视着儿子的眼睛,道:你听好,此事非同小可。
他的声音变得冷峻,若你能用她,则要大用之,待她更甚于郦渊!若不能用
齐王的目光透出阴狠之色:若不能用,则必杀之!无论如何,此生勿令其出境!
此生勿令其出境
公子臼大为吃惊,他还从没见父亲对谁如此重视过。
第27章危险
危险
公子臼心中一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感到心惊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在老齐王御榻的后面,有一扇绣花屏风,而在屏风的后面,正站着翁主姜于!
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她的身边还站着小公孙姜勉,男孩的嘴巴此刻被她死死捂住,不叫他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原本是跑来宫中看望父王的,途中见到小侄子也在宫里,便先带姜勉在梧殿外玩闹了一会儿,见公子臼进去那么许久还不出来,便想趁机弄一出恶作剧,逗父王开心。
她带着侄子偷偷从后门进来,藏在了父王御榻屏风之后,想等他们讲完话,再蹦出来吓他们一跳。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恰恰叫她听到了父王与公子臼的所有对话!
姜于听到那些话,浑身都开始因害怕而颤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郦壬臣有危险!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一股悔恨之情涌上姜于的心头。要说起父王为什么突然召见郦壬臣问话,其实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她后悔的想,她不该在前几日向父王提起郦壬臣,不该傻乎乎的向父王吹嘘郦壬臣是多么有才华,不该撒娇求父王赏识郦壬臣
结果呢,父王也的确赏识了郦壬臣,可是姜于今日才彻底领悟到,来自君王的赏识又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错了,都错了,全是她的错,都是她任性妄为惹出来的祸,姜于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心里正纠结的一团乱麻,手下一松劲,一时没看住小侄子,男孩一把扒拉开姜于的手,欢笑一声跑开几步,姑母,姑母,再来追我啊!
姜勉才四岁,哪里懂方才齐王与臼谈话里的意思,他只念着继续与姜于嬉戏打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叫姜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急得向小侄子迈出一步,想把他抓回来,没料到脚下不注意,又踢倒了一座立在屏风旁的香炉架子。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香炉倾倒在地,又骨碌碌滚了好几圈,香灰洒出来一大片。
屏风另一面立刻传来齐王苍老的断喝:谁在那里!放肆!
姜于被这一吼吓的钉在地上,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殿中有几个瞬息是凝固般的安静。
姜于知道她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多迟疑一瞬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她深吸一口气,拳头捏紧又松开,然后从屏风后一路小跑出来,装作一副刚从后门闯近来的冒失样子,嘴上还一边喊着:阿勉,跑这么急做什么,瞧你多不小心
她拈着袍角径直冲齐王跑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父王,兄长,你们是在议事吗?
然后拽着小公孙姜勉,一同坐在齐王榻边。
姜于平日没规矩惯了,老齐王又宠她,她这么做不会有人怪罪。
齐王这时却不似平日那般露出溺爱的神情,而是盯住了她,仿佛要把她盯穿,目光扫过她额上的汗珠,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你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玩的起劲,你是刚刚才进来的吗?
姜于愣了一下,表现出有点意外的样子,大大方方道:是啊,儿臣方才和阿勉在殿外花园玩得起劲,没想到他突然跑进来,我便也跟着跑进来捉他。
说完还举袖胡乱擦了擦额上因为刚才偷听紧张到极点而渗出的汗,这小子跑太快啦,叫我追的也一身汗!
姜于撒娇的扯了扯齐王的袖子,父王别生气嘛,是我不好,搅扰了您和兄长讲话。
姜于以前从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等说谎自如且随机应变的天赋。她心中其实慌到极点,但是面上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榻旁的公子臼早就一副丢魂的惶然样子,他只能通过教训儿子来稳定心神,勉儿,怎么这等没规矩!王祖父还在与我谈事,你怎么能跑进来?!
公孙姜勉被父亲训的不敢说话,他也吓傻了,只能往姜于姑母怀里缩。
老齐王在姜于说话的时候一直默默观察她的状态,直到她说完,没有发觉任何破绽,他才渐渐打消掉心里的狐疑。
他哈哈大笑,拍拍女儿的手,行啦,下次注意些,别摔着了。
好嘞,父王放心。姜于站起身,拉着姜勉一起站起,道:那你们接着议事,儿臣就不打扰了,儿臣带阿勉去吃点蜜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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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绷不住了啊。
小公孙眨巴着眼道:姑母,你怎么了呀?
没事,姑母就是有点累。姜于摸了摸小侄子头顶上的小发鬏,叮嘱他道:阿勉,今天我们在一起做过的事,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千万不可以对别人说,记住了吗?
姜勉有点不理解的抽了抽小鼻子,仰着脑袋问:为什么呀?
姜于想了想,道:嗯阿勉就当是与姑母做个交易好啦,姑母带你去吃刚从郑国买来的好吃食,好不好?
好!男孩的眼睛亮了,姑母对我最好了。
姜于将小侄子带回自己府邸,叫人摆出一大堆新鲜花样来,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哄着小侄子闹了半天,直到这小家伙玩的不亦乐乎,将早上发生的事情都暂时忘得一干二净了,才差人送姜勉回到公子臼的府宅去。
之后姜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稷下学宫,她算算时辰,现在还不到学宫闭门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郦壬臣一定在学宫里。
她骑着一匹快马,直接闯进了学宫大门,惊的守卫后退三步,看清是她,众人都不敢上前阻拦。姜于平日里骄纵惯了,进出学宫从来不打招呼的,无人敢惹她。
姜于本想一口气驾马到郦壬臣经常待的那个学馆,没料到刚进学宫大门不久,便闯出一个人来,去拽她的马缰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皱皱眉,喝道:谁敢阻我道路?!
那人道:翁主,今日不同往时,请您先下马来再说吧!
姜于听到这声音,有点耳熟,低头去看,竟然是郦渊,她赶紧一骨碌从马上下来,惊讶道:伯冉夫子,您怎么突然出现,学生的马方才没有弄伤您吧?
无妨。伯冉掸掸身上的灰尘,问道:不知翁主今日到访是为何事?
少卿呢?我找她。姜勉道。
她郦渊以为姜于又是来纠缠郦壬臣的,就道:您今日只怕找谁都不便利了。
为何?
郦渊道:学宫里出了点事,祭酒大夫亲自主持集会,现下大家都集中在桓台馆中。
姜于直觉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否则郦渊也不会赶来拦住自己。
以免再冒失,她说:那我也去瞧瞧。
第28章母死不归二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母死不归二更
两人一同走向桓台馆,只见馆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堆人,馆内也坐满了学子,阵仗挺大。
姜于隐约从人缝里瞧见祭酒大夫也就是郦老夫子端坐台上,台下跪着一个人,那人面对郦老夫子,背对着众人,众人围着他们而坐。
姜于心一惊,生怕那跪着受罚的是郦壬臣,她几下扒拉开人群,硬挤到里面去,看清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才松一口气,再定睛一辨,认出是铁士子孟悝。
姜于的一颗心完全放下来。
然后她开始在馆内坐着的人群里寻找郦壬臣的身影,扫视一圈,找到了,就在前排。
姜于又失望的叹了口气,现在四周人人神情肃穆,无人高声喧哗,这个场合要想公然把郦壬臣带走也不大合适,她只好等这场集会结束了。
到了这时,姜于才想起来去好奇这场集会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值得学宫祭酒亲自主持?孟悝又为什么跪在那里?大家怎么都不说话?气氛为何如此沉闷?
她来得晚,没有听到集会的开场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郦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她刚一心找郦壬臣,没工夫管他。
这时只听郦老夫子在台上怒声道:孟悝,你知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大庭广众下直呼其名还惩罚下跪,这孟悝到底犯了什么事?姜于默默疑惑着。
只见孟悝道:孟悝一心求学,何错之有?
听他这么回答,现场一片哗然,不论是齐国学子还是来自别国的士人,纷纷摇头叹息,只有姜于一个人仍然一头雾水,她只能更好奇的听下去。
郦老夫子表情不变,依然面含愠怒道:你母死不归丧,还说自己没有错吗?!
这一下也把姜于吓到了,母死而不归可是顶天的大不敬。
原来,孟悝之母早在一月前便去世了,乡人托行商将这一消息告知远在齐国求学的孟悝,孟悝得知母亲死讯后却不打算回去,他本已经把这事隐瞒下来,没想到那行商嘴杂,走街串巷,给泄露了出去,传进学宫士人的耳朵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孟悝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回道:学生的母亲既已去世一月有余,学生就算赶回去也无济于事。再说,学生一无所成,又怎么能在此时回去呢?
你还敢自忝是我的学生?你在稷下学宫求学这么多年,难道就学了些不忠不孝的本事吗?!郦老夫子气的胡子发抖,叹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呵!孟悝笑了,他平时总板着一副脸,从不笑,此时却冷笑出声,那表情看着有些瘆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众人见他缓缓举起自己的那有断指的手,问大家:诸君以为我这小指是怎么断的?
这话问的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似乎与集会主题毫不相干,大家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姜于也在心里纳闷,不是都说他那小指是打铁时不小心砸断的吗?
孟悝目光落在自己那一截残指上,继续道:我这小指是我在离开母亲、离开申国前,亲手斩断的!
啊!现场又是一片哗然,不少人都惊呼出声,这简直不可理喻!
郦老夫子却没有惊慌,他面容变得更加冷峻,盯着孟悝,问:你为何这么做?
孟悝道:我幼年丧父,以编草鞋为生,我年少时倍加努力,编织的草鞋是全邑最好的,但邻人见我孤弱,便欺我、贱我、辱我!待我长到二十余岁,我便明白一个道理,编草鞋永远也无法叫人高看自己。同时我还懂了,既然我编草鞋能为全邑之冠,那么我若求取仕途,又怎么不能位及人臣呢?!于是,待我攒够了盘缠,我便断指为誓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股令人忌惮的狠劲儿,我发誓,孟悝此生若不为卿相,绝不归家!
一言毕,满堂寂然。
姜于心下骇然之余默默去观察在场众人的反应,他们有人怨恨,有人不解,有人皱眉,有人唏嘘
当她的眼光扫到郦壬臣身上时,却发现那人的表情与大家都不同。郦壬臣仰头盯着台上的孟悝,面上无恨无喜,没有指责,亦没有赞同,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种探究的意味,似乎是在细细的琢磨孟悝这个人。
这时,郦老夫子说话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语调出奇平静:我原以为你只是心绪上的执迷不悟才做出这等不孝之事,现在我明白了,你并非心境执迷不悟,也并非一时糊涂,你本就是这样险恶残酷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性,是最难改的。
郦老夫子从坐垫上缓缓站起身来,望向众人,道:古人云,公侯效尤,其亦将有咎。今日正值稷下学宫期会期间,我便在天下诸贤面前做个宣布。【改编自《左传》】
他一指孟悝,决然道:申国孟左陶不再是我的学生了!我没有这样的学生!今日起,我命你即刻离开稷下学宫!
说完拂袖而去。
郦老夫子离开后,孟悝也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依然板着他那副铁面,转身大步走出了桓台馆,再也没有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也纷纷散去了。姜于穿过人流,挨到郦壬臣跟前,一把抓住她肩头,少卿,你可让我好等啊。
姜于的突然出现,让郦壬臣略微惊讶了一下,她撤开一步,向姜于拜道:翁主怎么此时大驾光临?
哎呀,都这时候了就别客套了。姜于放低声音道:你现下若是无事,我有要紧话要与你说。
姜于哪次来找她不是打着要紧事的幌子?郦壬臣都听习惯了,便道:小人今日在学宫中还有未完成的学业,一会儿还要去帮伯冉师兄处理学宫中的事,还有
谁料她还没说完,姜于已经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你现在必须要跟我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
姜于一边拉她走出桓台馆,一边说:我们要找个僻静的地方,你觉得哪里最让你放心?
僻静的地方?
郦壬臣看她径直将自己拉向学宫大门的方向,有点摸不着头脑,就道:翁主若有什么要紧事,就在此处说吧。
姜于回头正色道:不行!
她头一次用这么正经的表情和郦壬臣讲话,见郦壬臣还是一副不大上心的神色,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姜于咬了咬唇,然后以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道:你就不想知道父王打算选谁做储君吗?
郦壬臣脚步一滞,惊讶的看向姜于。
齐王一向心机深重,这种事怎么会让姜于轻易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巧合还是偶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此事与你也有干系,你若想知道全部,就按我说的做。
郦壬臣思索片刻,说道:翁主既然要找僻静又放心的地方,那么就去小人家里吧,那里是郊外,没什么人。
姜于叫了架学宫的马车,载着她们二人快速朝郦壬臣郊外的茅草屋驰去。
第29章决断
决断
二人到家的时候,最惊讶的莫过于田姬,主人,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田姬,我一会儿再同你解释。郦壬臣紧紧的关上大门,对田姬道:翁主有要事与我相商,劳烦你等会儿在外间看着,千万不要叫他人进来。
田姬领命去了。其实郦壬臣这句叮嘱完全是多此一举,她家在这荒凉的郊外,此时又是其他人都在忙碌的时辰,哪会有人来拜访啊。但她这些年谨慎小心惯了,哪怕多一丝风险也不愿放过。
郦壬臣确认田姬在门口守着,又放下书屋的竹帘,再遮住窗户,之后请姜于坐到书案后的主位上,为她端上一碗清茶,然后自己规规矩矩在下首坐了,才说:好了,翁主有什么话,请畅所欲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姜于瞧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端着茶水,不禁好笑道:少卿啊少卿,你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这么坦然自若啊,方才听了我那句话,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郦壬臣道:古人云,事缓则圆。翁主既然舍面来与小人商议,无论您即将说什么,都说明此事还都有回转的余地。小人又何必着急呢?
姜于默默自语道:怪不得父王那样说你
郦壬臣没听清,翁主说什么?
姜于没回答她,想了想,先问道:少卿,我再认真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在我齐国入仕?要么就是愿不愿随我去即墨城?
郦壬臣默默揣摩着姜于话里的意思,没有立即回复。
要不要在齐国入仕几天前,姜于在马车里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哦,措辞有一点点不一样,那时候,姜于问的是要不要入仕,而非要不要在齐国入仕。
两字之差,意义可大不一样。
郦壬臣思量片刻,说道:听您话里的意思,若小人没有猜错的话,王上想要小人为齐国王廷效力,是吗?
姜于瞪着郦壬臣,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少卿,怎么别人肚子里无论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郦壬臣默默垂下眼皮,哦,那看来小人是猜对了。
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眉眼低垂,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于道:哎,算了,我直接全告诉你吧
她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一五一十将今早不小心偷听到的内容尽数复述出来。
等她讲完,郦壬臣才恍然大悟,原来姜于急着找自己竟是这个原因!
郦壬臣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感动,这对于姜于来说只是传个话的事,并不会影响她作为翁主的利益*,但对郦壬臣来说却是关乎项上人头的大事。
郦壬臣朝姜于深深拜倒,额头贴地,由衷道:翁主活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郦壬臣有点不好意思受她这一拜一诺,此事要从头论起来,若不是她多嘴向父王提起了郦壬臣这个人,也不会为郦壬臣召来杀身之祸啊。
但姜于不打算把这一节告诉郦壬臣,她乐意叫郦壬臣觉得欠着自己的。
姜于笑笑:现在你可知道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上心了吧?你这命大的恩情呐,我也不需你急着报,就姑且先欠着吧,待我什么时候想朝你要点什么了,你再来还我。
你就欠着我的情吧,郦壬臣,我要叫你永远欠着。
姜于瞧着郦壬臣柔和的脸庞和凝眉深思的神态,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姜于不后悔说出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姜于站起身来,说道:事情我说完了,至于少卿想怎么做,我都不会过问,我先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却拦道,翁主请留步。
姜于咯咯轻笑,怎么啦,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特别的好?你又愿意跟着我去即墨啦?
郦壬臣没有接她的调笑,而是道:请翁主再稍坐片刻,听小人一言。
你说。
恕小人斗胆,敢问王上御体现下如何?
姜于愣了一下,又重新坐回去,她不知郦壬臣琢磨半天又琢磨出什么事情来,就回道:父王的身体确实已非常不好了,积年沉疾,药石无医。
说到宠爱自己的父亲,姜于不免心中钝痛。
翁主节哀,这并不是您的过失。郦壬臣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安慰她道:您已经尽好一个女儿的责任了。想来王上也马上要封您为即墨城主了吗?
姜于点点头。
郦壬臣道:那么翁主可否愿意听小人一句劝?
你要劝我什么?姜于疑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道:待王上百年之后按理,您必要从即墨赶赴淄城奔丧的。
姜于点点头,这当然了,你究竟要说什么?她觉得郦壬臣此时的语气有些拐弯抹角的犹豫。
郦壬臣踌躇一瞬,尽量捡好听的措辞道:以小人的猜测,待王上百年后,齐国必定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小人想劝翁主您能否不去参加王上的葬礼呢?
姜于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那可是最疼我爱我的父王!
姜于激动的跳了起来,少卿,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方才说的话!
翁主息怒!郦壬臣立马伏下身子,叩头。
郦壬臣何等机敏谨慎之人,若是把姜于换做别人,她才不会将这么敏感的建议说出来。她乐得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了。
但姜于终究不是别人她方才还救了自己一命。
你不收回是不是?姜于又是生气又是不解,你是想要我做孟悝那样不忠不孝之人吗?然后被天下人唾弃?我平日虽纨绔不堪,叫你以为我有多不可靠?这些我都不去辩解了,但我绝非那等猪狗不如之人。
小人绝不是这个意思!郦壬臣道:小人从没觉得您做事不可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相反,在很多大事上,郦壬臣觉得姜于要比公子臼和公子栾都灵敏的多。
郦壬臣道:若翁主无法对葬礼坐视不理,那么小人恳请您能否等王上的葬礼过了头七天后,再从即墨城动身呢?
姜于瞧着她这副执着劝谏的样子,深深皱起了眉,道:
少卿,我有时真看不透你,如果你是怕到时候王廷掀起什么风波来,波及到我身上,那你就多虑了。我长兄即位,虽资质平平,但也不会害我就是了,那些王族亲贵们,平素与我无冤无仇,都不会盯着我算计,至于其他的大夫公卿们,更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你那么聪慧,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呢?
郦壬臣摇了摇头,她直起腰来,目光真诚,这些年来,小人知您待小人的心意极好,小人都记在心里。
姜于一怔,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郦壬臣继续道:正因如此,方才那些违逆之言,小人对别人只会闭口不谈,但对您,小人必须要说出来。请翁主相信小人,小人是不会害您的。至于原因也许您当时候就知道了。
以郦壬臣对齐国政坛的判断,她不相信齐王薨逝后的换代能进行的顺顺利利。
姜于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的话我记下了,至于我做不做到时候再说。
谢翁主宽宥。郦壬臣松了口气,她明白姜于是听进去了。
姜于从怀中取出一封锦书,递给郦壬臣,我现在明白了,你果然是无心留在齐国的。天高任鸟飞,随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若你经过郑国,可凭我的这封亲笔信笺找到一人,便能照应你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去,郦壬臣没有机会瞧见她最后是何种表情。片刻后,大门外传来一声鞭响和马嘶,车架隆隆远去
田姬疾步走进来,卷起竹帘,问道:小主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翁主方才出去的神情,真是骇人呐。
郦壬臣指了指身侧的垫子,道:田姬,你先坐,我慢慢与你说。
在家只有她们二人时,郦壬臣不在乎主仆礼节,对她来说,田姬已经是亲人一样的人了。
田姬依言坐下,郦壬臣又端给她一碗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
郦壬臣不紧不慢的把事情简要复述一遍,她只捡重要的关键点说,寥寥几句话便交代完了。
虽然只有几句话,但足以将田姬震惊的不知所措,郦壬臣将自己面前还未动过的茶点推到她面前,好叫田姬压压惊。
田姬吃了块点心,担忧道:那我们可怎么办?
郦壬臣注视着窗外积雪,声音是不同寻常的清冷:田姬,从前你不是总问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吗?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什么时候才能行动?
田姬咽下温热又苦涩的茶水,她注意到郦壬臣的目光中蕴藏着某种锐利的锋芒,那是刻骨的复仇之情化作的剑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本想利用稷下学宫的出身,在各国间积攒起实力和名望再做行动,那样会轻松许多,但现在看来,我们没有时间了。
不过,没有关系。郦壬臣冷静道:虽然时间仓促了点,虽然我们准备的还不算足够充分,虽然我其实根本没什么把握
她连说了三个虽然,字字如冰:但我想,只能是现在了!
或许,这是上天为她们选定的时间,冥冥中催促她们不得不起身上路。
我们该回去了,拿回原本属于归氏的一切!
第30章送别
送别
接下来的几天,郦壬臣很少再去稷下学宫,也刻意避免再与王廷的达官显贵接触。她与田姬忙着筹备离开的东西,她们收拾了行囊,花掉大半积蓄买了两匹快马,兑换邻国的货币,准备好干粮。
然后就是耐心等待。
直到齐王病危的消息开始在淄城小道闾巷中悄悄蔓延,王庭开始隐隐有骚动迹象,各路公侯贵族也开始频繁从他们的封地赶来齐王宫探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机已经成熟,郦壬臣决定再做最后一件事拜别她的导师郦旬。
傍晚,她估摸着时间,直接去了郦家的宅邸。郦老夫子刚好回到家中,脱去繁琐的士大夫朝服,换上便利的衣服,就听见家丁来报郦壬臣求见。
郦老夫子在后园的一方窄亭中接见了她,郦家的布置很素雅,亭边一弯池水,一曲回廊,一段木桥,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此时雾凇弥漫,园中草木俱白,唯几点腊梅半藏于树梢,为这冰雪世界点缀上难得的艳红。
郦老夫子身披鹤氅,叫家丁于亭中摆上炉火,将一具陶鬲放置其上,烹雪煎茶,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腾腾的茶气和温暖的炉火,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天边的晚霞映照出郦壬臣年轻的面庞,学生是来与夫子拜别的。
郦老夫子没有惊讶,我知道。你总要回去的。
这倒让郦壬臣意外了,您知道我想去哪?
夫子宽和的笑了,你可知七年前,我为何一眼便要收下你做门生吗?
郦壬臣满目惊诧,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底冒出,夫子,您是说您早就知道我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旬微微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不必多言。
他望着亭檐上凝固的冰柱,缓缓道出了一段从未说出口的往事:
我是齐国人,年轻时一直在稷下求学,而你的父亲曾来稷下访学,那时我们都血气方刚,我与你父亲一见如旧友,君子之交,倾盖如故。那时我想以你父亲的才能,回去必会出类拔萃,成就一番事业,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至于后面的事哎,不提也罢。
老夫子惋惜的叹息着。
郦壬臣万万想不到郦旬与先父归婴竟然有交集!她儿时从未听父亲谈起过这些往事。
她的内心激动起来,七年了,她都不知道
可是,学生的样貌与先父并不很像。郦壬臣疑惑道:当年,夫子您又如何认得出来呢?
郦老夫子将视线移向她,笑容和蔼,你的确生的不像你父亲,但你很像你的母亲。
母亲郦壬臣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齐女,却不知她竟也与郦旬有什么关系。
是的。郦旬的眼中有种少见的柔和,你的父亲便是在稷下那段时间结识了你的母亲的。你的母亲是齐国卿士之女,才貌双绝,多少王侯贵族、男男女女想要追求她,而她坚定的选择了你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
在郦壬臣的记忆中,父母永远是慈祥的、稳重的、苍老的形象,而今天听到了这些事,她才意识到,他们也曾有青春洋溢的时候啊。
也是,又有谁没有芳华正茂的时候呢?
人都会老去,也都曾年轻过。
郦旬继续道:七年前,我被王上免官,便带弟子们周游各国,南去鲁国,继而楚、郧,再北上汉国,我想从汉国绕过罗荒原,就去申、陈、蔡、郑四国,最后自郑国回到齐国。我早在途中便听闻了归氏罹难的事情,不禁伤怀,可令我意外的是,我竟在罗荒原的茫茫雪原中偶遇了你,这真是苍天垂幸。
试想当年,在汉国的边界,出现一个身穿囚服却举止颇有世家风度的女孩子,样貌又与故友的妻子十分相像这很难不叫郦旬一眼便认出她的身份来。
郦壬臣这下全明白了。
郦旬看向陶鬲中袅袅冒出的茶气,讲完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你的样子与你母亲年轻时实在太像了,而你的性情又与你父亲太像了。
他摸着花白的胡须,缓缓道:叫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救你。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郦壬臣的心情难以言喻,两人一时无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茶水煎的正是火候,郦壬臣在彩陶耳杯中斟上一杯,奉给夫子,自己也斟了一杯。
两人吃着茶,温暖的茶水驱散了寒意,熨贴了五脏六腑。
郦壬臣回忆着自己七年前逃出生天的经历,回忆着兄长归灿是如何想办法拼死将自己偷送出北境的囚牢,回忆着全族覆灭的瞬间,族人的血水染红了那片荒原那样的回忆实在太痛了,郦壬臣不由捏紧了耳杯。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道:既然夫子知道学生的身份和过往,那么夫子也必知道学生要回去做什么了?
郦夫子点点头,你在稷下学宫七年,你的品行,你的智慧,我很清楚,无论你做什么、想什么,都叫我放心。
他说到这里,心中想起一个人来,转而长长叹了口气,你不似孟左陶,那人虽学业精进,却虺蜴为心,豺狼为性,哪怕离开学宫,日后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夫子的声音染上一抹忧虑:我这一生,最庆幸的是收了你做门生,而最后悔的就是收了他做门生。
郦壬臣默默不搭腔,她明白郦夫子的想法,孟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一生太长,岂能妄断,您以后还会有更多门生的。
郦旬却摇摇头,我这把年纪了,比王上都要大几岁,王上如今都快我又有多少时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人对自己的身体状态都是有感觉的,郦旬估摸着,恐怕自己也时日无多了,能在那之前送走郦壬臣,是再好不过,此生无憾。
两人又喝了一轮茶水,郦旬用怀念的语气又讲了些自己和归婴的少年往事,郦壬臣默默听着。一鬲茶很快见了底,眼看暮色四合,炉火将熄,霜气浮起。
郦旬叫来家丁,去内堂取了一件木盒过来,他递给郦壬臣。
这是郦壬臣双手接下,打开一看,是一件精致小巧的玉琮,呈柱形,外方内圆,拇指粗细,色青,质腻,表面雕刻有兰草图案。
你能看出它代表什么吗?郦夫子问。
郦壬臣道:古人以美玉比君子,以兰草喻君子之间的友谊,美好而高雅。
郦老夫子满意的点点头,这玉琮是南宫之奇临行前托我转交与你的,既然你明白它的意思,我就不再赘述了。
郦壬臣万分惊讶,南宫夫子?
没错。郦夫子解释道:你们二人身份有差,他若直接当面送给你这样的平辈礼物,怕不合礼仪,你也不一定会接受,便托付给了我,由我这个做老师的交给你,更合适一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道:南宫夫子远在陈国,学生应当找机会当面向他表示谢意才是。
郦夫子笑道:他说,咫尺天涯,你们总有重逢之时,叫你不必总惦记着。还有,如果你日后有什么急需帮忙的地方,拿这玉琮去陈国,他定倾囊相助。
炉火彻底熄灭了,只余星星之火在灰烬中闪烁,郦老夫子紧了紧身上的鹤氅,准备起身,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郦壬臣扶他起来,随后自己步下台阶,亭外的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雪,郦壬臣撩袍下拜,朝郦旬三拜三叩,正如七年前她拜师时那样,夫子活命之恩,再造之情,学生终世不敢忘!
郦旬的白须在风中被微微吹起,苍老年迈的面庞上却有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们都明白,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他看着雪中的得意门生,坦然一笑。
去吧。
第31章劫持
劫持
当天夜里,两匹快马疾驰出淄城。
郦壬臣的行动迅速,眼下老齐王病重,奄奄一息,谁都不能保证他薨逝的消息会在哪个出其不意的时刻传遍全国,再传遍天下。此时正值骚动之秋,趁乱出走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她。
郦壬臣估摸着时间,只要一夜加一日的时间,他们就能抵达郑国的边境城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抬头望望夜空,今晚云层不厚,也没有下雪,星辰寂寥,唯有一轮圆月悬在天空,冰晶似的剔透,勉强照亮她们的前路。
两人并鞍跑了几个时辰,直到夜空中析木星与官符星若隐若现,近黄道,郦壬臣从这星相中判断,此时应当将近寅时,再跑两个半时辰就会天光大亮了。
在动乱频仍的时代,国与国之间往往没有清晰的国界线,只有一截被称为三不管的荒地作为缓冲地带而存在,这种荒地一般没有庄稼也没有商旅,人迹罕至,野草丛生。
她们在荒地中停下来休整,田姬拿出干粮分与她吃,又喝些清水解渴,两匹马儿也累坏了,低头去啃地上的野草,马腹上尽是汗珠,鼻腔里喷着白乎乎的潮气,凝结在寒冷的夜里,都化作白霜。
郦壬臣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休息,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抬头夜观星象,竟发现不知何时发生了月食,方才两人在马上一路奔波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看去,只见月亮已有小半被天狗吞了。
主人,月食了!田姬道。在人们眼中,月食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也看到了。
郦壬臣默默观察片刻,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多日前占卜的那一卦的意思:明夷卦,游离之象,君子受厄,小人是非,日晦,月既,小凶
当时,她只能解出前半句的意思,游离之象,预示着日子不再安稳,有奔波之意,君子受厄,小人是非,则是说有人背地里重伤她,迫使她困顿,至于后面的意思就不明白了。
她当时不能解出后半句的意思,但如今看着天象,却豁然开朗,她站起来,仰望月食,道:原来是这样解的月既的意思就是月食完全,原来卦象中早就暗示了我们会在这样一个月食之夜逃走!
占卜之术便是如此奇特,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完全解得一个卦象的全部意思,只有当卦象预示的事情实际发生时,当事人才会后知后觉的明悟出它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姬。她顺着方才的思路,快速推测道:那么这次月食应当是一次完全的月食了。过不了一个时辰,月亮就会被全部吞噬,大地将陷入黑暗,看不清路,所以我们最好快点赶路了。
田姬满口应下来,并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在她心里,总是郦壬臣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将自己全然的信任放在小主人身上。
两人吃完最后一口干粮,再次翻身上马,郦壬臣一边拨转马头寻找正确的方向,一边道:至于卦辞中日晦两字的意思,应该是说明天早上日光晦暗,天色不明,容易小人作祟,因此我们要小心行事,不宜有大动作、大决定。
她踢了下马肚子,马儿飞驰向前。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跑在这片荒地上,马蹄扬起一溜雪沫,过了一个时辰,月亮果然完全被吞噬了,前路变得黑暗不清,马儿发出慌张的嘶鸣声,不敢放开步子快跑。
别慌。郦壬臣对身旁的田姬道:过一个时辰,便会日出东方了,我们再忍耐一阵子。
田姬笑了笑,点点头,随后又意识到在这么黑黢黢的地方郦壬臣既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动作,就张口道:有主人在,奴不会怕。
又跑了几里路,进入一片杂乱树林中,这是通往郑国的必经之路,这说明她们这一路并没有走错。
郦壬臣刚要松口气,却忽然觉得身下的这匹马猛然跌了下去,像是马失前蹄,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只来得及嘶鸣一声,马头就一下子无力的栽下去,接着重重摔在了地上,郦壬臣也被甩下了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瞬,田姬的马也被同样的套路绊倒了。
黑灯瞎火的深夜,郦壬臣还没来得及分清这到底是场人为的事故还是不小心绊倒了地上的树根,她就感觉自己的后衣领被提了起来,随后脖颈被重重一击,她来不及再想了,因为她晕了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和田姬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他们被困在一个狭小谷仓里,双手被牢牢反绑在后背,双脚也被绑起来。谷仓四周开了窗口,日光从竹片做的窗户缝里倾泻而下,在谷仓内的干草地上投下小片光亮,借着这些光亮,她们能看清仓房里的一切。
这是一个占地很小的谷仓,大概是某个拥有十几口人丁的地主之家的配置。谷仓里用竹木桶和陶缸堆满了粮食,都用盖子盖着,凭借多年底层生活经验,郦壬臣能猜测那竹木桶里装的应该是粟小米,而陶缸里装的是菽豆,因为粟小米怕生蛀虫,菽豆怕受潮。
主人,您还好吗?田姬挨着郦壬臣,也醒过来,用肩膀搡了搡她,可有受伤。
我很好,不必担心。郦壬臣回答她,又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也没受外伤。
田姬说话听起来很有劲,这表明她和郦壬臣一样,都没有受伤或者受辱的迹象。
她们的后脑勺还有点隐隐作痛,这是昨天夜里被敲了一闷棍的原因。
昨天夜里?
郦壬臣想到此处,有点不能确定起来,她不知道她们晕过去多长时辰了,如果只有几个时辰,说明她们是昨天夜里受到的袭击,可如果她们昏迷了更久,那就无法判别到底是前天夜里还是大前天夜里的事了。
郦壬臣对田姬道:那贼人没有杀我们,也没有凌辱我们,这就是说我们还有命多活一阵子。
田姬点点头,她发现无论处在什么危险的境地下,郦壬臣的脑袋都异常清醒,情绪也出奇平稳,没有一丝慌乱,这让与她呆在一起的人都倍感安心。
田姬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没错,与小主人在一处,奴不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她昨晚说的一样。
郦壬臣苦笑了一下,天底下没有比她还糟糕的主人了,竟带着自己的属下一起被劫持,这么多年来,田姬能够一直不离不弃,令郦壬臣万分感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谷仓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第32章化解二更
化解二更
谷仓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从进来后脚步就变得很慢,慢慢从后面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们,似乎是发现她们已经醒了,就停下脚步,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近她们的视野。
一个女人。
郦壬臣飞速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她身高比一般的成年女人高一点,肩膀也宽,但是人很瘦,像长年营养不良只顾着窜个子但没能长多少肉的那种女孩子。
她年纪看着不大,约摸不超过二十岁,头发挽在脑后,扎成两个髻子,用布条缠起来,身上穿了件破麻衣裳,肩膀和肘部打了七八个补丁,看来平时干了不少肩扛手挑的重体力活。
视线下移,郦壬臣看见她穿着一双草鞋,脚趾有水泡,再往上瞧一眼,落在她手的位置,这个女孩子的手竟和她的脚一样,粗糙、有水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这双满是老茧的手里握着一块粗布,布上放着两个脏兮兮的饭团。
在郦壬臣打量她的这几瞬间,女孩一句话也没说,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的眼睛里有种欲言又止的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该拿她们怎么办。
女孩从她们的装束看出来郦壬臣是一位士人,而田姬则是下属。
郦壬臣不打算先说话,她还没搞清楚情况,不知道到底是谁绑架了她们,是这个女孩?还是这家的主人?
一阵风拂过窗牖,谷仓的四扇窗户发出咔拉的震动声,只见女孩像是被惊了一样,一下子弹起来,跑到谷仓门口,拉开一条缝向外张望,确定没有人,才又将仓门关上,走回来。
郦壬臣目光微动,有点明白了什么。
又磨了好半天,这女孩才犹豫着开口了,她说:你们要去哪?郑国的哪座城邑?
真奇怪的问题,郦壬臣心里默默想着。她没有回答。
见她们不说话,女孩从干草堆上捡了一根木棒,指向她们,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你们昨天夜里打算去哪?要是不说,就再打晕你们一次!
田姬瞧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木棒,吓的朝后缩了缩。
女孩见田姬害怕了,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便趁势再往前一步,木棒朝田姬伸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阁下是第一次做绑匪吧?郦壬臣的声音淡淡响起,止住了那根险些要戳到田姬喉咙处的木棒。
女孩停顿了一下,将棒头快速转向郦壬臣,喝道:不要这么多废话!
那看来我是猜对了。郦壬臣继续说。
女孩咬咬牙,气急败坏的道:那又怎么样!
郦壬臣抬头盯住她的眼睛,说:如果阁下的主人知道阁下昨晚不经过他同意,随便绑了两个人回来,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女孩气愤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
我又猜对了,是吗?郦壬臣依然看着她。
女孩手里的木棒颤了颤,棒头从郦壬臣的身前低下去。
其实阁下也不想杀我们,否则早动手了。郦壬臣决定先稳住她的情绪,所以阁下也不介意和我们多说几句话吧?
这是一个偷换概念,不想杀她们不代表愿意和她们多说话,但郦壬臣打算趁机含糊过去,她马上又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阁下不必告诉我们您究竟想做什么。让我先告诉阁下我是怎么猜出来方才那两点的,好吗?
女孩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不要叫我阁下。
好,好,都听您的。其实郦壬臣早看出了这女孩听到阁下这两个字时浑身不自在的状态,她大概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叫过。
郦壬臣朝后靠了靠,靠在墙根的一个大缸肚子上,表示自己是没有戒备的放松状态,请您放心,我不会大喊大叫,惹来您的主人。
女孩板着脸道:主人的屋子很远,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着!
看来这是一座挺大的宅邸呢郦壬臣默默思量着,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她们不能偷偷逃走了。那么,眼前的女孩只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女孩见她低头不语,等的有些不耐烦,用木棒捣了捣她的脚,快说!别想别的!
哦,我说,我说。郦壬臣态度非常温顺,首先,您劫持了我们,却没有蒙上我们的眼睛,只将我们丢在谷仓里,再者,您方才话里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女孩警戒的看着她,问:什么话?
郦壬臣道:您提到了昨夜和郑国,这说明我们只昏厥了一晚上而已,而不是好几晚。并且,我们是被您抓来了郑国,而不是抓回了齐国或者其他什么国家。这些我们作为俘虏本不应该知道的信息,您却都告知了我们,所以我初步判断,您并不是一个老手。
女孩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有点发囧。
郦壬臣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直接的证据,最直接的证据还在别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将木棒握的更紧,问:在哪?她四下看看,生怕留下了什么把柄。
郦壬臣看了看自己和田姬被绑住的腿,道:就在这里了,您是用我们马鞍钉环上的皮绳捆绑的我们,这说明您原本准备的工具不中用了,是吗?或者说您原先就没准备工具?这可绝不是一个老练的绑匪会疏忽的事啊。
女孩更加惊讶了,郦壬臣猜测的一点不错,昨夜她原本是准备了麻绳用来捆她们的,可是情急之中,那麻绳竟一扯就断了,她着急之下,便解开马鞍上的皮绳来用。
女孩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有别的吗?
还有第二点没有说。郦壬臣像个老老实实的学生一样回答道:方才窗户有异响,您立刻很警觉的跑到门口去张望,您担心别人会发现您的秘密,所以处处都很谨慎,宛如
她本来想说宛如惊弓之鸟,后来思索了一下,又改成了:宛如受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您慌张一样。这说明您的主人并不知道您昨晚绑架了两个旅人回来,更没有指示您去绑我们,是不是呢?
女孩仔细的瞧着郦壬臣的脸庞,感觉这人真奇怪,明明都已经是笼中困兽了,表情却还是那么的从容,讲起话来竟还是那么的有礼貌,一口一个您啊您的,这哪里像是一个俘虏啊!
见女孩一直不吭气,郦壬臣就道:好了,我答应您回答的问题都已然回答完了。她露出一抹诚敬的笑意,那么,我可不可以也斗胆问您一件事呢?
女孩虽然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心里很奇怪,但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她们。
你说。女孩干巴巴的道,将手里的木棒朝干地上笃的一杵,颇有威胁的意味。
郦壬臣道:请放心,并不是什么叫您为难的事情,我是只想问,我的随身佩剑被您放在了哪里?
女孩谨慎的打量她片刻,才道:我收起来了,你问这做什么?你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那铜疙瘩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您并没有卖掉它,是*吗?
她再次盯着女孩的眼睛,以非常确定的语气:那么,您就是卖掉了我们的马。
女孩脸上闪过一阵诧异,低下眼皮不去看郦壬臣。
郦壬臣没有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继续道:看来我又猜对了。
她方才那一问,其实是在诈那女孩,她在考虑这女孩绑架她们的动机到底是不是钱财,还是其他的什么。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女孩的目的就是钱财。
郦壬臣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如果对方只是为了钱,那么事情将有很大的回转余地。
至于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确凿的推测,倒也简单。在江湖上,通常绑匪不会对单独出行的士人下手,因为这些寒酸士人身上实在没什么好抢的,只有一柄剑还算值钱点,但是士人用的剑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之一,剑上会刻着他们的姓名和身份,若拿到集市上去卖,万一应付不好官府的盘查,很难出手转卖成功。
再有值钱的东西,便是马了,郦壬臣和田姬骑的正是两匹快马,是她们花费了大价钱前几日在淄城买来的,为的就是能够快点赶到郑国。
您看来急需钱吗?郦壬臣拿出发自内心的诚意,说道:或许我可以帮助到您呢。
她之所以问的是您急需钱而不是您很缺钱,是因为她明白,像女孩这样的奴仆,卖身给一个大户人家,平日里是绝对用不着货币的,主人会为他们管吃管住,他们负责劳动和服侍主人就可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论在哪个国家,奴隶都用不着花钱。
依《郑律法》,奴隶盗窃,要处以剕刑。所谓剕刑,就是砍掉双手的意思。
眼前的女孩为什么如此着急需要钱呢?又为什么不惜冒着剕刑的危险去干从未干过的抢劫这种勾当呢?
郦壬臣不知道。
女孩听到她这么说,却冷冷道:你们帮不到我!你们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郦壬臣吃了一瘪,沉默了片刻,才说:您说的对,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没准我有主意。您不妨说说,您需要的钱够了吗?这总能说吧。
女孩动动嘴唇,终于说道:不够。
郦壬臣有点惊讶,那两匹快马可是很值钱的,她问:您卖了多少郑布?
郑国以布为货币单位,用黄铜制造,在天下九国中,是比齐币还要值钱的种类。
女孩道:一铢。
一铢?!郦壬臣不敢相信,是一金铢还是一铜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铜铢。
啊郦壬臣轻叹一口气,感觉到一丝心痛,两匹良马竟然只卖了一铜铢。她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女孩以前应该从来没花过钱,没有任何市场物价概念。
女孩不自然的捏了捏手指,又是懊悔又是生气,从郦壬臣的反应中,她才知道自己早上去卖的太便宜了。
早知道就等她们醒来问问市价再去卖了!
郦壬臣瞧她一眼,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什么样的,想了想,说道:来,请您先坐下。
又干什么!女孩的气还没消。
郦壬臣道:您应该知道,若是叫旁人知道您劫持了我们,还把我们的马匹卖了,并已经拿到了赃款
她不经意的瞟那女孩一眼,没准还已经把赃款花干净了会是什么结果?
女孩撇过头不去看她。
郦壬臣接着道:那么,现在是谁也无法洗脱您的罪名了,您会受到剕刑。
她继续观察女孩的反应,发现女孩仍撇着头,只不过咽了一下口水。十几岁的女孩子,听到剕刑两个字当然会害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昨夜将我们二人毁尸灭迹在那片荒野的树林里,否则您就永远无法安全。郦壬臣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分析别人的生死一样,可是您没有那么做。
女孩这时回头了,我不想杀人。
郦壬臣发现她的眼珠很黑,黑得发亮,像某种动物,她笑道:是的,您不想杀我们,不过您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您更不可能将我们关在这个谷仓里一辈子。
是啊,女孩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开始,她想将郦壬臣她们随便丢到一个郊外去,反正她们也不认识她,又能上哪里去告官呢,但她又觉得这样做也不保险,万一她们突然某一天找上门来,她不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您已无路可走了。郦壬臣又开口了,请您坐下来,告诉我您急需钱财的原因,也许我能想到什么主意对您对我都好的主意。
真奇怪,明明郦壬臣才是被五花大绑的那一方,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您已无路可走了这句话又是这么自然,这么合理。
见女孩态度有一丝松动,田姬也赶紧附和着说:没错,我家主人很会想主意的。
女孩想了一会儿,认命似的一屁股坐在干草上,组织了半天语句,才蹦出一句:我弄丢了主人的羊。
郦壬臣有点明白了,但还不够,她再次抛出一个引子:您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粗心到会将主人财产弄丢的人呀。
女孩意外的抬头看看她:你怎么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凭您昨夜绊倒我们的手段看出来的。郦壬臣侧头问田姬,还记得昨夜我们是如何绊倒的吗?
田姬方才一直默不作声,主人讲话的时候她都不会插话,这时被问到,才说道:昨夜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随后田姬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被绊倒的感受讲述出来。
女孩听完,只感觉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疑惑道:这又怎么了?
郦壬臣道:如若不是今日见到您本人,仅凭昨夜的经历,我简直很难想象您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郦壬臣回忆着昨夜的细节,慢慢道:
首先,您挑选了一处树林中动手,而不是在荒原上。其次,您动手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夜色最黑的时候,也就是月食完全的时候。而更令我惊讶的是,您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竟然能够下手如此精准用一根棒子绊倒一匹正在飞驰的骏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在黑夜里了。
郦壬臣进一步解释道:因为您既不能将棒子伸出去太早,那样马儿会直接跃过去,您也不能伸出去太晚,因为只绊后蹄是摔不倒马儿的。最好的方法是将棒子斜插过去,别在两条前腿中间,最好还要尽量把棒头牢牢扎住地面,马才会一下子栽倒,马背上的人也毫无还手的机会了。昨夜,您正是这么做的吧?
饶是方才已经见识过多次郦壬臣明察秋毫的本领,女孩仍然被她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瞧着郦壬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敏锐到可怕的观察力
郦壬臣讲完了,感叹一句:如果您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第一次就能成功,那么只能说明您是个天赋异禀,极聪明之人。
她讲完后就静静等待着。
女孩端详着她,郦壬臣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她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别的原因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身形瘦削,样貌姣好,如果以容貌的标准来评价,女孩从没见过比郦壬臣还好看人,但这并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她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
女孩觉得郦壬臣的眼睛有一种神奇的魅力,仿佛具有洞察一切的本领,女孩在她面前坐着,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个透明人。
田姬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打破了谷仓里的安静,田姬想到主人一定也饿了,就瞧了瞧女孩手里的两个饭团,大着胆子对她说:
您带来的那些饭团,是给我们的吧。既然您没有立刻杀掉我们的意思,那恳请您不要叫我的主人挨饿。
女孩奇怪的斜了田姬一眼,说:如果我只给你们一个饭团呢?
田姬立即道:那就给我的小主人吧。她的神情很坦然。
女孩盯了她一会儿,将饭团一边一个扔在她们身边,说道:要是我被捆在这里,我才不会对我的主人这样好的。
她起身解开绑住田姬双手的皮绳,却没有解开脚上的,然后她又坐回了原地,也并没有要解开郦壬臣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心里掂量着,只要郦壬臣逃不掉,那么田姬也绝不会独自跑掉。
田姬会意,捡起一个饭团,先去喂郦壬臣,喂完自己才吃另一个。
郦壬臣从女孩进入谷仓以来的一举一动推测,这个女孩的主人家应该不是士大夫之家,因为她似乎对郦壬臣这类人的举止感到陌生和新鲜,像是没见过一样。
如果不是士大夫之家,却能够拥有这么大一处宅院的,又是在郑国,那就只有
您的主人是一位商贾之人吧?郦壬臣吃饱了,又开始发问。
哼,你很聪明。女孩冷声道:但是别指望你多说几句我就会白白放走你。
郦壬臣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话,也自然不会是白白说出来的。
郦壬臣朝身后的陶缸蹭了蹭已经麻木的胳膊,想让自己舒服点,但无论怎样都是无法舒服的,田姬见她被反绑在后的双手已经被皮绳勒的发紫,就转头哀求道:
请您把我重新绑起来,把她放开一会儿好吗?再这样下去,她的手会断的。
女孩坐在原地没动,偏头瞥了一眼郦壬臣的手,似乎的确捆的有点紧了。但郦壬臣的脸上始终平淡无波,从她走进来到现在,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期间郦壬臣的表情从未暴露过一丝痛苦的破绽。
她可真能忍啊女孩在心里默默咂舌,但不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看出她并不想解开皮绳,便不再纠缠了,索性切入下一个话题:关于钱财的事情,如果您还未想出很好的解决之道的话,不妨听我一言。
她和田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出去!
哪怕心里着急,郦壬臣仍然以一种很好讲话的态度道:
我看得出来,您是个聪明又好心肠的人,但您的主人对您并不好。同理,我也是好心肠的过路人,而且方才您也认为我蛮聪明的。那么我们两个同样聪明的好人为什么不能站在一起,想出一个办法解决您主人对您的苛难呢?
这话有点绕,女孩琢磨了一会儿,才道:羊已经丢了,如果不买一只新的,主人就不会放过我,而你我刚才也说过了,你们没有多余的钱了。
真是个顽固的女孩子啊,郦壬臣在心里默默叹气,同时告诫自己此时一定不可心急,只差一点点了
郦壬臣学着女孩的语气道:但我刚才也说了,您并不是一个粗心蠢笨到会弄丢主人财产的人,您没有否认,所以即是说,羊其实不是被您弄丢的,而您又不得不替另一个人背黑锅。
女孩垂下眼皮,盯着自己生满冻疮的脚趾,算是默认。
是谁?郦壬臣直截了当的问。
告诉你也没用。女孩不抱希望的道:他是主人的大儿子,我的另一个主子。
原来如此郦壬臣转着脑筋,听起来确实挺难办,她又问:羊是什么时候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昨天下午。
几时?
我不认得时辰。
郦壬臣想了想,换一种问法:太阳下山了吗?有多高?
快了吧
好。丢了几只?
一只。
当时是他在管羊吗?你在做什么?
女孩歪头回忆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城郊山坡上放羊,小主子来了,没事干就找我打了一架,然后他气的把他的匕首朝羊群扔过去,扎住了一只羊的屁股,那只羊就惊跑了,我就去追,却没想到旁边又惊跑了一只,我刚追回了前一只,再去追另一只,追了很远,但又遇见了山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山匪?郦壬臣重复一遍这个关键点,所以,那个山匪就抢走了另一只羊,您没有力气再追上他,是不是?
是。
郦壬臣了然的点点头,笑道:所以您也有样学样,在同一天的夜里抢劫了我们。
女孩被她说的自觉理亏,低下头不言语。
郦壬臣也没心思再埋汰她,她们的小命还捏在这小姑娘的手里呢。
信息有点多,她需要仔细的理一理。
城郊,小主子,打架,扔匕首,山匪似乎每一个点都值得深入挖掘一下。
女孩抬头瞧了一眼沉思中的郦壬臣,感到很奇怪,她搞不懂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有什么好深想的。
过了半晌,郦壬臣才开口:您方才说,您放羊的地方在城郊,也就是说,那里离城邑很近,那城邑热闹吗?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女孩不耐烦的答道:当然热闹啦,那是坪城,郑国数一数二热闹的地方。
坪城原来她们在坪城附近。
郦壬臣知道九国重要城市的位置,离郑国坪城最近的一处边境城是鄢邑,所以她们现在是在鄢邑了!
她默不动声,接着问:那个山匪的模样您还记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的问题跳跃度有点大,把女孩搞得摸不着头脑,他没有长相,行了吧!
什么叫没有长相?
哎呀,没有就是没有。女孩烦躁起来了,没鼻子没耳朵也没有嘴,叫我怎么说!
哦郦壬臣理解了女孩的意思,脱口而出,这个山匪受过劓刑和刵刑,他是个赌徒加色鬼。
郑国律法,赌债不还处以劓刑,削去鼻子,贪淫处以刵刑,削去耳朵。
一个既没有鼻子又没有耳朵的人,在女孩眼里就是没有长相的。
我明白了。郦壬臣联系前因后果,飞速盘算了一圈,找到了一条思路,我们虽然没有钱买羊了,但我们可以把原先的那只找回来。
女孩吃惊的看着她,你疯了吗,你怎么知道那山匪是谁?又怎么知道他把羊藏到哪去了?说不定已经煮了吃了。
不会。郦壬臣正色道:像这山匪般贪淫好赌之徒,不会把羊煮了吃的。他昨日傍晚才抢走了羊,坪城离此地不远,那么他八成会急不可耐的就近去坪城销赃,然后挥霍一空。
时辰尚未过去一天,我们现在行动还不算晚!郦壬臣果断给出了判定。
郦壬臣脸上的认真叫女孩觉得她不是随便说玩笑话的。
女孩嗫嚅着嘴唇,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下意识的用我们来称呼她和郦壬臣为一伙了。
郦壬臣顺势干脆的道:我们要立刻赶往坪城。
女孩望着她,听到这个提议,眨了眨眼,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她。
郦壬臣这时补了一句: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方法吗?
女孩抿了抿唇,她显然没有,就说:那我得绑你们一块去。
没问题。
田姬这时插空又求道:现在您可以松开我主人的皮绳了吗?她一直心心念念这事。
女孩警觉的目光从她们脸上轮流扫过,才慢慢凑过去,解开了郦壬臣手上的皮绳,但同时又快速将她的脚和一根谷仓里的柱子绑了起来。
郦壬臣的手被解开了,但她却没有将双手从背后拿到前面来,因为她的两条胳膊已经失去知觉了,使不上一点劲。
田姬替她揉着胳膊和青紫的双手,好半天还是不起效,急得团团转。女孩不吭气,站起来,拉开谷仓的门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却见她提了半桶热水来,热气腾腾的从竹桶里冒着白气。
女孩将竹桶放在郦壬臣身侧,扒拉开田姬,然后将郦壬臣的胳膊以最舒服的方式慢慢转到前面来,把她一双青紫的手浸在热水里。之后从她肩膀开始,逐个揉搓穴位、关节。
过了一会儿,郦壬臣的手终于有了知觉,她感到了手臂的酸麻和掌心水温的热度,便试探性的伸展十指,再蜷缩起来,再伸展如此这般几次,才恢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见她已无大碍,便停下动作,一屁股坐回旁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多谢。郦壬臣好脾气的向那个始作俑者道谢,没想到您还会这种本领。
那有什么?女孩开口:阿娘教我的,从前的时候,经常这样帮阿爹暖身子。
您阿娘阿爹
早死了!女孩打断她,似乎完全不想提这事。
郦壬臣知趣的没有再说话。
女孩斜她们一眼,休息够了么?够了就走吧!
第33章郑国坪城
郑国坪城
坪城比想象的还要近些,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就到了,郦壬臣和田姬跟着女孩抵达的时候,上午才过了一半。
如卦象所言,昨夜有过月食,今天的太阳也确实晦暗不明,天边的云层浓密。她们沿着郑国的官道走下一个缓缓的下坡,这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夹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真倒霉啊,偏偏是这种鬼天气。三人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的底色。
城外是一片庄稼,这个季节什么农作物也没长,被雨雪冲刷着。她们爬上一截陡坡,望见了坪城的大门,以及城门前用木板拼成的吊桥。
一阵寒风掠过,冻僵了她们的脸和手,女孩用一根皮绳将郦壬臣和田姬的双手都捆起来,绳子的另一头则攥在她自己手里。三人一起走上吊桥,吊桥上只有零零散散的路人,有的是进城的,有的是出城的,都将双手揣在各自的棉袖子里,缩着脖子,快步行走。
她们通过城门进入了坪城,守卫见她们身无长物,都懒得上前盘查她们,踏进城门,郦壬臣举目望去,想看一看郑国第二大都会的样貌。
城里挤满了人群、屋舍,还有牲畜,街道两边到处都是摆放的小摊,叫卖声不绝于耳,酒肆和食肆是最多的,有的豪华精致,有的破败简陋,供不同财力的人消费。
城里每一处地方都被派上了用场,在那些空地小的连最窄的门面也没法盖起的地方,商贩们就支起个油布棚子,挂上一片麻布质地的招牌,棚底摆几个杌子,就算做是一家了,然后贩卖些粟羹、腌肉脯、浊酒、柰果之类的吃食。
这里街道四通八达,或宽阔,或狭窄,像蜘蛛网似的结满整座城。每一条道上都有数不清的人,鳞次栉比,摩肩接踵。城里非常喧闹,小贩的叫卖声首先盖过一切,然后是人们之间互相讨价还价的声音、问好招呼声、牲畜嘶鸣声、打架斗殴声、男倌女妓揽客声不绝于耳。可以想象,如果天气晴朗的话,这里的人只会更多。
郦壬臣扫视着这一切景象,瞧着那些出售的东西和人们脸上的神色,不难判断这是个相当繁华的城市,甚至连齐国都没有这样的氛围。
女孩站在街心,提高了嗓门盖过喧闹声,问郦壬臣:我们从哪里开始?
显然,她已经被搞得头大了。
郦壬臣收回目光,笑了笑,回道:我们得找到这里的人交换货物在哪个坊域。
这个我知道。女孩拽拽皮绳,示意她们跟她走,以前主人使唤我来坪城换过犁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们没走多久就到了,这是一条更狭窄的街道,因为黔首们互相交换的货物并不昂贵,所以都挤在最破烂的一条道上。她们三人沿街走着,四乡的黔首把他们自己养的家禽、自己种的粟米、自己编的草鞋拿来交换他们自己无法制造的东西,譬如陶罐、盐、铁索等等。
她们沿着这条羊肠小道走着,观察一切可疑的人或者事,不去理会那些花言巧语招揽生意的商贩,或者那些在她们身前晃悠的涂脂抹粉的老鸨,就在她们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女孩震惊的突然站住不动了,她的眼睛直视前方。
她看到了那只羊!
郦壬臣感受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她也看到了前方街边一个摊位有一群羊,被圈在一个篱笆羊圈里,她对女孩道:您看那里
我看到了!女孩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抢着说:那里有我的羊。
女孩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她熟悉她养过的每一只羊,就像熟悉自己身体一样。
她丢掉的那只羊有一条肥肥的大尾巴,肚子圆鼓鼓的,她把她的羊养的都很好。此外,那只羊的右角上有黑斑,额前有一撮花白的毛,眼睛有一只转动起来不太灵敏没错,虽然和十几只别的羊混在一起,但女孩能确信那羊圈里只有那一只是她丢掉的羊!
没等郦壬臣再开口,女孩就走了上去,手里的皮绳也顺带着将郦壬臣和田姬扯过去。女孩站在羊圈主人的跟前瞪着他,那主人膀大腰圆,看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羊贩子。
羊贩子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这三个女人,撇过眼去看街道的另一边,但女孩挪动几步,再次站在他眼前,羊贩子再转脑袋,女孩也就跟着她转,始终杵在他眼前,最后羊贩子只好注意到她。
羊贩子皱皱眉,被瞪的莫名其妙,怎么啦?
女孩死死瞪着他,手朝羊圈里的某只羊一指,道:那是我的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本来想拉开女孩,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地女孩根本不会听自己的,于是只好陪她站着。
羊贩子反瞪着女孩,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说道:那是我昨天刚花了三铜铢换来的,所以它是我的羊。
他又指了一圈其他的羊,补道:这些都是我的羊。
三铜铢?女孩扭头飞快看了郦壬臣一眼,原来三铜铢就能换一只羊吗?
那良马的话是不是最少也值十铜铢?女孩为自己的愚蠢后悔的牙痒痒。
郦壬臣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卖马的事情,便低声提醒: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
哦。女孩回过神来,重新盯着羊贩子,我不管你把钱给了谁,反正羊不是他的。
难道我买鸡蛋的时候还要管是哪只鸡下的吗?羊贩子有点不耐烦,想走开。
女孩伸手一把扯住他,羊贩子一挣,竟然没挣脱,他有点惊讶的瞧一眼瘦长瘦长的女孩,心想她力气真不小,肯定是个经常干粗活的人。
于是他说:如果你想争,咱们去见讼吏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知道如果去见讼吏,女孩手里没有证据,肯定讨不到好,便插话道:这位大哥,那个把羊卖给你的人,长什么样子,您还记得吗?
女孩狐疑的看向郦壬臣,那山匪长什么样子,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郦壬臣用眼神示意女孩,叫她先别说话,然后又问了一遍羊贩子:这位大哥,您说说看呢?
羊贩子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郦壬臣,似乎快要长在她身上了。
方才他与那女孩周旋,没有注意到女孩后面的到郦壬臣,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生的相当标致,虽然风尘仆仆,但掩不住她那秀美的面貌,声音也好听,叫羊贩子顿时心旷神怡起来,心痒难耐之际,只恨不得将她来来回回看上七八百遍,还想伸手去拉她。
但他没机会多看几眼了,更没机会伸手了,因为女孩朝前迈了一步,直愣愣的堵住了他的视线和那只将要伸出去的手,女孩狠狠道:
再看!信不信我现在就弄瞎你的眼睛!
羊贩子的目光和女孩的对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一下子就吓的退后一步,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那个人长相就与平常人一样。
说说哪里一样了?女孩追问。
羊贩子道: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口嘛,还能怎么样。
女孩怒喝道:你撒谎!他明明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
羊贩子大惊失色,他一条堂堂的壮汉,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吓破了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瞧着他的反应,学着郦壬臣在谷仓里的语气说:看来我猜对了。就是他卖给你的。
郦壬臣瞟了一眼女孩的后脑勺,默默腹诽,这女孩还真是干什么都有样学样啊。
她凑近女孩身后,低声提醒道:问问他那山匪离开多久了,去了哪里,什么方向。
女孩依言问了。
羊贩子回道:昨晚上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我猜,不是堵馆就是妓院吧。
女孩气的脸都黑了,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哼,他去花我的钱!
郦壬臣又在她后面小声道:好了,我们走。
女孩回头看郦壬臣,脚下却不动,就这么走了?
郦壬臣伸手拽她,面色笃定,听我的,现在就走。
明明郦壬臣才是那个被绑住的人,而且论力气优势完全不是女孩的对手,但不知怎么的,郦壬臣讲话的语气和眼神给人一种主人家的气场,叫女孩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走了。
走出半里路,女孩才问:你干吗要在这时候走掉?
因为该问的都问清楚了。郦壬臣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我的羊
那只羊已经不属于您了。郦壬臣道:就算去找人评理,或是去报官,您都没有一点胜算。
那我就自己抢回来!
抢不回来的。郦壬臣拐过一个街角,才停下来,看向她:因为这里他熟人很多,而我们却没有。要是您与他打起来,街坊邻里的人自然要先怪你。
再说,郦壬臣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剩下的理由:那羊的身上又没刻着您主人的名字,也没刻着您的名字,让大家怎么相信就是您的羊呢?
可是
我明白,那只羊是您全部的盼头。郦壬臣道:但先别急,容我考虑一下。
女孩便不吱声了。
冰冷的雨夹雪滴在她们的身上、脸上,郦壬臣和田姬已经被冻的脸色发青,只有女孩还不见任何异样,哪怕她身上的麻布衫已变得冷硬。
看得出来她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所以习惯了。
一个从未穿过棉衣的孩子,又哪里知冷知热呢?
这样,郦壬臣思考好了,对女孩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个山匪应该还没走远,今天下雪,他不会这么快就出城回到山里去。我们只要在城里找到他,拿回他卖羊换来的钱就行了。不过坪城中的食肆酒肆都太多了,不一定找得到他
我现在就去找!女孩恢复了勇气,抬腿就要走,郦壬臣又拉住她,苦笑道:我还没说完,您知道朝哪里找吗?
女孩只有摇头。
我们需要分头去找。郦壬臣安排道:我们从城中心开始,分成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沿着街道挨个铺面找,最后再从城南绕回来,回到中心。
女孩点点头,但却不动,她用一种谨慎的目光瞧着郦壬臣,最后说:那你和我一路走。
女孩知道,只要郦壬臣还在她手上,那个田姬就不会自己跑掉。她解开了田姬的绳子,田姬朝东找过去,女孩和郦壬臣则朝西找过去。
她们找的很仔细,脚下的土地是一片稀泥和破烂,许多巷道也杂乱无章,坪城实在太热闹了,想从这种环境里揪出一个山匪来可是不容易。
第34章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在找人的空挡,也在顺便观察这座城邑,她在汉国和齐国都从没见过商业贸易如此繁荣的城邦,这叫她低估了寻找山匪的难度。
有一点比较奇特的是,在别的国家,一座城邑的官邸建筑一定是最高大显眼的存在,但是在坪城或者说在郑国这里的官邸竟毫不起眼,甚至从外围看上去,官邸的门牙已经老旧,雉堞都已经坍塌一半。
而城中最豪华高大的建筑,竟然是当铺和商会,向世人展示着这才是郑国的核心。
她们弯弯曲曲的走来走去,直到一个时辰后在城心相遇。
田姬问:小主人,你们瞧见那受过劓刑和刵刑的山匪了吗?
没有。郦壬臣已经有些累了,她瞧了一眼田姬的表情,不用说田姬一定也一无所获。
我们继续找。郦壬臣说*:既然从东到西找不到,就从南到北的找。
于是他们再次分开,一路朝南,一路朝北,一座屋舍挨着一座屋舍的找过去,最后再绕回城心。
就这样,整整一天都快过去了,还是没什么结果。
这城里少说有千八百家饭馆,酒肆就更多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女孩又急又气,这时雨雪已经渐渐停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可她们还是没找到那个山匪。
是我的失误。郦壬臣主动承担下责任,她已然走的很累了,脚上也磨出了泡,周围根本没地方可闲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抬头看看天气,说:雨雪停了,马上就是傍晚,那山匪昨晚已呆了一晚,今夜准会出城。
如果是在别的国家,没有验帖或者文牒的人是不允许进入城邑的,但按照郑国的规定,没有这些身份证明的人也可以进入各个城邑去消费、做生意,但是不可以留宿超过一天一夜。
通常来说,山匪、盗贼、游侠等等,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物,是一群没有验帖的流浪汉。所以郦壬臣判断那个山匪今晚一定会出城。
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我们可以去城门外守株待兔。郦壬臣叹了口气,低声道:虽然就算晚上找到他,可能用处也不大了。
她的内心浮起一层忧虑,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守什么兔?女孩皱了皱眉。
嗯就是说,我们可以等他自己从城门口出来,再逮住他。田姬替她解释道。
女孩看向田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只道:那我们去城门外吧。
她们又回到了进入坪城的那个城门,走过吊桥,走一段下坡,城郊外有零星的几所住宅,都在远处。
三人一同走出距离城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左右望望,想找到一处既能隐蔽身体又不被出城的人发现的地方。
进城的大门只有一个,是一个高高的圆拱形木门,但出城的门却有两个,都比进城的门矮小,一左一右,夹着中间的进城的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拽着手里的皮绳,把郦壬臣拽下官道,走近光秃秃的庄稼地,那里有一条壕沟,往常沟里是干燥的,但今天由于刚下过雨雪的缘由,壕沟里有一点积水。
壕沟很深,可以藏人,壕沟的外面就是官道,女孩示意田姬到官道的对面去,也选一处这样的地方藏起来。她们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的盯着出城的城门。
于是她们就站在壕沟里,趴在土坡上,眼巴巴的望着城门的方向,没过一会儿,女孩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郦壬臣也早饿了。夕阳被埋在浓稠的乌云里,一点力量也没有,根本无法将湿冷的泥土烤干。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两人并排趴在土坡上都不怎么动作,也不吭声,郦壬臣稍微侧过脸去观察那女孩。
她发现在黑暗中,女孩的眼睛显得尤其亮,像是某种动物一样,郦壬臣一时描述不出来。
看我干嘛。女孩头没有动,只出声道。
郦壬臣道:刚才在集市中,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女孩眨了下眼,什么时候。
羊贩子看我的时候。
女孩不说话。
郦壬臣明白她其实是知道哪件事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没能在大家发觉前还回去一只羊,您会被怎样对待?郦壬臣换了一个话题问。
女孩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不会被怎么样,吊起来抽一顿鞭子,一冬天不给饭吃。
不给饭吃?那怎么活命?
有的是方法。女孩道:山里的野菜、土里的茎块子,还有扒树皮,运气好了能找到几滴蜂蜜,要么打一只鸟不过冬天可没什么鸟可打的。
那您就是怕挨鞭子了。
我才不怕!女孩这才扭头看她,瞪了她一眼。
郦壬臣玩味的思考了一会儿,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再次换了个话题:您主人的儿子,也就是您的小主子,那天你们打架,他是不是没打过您。
你怎么又知道
不然他干吗气的朝羊群扔匕首。郦壬臣笑了笑:要故意叫您丢了一只羊。
女孩闭上嘴,以郦壬臣这一天相处下来对她的了解来看,这算是默认的态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您会些拳脚武功吗?或者有谁教过您?郦壬臣问。
女孩刺她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问?
郦壬臣笑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不会。女孩回答了她。
您的小主子也不会了?
他会。
哦?郦壬臣有点好奇,那您怎么赢过他的?
女孩扒着土坡朝外张望,又不说话了。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白天已经迅速的消逝,冬季的阴雨天往往如此,这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城门开始稀稀拉拉的有人出来,三双眼睛从官道两侧悄悄的盯着城门的方向,但都没有看见那个山匪。
似乎是爬的有些累了,女孩翻了个身,变成斜躺在土坡上的姿势,低头瞅瞅,她的草鞋和郦壬臣的棉靴都已被壕沟里的积水浸湿。
郦壬臣其实也想像女孩一样换个姿势,但是女孩既然已经翻过去了,她就不能再翻过去了,因为总要有一个人盯着官道和城门。
下一瞬,她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一松,她低头去看,发现绑在手腕上的皮绳被解开了,她诧异的望向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没有看她,不自在的说道:方才在集市里的时候,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忘了抓牢你,可你没有跑
郦壬臣自嘲道:哎,那我可真傻,竟没有注意。
女孩正色问:你为什么不跑?
很简单,以您的迅捷灵敏,就算我跑了,也会很快被您抓回来,严加看管。郦壬臣道:我不会采取这种令您加重疑心的笨办法,这是一个对您和对我都很糟糕的策略。
女孩瞭望着远处的田野,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闪的,看起来更亮了,她突然问:你的属下会识字,懂得很多文化,是你教的吗?
郦壬臣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方才在城里的时候,女孩欲言又止想问田姬的问题。
是我教的。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楚。她没有再表现出别的态度,不过竟破天荒的回答了郦壬臣问她的前一个问题:刚才你问我是怎么打赢小主子的,其实一开始我也打不赢他的。
她低头想了想,似是在搜肠刮肚的遣词造句,然后说:小主子爱比武,没事干就轮番找我们做奴隶的撒气。听说主人请了有名的剑客教他。小时候他打我们一身伤,除了阿青他谁都打。哦,对了,我阿爹是他打死的。
女孩的语气异常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郦壬臣却听的心头发冷。
不过,她也没忘了注意到一个新名字的出现
阿青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没理她,接着讲,中间没有停顿:他打我,我就躲他,躲不开就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一开始我总输,后来和他过手多了,慢慢瞧出些门道来他使的招式总是那么几个。我就想办法,躲开那些招式,慢慢也就不会被他打到了。时间长了,还能学着他的招数,反打他一两次。但我不敢反打他,他要回去向主人告状的,我就惨了。
这是她头一回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出来。
郦壬臣一边望着城门那边的动静,一边问:和您一伙的其他人,有没有也渐渐不被他打的?
女孩摇摇头,没有。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别人学不来。
她扭头瞅了一眼郦壬臣,像看傻子一样,说:我阿爹不就被打死了吗。
郦壬臣明白了,默默点头,心道真是个天赋奇特的女孩啊,可惜一辈子都在人家家里做奴。
您是因为什么反击过您的小主子?
什么?
郦壬臣趴的时间太久,胸口的肋骨被硬泥硌的生疼,实在忍不住了,因此也翻过身来,背靠在土坡上,缓了缓,问:
方才您说,您不敢总反击他,怕主人知晓了责罚您,但是您毕竟还是反击过一两次的,所以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叫您不得不大着胆子反击他。
女孩见她翻过身来了,就很有默契的重新趴回去,盯着城门。
郦壬臣注意到女孩此时的眼中有种强烈的情绪,这个问题似乎叫她难以一下子回答出来,她想了好久,才吐出四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阿青。
又是阿青郦壬臣隐隐感觉整件事情潜移默化的结成了一张网。
她不着急逼问女孩,因为她大致明白了女孩的个性,越是关键当口,越是不可表现出任何异常。
于是她漫不经心的问了个别的问题:您和我讲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可偏偏您还未告知我您的名字呢。
女孩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动一下,默然片刻,我叫惊
惊?郦壬臣温和的笑了笑,好吧,我记着了。
奇特的女孩,奇特的名字。
天已经黑透了,惊看不见郦壬臣脸上温和的笑容,但她从郦壬臣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份温和雅致。
惊愣住了。
一个士人,一个做主人的,竟会用郑重其事的态度对一个奴隶说我记着你的名字了之类的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太奇怪了。
惊描述不出来现在回荡在自己心里的情绪应该叫什么,她只能说:你也不要再叫我您了我我听了不舒服。
好。郦壬臣点点头。
她们现在的关系很古怪。按照社会位阶来看,郦壬臣是士人,惊是奴仆,本不该有对话的机会。
但按照具体情况来看,此时郦壬臣又是惊的俘虏,惊是绑了她们的人。
今夜再没有月食了,明月还是圆满的样子,甚至比昨晚的还要圆一些,散发出皎皎清辉,照映出城门口来往的行人。
虽然距离城门口足足有五十步之远,但惊看得清楚任何细节,她有双好眼睛。
她趴着瞧了一会儿,突然道:阿青和我在一个铺长大的。
郦壬臣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奴仆都是睡大通铺的,十几个奴仆挤在一个茅草屋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个一个并排着睡。
郦壬臣没有出声,默默听她继续讲下去。
阿青生的好看小时候不显得,这几年才好看起来的。不是有句话吗,叫女大十八变。惊费劲的组织着语言,也就这几年吧,小主子每次瞧见,都要扯她。
扯什么?
扯衣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嫌恶的皱了皱眉。
但是阿青脾气烈,小主子扯她,她就用指甲盖挠破他的脸。所以小主子后来就不怎么敢挨近她了。而且,大主人也不乐意看见小主子和我们这些奴隶混在一起。
惊回忆着道:直到有一次,是个晚上,我瞧见小主子领着阿青走到前院去,但去的不是他自己的屋子,而是一间客房。那天,我刚从地里打了谷子回来,我还纳闷阿青那天怎么没去打谷子呢。而且那晚我感觉阿青很怪。
怎么怪了呢?郦壬臣问。
惊说:怪就怪在,小主子领着她走,她就乖乖的走着,她却没有挠他。
还有一处怪,阿青那晚换了身新衣裳,脸上涂着粉,像是被打扮过一番。惊接着道:我感觉有点怪,便偷偷跟着他俩,等他俩进到了客房,拉上了门,我就躲在窗户底下,戳开一点窗户纸朝里看。
惊停下了。
这故事讲的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关键的地方,听的郦壬臣心里着急,但也不好催促,她耐着性子等了老大一会儿,灵机一动,出声问:你是不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我看见了!惊大喊一声,嗓门比方才任何时候都大。
激将法果然好用。郦壬臣忍不住在黑夜里发笑。
你小声些。郦壬臣小声提醒惊,怕她惊动了过路的行人。
惊于是便低下声来,我瞧见客房里面还有个人,我不认得。
郦壬臣道:那应当是你主人家的客人了。那人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问叫惊的眼中浮起一股愤恨,说道:那人拉着阿青,脱她的衣服!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仅凭惊这寥寥几语,郦壬臣已经开始感到心痛了,原来是这样她不再说话了。
惊的手攥起来,攥紧手底下的一把湿土,隐隐发抖,我瞧见这场面的第一眼,便什么也没想了,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到了头顶上,然后我就踹开了门,冲进去我冲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瞪着眼睛望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个都一动不动的。
惊冷笑道: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个奴隶在那时候闯进去呢?我一把拉起阿青,要把她拉走,快跑出房门的时候,小主子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上来拦我、骂我。这一回,我却没有再躲他了,他拿刀子戳我、打我,我就拾起烛台和他对打,我不知哪来的胆量,中间趁他不注意,还夺过了他的刀子。最后我一脚将他铲倒,把刀子一并扔在他身旁,拉着阿青跑掉了。
惊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听的郦壬臣也觉得惊心动魄的,追问:然后呢?你们跑去了哪里?
我那时脑袋里完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就只能拽着阿青铆足一口气瞎跑。
惊咬了咬嘴唇,我不自觉的就跑到了我们下人住的茅草屋附近,但又不敢就那样呆着,我怕等小主子爬起来,追上我怎么办,所以我就拉着阿青继续朝后院跑
郦壬臣默默想着,其实她们完全没必要再跑的,因为等那小主子爬起来的时候,只怕要忙着向那位贵客赔礼道歉、百般赔不是才对。他根本没时间在那个节骨眼上来追她们一对奴仆,就算要清算,也是隔天的事情了。
郦壬臣虽然这么想着,但并没有出声打断惊,她一言不发的听着惊继续讲下去。
惊继续讲:我们跑过了谷仓,跑过了牛棚,又路过粪坑,最后从后门直接跑了出去,跑出了主人家的宅子,跑进一片菖蒲地里,就不跑了。不是我们不想跑,是实在跑不动了,我们是被累倒的。
惊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说:我那时很难过,因为这片菖蒲地也是主人家的,就算跑过了菖蒲地,前面又是一片黍麦地,黍麦地也是主人家的,黍麦地外面又是什么,我就不晓得了,大概也是主人家的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从生下来就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
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听着这些话,郦壬臣觉得心情很沉重。
夜凉如冰,惊呼出一口霜气,仿佛在重新消化自己方才讲的东西,缓了片刻,才继续说:
我那时候脑袋总算静下来了,能够想事情了。我在想要不要就这么回去,还是先在外面躲几天再说。我们做奴仆的,没有赎回卖身契,是不可能再去别家效力的。我正想着,却发觉阿青脸色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惊解释道:就是她的脸看起来特别的红,喘气也不自然。
郦壬臣听到这里,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惊说道:这时我又想起来之前她表现奇怪的地方了,我就问她,方才为什么要乖乖顺着小主子走,为什么不挠他。阿青说,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说小主子给她吃过一个果子,然后她的脑袋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了。
什么果子?郦壬臣大概隐隐有一个猜测。
不知道。惊老实巴交的摇摇头,她只说特别的甜。
喔那你们郦壬臣已经了然,看来她猜的是对的,她斟酌着措辞,小心问:那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惊的语气开始变得磕磕巴巴的,我我当时就问她怎么了嘛。她说她很热我心想她是不是生病了,刚要仔细再问她,她就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来抱抱着我,然后然后
惊把头扭向一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轻咳了一声,为了缓解她的不好意思,就清清冷冷的替她简短总结道:然后,你们那晚快乐极了。
惊把头低下去,险些都要埋泥里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嗯。
明月朗朗,菖蒲花香,动人的少女,悸动的心,如果惊稍微有点文化,大概能在脑子里将那一晚勾勒得极为浪漫又绚丽。
郦壬臣快速跳过了这一节,接着道:再然后,过不了多久,你们发现阿青怀孕了,是不是?
惊突然抬头,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下该郦壬臣讶然了:你到现在竟还不懂得这些吗?
没人和我讲过惊眨了眨眼睛,但是,我晓得阿青的孩子一定也是我的孩子,因为除了我,她从没那样抱过别人。
郦壬臣扶额叹息,无奈道:你知道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孩子吗?
我晓得女人与男人可以有孩子,女人和女人也可以有孩子,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至于为什么可以有惊捧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跟所有没受过教育的孩子一样,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的。
郦壬臣听她这么说,有点怀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多大了?可成年了?
惊捶了一下泥地,不服气的说:我十七了!
都十七了还什么都不懂,郦壬臣有点头痛的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思考该怎么和惊说这件事。
惊,我问你,那天你们小主子带阿青去见的客人,是不是个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惊扭头盯着她,你怎么又知道?
郦壬臣叹了口气,我当然能猜得出,因为你的小主子给阿青吃的是楉果。
楉果惊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
楉果产自郧国,远在天下之西南。在郧国的中心,有一处地方,名叫广野,这里四季常青,被誉为人间天堂,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种百谷。
而在这广野,有一棵万年古神树,名叫若木。这若木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枝叶繁茂,一棵树比一个村子都大,它树干粗壮无比,几百人张开手臂都无法将它合围。谁也不知这若木究竟有多高,传说它高达三千丈,又有传说沿着若木可以通到神明居住的地方,所以若木也叫通天神树。
在残留的古籍中有记载,几万年前,人和神可以通过若木进行联通。现在就不行了,华夏之地纷乱频仍,人心不古,灵气稀薄,若木是以绝地天通。
郦壬臣讲的这些,让惊感到很新鲜,这都是她从前没听过的。
郦壬臣继续介绍道:那若木树的周围聚集着各种飞禽走兽、奇珍异草,若木上也长满了鲜花和果实,据《方舆志》记载,若木的树叶是圆形的,它开的花是赤红色的,极其艳丽,它结的果实甘甜如蜜,名叫楉果。【引用自《山海经》】
惊终于明白楉果是从哪来的了,她问:那小主子干嘛要给阿青吃楉果呢?
只听郦壬臣解释道:这楉果有一个功用,便是可以使女子之间生育,且只能生下女孩。虽然我们都知男女可以生育,女子之间亦可以生育,但这两者的原理却是不同的。
原来是这样啊。惊想了想,举一反三:女人之间生孩子,是不是吃了楉果的就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点头,是的。
惊又问:这楉果产于若木,那万一哪一天它不结果子了可怎么办?
这问题叫郦壬臣哭笑不得,若木树结了几万年果子,每年都结千百万个果实,供天下女子用都用不完,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都有的事情,怎么会突然不结了呢?若木古树乃天地灵气所聚之处,如果它不再开花结果,那么这天地也将不复存在了。
哦惊似有所明,那小主人为什么要阿青吃楉果,难道他想叫阿青和那女客人生下孩子?
这倒不是。郦壬臣的眼中透出一股凉意,这楉果甘甜可口,还具有一层催情的功效
话说一半,点到为止,惊却已经听明白了,小主子叫阿青吃下楉果,那贵客只管自己□□心就罢了,哪里还会顾及一个奴仆会不会遭受生育之苦呢?
按照天下九国的世俗,没有婚姻而诞下的私生女/子是无法继承家产的,不会有人来认领这些孩子,他们生来就与奴隶无异。
一种悲愤交加的情绪在惊的心头激荡,虽早知自己的命运低贱如草芥,可是念及阿青的遭遇,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痛。
她刚说一个字,眼风扫到一侧城门,忽然噤了声。她瞥到了一个身披破斗篷、正埋头走出城门的男人。
惊立刻把头低下来,眼光一瞬不瞬的瞧着那个男人,郦壬臣随着她的注意力也看到了那个人,他此时此刻正在走过吊桥。
那是郦壬臣轻声问。
就是他,错不了。惊的语调笃定,那个山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5章放过
放过
郦壬臣不由得暗暗佩服惊的眼力,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阴暗的光线,惊竟然能一眼就将人认出来了。
她们观察着那个山匪慢慢走近,同时琢磨着那人的步态。
他没喝醉,看起来挺清醒。郦壬臣低低出声。
没错。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这真是个遗憾。
再过一会儿,她们发现官道对面有人头闪动一下,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冒出来,不用辨认也知道,那肯定是田姬,显然,她现在才发现了那个山匪。
山匪明明是从靠近田姬那一侧的城门出来的,但惊却是率先发觉他的。
山匪越走越近,惊从后腰处摸出一把榔头,用右手掂量着,这是她出门前带在身上的。
山匪又心不在焉的走了几步,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有鼻子的脸让雨水都流进了他嘴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的眼神告诉郦壬臣,她痛恨透了这个人,但她压抑下情绪,耐心地等着,直到山匪走到距离她们四五步开外这是一个巧妙的节点,山匪既来不及掉头往回跑,也没法从她们面前一跃而过。
就在这一刻,惊窜了出去,身形快到郦壬臣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但是她看到了惊出动前的眸光一闪。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该怎么形容这个女孩:她活像一头狼。
狼一样的女孩这时已经翻身过了壕沟,跨过杂草,飞也似地冲到路中央,一下子撞倒了那山匪。
山匪根本没反应过来,猛的摔倒在地,瞪着突然闯入眼帘的人影,什么情况!他有点紧张,因为他的脖子已经被一双细手牢牢的钳住了。
他并没有认出女孩来。
惊死死盯着他,你昨天抢了我的羊,然后卖给了一个坪城羊贩子。
我没有
别耍赖!惊喊道,手下又加了几分力道,你把卖羊的钱给我,我不会伤你。
山匪好一阵子没有吭气,在身上摸摸索索,惊还以为他将要掏钱出来呢,但没成想,那山匪一个挺胸,推了她一把,将她掀翻,跳起来扭头就跑。
他直直冲着郦壬臣跑去了,没错,这时候郦壬臣也从壕沟里爬出来了,站在官道边上,正走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看见他跑的方向,又看见了郦壬臣,心里大叫一声糟糕,赶紧也爬起来去抓那山匪,但抓了个空。
山匪奔到郦壬臣面前,将她一把扑到壕沟里,他以为郦壬臣和惊一样,身手应该不错,没想到一下子就扑倒了,他正要抡起拳头捶下去,惊已经赶到了,从后面揪着他的后衣领,将山匪一把揪起来,掀翻在地。
壕沟里的泥水溅起来,溅了到他眼睛上,他一时间看不清东西,抬手去揉眼睛。
没事吧?惊跳下壕沟,匆匆问郦壬臣。
郦壬臣艰难爬起来,没事
这时山匪也从泥水里站起来,惊冲过去,赶在他反应过来前,曲起肘部,一肘击中山匪的侧脸,只听黑夜里咔的一声轻响,是下巴脱臼的声音。
没人教过你,用手肘捶人更疼吗?惊冷冷的又补上了一拳,力道也很巧,是一记直冲下颌的下钩拳,打的那人惨叫一声,重新跌回泥水里。
惊踢了他一脚,让他趴下,一条膝盖抵在他的后背上,又伸手去捏他已经脱臼的下巴,拧着他的痛点,喝道:把钱交出来!
那人被打的眼冒金星,痛呼不停,惊松了点力,又说一遍:把钱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心想这回山匪没有理由不给她钱了吧。
那人只顾着拼命喊疼,郦壬臣从他们身后站起来,没有贸然再凑过去,她紧紧的盯着被惊压在膝盖底下的山匪,突然看到一抹寒光闪动。
小心!她有刀!郦壬臣大声提醒。
山匪手里亮出匕首,一个反手,冲着惊的喉咙扎过去。
惊提前听到了郦壬臣的提醒,所以早半步偏头躲开了,那刀蹭着她的脸一闪而过,并未伤及要害,但因着这一躲的动作,她也没法继续压着山匪了。
山匪一跃而起,跳开了去。
果然是个亡命徒!
山匪退后一步,没等她们犹豫,便挥动着匕首继续攻上来,惊也挥动起她的榔头,那山匪在狭窄的壕沟里前后跳来跳去,匕首在寒夜中嗖嗖作响,但始终没有碰上惊。
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惊却没有慌张,明知一柄木榔头不及山匪的匕首,她也不打算就此跑掉,两人就这么针锋相对的互打。
忽然,她从眼角瞥到身后有一个动作,是郦壬臣的身影,那山匪也看到了,郦壬臣手里不知何时捡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从侧面朝山匪的胸口刺去。
那山匪欲躲,树枝也灵巧的跟着他忽然转个弯,朝他腰上刺去,这时候他想再躲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招声东击西叫山匪避无可避,于是他腰眼处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刺,山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栽倒下去。
惊诧异的瞄了郦壬臣一眼,没想到她还会功夫,来不及多问,惊紧跟上前朝山匪的大臂结结实实砸了一榔头,山匪痛叫一声,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一条胳膊也断了。
惊还嫌不够,跟着又是一下,怕这山匪又顽抗,她这次使了狠力,榔头高高举过头顶,再挥下来,接触到山匪的头顶,只听咯的一声脆响,那山匪便像脱力一般的趴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站在一旁的郦壬臣心里一颤,估摸着惊方才那一下的力道,这山匪恐怕是
惊全身的神经仍然紧绷着,紧张的呼哧呼哧喘气,山匪突然安静下来,叫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扭头看向郦壬臣,只见郦壬臣随手挽了一圈那根树枝,背在身后,惊认出这动作有点像挽剑花的样子。
你会剑术?
嗯。郦壬臣没有多言,学习剑术本就是士大夫的必修课。
只不过很多士人对此并不上心,又无明师指点,所以大多数士人的剑术只能算花拳绣腿,应付应付礼仪罢了。郦壬臣则不然,君子六艺,小时候样样都是跟随家父请来的名师学习的,是实打实的克敌技法。
惊很好奇,你方才只轻轻给了他一下,他怎么就倒下去了?
我趁其不备,刺了他阳关穴,这一处在防御中颇为要紧,只要刺到,便会全身酸麻,不能持物。郦壬臣道:我找不到剑,只能捡根树枝代劳了,若是用我的佩剑,他恐怕都近不得我的身。
她这么一说,惊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她把郦壬臣的剑收起来不还人家的。
至于贴身格斗,郦壬臣是一点也不会的,所以才会被山匪突如其来一下子撞倒在地。
方才郦壬臣也看出来了,惊和那山匪都不是会武术的人,全凭蛮力和打架经验在互殴,失手做到什么程度都不奇怪。
郦壬臣不打算继续讽刺她,问:你快看看他还能起来么?
哦。惊立刻蹲下去晃了晃那山匪,没有动静,他起不来了。随后开始搜摸山匪身上的口袋,我要找找他把钱藏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听她这样说,*便扔了手里的树枝,也蹲下来,伸出一指去探山匪的脖颈和鼻孔。
他的口袋怎么都是空的!惊着急的解开山匪的破斗篷,又搜摸一遍,抖一抖斗篷,只抖出两个铜板,她不死心的将山匪翻过来,山匪像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惊急得将他全身的衣服都撕开来,在他贴身的小衣里找到一个暗口袋,她一喜,忙掏出来看,这暗袋却也软塌塌的,一个铜板也没有。
怎么会!惊像疯了一样开始搜他的裤子,没有摸到一处装钱的地方。最后,她扒下山匪的臭鞋子,用山匪的匕首将鞋底的硬布割开很多人都这样藏钱,藏在鞋底的夹层里。
但是山匪的鞋底依然什么东西也没有。
不可能啊。
于是惊又用匕首割山匪的腰带,抽出来,从头顺着摸到尾,再从尾摸到头,腰带软软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那山匪歪着身子躺在壕沟的泥水里,浑身上下被扒拉的乱糟糟的,面目全非,直到最后,惊握着那两枚仅有的铜板,疯狂的捶着冷硬的泥地,吼道:他一点钱也没剩!
直到此刻,惊才理解了白天在城内的时候,郦壬臣说的那句恐怕在城外找到那山匪也没什么用了这话的意思。
她哭丧着脸问:你是不是早就判断出他会把钱花个精光才出城?
事实摆在眼前,又何必再问呢。其实方才看到那山匪负隅顽抗的样子,郦壬臣心下便已明白,如果他身上还留着些钱,就不会那样拼死也要挣扎。
站在山匪的角度去想,女孩能从鄢邑追到坪城来找他要钱,那肯定是抱着极大的决心,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一分钱也没剩下,女孩指不定会一冲动就宰了他,与其等着挨宰,不如拼死一搏,先打死这女孩,再逃回山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一言不发,寒凉的月色下,她看到女孩的眼中似乎蓄起了一汪泪,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她的心一揪。
女孩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希望这个混蛋被天打雷劈去见阎王!
郦壬臣收回探在山匪颈间的手,他已经在阎王殿了,她说,因为你已把他打死了。
直到郦壬臣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惊才意识到面前的山匪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一阵寒风吹过,顿时叫她感到透骨的冷。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映着月光,郦壬臣看到惊的额角流下了一滴液体一样的痕迹,你受伤了?
随着她这一声提醒,惊也才忽然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黏液淌过,她抬手抹了一把,嗅了嗅,是血。
没啊惊奇怪自己明明没被山匪扎到怎么会有血。
她刚把血抹去,又有新的血淌下来。她顺着脸颊去摸,待摸到额角上的时候,手触到一片皮肤,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疼,这才知道自己早就不知何时挂了彩了。
想来应当是那山匪第一次扎她喉咙的时候,她一下子没完全躲开,匕首贴脸而过,划伤了额角。
方才惊不知道自己负伤了,心情又紧张,没觉得疼,现在知道了,立马开始感到钻心的疼。她扯下山匪身上一块布条,捂住受伤的额角,并不在意,没事,很快就好了。
她们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同时紧张起来,如果让坪城的官兵知道这里刚打死了人,那就更糟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因为来的人是田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才来。惊愤愤道。
田姬刚跳下壕沟来,正要解释,郦壬臣却先一步替她说道:她不会武术,来了也是添乱,而且,咱们也没叫她来啊。
田姬赶紧点点头,补道:方才我见你们在官道中间打起来了,正犹豫要不要出来,却见那山匪又扑向了主人,我便立马翻出壕沟,跑来相助,没想到等我赶到时,这边已经没有了打斗声,我只好沿着壕沟一路找过来,看看你们是在哪个位置,现在才寻到。
听她这么说,惊不再抱怨了,而是看向郦壬臣问道:你竟然替自己的奴仆开脱?
惊又想到郦壬臣教会田姬识字学文的事,她的心中又开始冒出酸楚了。
呀!你受伤了。田姬看到惊用胡乱揉作一团的布条死死捂住额角,便凑上去,移开那条布,又扯下一块山匪身上的布料,两条绑在一起,替她缠在头上,一圈又一圈,牢牢将伤口包扎好,最后打个工整的结。
田姬包扎完,叮嘱道:要是得空,你回去抹上点烧酒,若找不到酒,就涂上点盐水也行,可不能污了伤口,害了温病可不得了
她正嘱咐着,却见惊的眼中不知何时落下一滴泪来,骇的她不敢再多说了。
你怎么郦壬臣也吓了一跳,不过眼下的情况,任何语言安慰都是徒劳的。
夜深了,乌云遮住了月亮,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们听到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回去还有什么用呢?我会死的,阿青也会死的。
什么意思?
三人一时陷入静默,惊站起来,道:全告诉你们也无妨了!
她抹掉脸上混着血水的泪水,阿青怀了身孕,现在月份大了,马上临盆,什么重活都干不得。干不了活,主人自然就不给她饭吃,她没爹没妈,靠什么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惊的嗓音几近哽咽,我便想着多干一份工,多领一份饭。我一面砍柴、沤肥、翻土,一面替主人养一冬天的羊,这样才多一碗饭吃。现在好了,我弄丢了羊,也没拿回钱,主人定是要打我一顿,不仅不会给我两碗饭,还要扣我一个冬天的饭食。
我饿一冬天倒没什么,我挖野菜、啃树皮也能活下来,又不是没经历过,可阿青跟着我的话
惊讲不下去了,因为她的眼中又涌出了冰凉的泪水。
一个即将足月的孕妇,能够熬过这个冬天吗?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郦壬臣心下喟叹,终于明白了这两天遭遇的所有事情的始末因由。
惊为了自保,学会了在小主子手底下过两招的功夫,后来又阴差阳错为了阿青向小主子动了手,带走了阿青,阿青怀孕后,惊又主动多干一份活,养活阿青。
小主子却怀恨在心,故意叫惊弄丢一只羊,害她们没吃的。于是惊被逼无奈便抢了从郑国边境过路的郦壬臣,卖了她们的马匹,企图重新买一只羊填回去可天不随人愿,兜兜转转还是一场空。
郦壬臣梳理着所有事件的经过,只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从头到尾,惊和阿青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作为奴隶,她们的一生都是被动而窘迫的,哪怕她们什么也没有做错过,也依然无法抵抗纷至沓来的灾难!
如果你愿意的话郦壬臣吐出几个字,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田姬知道她的心思,但同时也知道她从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情。
反正我要死了,我把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吧。惊领着她们又回到了鄢邑,回到了谷仓,从米缸中扒出了一柄剑和一个行囊,行囊里是两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点寒碜的散碎铜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拿回东西的时候,田姬和郦壬臣对视一眼,万万没料到这些东西竟然就埋在她们俩被绑住的时候靠着的那口缸里。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你们走吧。惊冷冷道,她决定放走她们。我凭白绑了你们,还害你们丢马,本身就是我错在先。
现在的惊早就心如死灰,也不怕郦壬臣会去报官来逮她,因为早死和晚死没什么区别。
而且惊的心里有种隐隐的直觉,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感觉郦壬臣和田姬不会去告发她的。
第36章郑都曲沃
郑都曲沃
郦壬臣和田姬再次上路了,她们已经到达郑国,她们的目的地是郑国的国都曲沃。因为按照齐国翁主姜于那封亲笔信笺的指示,能够接应她们的那个人就在曲沃。
郑国国土面积不及齐国和汉国,它仅有五十座城,但却成了天下九国中最为繁荣富庶的邦国。只因它占尽天时地利。
郑国位于天下中间的位置,东临齐鲁,西靠汉、蔡,南接申、陈,再往南便是渺小的申、陈两国,穿过申、陈,就是幅员辽阔的楚国。
处在这样一个核心的地理位置,从郑国出发无论去哪国都非常便利,可谓四通八达。
发达的交通网带动了贸易行业的繁华,郑国聚集了天下最精明的富商和贾人。《九国方舆图志》云:郑国处天下之中,上下交通,无往不利。
以上都是郦壬臣从书中或者稷下学宫的郑国同学那里学到的东西,但她还从未亲自好好的考察这个国度。她心中好奇,作为郑国第二大都会的坪城已经足够热闹了,国都曲沃又该是何等盛况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心中始终还惦记着惊的事情,要怎么才能救那孩子?她现在无权无势无财,要想救人,恐怕也要仰仗远在曲沃的那个贵人了。
从坪城到曲沃路程有点远,她们赶了两日的路才到,由于没有马匹,她们只能全程徒步。不过这样虽然辛苦,但也有好处,郦壬臣可以一路上考察郑国的风土人情与地形地貌。
这两日中,她们只吃了三顿饭就花光了余下的那几个烂铜板,这首先要怪郦壬臣在齐国时本来就生活拮据,七年来实在没攒下什么钱来。但还有一个无法避免的客观原因是郑国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
按照《货殖书》的记载,贸易越繁华的城市,物价也越高昂,特别是在生产行业欠缺的地方,就更是了。
郑国将这一规律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人风尘仆仆的抵达曲沃城的大门口,郦壬臣和田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城门守卫那里验明传碟,才走进去。
曲沃城总共有两道大门,全为木架结构,与坪城的城门样式相似,但更为高大宽阔,城门上挂着一块镶金的牌匾,写着曲沃两个大字。
连城门牌匾都是镶金的,可见这郑国国都有多么财大气粗。
郦壬臣仰头端详片刻,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那封姜于写的锦书,乐观估计:看来我们马上就不会饿肚子了。
她们踏上城中最宽阔的一条道路,沿街走着,立刻便被车水马龙的人潮所淹没,郦壬臣举目望去,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曲沃城与坪城的结构类似,都是采用蜘蛛网形的道路规划,这种结构便于商贸往来。
与坪城不同的是,曲沃城看起来明显更加干净和富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起闭塞拥挤的坪城,曲沃城有着更宽阔的道路,可以供两驾马车同时通过。她们惊讶的发现,街道地面上都铺着瓦片一样的陶砖,所有街道都是通铺过的,人们下雨天走在上面也不会打滑,郦壬臣不由想,这地方可真够富的。
街面很干净,不见一块污泥,空气中也没有像坪城那样家禽粪便的味道。她仔细嗅了嗅,不仅没有臭味,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脂粉味飘散在大街小巷。
尽管商肆稠密,作坊林立,但整个曲沃城比起坪城反倒更安静,人群也不那么拥挤。曲沃城的占地面积比坪城大三倍还多,人口却差不多一样,这里人人都有足够的空间泰然自若的活动。
她们走过几个街坊,发现街道两侧的店铺要么大气高耸,要么小巧精致,甚至连那站在店门口负责揽客的伙计,都穿着簇新的绸布衣裳,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脸盘,翘首而立。
店内装潢富丽,珠光宝气,一望便知是寻常黔首消费不起的地方。人人都说曲沃是个风流地,郦壬臣今日才亲眼验证。
这里的酒肆,卖的是天下最香的名酒;这里的布庄,卖的是天下最华美的锦缎;这里的饭铺,召集了天下最能耐的庖丁和厨师,做得出独一无二的诱人美食;这里的戏院,豢养着天下最甜美的歌喉;这里的青楼楚馆,汇集了天下最貌美的妓女和最俊俏的男倌
在曲沃的大街上,放眼望去皆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郑国精明的贾人们可以在这里尽情倒卖天下各国的奢侈品,什么物件赚钱,他们就贩卖什么。他们将齐国产出的精盐与丝绸卖给蔡国人,将楚国雕刻的华丽青铜器卖给鲁国人,将汉国打造的结实兵甲卖给陈国人,将申国编织的靴履卖给齐国人,将郧国的楉果卖给全天下的人
若有人要问,郑国人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的?
答案是,没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是个躺在贸易网上来摄取暴利的国家。
贸易带来的巨额收入甚至占据了郑国王廷近七成的财政收入,为了方便贸易,郑国颁布了全天下最宽松的课税政策,以及保持最中立的外交策略。
于是九国的富人与贵族都偏爱将自己的资产储存在曲沃的币庄里进行流通。
它的都城曲沃也自然成了一个十足的烟花富贵地,一座富人的天堂。
这里的货币多如流沙,因此享乐营生也便空前繁荣了,曲沃素来被誉为天下富人的销金窟与安乐乡。
在曲沃,郦壬臣看不见一个穷人。
她心中惊讶极了,这竟然是一个国都的状态吗?
她们一路走一路看过来,一直走到接近城中心的地段,随后便很容易的找到了她们想找的那户规模宏大的人家范卓公邸。
不出郦壬臣所料,商人在郑国的地位比在其他国家都要高得多。而这个国家最富有的商人范卓公,果然是有资格将府邸建在郑王宫跟前的。
眼前这座范卓公邸,规制看起来甚至比郑国丞相的宅院都要气派。
郦壬臣打量片刻,确定这就是姜于在信中所写的人物,然后才走上台阶,从袖中摸出那封锦书,礼貌的递给门童,口中道:鄙人齐国稷下之士郦壬臣,特执拜帖,拜见范卓公。
却不料那门童根本不接那封锦书,斜睨她一眼,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郦壬臣顿时有点尴尬,这一出倒叫她见识了郑国的又一个特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别的国家,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一定地位,首先要看他/她腰间有没有配大夫印,以及有没有佩士大夫剑,这都是地位的代表。
但是在郑国,以上这些大概都是不太重要的东西,郑国人首先只会看这人的穿着打扮,穿不穿绫罗绸缎,有没有宝玉璎珞悬在腰间,头饰是否精致,车架是否华美,若要主动上门拜访他人,那还要看来人有没有带什么珍奇的礼物。
显然,郦壬臣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厚着脸皮又去说一遍:鄙人齐国稷下之士郦壬臣,奉齐国翁主于之命,特执拜帖,拜见范卓公。
那门童听见齐国翁主几个字,终于转头来瞧她了,将她和田姬分别打量一通,眼中露出鄙薄之色,似乎是很怀疑的样子,道:
既是齐国翁主的贵客,首次登门,却不曾备一份薄礼吗?
这个来时匆忙,竟疏忽了。郦壬臣强忍着尴尬,说道:而且我二人在郑国的边邑又糟了一场抢劫,实在始料未及,今日唐突拜访,还望海涵一二。
那门童见她谈吐不俗,颇有风度,想了想,道:那拜帖给我瞧瞧。
郦壬臣递过去,门童展开看了,只见这锦书是用上好的织锦缎做的,确是齐国王室的用料,边缘还绣了几只青鸟图案,绣工极为齐整,也确是齐国王室的图腾,门童这才信了几分。
你们先等着,待我进去通报一声。门童说完,把厚实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钻进门去,大门又重重的关上了,好像生怕她们溜进去。
只等了一小会儿,门又开了,那门童跑出来,喜上眉梢,口中道:贵客,快请进,奴家主人有请!说着还将两扇大门全部敞开来。
门童突然换了副脸,猛地这般热情,倒让郦壬臣不大适应,她与田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愕然。
郦壬臣喝田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穿过宽阔的大门和雅致的二进院门,眼前的风景不禁令郦壬臣咋舌,范卓公不愧为郑国首富,府邸建的酷似一座小王宫,亭台楼阁,花池假山,九曲回廊,一应俱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是在汉国还是在齐国,从来没有商人敢修建如此奢华铺张的庭院。
当她们走进正厅的时候,望见一个女人等在那里,这女人服饰雍容,脸盘圆润,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样子,自成风韵,但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
她眼中好像时刻透着机敏,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毛披风,那厚实的皮毛质地叫郦壬臣看起来很眼熟。
第37章范卓公
范卓公
郦壬臣认得出那是来自汉国的名贵狐裘,她想起来姜于在那封亲笔锦书中提到过,姜于曾在范卓公这里买过不少新奇玩意儿,和范卓公也是多年好友,那件准备送给她的银狐裘斗篷也是在范卓公这里买下的,本来想当作个惊喜送给郦壬臣,只不过郦壬臣没有收下。
而现在,郦壬臣就站在这位范卓公府邸的前院里,面对着一个身披汉国狐裘的女人阴差阳错,一切竟有这样的巧合。
她猜想眼前这女人应该就是享誉天下的范卓公了。
郦壬臣在庭院外放慢了脚步,因为现在的情形叫她一时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与范卓公见礼。郑国自有国情在此,看看这座豪气的宅院就知道了,恐怕这位富商的礼仪规格要比士大夫还高呢,万一失礼了可就不好了。
然而不等她踏上台阶,那女人便率先一步迎出来,扬起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哎呀,是齐国来的稷下高士吗,快请进!说着还像好朋友似的去扶郦壬臣的肩。
两人并肩而行,范卓公亲亲热热的把人带到厅中,厅中早就摆好了一大桌案的山珍海味、瓜果饴糖、茶点澧酒,一副为她们接风洗尘的情状,像是早就在等着她们似的,其实距离范卓公知道郦壬臣要来也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大为惊讶,这些竟然都是刚才准备好的吗?
范卓公看起来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子,嗓门又高又亮,总露一副笑容出来,待人接物麻利又熟稔。
郦夫子一路辛苦啦,若早知翁主要叫您来曲沃,我定然头几日就去边境接应您了嘛。
范卓公客气了,怎敢劳烦。郦壬臣作了一揖,和她见礼。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叫郦壬臣有点不适应,商人果然机敏,嘴皮子又利索,仿佛刚才那颐指气使的门童与她没关系似的,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翻篇了去。
范卓公很照顾郦壬臣的心态,继续笑呵呵的张罗着:快来两个人,请两位贵客去后院梳洗一番。
一丛奴仆拥着郦壬臣二人去了后院,跨过门槛时还听到范卓公热络的嘱咐声在背后追上来:请两位贵客去最好的汤池泡泡身子,那可舒服的很呐哦,后坊还有几套新做的衣裙,也一并拿去叫郦夫子挑选!
郦壬臣被云里雾里的带到后院,范卓公邸的仆从仔仔细细的侍候着她们,沐浴洗漱一番,郦壬臣的心境很快恢复了镇静,在心里默默思量范卓公其人。
商人往往不会像士大夫那样爱好端架子,更不会因为一点面子纠纷就拉不下脸来,无论什么样的人物,只要在他们身上有利可图,聪明的商人总会保持热情和周到,因为这样做代表了生意的机会。
郦壬臣心下感叹,无怪乎范卓公的生意能做的那么大了,那女人看起来和谁都能处成密友的样子。
可是,郦壬臣的身上又有什么利益可以图谋的呢?显然范卓公的利益考虑是在翁主姜于身上的,能叫齐国翁主亲笔写信托付照应的人,从前可是没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整饬完毕,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锦缎衣服中挑了件看起来最朴素的穿上,是一件蟹青色带暗纹的交领衣裳范卓公实在没有不带花纹的衣服。
她很多年没有穿过绸面的衣裳了,这时穿在身上,只觉得滑溜溜的很不适应。
田姬被留在后院用饭休憩,郦壬臣还不放心的专门去看了一眼,见那饭食比他们七年来吃的哪一顿都丰盛,这肯定也是范卓公悉心安排的吧。
郦壬臣放心下来,就随着仆从走出来与范卓公应酬。
郦夫子果然风姿绰约啊,这衣服与您很相配呢。范卓公真心夸赞道,眼神充满赞许,像在夸一个邻家妹妹。
郦壬臣知道无论自己穿哪件出来,范卓公都会这样夸赞的。
她谦逊的笑笑,范卓公盛情,晚生实不敢当。
哪里当不得呢?您分明是天生丽质呀。
范卓公一边说着逗趣的话,一边道:我们自己人就不要客气来、客气去啦,快坐,快坐。
然后她请郦壬臣在东位坐下,自己则西向坐,这是很抬举郦壬臣的表现。郦壬臣坐在一张柔软到过分的锦绣鹅毛垫上,臀部和大腿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种不习惯的舒适感。
范卓公又扭头对仆人道:斟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仆从端酒上来,黄金打造的酒壶,黄金打造的杯具,杯底的精细花纹处处彰显着奢华。
两人相对而坐,双手执杯,平举,共饮了一小杯甜酒,只一口,量不在多,在礼节。
这是士大夫之间宴请才会用到的礼节,显然是范卓公是为了郦壬臣才预备了这一环节的。
从方才门童通知她到现在,也不过几刻钟的时间而已,范卓公竟然能想到这许多细节,又筹备的如此周到,郦壬臣不得不感慨她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奇人。
按照礼节呢,此时宾客应该说些带有韵脚的祝酒词,来表达对东道主款待的感谢。这对郦壬臣来说不在话下,她略一思索,恭谨道:
瑶清密勺,实羽觞兮。
挫糟冬饮,酎琼浆兮。
陈酿不废,宾如归兮。
卓公尽欢,介景福兮!
【改编自《楚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卓公听罢,开怀大笑,似是高兴极了,好文采,好文采呀!
她笑生两靥,爽朗道:我呢,就爱与你们这些做夫子的交往,感觉连饮酒都沁人心脾了呢!
她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大概换个职业也能对其他人再说上一遍,不过听起来倒是发自肺腑的样子。
郦壬臣欠身道:方才进门时就想说,夫子的称呼,在下可担不起,范卓公今日肯收留我们,便犹如救命之恩了,若不嫌弃,您直唤我少卿便好。
在士大夫眼中,夫子是用来称呼那些德高望重的学者的,郦壬臣现在既无名气,也无官阶,自然不可以被叫夫子的,范卓公是有心想捧高她才那么叫的。
范卓公大方的点点头,满眼热情,好啊,既然您这样看得起我,不与我生分,那我也不客气咯。
她执杯道:来,少卿足下,再一杯呢,算我自罚,为我那不懂事的门童致歉。
范卓公饮完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说道:我已差人痛打了他一顿,罚他去清理三个月的牛粪了。
痛打一顿又被扔去清理粪便,这大冬天的,可着实要受不少苦,郦壬臣于心不忍,道:范卓公言重了,那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何必如此呢。况且是晚生考虑不周在先,冒失来访,本就不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卓公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金杯,冲她摆摆手道:嗐,方才是谁说叫我别客气的?怎么您还叫我范卓公呢?
这郦壬臣意识到这女人直接跳过了她想问的主要问题。同时,她也看到了这个阔绰的女人竟然有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粗硬,褶皱,仿佛是多年前被重活蹂躏的痕迹。
这令她想到了流传在坊间的那些关于范卓公的传奇般的事迹
不等她回话,范卓公就自顾自的继续道:想必您之前也有所耳闻我那不值一提的经历,我本是蔡国人,本名卓寮,儿时也算读过几本书,还未起过字号,便从了商
郦壬臣听她的意思,没有字号可不好称呼,范卓公该不会是想叫她直呼其名吧?那可使不得。
于是郦壬臣先一步说:既如此,那在下便称您为卓君吧,请万万不要推辞。
啊那也好。卓寮点点头,应下来。
她低头望着满桌子的好菜,拈起一双银筷子,咱们别墨迹啦,快吃菜,饭要凉了。
她明白郦壬臣奔波了这许多天,一定饿狠了,就不再多话,省去一切不必要的应酬礼节,专心吃饭。她怕郦壬臣不好意思,就自己先吃起来,也没说要再祝酒。
郦壬臣很感念这份无形的体贴,一边吃饭一边考虑一些问题。
她这次带着姜于的锦书来投奔卓寮,本来只想暂时歇歇脚,但是见识到卓寮后,觉得她是个颇有意思的人,甚至比那传闻中的还有意思。
两人吃饱了饭,卓寮跳过了饮茶寒暄的步骤,率先提出来:就请少卿足下先去后院歇息吧,我已命人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都燃好了地龙,暖和极了,请您在此安安心心睡一夜。我还有些公事要办,您有什么事呢,待明早再议,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自然要说好,卓寮真是很会照应人的感受,这番话无异于安排到人心坎上了,从齐国一路坎坷过来,她早就累的骨头快散架了。
范卓公邸的仆人做事很利索,正如他们主人的气质一样。郦壬臣和田姬很快就被引到了一件无人打搅的厢房中,房中有两个隔间,田姬睡在外屋,她睡在里屋,屋子里果然很暖和,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田姬早累惨了,天还没黑,她就已睡着了。
郦壬臣虽然也身体疲倦,却没那么早睡,她看了看厢房木架上的竹简,发觉竟都是些齐国稷下学宫里常常流通的书。
显然,像范卓公那样的人是不会读这些书的,那么这些书籍出现在这个厢房里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些都是专门为郦壬臣准备的。
郦壬臣再次感叹卓寮高超的待客之法。
她抽出一卷《九方舆图国志》,翻到《郑志》那一章,竹简崭新,一看就是此前没人动过的,也不知道范卓公是怎么安排手下在短短一个时辰里找到这些书籍,又放在此处的,也算煞费苦心了。
她开始读起来,读了几句,又想写点什么,便把这卷竹简放回原位,然后从自己包裹中取出自带的那卷《九国方舆图志》,取过香炉旁的砚台与毛笔,研好墨,开始圈点勾画。
她回忆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和体悟,写下批注,不知不觉天色便深了。郦壬臣点起烛灯,继续读、写。
这厢房里的灯具用的是市面上流行的那种簋形灯,青铜制的,终于不再是黄金了,因为黄金不耐热,做不得灯具。
簋形灯的好处是样式美观,烛光明亮,坏处是费灯油。郦壬臣在齐国时,只舍得用那种上下分层的椭形灯,名叫省油灯,虽然不大明亮,但节约油钱。
院里响起敲梆的声音,戌时到了。郦壬臣觉得很困,若在平时,她还要再读一个多时辰的书才歇的,今日且早早放下。
她躺进松软的蚕丝锦被中,吹了灯,四周陷入黑暗,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时间经历的惊险时刻,一幕幕走马灯似的略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女人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寮。
在坊间,关于郑国首富范卓公的新闻总是不绝于耳,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生长于蔡国,少时也读书,可能是由于学途无望又家境微寒的缘故,最后便弃学从商,做起了生意。
卓寮一开始在蔡国境内兜售手工商品,而后辗转九国,倾销货物,建立关系,最后在郑国的范城做大,发家致富,成为举世闻名的贸易商,是以世人都尊称她一声范卓公。
这当然是过誉的光环,因为通常只有各国王室或者重臣才会被赐以某公的爵位,虽然郑国对这些事情规定的不那么严格,但能够随随便便被尊称为某某公的商人,也仅有卓寮一人而已。
作为一个贾人能有这等荣誉,放眼天下都是独一份的殊荣。
郦壬臣盘算着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很*快便睡着了。
第38章汉国秘辛
汉国秘辛
也许是床铺过于舒适了,她们一觉睡到第二日的辰时才醒来,郦壬臣几乎是惊醒一般的起来,她还从没睡这么久过,她快速穿好衣服,在别人家里睡懒觉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外面的仆人们听到动静,敲门进来,送来梳洗的用具和早点,其中一个仆从说:郦大夫不必着急,我家主人尚还未醒呢。
什么?郦壬臣惊讶的看了那仆从一眼,卓寮也睡过头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主人昨夜处理公务到很晚,所以今日起晚了。那仆从解释着,她说您要是起来早的话,便请您吃过饭稍等她片刻,她与您有事要说。
好嘛,这样一来,郦壬臣反倒成了早起的那一个了。卓寮不是一般的会照料人的情绪。
她的目光探究似的在那名仆从脸上绕了一圈,仆从像没瞧见一样,撤下盘子便走了。
郦壬臣不禁默默感叹,能做到这份上,看来翁主姜于是卓寮关系网中顶顶重要的顾客呢。
屋里留下郦壬臣和田姬一同用饭。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吃过便嘱咐田姬留下休息,自己去了前厅。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刚在前厅坐下,卓寮便一副哈气连天的模样出现了,身上换了件比昨日更加华丽的衣服,但还没来得及戴首饰,她清亮的嗓门给人带来一种欢快的气氛:
少卿足下可当真拘谨啊,奔波了那么多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一夜,却又起得这么早。
郦壬臣柔和的笑笑,卓君府邸的软榻实在太惬意,昨晚我们二人睡得都很好,今日比平时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醒呢,这都要多谢您的款待。
别和我客气这些啦,我来不了士大夫那一套,我只知道,结交少卿这样的朋友叫我很高兴,若您有生意与我做,我就更高兴了。
卓寮随便找了软垫坐了,又叫人摆茶上来,然后招呼一个奴婢来为她佩戴钗子,摆弄发型。
做商人虽然地位不高,但乐在自由随性,想梳什么发型都可以,想穿什么衣裳都随便,头上无论戴多少珠宝都没关系,只要不碰那些只有士大夫才能使用的礼器用品,其他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尝试前提是只要有足够的财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见她这样率性,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笑回道:那恐怕要您失望了,我现在可没有生意与您做。
哎,话可不能说太满哦。卓寮一面照镜子打理发梢,一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悠悠的道:只要人活着,都是有生意可做的,否则天下都成了一团死水。士农工商,哪一行都必不可少对不对?再说,即使现在无商可营,多交朋友总是不错的。
卓寮继续侃侃而谈:而且这交朋友嘛,可一定不能作假,作假只会惹人生厌,是最最愚蠢的小人。
她戴上一副手镯,拨弄着,我虽也不是什么君子大夫,但我若想交朋友,那必是真心实意的交。
郦壬臣点点头,感觉有道理,她也品了一口茶,口中顿时馥郁喷香,喉头回甘,忍不住赞道:郧国的望云茶,这可是很难得的品种,卓君好品味啊。
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再尝过了呢,郦壬臣又喝了一口。
卓寮意外的通过镜子瞧了她一眼,很好奇她这样贫困的士人竟然喝过这种贡茶。
只听郦壬臣道:卓君这么喜爱交朋友,那要人人都来您府邸蹭饭,您岂不是要亏惨了,这笔生意又怎么算呢?
卓寮被她逗笑了,咯咯的笑声从房檐飘出去,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交好的呀。像少卿这样的,就算没有翁主力荐,我也会乐于和您做朋友的。
哦?这回轮到郦壬臣意外了。
我们做商贾的,不就是围着人打交道吗?这些年来我阅人无数,也算有些心得,我看好的人,一般不会错。卓寮打理好了头面,笑着站起来,就算我看错了,翁主总不会看错的,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也笑了,这人可真会讲话。她想起来姜于的亲笔信笺中那些极力夸赞的溢美之词,都觉得不好意思。
郦壬臣看起来昨夜确实睡得好极了,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色都恢复了很多,衬着院外投射进来的晨曦,桃花般的脸庞似乎熠熠生辉,卓寮一望之下,只觉她容颜空雅,逸丽出尘,看的卓寮一愣。
卓寮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她叹道:少卿这等天资,若去了郑王宫中,不知该有多少公卿王侯为您倾倒呢。您何必做什么士子,整天战战兢兢、规规矩矩,连个耳环玉珰也戴不成,还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的。
卓寮热情的拍拍郦壬臣的肩头,带着她往厅外走,玩笑道:不如和我一同经商,自由自在,享乐无边,岂不快哉?
卓寮自己没有孩子,见郦壬臣年岁小,生的又讨喜,便情不自禁的多说了两句。
郦壬臣笑笑,明白她是开玩笑,在下恐怕没有卓君这样的好福气。呃,我们这是要去哪?
卓寮看来是一早就计划好了要带郦壬臣出去,从出门开始,目的地就很明确。
但郦壬臣没想到卓寮带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卓寮在曲沃的产业作坊。这些作坊遍布曲沃城,大大小小总有几十上百家之多,交易着不同种类的商品,有专门运营布匹蚕丝的,有加工食品的,有收购皮毛的,有金银器物流通的,有雕刻木料石材的五花八门,数不尽数。
郦壬臣惊奇的发现,在她们昨天走过的那条最繁华的曲沃大街上,大概有一多半的商铺都与卓寮有关要么是完全属于她的,要么是即将属于她的。
甚至郑王宫后城门的修缮工程竟然也是卓寮承接的郦壬臣不由狐疑,国家工事都交给商贾来做了,那王廷的少府匠作在干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们一路查看,卓寮非常健谈的一路介绍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卓寮在说,郦壬臣在听,只有偶尔提几句没听懂的问题,引着卓寮继续兴致勃勃地讲下去。
郦壬臣不敢想象,卓寮在仅仅一个曲沃城里就有如此庞大的商业版图,那在天下的其他邦国,还有多少呢?若将所有归属于卓氏的拼图拼在一起,将是多么恐怖的图景。
怪不得人人都得尊称她一声范卓公呢!
最让郦壬臣惊叹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卓寮出类拔萃的经营能力,她手下掌管着这么多条产业链,如此复杂的资金流转,卓寮竟然都能理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甚至比她手下的那些只负责某一项产业的代理人都更清楚。
郦壬臣默默想到,卓寮确实是个奇女子,能将商贸做到如此庞大的规模绝非偶然,天下中唯有卓寮可以吧。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倒也不难理解,卓寮自有其独特的魅力。仅就这两日的相处来看,卓寮的为人足以叫人印象深刻。
她富可敌国却并不高冷,相反,她还热衷于交际,非常乐于广结善缘,又不失心机。她做事心思缜密,却又为人率性,待客周到而不拘小节这样一个女人,是很难叫人真正讨厌起来的。
不论是什么样性情的人,面对卓寮的热情和她真心实意的照顾,总是对她感念万分的。
所以,只有卓寮的生意能做遍全天下。
看了一圈下来,郦壬臣真真实实地被卓寮的经商能耐给打动了,看起来您很擅长聚集财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错。卓寮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夸赞,我天生擅长此道,这是天赋。
郦壬臣听着她的话,还没忘了思考,贾人无利不起早,卓寮带着她转悠了一大圈,花了一个白天的功夫,总不会只是想请她参观吧。
郦壬臣站在人潮涌动的街角,冲卓寮微笑道:卓君今早的话果然一语成谶了。
哪一句?
今早我才说没有生意能与您做,您叫我话说的不要太满,现在看来,您是对的。
卓寮的脸上霎时浮现出兴味盎然的表情,我就知道少卿是聪明人,快讲,你有什么生意?
我即将去往汉国。郦壬臣道。
卓寮的热情被这句话浇灭了,为什么要去汉国?少卿竟然不回齐国吗?
郦壬臣回答道:我有一件不可不办的事情,只有在汉国做得了。恐怕也无法再回齐国了。
看到卓寮脸上的可惜神情,郦壬臣大概能猜出她是怎么想的。姜于作为齐国的翁主,又即将被任命为富庶的即墨城的城主,这样一个人,必定是卓寮关系网中举足轻重的大客户,而郦壬臣作为翁主亲笔推荐的人物,卓寮必不会怠慢,而作为一个贾人,卓寮也会盘算,姜于如此看重郦壬臣,那么郦壬臣自然算是姜于的亲信了,迟早是要回齐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她能打动郦壬臣,有了这么一个往返齐郑的媒介人物,那么卓寮想要进一步拓展齐国的生意,不就好办了吗?
自古人情往来皆是如此。
所以,听到郦壬臣不打算再回齐国的消息,卓寮不感到可惜是不可能的。
于是郦壬臣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在汉国或许有更大的生意介绍与您。
郦壬臣寻思着,同样是做生意,产业遍布天下的卓寮一定也对汉国感兴趣吧。
没料到卓寮听到这里后,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沉声说:若是汉国的生意,那就免了吧,我可无福消受。说完抬腿就走,哪怕明知郦壬臣的话还没有讲完。
这一下叫郦壬臣猝不及防,大为诧异,为什么卓寮会对汉国那样避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卓寮和汉国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39章卓氏的忧虑
卓氏的忧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一头雾水,并且隐隐觉得这其中大有由头,她几步追上卓寮,却不急着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回到范卓公邸。
迈进大门的时候,郦壬臣重新理清了思路,道:卓君就不想听听我的生意是什么吗?如果我方才哪里冒犯了您,那绝非是我本意,还请您见谅,并予以明示。
这一路走过来,卓寮的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了,不再像方才那样激动,意识到是自己失态在先,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哎!卓寮朝一座偏厅走去,叹道:这并非少卿足下的问题,您并没有冒犯我什么。
这话叫郦壬臣心中更加确信了,卓寮与汉国是不是有什么敏感的过往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厅,这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厅堂,供主人平日休憩时使用,因为靠近池水,卓寮也会偶尔来这里垂钓。为了平静心情,卓寮便要仆从去准备吊具。
这时候门外跑进一名门童,急匆匆地递给卓寮一封信笺是一片装在布套里的竹板,那门童还道:是从鄢邑送来的,还说请主人速看。
卓寮扫了一眼那竹板,漫不经心中带着些不耐烦,我当是什么火急火燎的要紧事呢,只不过是一个小农作坊的市贾被家奴失手打死罢了,这也值得闯进来禀报吗?
门童见主人脸色不好,畏惧道:那是您的产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自然知道。卓寮不客气的说:再换一个代理市贾便好了嘛。
她叫人取来笔墨竹简,快速写了几行字,算作对这件插曲的处置,交给门童,吩咐家仆带着她的这份决议返回鄢邑去。
郦壬臣听见她的命令中有鄢邑这两个字,心中划过一丝留意,那是惊所在的城邑,但她没有机会问出口,因为卓寮已经拉她去钓鱼了。
***
偏厅外的池水缓缓地流动,表明这是一池活水,前后不知连着哪条贯穿郑国的河流。一个时辰过去了,郦壬臣陪着卓寮坐在池边一动不动,专心垂钓,她们都是水平高超的钓手,都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耐性。
两人身边各放着一个小木桶,桶中都装着十几条钓上来的小鱼。
落日透过树杈投射下来,在池中映出金色的光辉,卓寮的心情似乎已完全平复了,语调又恢复了平时的高亢而清亮,少卿可知我在天下各国有多少家代理商铺产业吗?
郦壬臣手握钓竿,想了想,我猜测少说也得百余家吧。
卓寮笑笑,统共是二百六十三家呢。
郦壬臣吃了一惊,就听卓寮继续数道:这些产业中,数郑国最多,虽然郑国面积狭小,但足有七十三家,齐国幅员辽阔,有五十五家,楚国国土更大,但奈何荆人不喜中原文化,十几年来我也只发展了四十七家,申、陈、蔡合计五十家,郧国地势偏远,山路险阻,难以通商,经营多年,也只得三十八家
郦壬臣脑筋灵活,卓寮这么一数完,她已经算出了总数,总共就是二百六十三家没错,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她默道:
汉国,竟一家也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叫她愈发好奇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暂时压下了自己的疑问,开始从卓寮的角度思考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讲这些,卓寮是不会白白与她闲扯这些事的人。
过了一会儿,郦壬臣问:怎会需要如此之多呢?以您对产业的管理才能和熟悉程度,恐怕无需如此之多的代理商贾吧?
卓寮侧眼瞟她一眼,赞赏她的机敏,不禁大笑起来,少卿果然非一般人也!一点就通。
她扶着鱼竿道:寻常人听到我方才那一番话,只会吹捧我的生意做的多么繁茂,夸赞我的产业如何覆盖天下,仰慕我的资财多么令人惊叹。
卓寮扭头看向郦壬臣,道:可是,唯有少卿问出怎会如此之多的问题,看来您也对此抱有忧虑吧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正与我一样呢。
郦壬臣说中了卓寮的心事,就问:那您为何既不停下来,也不精简呢?
谈何容易啊。卓寮失笑,若此事容易办,我怎么还会来问您这样聪明绝顶的稷下名士呢?
在动荡的天下中,有实力的商人也需要供养学士来为自己出谋划策,郦壬臣默默思量着这件事的轻重,要不要卷入卓寮的事情里呢?
只是几瞬间,她便打定主意了,她认为这也许是一个尚佳的突破口来与卓寮实现一次各取所需的交换。卓寮需要的是她的才智和判断力,而她只需要知道关于汉国的事情。
这时,郦壬臣的鱼竿抖动了一下,她立即提起来,钓上一条肥美的鲤鱼,她将鱼取下钩子,放进身侧的水桶里,又将诱饵缠在钩子上,重新甩钩下去,鱼线缓缓沉入池水中,整个过程不慌不忙。
她同时也在借机思考,郦壬臣盯着笔直的鱼竿,直到鱼线在水下完全舒展开来,她也思考的差不多了,才出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下斗胆先提一段往事,自十九年前的狭陉关战役失守以来,郑国便失去了一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屏障,从那以后,郑国便越来越倚重贸易商业作为一国支柱,而非军事或者农桑,这便是郑国的国情。以您在郑国商贾中的尊崇地位,想做任何事都不会太难的,若连您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削减自己的产业代理处
她停顿了一下,道:请允许我放胆猜测,这症结恐怕只能出自于王庭内了,这是令您头疼的事情。
卓寮也钓上一条鱼来,她一边整理鱼线,一边感慨郦壬臣分析事情的独到眼光。虽然她们只有一日相处,但卓寮感觉郦壬臣沉稳的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她冲郦壬臣笑道:说的不错。这生意做的太大啊,便不完全是自己的生意了。
尤其是在郑国。郦壬臣在心里替她补充。
如果某个行业成为了一个国家的支柱,那么它便不再可能被某人私有了,这是一条放在四海皆准的铁律。
卓寮问:那么,少卿的解决之策在哪里呢?
郦壬臣望着鱼竿,问题出在王庭,解决之道也只能在王庭了。也许我们可以先看看郑王廷中都是些什么人,再做判断。
卓寮惊讶道:难道少卿想直接觐见郑国王室吗?或者是郑伯本人?
郑国只有六百乘兵车,按照天下礼制的划分,达不到王国与公国的水平,所以为伯国,与郧国等列。虽然它只是个伯国,但完全是一个独立的国度,与其他王国和公国平起平坐。出于对其的尊敬,依然管它的朝廷叫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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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倒不难,我可以引荐。思量再三,卓寮答应下来,除此之外,您还需要知道什么呢?
果然是地位尊崇的范卓公,随便安排一位士人见国君都显得像是小事一桩似的。
如果是仅仅作为一个智囊,郦壬臣的请求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她还有想问的外事,我还想请教您关于多年前狭陉关之战的事情。
卓寮道:我一向不关心战事,您也知道,商贾之人最痛恨的便是动乱,动乱意味着断财路。关于那场战争,我只知道郑国输掉了,就像您之前提到的,丢掉了一个屏障。于是国君便开始急速扩军,来保卫边境。
可是车兵并不是那么快速就能训练出来的啊?郦壬臣问。
这没错。可是这里是郑国,一切事情都可以转换为生意来做。卓寮笑着说。
您的意思是?
郑伯利用贸易得来的暴利去买进全天下的游侠和士兵,只要价开的高,什么样的雇佣军买不来呢?
原来如此。郦壬臣隐隐感觉这是一条重要的信息,虽然与她想知道的事件无关,但也算意外收获了,她要回去记下来。
您方才说郑国现有六百乘兵车?
是的。卓寮回道:最起码向别国宣布的数目是那么多,具体有没有这个数,只有国君自己清楚了。
如果再继续增加规模的话,只怕郑国不日将要晋升为公国。郦壬臣估计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伯也正有这个意思。卓寮皱眉道:不过这么多的兵力,又斥资巨费,可是很难供养的呢。
卓寮无论考虑什么事情都是从商贾的角度去思考。郦壬臣想了想,觉得卓寮的观点自有她一番道理,再说耕地很少的郑国确实供养不了这么庞大的军队。
既然您对战事不怎么关心,那我们也别谈论这个了。郦壬臣将话题稍微拉回来,只是斗胆再打听一个人,这人您想必听说过的。
卓寮果然来了兴趣,她尤其对交朋友这桩事上心,追问道:是谁呢?快快说来。
郦壬臣侧首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泄露任何异样的情绪,一字一句道:那人据说曾经也是郑国人氏,如今是汉国的相国大夫,永信侯高傒,您可曾听闻?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卓寮一下子扔了鱼竿,恨恨道:为什么要问他呢!
怎么郦壬臣被她这个反应给吓到了,她见到卓寮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明显的激动愤慨的表情,与白天在街上的失控一模一样,实在抱歉,想来您知晓他。
何止知晓!卓寮咬牙道:我恨不得活剥了他!
这话像是银针扎到了耳朵,引得郦壬臣飞速扭头去看卓寮,卓寮的脸色变得铁青,所幸暮色四合,卓寮又情绪激动,完全没有去注意郦壬臣探究的目光。
这世界上还有和她一样痛恨高氏的人?
第40章致富法门
致富法门
事情还没搞清楚,郦壬臣不好做判断,她屏住呼吸,哪怕心中好奇的紧,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等待卓寮平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寮果然讲下去了:想必少卿方才也发现了,我的产业遍布天下,但偏偏不设在汉国,汉国人想要与我做生意,只能运送他们的货来郑国,求我做。
是的,我发现这点了。
哼,我为什么不在汉国做生意?这都是因为那个小人在汉国为相,我早发过誓了,只要他在哪个国家,我就偏不在哪个国家做生意。天下的生意这么多,能打交道的人更多,我干嘛要去那个王八蛋所在的汉国找不痛快呢?
郦壬臣想着,看来卓寮铁定是恨毒了高傒的,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听闻整个汉国对商贾行业都不大感兴趣,高傒大夫也不热衷于配置产业。郦壬臣说。
呵,高傒大夫,多么高贵的称谓,多么雅致的名字。卓寮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那家伙原本在郑国只是个不起眼的破落户,他一开始也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郦壬臣的脸上一副闲听八卦的表情,实则加倍仔细的听着,要把卓寮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脑海里。
卓寮道:少卿可能不知道吧,高傒本来生在郑国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寨子里,原名叫白乙丙,幼年忍饥挨饿长大,成年后便来了曲沃,几经辗转,被当时郑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府上招去干杂活,从洗刷粪桶做起等到我初次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位翁主的府上干了多年,成了一群杂役的头头儿。
郦壬臣思量片刻,推测道:那位不受宠的郑国翁主,难道就是后来嫁与了汉国质子,最后成了汉国王后的那一位?
卓寮点点头,看向郦壬臣,少卿不愧是齐国翁主倚重的亲信之人,对这些王室里面的事情都还有所了解。
郦壬臣没有说话,这本是她曾经作为公卿女自小就知道的事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更多细节。那位王后与汉国的先王感情深厚,但却体弱多病又情绪敏感,对政事一窍不通,远不如雷霆手腕的太后。先王病逝对她打击巨大,她在先王的停灵日才诞下了现在的汉王,又完全无力帮助汉王对付那些诡计多端的朝臣,终日以泪洗面,忧思先王
卓寮可不知道郦壬臣在想些什么,她继续讲下去:
我初次认识白乙丙的时候,他虽然已经摆脱了穷困潦倒的状态,但依然是翁主府的低等下人。我那时做生意已经小有所成,刚在曲沃崭露头角,着意结交曲沃城里边的权贵们,因此也偶然间认识了他没错,是他先巴巴的来攀附我的。
他虽然地位低下,又比我大许多岁,但为人殷勤,脑筋灵活,又会搞关系,能读书识字,甚至还自学过几本你们士人才碰的学问经书,要知道,他们那些做杂役的人,通常连识字的都没几个。我见他勤勉至此,顿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便交了他这个朋友,也答应了他的所求。
卓寮说到此处,一副懊悔的样子,悔自己当年识人不清。
郦壬臣问:他当时求您什么事呢?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致富的生意法门了。卓寮又露出了那种轻蔑鄙夷的神态。
郦壬臣明白,这并不是卓寮在傲慢,在当年,能像她一般从一介草民跃升至富商的人物,全天下也没几个,直到如今也是一样。论起经商头脑,范卓公若排第二,恐怕天下没人敢称第一。
卓寮接着说:我顾惜那白乙丙的诚恳和机灵,便也乐意为他想一条路子,这对我不难。但是什么样的人适合挑什么样的担,这还是有所不同的,必要因材施教。于是我便盘问了他的过往,他也就对我说了,就是方才我和你讲过的那些。我就判断,他这人,农事是干不得的,桑麻之业也不行。
这又为何呢?郦壬臣一时想不通其中的门道。
卓寮笑道:虽然他没有与我讲,但我清楚他出生的那个小寨子,盛产桑树,且人人都以耕种为本,以他的上进和机智,若他能从这两门营生上获利,干嘛还饿肚子到成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
郦壬臣肃然起敬的看着卓寮,这人竟然对哪个地方适宜何种产业都了解的如此清楚。可以推测,不仅是郑国,卓寮恐怕对全天下的任何地方都是如此了如指掌的程度。
那您叫他做什么呢?
卓寮道:这不难,我思索两日,给他写了一行竹简,只八个字。她掰着手指头缓缓道出汝欲速富,可蓄母畜。
【注:改编自陶朱公范蠡和商祖猗顿的典故】
郦壬臣不懂为什么当时卓寮给白乙丙指了这条路,她也没问。也许因为当年这个行业正值缺口,也许白乙丙干惯了脏活累活,不怕蓄养牲畜的艰辛。总而言之,卓寮的建议一定出于她独到的商业眼光。
这其中的商业细节不是郦壬臣关心的,关键是后来,白乙丙一面在翁主府邸干着杂役头头的活计,一面听卓寮的建议开始蓄养母畜,然后去卓寮指定的城邑贩卖,买进卖出,没过几年,他便富了起来。
卓寮继续道:我借给了他第一笔购买牲畜的钱财,他第二年便还给了我,在三年间快速致富。我本来很是为他高兴的,然而这个男人并不简单啊。
卓寮深深的叹了口气。
郦壬臣知道这才是自己最想了解的部分,她忍不住追问:他后来怎样了?
该怎么说呢,他似乎特别擅长发展关系,而且是政治关系。卓寮回忆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像别人那样用挣来的钱财享乐挥霍,而是将它们用来走动关系。几番打点,他很快便成了翁主府上的大管家之一,管着一大帮家丁,比起翁主手下的其他家臣,他虽出身最低贱,但却结识了多得多的贵人。
郦壬臣默默想着,这确实是高傒的风格。
卓寮的语气冷下来,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那我其实还蛮欣赏他的,直到他又问我借了一笔钱。
高傒已然是富人了,为什么还要再借钱呢?郦壬臣虽不知原因,但她明白一个道理:
一个富商问另一个更大的富商借钱,那么这次所借的钱财一定不是个小数目,对不对?
不错。卓寮冲她笑了,十分欣赏道:我喜欢少卿这样的聪明人,若不是您执意要离开,我倒是万分想留下您。
郦壬臣客气的笑笑,开玩笑道:您就不怕我也会成为令您愤恨懊恼的第二个白乙丙吗?
不会。卓寮肯定道:且不说您与白乙丙为人全然不同,就从我个人来讲,今日的我也绝非是当年心浮气盛的我了,我看人断然不会看错两次的。
卓寮道:当年我可真是自得过头了,以为与白乙丙交情甚笃,生意上借钱还钱也是常有的事,而且他之前也曾问我借过几次数额较大的钱财,我都借了,他也很快都还了。所以,当他来找我借走我近一半的家财时,我虽心中纳闷,却没有任何怀疑。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愚蠢之事!
郦壬臣倒吸一口凉气,借走近一半的钱财?这么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困惑道:白乙丙要用钱干什么呢?
卓寮冷笑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觉得是他生意上一时周转不开,遇到了急难。
她忽然放低了声音,道:说起来,这事还算颇为敏感,我不好说破,我只能告诉您,他借钱的那一年,正是二十五年前的盛夏。
她讲完后,就不再吭气了,她相信以郦壬臣的聪慧,肯定能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二十五年前的盛夏
郦壬臣开始思考。
那一年的盛夏,正好是上上一代汉王如今汉王的先祖父薨逝的时候;
那一年的盛夏,也便是远在郑国为质的汉国长公子如今汉王的先父携家眷潜逃回汉国,继承王位的时候;
那一年的盛夏,郑国的高傒也随汉国长公子去到了沣都,长公子继位后,高傒很快被委以重任,成了长公子最宠信的人物,也成了汉王庭举足轻重的大夫
这些念头在郦壬臣的脑中呼啸而过,她一瞬间面色如土。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一切。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小声问:您的意思是,他借走您的钱财,是为了快速打通某些关系*,然后资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嘘卓寮把一根食指放在唇边,打断了她,这表明她的推测分毫不差。
于是郦壬臣只能在心里说出后半句:
白乙丙全力资助了当时孤独无依的汉国长公子,逃出郑国,进入汉界,抵达沣都,登上王位!
在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的消息传递通常都很慢,所以,谁先一步掌握信息,谁就拥有了主动权。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高傒是如何比旁人提前了一点点听到了汉国丧事的风声,又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劝动了汉国长公子去汉国搏一把,又如何悄悄打通了曲沃城和郑国边界的关系网,让他们顺利通过操办疏通这些事情,他一定花掉了数不清的钱。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白乙丙终归是赌赢了,作为一个商人,他这回赢的盆满钵满。
卓寮的语气尽是鄙夷:从那以后,他便换了个听起来像贵族的名字,还装模做样的穿上了士大夫的朝服,他还掩盖起自己曾经商贾的身份,拒不承认自己低贱的过往和渺小的出身。
卓寮道:我并非瞧不起做士大夫的,我只是瞧不起那些过河拆桥的小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难道做商贾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难道出身低微一定要极力掩盖吗?难道为了显贵就能毫不留情的将推心置腹的朋友弃如敝履吗?我卓寮最瞧不起的便是这样的人!
郦壬臣为她感到同情,小声道:那段时间,您一定很难熬。
那当然难熬了。他拿走我一半的资财不还,仅仅半年,我的生意就濒临破产,我几乎是花了十年才缓过这一口气来!卓寮哼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我是谁?我可没那么容易倒,照我们生意场的话来说,我这样性情的女人,哪怕从头再来,也绝不会一蹶不振。而像白乙丙那厮,定不会得意太久!
郦壬臣苦笑道:但他却得意了二十多年。
哼,怕什么,古话说,三十年气运一变,他久不了的!卓寮爽然道。
这话无形中鼓舞了郦壬臣,她觉得卓寮有一种叫人敬服的乐观精神,这种风采和魅力,会叫许多人折服的。
卓寮收了钩,将最后一条鱼抛进木桶里,本来是想通过垂钓来镇定心神,没料到又将往事给勾了起来。也罢,这些话我从未对旁人讲过,今日说给少卿听听,一吐为快,心里竟觉得舒坦多了。
她又数了数自己桶里的鱼,二十六条。拿几条今晚去炖汤吧。
她捡出几条肥硕的鱼儿,然后又哗啦啦的将剩下的鱼全部倒回池塘里。
郦壬臣想着,她之所以对自己畅所欲言,除去情不自禁的缘由外,大概还因为自己马上将要离开郑国了,不会再回来。所以对自己说什么,风险都不大。
况且,卓寮还想要听到郦壬臣的建言呢。
郦壬臣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那么无论如何也该叫卓寮听到想听的东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也学着卓寮的样子,留下几条肥美的鲤鱼在桶里,将剩下的又倒回池水里。
第41章伯夫人
伯夫人
两天后的上午,郦壬臣便被领到了郑宫门口,宫中的侍者干脆利落的告知她觐见被安排在午时前后。
郦壬臣再一次感受到卓寮在郑国权势之强大。商贾之人竟然可以毫不顾忌的直接参政,这样的政体哪怕在开放包容的齐国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卓寮这日还有别的要事处理,并没有陪她去郑宫里。
她踏上了一段汉白玉凿刻的金水桥,密密麻麻的宫殿群便涌入她眼中。
郑宫面积不大,建筑也并不很高,但花样繁多,形形色色,沿着宫道排列,真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个个造型精巧,耗资靡费,连那高处用不到的房檐缝隙,也描绘着五彩的金漆,悬挂着荧荧发光的绸布,叫人炫目。
空气中似乎流淌着名贵香料的味道,惹人迷醉,极目望去,似乎能看见晨光下升腾而起的梦幻般的烟雾,侧耳去听,甚至能听到宫中美人传来银铃般的娇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走在其中,也渐渐觉得迷迷糊糊的了,直到前面的侍者停下脚步,才如梦方醒,她在心中悄悄琢磨:住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宫殿中,这郑国的国君可真是个爱享受的人物。
侍者的话从旁边传来:君上正在与群臣狩猎,请郦生稍等片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郦壬臣把将要出口的道谢的客套话咽回肚子里,她站在一间耳室的门口,知道要在此处等待,刚才那侍者甚至都懒得将她引进去坐下,难道这便是郑国对待游说士人的态度吗?
郦壬臣对今日觐见的结果悄悄捏了把汗,同时心想郑伯会在哪里狩猎?
冬天草木凋敝,禽兽稀缺,按礼制本不该是捕猎的季节,身为一国之君的郑伯竟然在隆冬狩猎,这就足以令人咋舌了,而这壅塞的宫殿中又怎么会有猎场呢?
她在门口逡巡几步,听到耳室的另一侧传来呼喝奔走的声响,就转角去看,看到的一切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只见耳室的侧面是一片空地,被一圈篱笆围拢,面积不是特别大,但也足够十几个人策马奔驰,空地里面是地毯般柔软平整的草地,正值冬天,草坪已经褪色,只留下灰黄色的草絮,此时草絮上洒满了新鲜的血迹。
十几个身着贵族骑服的男女正在对篱笆内的野兽展开一场围猎不,准确来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篱笆内的野兽种类很多,有松鼠,巨麂,野生豹子,羚羊,鬣犬,山鸡,野鸭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同一片林子里共存的野物。
郦壬臣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这分明是从各处的树林里搜捕来的,放进这片围起来的空地中,专门供郑伯尽兴厮杀。她仔细去看,甚至发现篱笆中还有被故意折断翅膀的黑鹳和本来用于耕地的黄牛。
郦壬臣只觉得心冷,在华夏九国中,大部分的邦国都以农业为主,因此宰杀黄牛被看作是严重的犯罪。可在这里,黄牛却被随意的屠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看那些围猎的人群,个个骑着骏马在篱墙中挥刃、追捕,杀的满头大汗,畅快淋漓。在他们中间,有个衣饰最华丽的中年男人,他的发冠与旁人都不一样,他带着一枚金冠,□□的骏马也最神武健壮,马鞍上挂着玛瑙和彩珠,垫着织锦的鞍毯。
郦壬臣认为那人大概就是郑伯了,郑国现在的国君姒好。
郑国以姒为姓,与鲁国乃同祖邦国,据说千年前同出一源,本应最亲,但说来也奇怪,现在这两个邦国之间却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不仅如此,两个国家的发展走向也完全相反,郑国发展成了最不顾古制的国家,而鲁国却陷入了因循守旧的泥淖。
郦壬臣站在篱墙的外面,远远的看着,在人们没注意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眼前的情景令她觉得这场觐见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不该出现在这儿,没人会听她的。
她在原地站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郑伯当然抽空瞧见她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她只好又站了一个时辰。
郦壬臣大概能猜到,这是郑伯对卓寮的一个下马威。
如今商贾与朝廷已发展成了难舍难分的关系,郑王庭需要商贾的力量来充实国库,但同时却不愿意商贾过多的分享行政权力,这对哪一方来说都是一个难解的局面。
因此,对于卓寮介绍来的士人,郑伯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就一口回绝,但也不会表现的太热情就是了。
午时到了,这场围猎渐渐进入尾声,一场围猎过后,篱笆内的活物所剩无几,但郑伯似乎正在兴头上,不愿意就此罢休,还与身旁的近臣热切交谈着什么,郦壬臣的脚早就站麻了。
篱笆外的武士观察着国君的脸色,又扔进去几头羚羊和野豕,一场屠杀似乎又要掀起了
忽然,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君上还不曾结束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转身去看,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衣着精致的少女,她大约只有十五六岁样子,穿着便服,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她的身边走着方才领郦壬臣进来的那个宦侍。两人居然肩并肩走,不分前后。
郦壬臣感到一丝奇怪,心中猜测这到底是哪位贵女,难道是哪位大夫的女儿吗?还是郑王宫里品级较高地宫女?
她看不出这女孩子的身份,也就不好行礼,只能微微欠身,垂首肃立,有点尴尬地杵在原地。
我早就说了吧,君上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那名宦侍不耐烦地抱怨着,仿佛带她来这里是浪费他时间。
可是蜡祭典礼今晚便要开始了呀,君上既要与我一同去为黔首们降福,今日总得演习一遍吧。少女的秀眉蹙了蹙,担忧道:我还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典礼,万一出岔子可怎么办。
郦壬臣听到她的话,心里大为震惊,按照礼节,能够与国君一同参与蜡祭典礼的人不正是只有国君正夫人才行的吗?!
虽然早就听说郑伯今年娶了一位刚及笄的新夫人作为上一任殁逝夫人的续弦,但郦壬臣完全不敢相信近前的女孩子就是郑伯夫人。
倒不是这女孩年龄小的缘故,而是宫中的侍从对待她竟然完全不像对待女主人的态度!
郦壬臣趋行上前,朝女孩拜倒,小人觐见伯夫人,夫人安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女孩还未说话,那宦侍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似是觉得她的举动很蠢。
女孩则害羞的微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示意,起来吧。
郦壬臣站起来。
女孩好奇的打量她,见她比自己高一些,头戴士人发冠,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脖颈修长,容貌倾城,女孩忍不住惊叹道:好标致的人物,生的这样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所谓人靠衣装,郦壬臣自从认识了卓寮,服饰便不得不考究起来,今日觐见郑伯,在卓寮的极力推荐下,她穿了件绛红色的菱纹丝袍,配绢白里衬,显出她如凝脂般的肤色,直裾深衣,大带一束,烘托出她典雅高贵的气质。
她这样的人无论站在多么不起眼的位置,都会叫人注意到的。
郦壬臣俯首回答伯夫人道:小人姓郦,上壬下臣,字少卿,自齐国而来,欲觐见郑伯。
听其言,观其行,伯夫人眼睛都要看直了。
郦壬臣本就生的秀丽,讲话时,音色清澈,眼若一泓秋水无波,充满睿智,腰悬长剑,仪态自如,动静行止间,更显风姿绰约,叫人一见难忘。伯夫人不由心生欣赏,笑眯眯的说:
原来是齐国的稷下之士。你抬起头来与我讲话吧,不必多礼。
郦壬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位年纪幼小的伯夫人,这下离的近,看的也更清楚,她竟然觉得这女孩的样貌有种熟悉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伯夫人朝篱场里遥望一眼,皱了皱眉,一点架子也没有,道:你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吧?
小人辰时就在此处恭候了。
伯夫人替她担心起来,哎呀,这么冷的天,又站了这么久,要不,你先去我的殿中坐一会儿。
郦壬臣还没有回话,旁边的宦侍却先叫起来,不行!这是君上要召见的人,她不可离开此地。
听到宦侍的语气,年轻的伯夫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怯畏的神色,不再说话。
郦壬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局面,心下估计这男人应该是郑伯身边最宠信的宦官。
无论哪国,王宫里这样趋炎附势的奴才都多的是。
她想了想,朝那宦侍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休要无礼。她平平淡淡地说,声音不大也不小,脊背却挺的笔直,微微扬起下巴,服侍国君夫人是你分内之事。
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从郦壬臣口中讲出来,仿佛自带一股天然气派。那宦官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她,在接触到她凛然目光的时候,又不由自主避开了,再出口时都有点结巴:你齐国来的客人,这跟你可没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上现在没有空闲,难道你瞧不见吗?你这没眼色的宦官。郦壬臣的音量依旧不大,不急不徐的,但平静的话里却带着一种贵族腔调的语气。
那宦官呆在原地,嘴里吐不出一个字,奴性使然,这场面叫他感觉自己天生比她矮一等似的。
郦壬臣继续:没人教你么?身为宦官不能拒绝国君夫人的命令,国君若知道了,必会因此杖毙了你。
那宦侍掂量了一下她说的话,君上现在正玩在兴头上,如果真的叫君上知道了,他可能就麻烦了,谁又能保证君上发起飙来会把气洒在哪一个头上呢?
但他还是不大服气,说:也许伯夫人也不乐意在君上召见前带走他要见的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咄咄逼人的看着伯夫人。
娇小的伯夫人一下子有点慌了,态度软了下来,妥协道:好吧。但是眼神还一直望着郦壬臣。
郦壬臣没看那宦侍一眼,转而对着伯夫人,缓声道:伯夫人,请问您方才想要小人做什么?这个不长耳朵的宦官方才似乎没听见,所以现在,他谦卑的恳求您再告诉他一遍您的意愿。
女孩知道她是在鼓励自己,便吸了口气,道:我我想请郦生在君上召见之前去我的宫殿坐坐。
宦官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微微颔首,小人谨遵伯夫人之命。
伯夫人眼中显出惊喜的样子,眼含热切的看着郦壬臣,显然很高兴有人帮她教训那个宦侍。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那宦侍在原地咬牙切齿了一阵子,也只好跟在她们身后走了。
伯夫人独自带郦壬臣进入自己的殿中,叫那宦侍留在了屋外。郦生,我该谢你的。她动容的说,平日里,他们从来不听我的。
伯夫人言重了,小人并没做什么。郦壬臣埋下头,恢复了谦谨的样子,您只要想着,这些宫中的侍从内心都是懦夫就可以了。按照您的吩咐做事,是他们的本分。
殿里的暖炉烧的热烘烘的,热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缓解了郦壬臣已经冻僵的身体,她感到舒服极了。
这宫殿里的装饰都是新的,新的布帘,新的香炉,新的地毯,新的桌案,香炉里正燃着椒兰香料这可是稀罕的奢侈品。
郦壬臣默默打量一番,想来郑伯还是非常宠爱正夫人的。
两人默默无言地坐着取暖,过了好一阵子,郦壬臣在想国君什么时候能结束那场围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年幼的伯夫人则在揣摩她方才的话,随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郦生,方才你对他那一下子,说真的,派头看起来比我更像个公卿贵女呢。
郦壬臣心里一惊,谨慎道:小人不敢。她立即俯下身去,担心自己是不是大意了。
啊,你别这么紧张。伯夫人着急的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打心眼里佩服你呢。她把郦壬臣扶起来,脸上扬起一抹孩子般的会心笑容。
郦壬臣瞧着她这样的笑容,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又从心里冒出来了,伯夫人的样貌怎么会让她有熟悉感呢?
但是她来不及深想了,门外传来了宦官的高叫:君上传齐国郦生觐见!
第42章亲人
亲人
郑伯接见郦壬臣是在一处偏殿中,殿中有十几位大夫分列而坐,他们的猎装都没有脱去,还是方才在篱墙中围猎的那一众角色。看起来郑伯并没有想要好好接待这位士人的意思。
郦壬臣趋步走进,众人见她步上殿来,容颜整肃,礼节颇有大家风范,行仪如秋兰玉树,自有一股风流气质,众人都不禁为之侧目。
与国君见过礼,郑伯却不给她赐坐,而是道:孤方才围猎乏了,待会儿要去与众卿宴饮一番,以解困昧,郦生是稷下名士,有何讽谏,直说无妨。
这是没有给她留多少时间的意思,结合早上看到的情景,郦壬臣已经想到了,无论她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论点来,都无法令这样的国君留心的。
小人区区寒士,不敢自称什么名士,君上谬赞了。郦壬臣只好维持着跪着的姿势说道:只是不知君上日理万机如此,又有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能用到小人浅薄的才识呢?
既然郑伯丝毫没有给她机会的意思,那便早点结束这个过场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伯大笑,为郦壬臣的识趣而感到愉快,孤欲问为君之道。他随口说了一句,抬手松了松自己身上猎装紧巴巴的领口。
这显然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因为它太过笼统,所以怎么回答都是正确的,对于常年浸于学问的稷下之士来说,不用怎么动脑子就能想出无数种宽泛的对答方式。谁都能答,谁都敢答。
这与齐王所问的那种具体问题的难度全然不同。
郦壬臣想了想,很快就说:小人以为,明君之道,必先存黔首,若损黔首以奉其身,犹如自割股肉以啖腹,腹饱而身亡。是以伤国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改编自《贞观政要》】
话毕,殿中响起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虽然这样的问题怎样回答都不会出错,但郦壬臣的角度的确新颖。
郑伯的眼睛眯了眯,他竟然从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中听出了讽谏的味道,看来郦壬臣对方才篱墙之内的娱乐活动表示不满。
那么何谓明君、暗君?郑伯继续问。
郦壬臣道:《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国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故人君兼听纳言,则大夫之议不得蒙蔽,而下情必得通也。
如何兼听而不暗?
若兼听不暗,须先正其身。
孤知之矣,国君要自正其身。那么郦生以为何谓治国之要?郑伯继续懒洋洋的道。他明白这些士人的套路,谈到这个地步,就表示话题快要结束了。
郦壬臣:国君正身之法,在于存其黔首,寡欲而厚德。
郑伯皱眉道:这个你方才已说过了!孤现在是问治国之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上响起群臣讥笑的骚动,心想卓寮举荐来的士人,怎么话都不会听。
小人听清了。只是君上所言两问,实为一问。郦壬臣声线如常,未闻身正而国乱者!
郑伯面色一变,骚动声也戛然而止。殿中只留下郦壬臣的声音:
其理如一也。
郑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刮目而视,看了好一会儿,方笑道:若做个辩士,你还有两下子的。
正巧有人来报,宴会已经准备就绪。郑伯哈哈一笑,似乎很高兴,站起身来,一副要走的样子,扔给郦壬臣一句话:只是今日晚啦,孤还有要事,不便再会了。
众人陆陆续续站起来,郦壬臣也起身,见郑伯对身旁人安排道:左右,送郦生在后殿用过饭再走,好好招待。
侍从们送郦壬臣去后殿的路上的时候,郦壬臣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了,今天这场一问一答,在场的许多人都对她留下了印象,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士人来说,这点已经够了,也许会为她以后想做的事提前放了一块垫脚石。
然而,她还是没能够完成卓寮的托付,郑伯与商贾势力的关系看起来没有一点调和的可能性。
郦大夫,到了。一位侍女的声音提醒了她,她抬眼去看,一所精致的园林映入眼帘。
她正纳闷怎么这里没人,就听身后一个喜悦的声音说:我还道君上叫我在后殿款待的贵客是谁呢,原来就是方才见过的旧相识啊。
郦壬臣一惊,转身跪下去,拜道:伯夫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伯夫人扶起她来,不必多礼,此间只有我,君上与群臣在别处宴饮去了。
她们朝园中小台走去,早有侍从在那里摆好了矮几、方垫、饮食用具,一行人林林总总十来个,围着她们一圈侍候。两人在台上坐了,郦壬臣坐在下首,这里靠近花圃,周围花香阵阵。
消停地用过一顿饭,才洗过手,伯夫人就对侍从道:行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这里用不着了,我与郦生随处转转。
侍从们三三两两的应着,一窝散开,郦壬臣观察着这些宦官、宫女的行止态度,心中悄悄摇头。
伯夫人站起来,端详她片刻,笑道:我瞧着郦生面熟,方才在篱墙外就想说来着,好像在哪见过一般,心里好奇。
郦壬臣也马上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在苑中散步,伯夫人遗爱,小人甚幸。虽然嘴上推辞着,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这位伯夫人的样貌叫她感到熟悉,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郦壬臣道:您上午说要与君上商议蜡祭的事情,怎么还得空来款待小人呢?
哎,这事说来真不凑巧。伯夫人的脸上又浮现出忧愁的神情,君上正忙不得闲,哪有空来管这些事呢,他只说典礼很简单,叫我不要紧张,就翻过篇去了,我亦不敢再提。
两人在花圃的一边小路上走走停停,伯夫人问了些关于稷下学宫里面的学问之事,郦壬臣一一解答,伯夫人听的高兴了,就说:
我入郑宫以前,本是郑国太仆上大夫赵氏族中的女儿,学名唤作赵宥,听我父亲说他年轻时也去过齐国稷下求学,不知郦生出身何处?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郦壬臣震惊的险些失态。郑伯夫人竟然是赵氏太仆大夫的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封尘多年的记忆忽然从郦壬臣的脑海深处翻涌而出。
儿时,在郦壬臣还姓归的那些岁月里,常听母亲讲起,母亲原是齐国人,在齐国有一位远房表妹,幼时举家搬迁到郑国,后来在郑国做了大夫,再后来又与郑国世代任太仆之职的赵氏门户结合,日子过的不错,只是与母亲的亲缘关系日渐疏远,到她这一辈,早就出了五服,很多很多年没有再联系了。
郦壬臣只觉得脑袋抽痛了一下,任由那些不情愿想起的岁月席卷而来,她的肩膀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好在伯夫人走在她前面,背对着她,才没有发觉。
怪不得她们彼此之间会有种若有若无的面熟感觉,原来是因为她们本就是同出一个母族的亲人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伯夫人等半天没听见回应,好奇的要转身瞧瞧。
郦壬臣立刻回神,屏住呼吸,才咬牙道:小人小人是齐国祭酒大夫郦夫子收养的门生,从小便跟着夫子的姓氏了,至于之前身世缘由早已记不得。听夫子说,似乎是一家农户弃养的,他也不大确定。
原来如此伯夫人瞧着她发白的面孔,以为是她在为自己低贱的出身而感到羞耻。士人之间比量出身是常有之事,出身高的士人总是比出身低微的士人吃得开。
伯夫人忽然感到万分愧疚,她见郦壬臣举止如此高雅脱俗,便以为定是什么公卿家的女儿,万万没想到随口一问就揭了人家的短。
啊,真是抱歉。我我她毕竟只有十五岁,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郦壬臣才好。
伯夫人的不安正好给了郦壬臣缓过气来的机会,她迅速收拾好了情绪,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汹涌的心绪,尽量扯出一抹笑,低头道:请伯夫人不要为小人而挂怀,这并不是您的问题。
郦壬臣的语调恢复了柔和,小人也不是那等戚戚于出身的人,小人始终相信,燕雀起于微末也该有鲲鹏之志向,您那样高看小人,说明是郦夫子这些年的教导有方,令小人感激不尽,所以请您不必再忧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她这样说,伯夫人才放下心来,笑道:郦生这样好的口才,君上也该赏识的。
郦壬臣内心苦笑,这位伯夫人看来一点也不了解郑伯呢。
伯夫人缪爱了,今日君上没有赐予小人一官半职,看来小人不日将要离开郑国,往他国游说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君上一般只会叫我招待他看好的客人呀。伯夫人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摇了摇头,算了,我也弄不懂君上那些复杂的事情,随便他吧。
如果伯夫人赏识的话,小人倒很乐意留下为您除尘。
听到这一句,伯夫人露出了笑容,虽然知道这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天下哪有叫稷下士人来做扫尘侍女的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郦壬臣有一种感觉,伯夫人应该平日里很少笑吧。
也许是知道了她们两人之间隐秘的血缘关系,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惊无措之后,郦壬臣对这位伯夫人升起了一种真情实感的关切。
早在七年前,归氏全族覆灭,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万万没料到在这异国他乡的郑国宫殿中,还能偶遇到一位远房的亲人,哪怕她们不是一个姓氏。这种感觉很奇妙,很珍贵。
郦壬臣思量了半晌,做了个决定,她轻声问道:您方才说弄不懂君上复杂的政务,那么您心里想要弄懂那些事情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43章传授
传授
郦壬臣轻声问道:您方才说弄不懂君上复杂的政务,那么您心里想要弄懂那些事情吗?
什么?伯夫人刚把视线转移到欣赏花朵上,听到这一句,又转回来,似乎很吃惊。
嗯怎么说呢。伯夫人眨了眨眼睛,露出迷茫,我是家中第三个女儿,在我之上还有两位姐姐,其中大姐是跟着母亲姓的,二姐跟着父亲姓,她们两人分担了家族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我自小就没有了解过如何打理家务,何况理解国务呢?
郦壬臣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看来她这个郑伯夫人做的很吃力。
小人在郦夫子门下,也跟着夫子和师兄学习过打理学宫的事情。郦壬臣转着脑筋,先给自己要说的内容做个铺垫,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参与过打理学宫的事情。
伯夫人称赞道:你可真厉害,打理学宫可不容易,我要是像你一样对什么事都有主意就好了。她跟着又叹了口气,但你也知道,我甚至在君上的贴身宦官面前都威风不起来。
郦壬臣说:您能够做到的,请相信自己。
伯夫人轻轻抚上一朵枯木的叶子,可是我又能奈何谁呢?他们根本不怕我,我才十五岁。
年纪并非主要的问题。郦壬臣回忆着自己早在十三四岁时就懂得的一些东西,说:以您的聪慧,这一切都不难。
那怎么做呢?
郦壬臣已经仔细全面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这里四下无人,她可以放心说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人有三策,愿献给伯夫人。
哪三策?
郦壬臣娓娓道来:作为一个家族的打理人,或者说,作为王宫女主人,如果不知从何做起,一开始,您可以先成为君上意愿的传话人。
传话人?伯夫人疑惑道:该做什么?
郦壬臣道:从小事做起,例如,早晨君上梳洗,您就问他早膳想吃什么,一会儿想召见哪位大夫,在什么宫殿召见,如果君上要出门,您便问他想骑哪匹马,想坐哪辆车辇,去什么地方以及您能够想到的诸如此类的事情。
您问清君上的想法之后,再贴心的替他传达下去,去到宰人那里,去到内廷司那里,去到前殿,去到御马苑将君上的命令一个一个的吩咐下去,切记,一定要您亲自去传达这些旨意。这样,君*上会喜爱您对他的体贴入微,他会渐渐对那些不听您指使的人生气,因为他们违背了您说的话,就是违背了君上的意思。
可是这有何用?上传下达,这是奴婢们才干的事情。伯夫人一脸困惑,然后呢?
郦壬臣微微一笑,您先别急,然后,过一段时间,王宫内外上上下下的人就会习惯照您的吩咐去做事。这时候,您就要注意观察,哪些人在主动积极地帮助您,哪些人又在敷衍了事。您一定要让那些积极做事的人得到些许好处,比如,给他们派喜欢做的活儿干,允许他们偶尔休沐的请求;
同时您也一定要让那些敷衍了事的人得到惩罚,比如把一切难做的脏活累活都给他们去做。如此再过一段时间,不出几年,整个王宫的人就会明白,听伯夫人您的话会有好处的。
伯夫人渐渐品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了,默默点头。
郦壬臣继续道:如果您一直做的不错的话,假以时日,无论是内廷的奴婢还是外朝的大夫们还会喜欢您胜过喜欢君上。
因为郑伯那样的人实在难以让人喜欢的起来,郦壬臣默默腹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伯夫人咬着嘴唇,虽一言不发,但她已经听的有些入迷了。
最后,要不了几年,您便会成为能够行使您个人权力和主张的伯夫人了。郦壬臣放低声音,大部分初入王庭的国君夫人都是如此获得稳固权力的
郦壬臣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伯夫人,又道:您应该懂小人的意思。
郦壬臣说完了,静静的等待着,过了许久,伯夫人出声道:听你这样说,好像的确不难。我懂你的意思。她的语气里升起了希望。
是的,只要您有足够的耐心,照小人说的三个方法去做,这一切都不难,唯一的难处是不要中途泄气,不要怀疑自己,请您切记切记。
我都牢牢记下了。伯夫人又扬起一抹笑容,看着她道:郦生,我今日可算真正见识到了,你们士人果然足智多谋,爱为别人想办法、谋主意,而且还都是好办法。
郦壬臣也浅浅的笑了,多谢伯夫人盛赞。不过,我们做士人的,也不会为随便什么人都想办法的。
她咽下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她只会为在意的人动脑子。
隔日,曲沃城外,潏水江边。
在下欠您一个人情。郦壬臣望着冰封的江水,与来陪她送行的卓寮致歉,日后若有机会,必加倍奉还。
足智多谋的郦壬臣没能给范卓公在郑国想出一个好方法来,却给了那位年幼的伯夫人一些计策。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郦壬臣知道,卓寮前日愿意将那些与高傒的仇怨过往告诉她这个只认识两天的人,并非是卓寮的口无遮拦,实际上,在此之前卓寮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段往事。
她们只是进行了一场交换。
卓寮看出来郦壬臣对高傒的过往异常感兴趣,似乎那对她来说是一条很重要的消息。一个来自齐国稷下的士人为什么会对远在汉国的权臣的往事那么感兴趣?卓寮不想关心,但是郦壬臣好奇,她便告诉了她。
这样一来,作为靠嘴皮子吃饭的谋士,郦壬臣不会不懂得卓寮的意思她也需要贡献出自己的智慧来换取这条消息,为卓寮谋划一条方法出来。
但她没能兑现。
郦壬臣很明白现下卓寮的境遇,表面上看去风光无量,实际上已经走到了风口浪尖,没有任何一个国君会允许如此强势的商贾在自己国内存在,卓寮也没有办法抑制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的资产。生意大了,就不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了的。
但也幸亏郑国的经济对商贸的依赖太强了,郑伯一时半会儿不会动卓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卓寮很大度的摆摆手,理解郦壬臣的无奈,她也完全懂得当今的郑伯是何等油盐不进之人。
如果连稷下学宫祭酒大夫的亲授高徒都不能为我寻到一条出路,那么看来就是没有出路了。
卓寮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我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的。
郦壬臣观察她一眼,说道:出路并非没有,就看卓君是只愿在郑国找,还是别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寮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在意的笑笑,我的营生大都在郑国,还能去哪找路呢?
郦壬臣道:您还记得前日在下说的那桩汉国的生意吗?
记得,可我在汉国向来不布置产业。
倘若在下说,在下看重的并非您的贸易产业,而是您这个人呢?
卓寮一怔,少卿是什么意思?
在下曾赞叹您很擅长聚集财货,比旁的商贾之人更具眼光。
那又如何?
郦壬臣笑道:我们士人都讲齐家治国,在下认为,您的能力不仅仅只限于管理一家之财。
卓寮诧异的看向她,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猜。说她不仅限于管理一家之财,那便是管理一国之资了?
卓寮听懂了,但她不敢应。这确实是一项卓寮从未想过也没敢想过的大生意。
您不必急着回复在下,您只要想一想便好。除了像白乙丙那样用卑鄙手段以外,从商人到士大夫的距离也许并不那么远,在下是说,堂堂正正的。郦壬臣很体贴的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寮沉默了。手边的仆僮牵着一匹马,她把马缰绳递给郦壬臣,又从另一个小僮手中拿过一包东西。
这是
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我做商贾的确够久了。但这东西请务必收下。
卓寮又恢复了平时的洒脱,展开包袱来,笑道:我第一日便见少卿风姿不凡,就顺手叫布庄做了几件衣袍,区区身外之物,万勿推辞。
郦壬臣垂眸去看,只见那包袱中有三四件衣物,都叠放整齐,样式花纹与她第一日选的那件蟹青色的衣裳很相似,看来卓寮一直在周到的观察她的喜好。这样的送别礼,不轻也不重,却足够用心,这又是一层周到了。
郦壬臣心头一热,在下出齐国以来,一路流离失所,幸遇卓君这样的朋友,感念至深。
卓寮的好朋友遍天下,郦壬臣只是其中之一,并不有多特殊。但对于郦壬臣而言,这却是很少有的一份友情。
卓寮哈哈一笑,将包袱系好,塞给她,好啦,山高路远,佳期再会。
她望向远方的大路,冰封的潏江白茫茫一片,郦壬臣站在江畔,一身麻白的袍服在寒风中被轻轻吹动她还是更习惯这样素净的着装,身如玉竹,临风翩然。
卓寮看着她,又忍不住问了最后一句:少卿此次去汉国,是打算留下?还是只是像郑国一样试试看?
郦壬臣淡淡一笑,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哪国,若在下偶得官位,都恭迎卓君登门,并肩而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卓寮也笑道:那我只好说茍富贵,勿相忘咯!
郦壬臣和田姬上了马,两匹快马疾奔而去。
卓寮举目望着快马远去的方向,郦壬臣的身影溶在那上下一白的冰原之间,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想,这样如兰草般的君子,会选择将自己的满腹经纶奉献给什么样的君王呢?
第44章冷面君王国庆加更
冷面君王国庆加更
汉国,沣都。
今年的雪下的似乎尤其多,就和七年前的那场一样。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在王宫各个建筑的屋顶上,厚厚的一层,像棉被。
漆黑的廊檐,素白的雪,凌冽的风,这是一个肃杀的所在。
下雪的世界总是格外安静的,就连宫人走动的声音也极轻。
王上,该进药了。一个侍女轻手轻脚的闪进宣室殿,手中的漆木托盘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垂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停在王座的十步开外,将托盘向座上的人高高举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年轻的少年君王以手支颐,正翻阅着今日的奏疏,偶然发出一声咳嗽。竹简一卷卷的堆放在案角,像一座小山。虽然她对这些奏疏说不上有什么实质性的决定权,但还是会每日都查看。
她静静的看完手头上的最后一卷,才动了动嘴,极短促。
放那吧。
眼皮也不抬一下,声音有点冷。
那侍女不由得颤了下肩膀。唯。
她更加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药碗放在案边,然后快速又退到了十步开外,才转而去做别的。
王宫里人人都知晓汉王是个性情古怪的主,连自小陪伴在侧的大常侍闻喜有时都摸不准她的性子,更别说其他人了。
汉王还总爱定些古怪的规定,更叫人无所适从。比如,她睡觉时不许人靠近,读书时也不爱见人,休憩的榻边要放一柄锋利的匕首诸如此类。
刘枢放下竹简,端起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放下碗的当口,不动声色的抬眼去看那侍女。
那侍女此时在远处添香,刘枢继续低头去看下一卷书,幽幽的香粉燃着,过一会儿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侍女回来默默将那空碗撤下,刘枢也没理会。
王上,吃些水果吧。过一会儿侍女又来了,靠近了案角,托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有柰果,红桃,黄梨,青瓜,绿枣,柑橘看着都鲜嫩极了。
刘枢瞟了一眼殿内一角的铜壶滴漏,的确是该送水果的时间了。她下意识的咳嗽了一下,面无表情,她没叫侍女将托盘放下,而是直接拈了一块果子放进嘴中,慢慢的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侍女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她端着托盘,在靠近王座的位置。
刘枢面色如常,看着她,冰凉的果肉咽下肚,刘枢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托盘上,缓缓往下压,露出侍女的脸。
水果沉重,侍女的手臂本来就快举酸了,再被这么一压,险些摔了托盘,但她绝不敢的,只能忍耐着。然而头顶传来的下一句话叫她如坠冰窟:
看着面生。
宣室殿中不准用新入宫的人,这也是少年君王的一项规定。
侍女的声音软软的,有些发抖,王上,奴奴已来了三月了。
哦君王微微一笑,却令人胆寒,寡人有些乏了,去将窗户打开。
唯。侍女如释重负的放下水果盘,去开了一扇窗子,但只开了一条缝,而后又回到了方才搁置水果的位置。
王上,方才送药过来时,太医令特意嘱咐,您冬日里千万受不得寒。
好。刘枢又咳嗽了几下。
七年前的那场大病让她留下了这个病根,每到冬日,便咳嗽不断。
刘枢似乎很累,合上竹简,胳膊肘支向了御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侍女悄悄抬眼瞧她,年轻的君王生的好看,单论长相,可称得上是容貌昳丽,俊美无俦,但她那双眼睛中的寒光,却叫人心惊胆战。
侍女脸红的低下头,小声道:王上是困了吗?可要歇息?
嗯。刘枢随意哼了一声,胳膊肘也支不住了的样子,身体直接趴在了案上,脑袋伏下去,眼睛似睁非睁,殿中的香气越来越浓。
那侍女见状,竟然走上台阶来,来到她身侧,壮着胆子挨着她跪坐下去。
刘枢还是没反应,似睡非睡。
王上侍女的脸上升起一种不正常的红色,伸手摸上了矜贵君王的袖子,身体也贴过去。
然而下一瞬,君王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目光凌厉,威压逼人,
原来你在这里逡巡许久,鬼鬼祟祟,目的就是自荐枕席?
冷冷的声音将侍女钉在了原地,她浑身僵硬,不敢相信,您您怎么没
她没能说完下半句话,因为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哧的一下刺进了她胸膛。
侍女抽搐了一下,热腾腾的鲜血顺着匕首柄流下来,流进了刘枢的袖管,有几滴还溅到了她的脸上。
刘枢又笑了,映着鲜血的笑容愈发显得诡异可怖,她轻轻道:国舅这方法可真不高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侍女更惊讶的瞪大了眼,但她什么都没机会再说了,因为那匕首又往前刺深了一寸。
匕首尖从侍女的背后露出来,猩红的血液浸润了刀刃上的花纹,还冒着热气。
这个平常的早晨,殿外的宫人们正百无聊赖的值守岗位,就被殿内忽然暴怒的吼声惊醒
闻喜!
宫人们推门而入,像一群慌张的母鸡,连王庭尉卫都被惊动的跑来几个。而众人拥进殿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君王的脸上血滴骇人,身侧躺倒了一个侍女,胸口深深的插着一柄匕首。
王上!您受伤了吗?闻喜冲在最前面跑过来,却在刘枢下一个眼神中定住了。
闻喜定在了十步外,所有人都停在十步外。
七年前,年轻的君王在及笄之礼后下达的第一条王命就是:凡近寡人十步以内者,杀无赦。
刘枢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略微颤抖的指尖缩回宽大的袖子里,在这场事故中,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她轻微的战栗,包括闻喜,包括那个侍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传医正。她平平静静的吩咐。
刘枢没有将匕首从侍女身体中拔出来,所以那侍女还一息尚存,不至于快速死去。
一个小宦侍领命匆匆忙忙出去了。
她的眼神又落到远处一座香炉上就是方才侍女添香的那一个,她说:将那香炉的灰收起来,存着。
闻喜去办了。
将窗子全打开。
又一个小宦侍跑去照办了。
王庭舍人何在?
臣在。从众人中挤出来一个大夫,手里时刻拿着毛笔和竹片。
王庭舍人,是专门为君王起草文书的宫内官职,然后将这些代表君王意思的文书送去有司各部门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继续吩咐:侍女私用迷香,迷惑君王,自荐枕席,该如何记?
舍人俯身,唯。臣明白。
这显然是一件触及刑律的事件,记完后,该交由廷尉论处。
刘枢淡淡又添一句,若是受昌邑侯指使的,又该如何记?
舍人手一抖,差点掉了笔。
昌邑侯,就是当今国舅,王后的哥哥,相国的独子,高封。
医正此时赶了过来,来了四个人,停在十步开外。
刘枢招了招手,允许他们近前来。
三个人先轮流为刘枢测了脉象,意见统一无误后,取银针在她手上灸了几个穴位,缓解迷香的作用,又开了药方,叫助手速速去煎药。还有一个医正抽空去探查那侍女的症状。
此时窗户已经全打开,混杂着飞雪的冷风吹进来,加上针灸的作用,叫刘枢才真正感到清醒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她其实头晕目眩,全凭毅力在硬撑。
王上请宽心,只是普通的迷香,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太医令恭敬地禀报着。
刘枢点了下头。
一旁那个探查侍女的医正也来汇报:王上,这侍女应该是一刻钟前服用过楉果。
这句说完,众人一瞬间全都噤若寒蝉。
这侍女不仅仅是要自荐枕席,还想要受孕。
刘枢还是像方才那样点了下头,抬眼看王庭舍人,舍人,现在会记了吗?
舍人艰难的垂下头。
都不用深入推理,这样的事情,以及其背后的目的,只有高封做得出来。
还能活多久?刘枢冷冷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问的是那侍女,医正道:若匕首不拔出来,包扎一下,还能坚持一个时辰。
好,将这侍女仔细包扎,然后,送到国舅府邸去。他自己的人,自己处理吧!
众人头顶感到一阵凉风吹过。
刘枢的目光又落回到舍人身上,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舍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颈。
舍人,记完了吗?
记记完了。舍人的手捏着巴掌宽的竹片,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却没有一字真的敢提及昌邑侯。
好。刘枢一笑,又咳嗽起来,没有看舍人写的什么,挥挥手,叫他下去。
不用看,刘枢也知道上面会写些什么,她更知道眼前的舍人不会把高封写上去。哪怕人证物证俱在,也不会写。
王庭舍人,从来都不是她的人。
闻喜默默垂下眼皮,他是明白王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禁锢在这王宫里,刘枢还是悟懂了一项能力的。那便是,在这偌大的王廷里,哪些人属于相国,哪些人属于高封,哪些人属于自己,哪些人又属于别的什么人她心里全都有数。
并且,她也学会了不表现出来。
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悟的,旁人都教不得。
若说她怎么悟懂的,倒也有独特路径:
就在那些她没日没夜翻阅的奏章中,在那些相国一条条颁布下去的政策当中,都藏着谋划的痕迹;那些在大朝会上听似是废话连篇的大夫们的政论,也藏着几多派系的勾心斗角。
只要仔细去听,仔细去分辨,一桩接一桩的事情,连起来,串起来,都浮出一个术字。
燕过留痕,只要存在,就会在字里行间表现出来。
那些人无论打着多么正统忠诚的幌子,可利益的落点在谁身上,不会说谎。
这些东西,没人会教。不过,对于天赋异禀的君王,看多了,见惯了,也就能悟懂了。
王上,叫宫人侍奉您歇息吧。闻喜的声音充满慈厚。您面上的血还没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刘枢随便指了两个侍女,她们上前来。
君王站起来,一拂袖,其他人静悄悄的退散。
殿中又响起了咳嗽声。
第45章高蝉
高蝉
冬日的晌午仍旧是寒冷的,阳光没精打采的照在殿宇屋顶的白雪上,显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
膏粱殿里正熏着浓烈的月麟香,甜腻的香料味充盈整个宫殿。
这座属于汉国王后的寝殿里布置相当奢华,织锦的帷帐金丝灿灿,玲珑的灯台珠光宝气,一切都与宣室殿那边朴拙又庄严的格调截然不同。
年轻的王后刚沐浴过,粉嫩的脸上泛着水汽,此时她正斜靠在软榻上,吃着一碗甜羹。她的对面正坐着她的兄长,当朝国舅高封。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不打紧的闲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作为汉国第一权臣高傒的女儿,同时也是汉国的王后,高蝉恐怕是这个国度里除了汉王枢以外最尊贵的女人了,可是她的脸上却时常挂着忧愁。
又到太卜测算的吉日了,也不知王上今日会不会来。高婵想到这里,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很是烦闷,她放下手中的甜羹。
坐在对面的高封嗤笑道:吉日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那毛孩子又何曾来过一次?
这称呼叫高婵皱眉,那是王上,兄长岂可随意称呼?
他们所说的吉日,是太卜令为汉王与王后测算出来每个月最适宜合房同居的日子。
太卜令会根据汉王与王后的生辰八字,结合五行八卦的规律,谨慎对照星象,计算同房吉日,在每月的月初确定下来这些日子,送给宣室殿和膏粱殿报备。
由于选定吉日的要求非常苛刻,所以每个月也并没有多少天,多则三天,少则一天也没有。
按照王庭术士们的观念,在这些吉日里合房,有很大概率能够孕育出优质的王嗣。
这种说法也不知真假,因为汉国史上有许多王子王女们并不是在这些吉日里被孕育的。
但无论怎么说,按照宗法的规定,若无特殊情况,每当吉日的时候,王上与王后便有义务完成合房礼仪。
可是这七年来,刘枢从未遵照过这一规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性情古怪的汉王总是有数不胜数的特殊情况来推掉这些吉日。
例如,她会在吉日当天外出郊猎然后夜不归宿;她会在练剑时扭伤胳膊以致于连续几日表现的无法动弹;她会在临近吉日那两天莫名其妙的偶染风寒,卧床不起;她会故意吃些汤药弄乱自己的月经周期,导致太卜令都难以准确推算出适宜的合房吉日
而一旦到了冬季,所有的吉日几乎都会被取消,只因汉王的沉疾咳嗽总是不断,夜间还有气喘,所以刘枢理所应当的拒绝与王后进行合房礼。
想到这些,高蝉脸上的忧愁又添了一分,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高封道:呦!你倒还挺维护她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高封平日纨绔惯了,向来不怎么注重礼节,哪怕与贵为王后的妹妹讲话也是无所顾忌。
他摆出一副卑琐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她或许就是不行!生育那方面
高蝉争辩道:休要胡言,王上平时身体很好的!
她道:我曾见她与郎将们练习箭术,她能于快马之上百步穿杨,毫不费力,还能挥剑技击,以一敌三,她还精于矛戈之术。
她翻了翻眼皮,回嘴道:这些技艺兄长都不曾熟悉吧。
高封脸上挂不住,急道:这是两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证明自己老成世故,他还补了一句:你还小,你不懂。
高蝉咬了咬唇,不言语。
高封得意的一挑眉,想到今早的安排,笑道:要想知道她到底行不行,试试不就得了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高蝉没听懂他的意思,有点迷惑,正要开口询问,就见殿外急匆匆奔进来一个宦侍,面色惶恐。
怎么回事儿啊?这么急?高封替妹妹问道,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口气。
高封平时以国舅自居,飞扬跋扈,在王后宫殿里随意进出惯了,这膏粱殿里的宫人大都也听他使唤。
宦侍跪趴下去,向王后请安,再向高封请安,然后说:方才有侍女竟敢在宣室殿用迷香,还服了楉果,妄图自荐枕席,王上受了惊吓,御体欠安,太医令熬了汤药送过去,王上吩咐今夜吉日的事就取缔。
高蝉惊呼:怎会如此!
殿中的宫人们全都垂下头不敢出声,虽然被汉王拒绝已经是家常便饭的情况了,但每次王后还是会难过的大发雷霆。
那宦侍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见王后在殿上的主位坐着,就生生忍住了,埋下头,支支吾吾,半天不讲,只用眼神示意高封。
高封见他模样,不在意的瞟了上座的妹妹一眼,命令道:别磨磨唧唧的,还有什么话,全说出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宦侍才硬着头皮讲道:回国舅大夫,那侍女已经被王上一刀捅死了。
什么?!杀杀了?高封大惊出声。
宦侍接着说:王上还说要要将那侍女送到您府邸去,说您自己的人,自己处理。宦侍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满头大汗。
高封还没回话,高蝉先冷了脸。
兄长,原来是你安排下的!她咬牙切齿道:这就是兄长所说的试一试吗?
高封还为刚听到的消息心有余悸,根本没注意妹妹的表情,他摆手打发走那个宦侍,而后喃喃道:这么些年,她真是越长越奇怪了
高蝉坐起来,要是再干这样的事,你就从我的宫殿出去!永远别来!
高封诧异的转头看妹妹,他还从没见她对自己这么说过话,高蝉一张俏脸因为气愤而通红,恶狠狠的盯着他。
高封愣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目光有些玩味地看着妹妹,高蝉,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上座的王后气势一下子弱下来,像被窥探到了某种最隐秘的心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垂下来,我我没有。
高封继续道: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首先是父亲的女儿,是相国大夫的女儿,其次才是汉国的王后。
我明白。
高封目露警告的神色,没有父亲,你什么都不是!
我明白。
膏粱殿中的宫人被尽数遣散,高封冷冷道:父亲的意思,王上已经二十二岁了,她必须快点有一个王嗣,我们才能牢牢掌握局面。
高傒老了,而刘枢已经长大了,虽然目前在高氏的压制下,汉王迟迟无法亲政,但过不了几年,王庭的局势没准说变就变,这对高氏很不利。
一个成年的君王不可能永远不亲政,高傒等不起。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孩子,也就是说,一个新的小汉王。
高蝉的表情有一丝痛苦,我明白的,但与王上诞下王嗣的人,只能是我,我不会允许别人!
可你没做到。高封冷笑道:我还从未听过婚嫁七年还未生育的人呢,何况是王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这里,高封都不得不佩服刘枢那骨子里的狠劲,虽然高蝉脑袋空空,不成大事,但若论容貌,也算是婀娜多姿了,除她之外,王宫里的侍女也都个个秀色可餐。可刘枢竟然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从及笄到现在,整整七年,汉王宫里竟然连个私生女的传闻也没有。
真是怪人才干得出来的事。
听到兄长的话,高蝉闭上了眼睛,眼中流出一滴泪,泪珠顺着粉颊滑落。
高封问:你也别难过,她也许压根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这不可能。高蝉睁开眼,叹了口气,我曾注意过王上与侍卫们还有郎将们的交往,那些男儿们个个英气勃发,但她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兴趣。
高封松了一口气,最好如此。
如果是和男人,汉王便只能自己生育,万一分娩难产什么的,到时候一尸两命,安侯与乐侯其中之一就可顺位继承王位,那高氏就什么也没有了。
按汉制,五十多岁的通侯宗室继承王位,便能直接亲政视事,根本无需高氏授权。
高傒只是先王任命的刘枢的托孤大夫,如果刘枢没有了,那高傒的托孤之任也就成了一纸空谈。
思绪回笼,高封又恢复了那副纨绔模样,她难道是怪物不成?食色性也,她怎么一个也不沾?
习惯于纵情声色犬马的高封怎么也想不通刘枢的做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蝉想了想,道:若说王上这些年对什么女人特别留心过,倒也不是没有。
高封猎奇心作祟,赶紧问道:哦?说来听听。
高蝉的记忆飘回了从前,她慢慢道:大概四、五年前吧,我派去盯着王上的宫人禀报说,王上在路过一处不起眼的偏殿时,曾见到一个奇丑无比的宫女,那宫女不仅皮肤黑,还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脸上尽是疤痕和斑点。
高封听的直皱眉,生成这样,也怪不得被打发去守偏僻的宫殿。
但就是这样一个宫女,却叫王上停下了脚步。高蝉苦笑着,王上不仅为她驻足,还瞧了她许久,仿佛像见了老朋友似的。王上甚至还把那宫女调到了宣室外殿去干活,更甚至还主动找她说话。
啊?!这叫高封费解极了,心里默默想着,那汉王不仅疯了,还有病。
他问:可我怎么从未见过王宫里有这么一个丑侍女?
高蝉面色一冷,王上从不肯多看我一眼,却如此留心一个奇丑无比的侍女,这叫我怎么能忍?那侍女被调去宣室外殿,没过几日,我就处死了她。
高封点点头,只觉得理所应当。
在四、五年前,以高氏的权势,悄无声息的处死一个宫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是汉王身边的人,高氏也无所顾忌。
可是近两年以来,随着汉王逐渐健壮,宫中的形势好像也跟着悄悄发生了变化。不知不觉间,汉王身侧都已是她自己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念及此,高封说:依汉制,王后在王宫内享有一半的行事权,可我看你怎么不大管事?
高蝉无奈道:在宫里,我怎么比得过王上的脑筋和手段?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是王上一人说了算。况且,我也对处理正事不擅长呀,事情那么多,又那么累
高封掩饰不住脸上的嫌弃之意,那你擅长什么?
高蝉心虚的垂下眼皮,又假装无事的端起了那碗甜羹。
高封还想再奚落两句,却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侍从,附在他耳边说了半天。
高封脸色一变,一下子站起来,父亲唤我,我得回去了。
什么事呀?高蝉含着一*口甜羹,眨巴着大眼睛问。
你莫管。还是想想自己能为高氏做些什么吧。高封瞪她一眼,无论如何,你要尽快诞下继承人!
高封走了,殿里的宫人们被重新放进来,高蝉回想着高封出去时那股难以言喻的紧张神色,隐隐感觉他并不是去见父亲那么简单。吊儿郎当的高封很少有这么鬼鬼祟祟又正儿八经的时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过高蝉也并没多想,她生来就不爱动脑筋。
一碗甜羹吃尽,侍女默默上来替她撤下碗匙,高蝉望着空洞洞的宫殿,心头升起无法排解的空虚感。她抽了抽鼻子,满殿都是月麟香的甜腻气息,她一早特意叫宫人点上,只为等待汉王莅临。
高封离去前严厉的话回荡在她耳边:
还是想想自己能为高氏做些什么吧。无论如何,你要尽快诞下继承人!
想到高氏,高蝉感觉胸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这股压抑化作了委屈,进而又变作了愤怨,她的眼眶又情不自禁淌下泪来。
王上凭什么这样冷落我呢?!高蝉突然站起,快步走下台阶,径直朝殿外走。
宫人们慌里慌张拥上来,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宣室殿。
第46章当年国婚
当年国婚
没有刘枢的准许,高蝉从来没主动去过宣室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在每年宗庙典礼上,面对王上的那一张冷脸,高蝉也总是战战兢兢,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表现。
今日还是头一遭,她不管不顾的跑去宣室殿。
刘枢此时正仰靠在宣室殿内殿的御榻上,手执一卷书册,乐得清闲的慢慢读着。
闻喜隔门向她禀报:王上,王后来了,要觐见您。
啪!书卷被抛在桌案上,刘枢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色。
寡人有疾,不便见人,叫她回去吧。
唯。
随后外间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环佩响动,说明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快步进了中殿,并且有继续往里闯的架势。
紧接着,又听到闻喜焦急的声音:王后,您怎么直接进来了?哎您不能再进去了,王上在休息。
高蝉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激动,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我为何不能进去?王上今日受了惊吓,臣特意来探望也不行吗?
她一面说,玉佩响动的嘈杂声一直不间断,说明她正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听老奴说,您听老奴说闻喜一个劲的恳求道:王上下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入殿。
我已经入了,又能怎么着?索性再进一道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呦,您可别闻喜绞尽脑汁地劝阻道:王上已经睡下了,这一时半会儿也醒转不来,您看要不过几日再来?
哼,王上当真已病的起不来榻了吗?
闻喜挡在门前,满头大汗,正要再想个什么说法。
就在这争执不休的当口,身后的门突然像被台风撞击般的从内部掀开了。
砰!
何人在中殿放肆?
刘枢一只脚迈出来,方才就是这只脚踢开了门。紧接着她另一只脚也踏出来。
她扫了一眼门外的情形。
门口挤着一大群人,高蝉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堆膏粱殿的宫人,闻喜和宣室殿的宫人们排成一排挡在高蝉面前,在听到开门动静的那一刻纷纷转回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有人都随着开门的那声巨响看过来,见到刘枢直挺挺的负手站在那里,人群霎时噤声,而后哗啦啦的齐齐跪拜。
王上恕罪!
大殿变成死一般的阆静。
刘枢一步一步绕过扒在地上的人群,慢慢走到高蝉跟前,伸出一只手,俯身搀起她,王后请起。
这语气颇为亲昵,却叫高蝉吓的颤了颤肩膀。她顺着刘枢的力道站了起来,头脑一片空白,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刘枢轻咳一下,其他的,都下去吧。
紧接着殿中响起一片唯唯声和衣裙拖地的声音。空旷的中殿只剩下刘枢和高蝉两人。
刘枢面无表情,道:王后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吧。
空气中有一丝紧绷的氛围,高蝉缓了一会儿,小声道:听闻王上御体欠安,臣臣来探望。
嗯。刘枢侧过身,准备要走的样子,那现在看过了,王后请回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上!
高蝉感到一丝不甘的情绪翻涌上来,她鼓起勇气:王上臣从昨日就在等待您。
刘枢公事公办的笑笑,王后辛苦了,只是寡人身体实在不堪,也无能为力。
她脸色如常的说着这些话,又咳嗽几下,不知是因为讲话太多,还是心情烦躁,她根本不想在外面多停。
她这样一无能为力便是七年,高蝉实在无法忍耐了,道:不止昨日,每次吉日臣都会等您,臣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刘枢忽然转过身来,目光迸出一缕锋利,王后慎言!
高蝉被这样的目光刺的一怵,但话到嘴边,已没有再收回的可能了,她的视线落在刘枢身后紧闭的内殿之门上,臣作为汉国的王后,也是您的妻子,却从未有一次机会踏入您的寝殿,试问天下有哪个王后是这样活着的呢?
高蝉情不自禁的哽咽起来,臣臣不知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又想哭了,可是她不敢,因为说出以上的话已用去了她所有的勇气。
王后讲出如此无礼的话,汉王却没有立即发怒。
刘枢只是盯着她看了片刻,不怒反笑,呵呵呵
那笑容邪肆而无情,叫高蝉毛骨悚然,结结巴巴道:臣的意思是如果臣错了,臣可以改。
王后当然什么都没有做错,千万不必内疚。
刘枢朝高蝉慢慢走过去,目光冷峻,一步一步,明明大殿中空旷如许,可随着刘枢的挨近,高蝉却感觉逼仄的喘不过气来。
一定要寡人说的这么清楚么?错就错在刘枢挨到她面前,垂下头,她从来没距离她这么近过,高蝉的耳后不由自主爬上一抹红,想退后一步,刘枢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伸手一把攥住她的腰带,冰冷又强硬的手,仿佛老鹰的爪子扣住一只小鸡一样,高蝉吓得只能凝固在原地。
年轻的君王脸上还挂着那抹凉薄的笑意,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们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量,一字一句道:错就错在,你姓高!
高蝉一颤,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黑了。
刘枢的话还在继续:还记得大婚之日寡人和你说的那些话吗?不需要寡人再帮王后想起来吧?
大婚之日
尘封的可怕记忆汹涌而至,高蝉霎那间就白了脸色,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秋天,她贵为相国的父亲告诉她,她可以成为王后,婚期就安排在王上及笄礼之后。
十六岁的高蝉想都没想过,资质平平的她竟然能成为那个光耀如太阳般的君王的妻子,成为这个邦国的国母。
一开始,一切都如梦幻降临身边一样,她激动的失眠,她原本无比期待那场盛大的国婚,可万万没想到,那却是往后胆颤心惊岁月的伊始
国婚日期一推再推,只因为据说是归氏罪臣的缘故,让年介及笄的王上大病了一场,这场病可不得了,太医令和全体医正倾尽全力才将汉王从死亡之门上拉回来。
没有人来得及去追究,久居深宫的王上为什么会染上重疾,总而言之,她那一病就是大半年。
将将病愈,汉王就拖着消瘦的身体参与了自己的及笄之礼只有及笄而没有亲政的典礼。
也就是在那场典礼上,高蝉才第一次见到了汉王。
消瘦的少女气度出尘,站在恢弘壮阔的高台之上,底下是万人敬仰膜拜,鼓乐震天,场面盛大,少女却面色不改,仪态端方。
高蝉被这情景震慑住了,偷偷仰望着那个身影,莫名心动。
可就在典礼即将结束的时候,稚嫩的君王却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事。
只见她从腰间抽出了那柄刚佩上的三尺长剑,是的,她及笄了,终于有配剑的资格了。那长剑名唤龙渊,是汉国君王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象征王权的礼器。
少女拔剑出鞘,剑锋指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目睽睽之下,高台上的少女目空一切,在典礼的末尾兀自展示了一场剑舞,舞姿宏丽,剑势逼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这是完全不合礼制的事情,少女则像旁若无人一般,一边舞剑,一边吟出一首韵辞:
浮生兮五五之载,
飞光兮如梦如露,
否泰兮有生有灭,
君王兮何所留憾!【注】
韵曲终,剑舞止。
少女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郁顿挫之感,她即兴而诵的一曲韵辞,既像少年人婉转百回的哀思,又像烈士断腕的决然,像受伤的鸿雁,又像苏醒的巨龙,听来令人心惊。
一场孤绝又孤傲的独舞。
凡是参与这场典礼的人,不会有人忘记这一幕的。
那一天,高蝉看到站在前排的父亲脸色很难看,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所不能的父亲竟也有畏惧的时刻么?
及笄之礼后没过几天,便是国婚,高蝉怀着忐忑的心境入了汉王宫,她穿着一身隆重的翟衣袍服,心跳如雷,她近距离的见到了同样隆重装束的汉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由于前几日高台剑舞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高蝉望着汉王昳丽而冷肃的容貌,自然而然觉得害怕又孤单,她根本无法预判面对这样一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有新婚的喜乐,没有初立家室的温存,更没有婚礼夜晚的羞涩,什么都没有。
汉王宫寒寂透骨,压抑阴沉,年轻的君王脸色冷峻,淡淡出声:
高氏还真是贪得无厌呢。
只这一句便将高蝉吓的魂不附体,她不知道汉王为什么会在国婚当日是如此态度,外朝的事她从来不懂。
汉王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锋,回响在殿堂中:
你们已经得到了权力,名誉,后位得到了很多很多,现在却还想要更多吗?
大病初愈的汉王面容清瘦而漠然,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圈这座专为国婚而布置的膏粱殿,对高蝉缓缓吐字:
你想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在王宫里得到,你们高氏从前想要的一切,也都可以在汉国得到。但是,唯有一件,你们永远无法得到。
年轻的君王鹰一样的目光在暗夜中亮的出奇,高蝉浑身一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后,这便是你的命。
说完,君王看都不看她的新婚王后一眼,转身便踏出了膏粱殿,墨色的背影消失在浓稠的黑夜中。那夜的膏粱殿简直空洞冷寂的叫人发疯。
从此,那句话也成了高蝉最恐惧的梦魇。
王后,这便是你的命。
七年过去了,高蝉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枢的脸,她不知道高氏无法得到的那件东西是什么,但她大概知道自己无法得到的是什么了
【注】:《周易》中大衍之数为五五,五五之数是天地之数,吉凶无定,五五也表示断绝之意。
第47章发病
发病
高蝉的下巴止不住的颤抖,心如枯叶,一滴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刘枢放开了她,她下意识躲开两步。
臣明白了高蝉又退后一步。
如果说七年前她还报有一丝侥幸的心思,以为王上只是不喜欢被人强塞一个王后在身边而已。
她可以忍耐,可以等待,时间长了,情况可能就会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七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改变,她心中那簇微弱的希望之火越来越微弱,直到今日,彻底被刘枢浇了个熄灭殆尽。
臣明白您不喜欢臣,臣以后不会再迈进这宣室殿一步。高蝉的声音弱下去,王上日后也不必用生病来推脱吉日了总是生病,您身体也吃不消的。
刘枢轻轻叹了口气。王后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蝉竟从这句叹息中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回去吧做点什么都好,不必再想寡人了呃!
一句话刚说完,却见刘枢猛地弯下了腰,一手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料,表情忽然很痛苦的模样。
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高蝉有点发懵,她以前经常听闻王上偶染小恙,大多是装的,还以为这次又是同样的把戏。
高蝉有些委屈,咬了咬嘴唇,准备马上走开,王上不必在臣面前这般表现,臣已经说过日后绝不打扰您。
不是唔!刘枢另一只手也攥上了心口的位置,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拧在一起,她的腰弯的更低,随后像被秋风折断的树枝一样跌倒下去!
扑通!
高蝉被吓得跟着一抖,她眼睁睁的看着刘枢摔在地上,像一只虾一样弓着身子,蜷缩在漆黑如镜的青砖上,手指用力到发白。
王袍腰带上的环佩玉组也全砸在青砖上,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寡人的心脏突然好疼!刘枢的额角青筋暴起,似乎是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叫喊:快闻闻喜!
这看起来不像伪装的,高蝉彻底吓呆了。她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木头一样杵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玉佩砸碎的声音和刘枢最后一声高喊惊动了外面的宫人,闻喜慌慌忙忙推门进来。殿中的情景也叫他吓愣了一瞬。
王上虽然以前常常装病,但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哪里有这样拼命忍痛的时候,谁也没见过她这样难受的样子。
快传太医令!闻喜意识到事情不对,声嘶力竭的朝外叫。一个小侍女领命去了。
人群绕过愣在原地的高蝉涌到刘枢跟前,殿里乱作一团,但即使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人敢挨近刘枢十步以内。
围着汉王一圈站满了宦侍和宫女,形成一个方圆十步的圆,大家都焦急的唤着王上,王上
高蝉瞪大眼睛,见到这可怖的一幕,她吓的快魂飞魄散了,她转头仓惶逃出了宣室殿。
太医令连滚带爬的来了,还带着浩浩荡荡的医正团。
刘枢的面容已痛苦到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允许太医令近前来诊病,便陷入了昏迷。
人群又是一阵夹杂着惊呼的忙乱
约摸一个时辰后,宣室内殿,刘枢从自己的龙榻上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上醒了,进汤药!
不知是哪个人这样说了一句,刘枢随后就感觉被人扶了起来,晕晕乎乎间,她嘴唇间被喂进苦涩的汤汁,她吞咽了几次,感觉意识清晰多了。
哪怕身体还没恢复,刘枢睁开的眼神仍然如鹰一样有穿透力,她苍白着一张脸,偏头看向太医令,微微启唇,怎么回事?
太医令惶惶不安的跪坐在她床侧,接到这样的目光,越发坐立难安,医正们也都垂着脑袋。
回王上,太医令终于开口道:臣医术浅陋,并没从您的脉象中诊出特别的病症,您除了肺气稍弱引起的日常咳嗽以外其余的您您一切都很康健王上恕罪!
太医令说完就拜倒了下去,一群医正也跟着拜倒下去。
这还真是蹊跷。
没有人怀疑汉王装病,因为方才的剧痛和昏迷都做不得假。况且谁都知道汉王是从来不屑于用那般自毁形象的方式来装病的。
可查不出病因,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枢并未立即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慢慢从榻上坐起,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一切如常,并没感到不适,仿佛刚才那股剧痛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又站了起来,在内殿活动两步,也依然没感到任何痛楚。
太医令还如履薄冰的跪伏在地上,等候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会给自己一个怎样严厉的判决。
刘枢瞟了他一眼,开口道:寡人昏迷了多久?
太医令:回王上,不久,只不到一炷香。
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恢复如常?
那么医令以为,寡人为何会昏倒?又如何醒的?
太医令嗫嚅道:许是王上近日政事繁忙,思虑过重,加之天气严寒,因此心血不足所致。臣方才见王上鼻息闭塞,心律凝滞,便用砭石之术浅刺沟洫与上焦二穴,每处三十六下,待您转醒。
嗯。刘枢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偏头说:太医令救治有功,赐圜币千镒,黍米千斛,金箸一对。其余人,各随赏赐。随后又摆摆手,叫他们全下去。
闻喜在旁躬身应下:唯。
汉王不仅没有惩罚他们,竟然还给了赏赐,这样的赏赐比一个卿大夫整年的俸禄都优厚许多倍,太医令和一丛医正感到又惊奇又畏惧的退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宫里上上下下都对汉王的乖戾放诞有所耳闻,但只有一直陪在汉王身侧的闻喜明白她其实并不总那样。
这莫名其妙的昏厥症状就这样暂且搁下了,汉王思量片刻,不再去提。
今日的奏疏还有没有未看完的?都呈上来吧。
刘枢理理袖子,露出一截如玉般光滑白皙的手腕,方才摔倒的时候磕到了一小块,此时看起来污青一片,非常显眼,但她浑不在意,从榻上起身。
王上的头发这时披散着,乌黑浓厚,长及后背,像丝缎一样铺满肩头,随着她走路的起伏动作更显油亮润泽。她也没有叫人来伺候束发的意思,只闲闲地披了件丝质便袍,就去那桌后坐了。
闻喜心里还惦记着她刚才莫名而起的病痛,想着王上要是再休息一阵就好了,可是他明白刘枢向来说一是一,不会改变已出口的话,于是他只好去捧了新的竹简回来,放置于御案上。
就只这些吗?刘枢扫了眼竹简,感觉不是很多。
是。闻喜道:大夫们听闻您今日御体欠安,便没有呈上太多
不是没有呈上太多,而是都忙着去相国门前串通消息了吧?刘枢打断他,冷冷的笑笑,说:他们是真怕寡人死的太早,又怕寡人活得太长呢。
闻喜被她这口无遮拦的话吓的直磕头,王上,您千万莫要这样说,老奴十个脑袋也抵不得呀!
哎,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起来吧,别老跪着,闻喜啊闻喜,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与那些年轻的宫人可不一样。刘枢一边说话,一边敏捷的翻阅着竹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一阵,她又问:今日可还有别的事要报?
闻喜犹豫一瞬,说道:回王上,方才您昏迷那时候,相国大夫来问过。
这是肯定的。刘枢头也不抬一下,讥讽道:相国关心寡人的身体,更甚于关心自己子女呢。他可有说什么?
闻喜道:他说王上身体劳顿过度,又有旧疾在身,这是他做相国的失责,罪责深重,万分惶恐。
刘枢眉头一皱,讲要紧的!
她简直受够了高傒那副虚与委蛇的嘴脸。
闻喜就道:相国大夫恳请您最好去雍城康养一段时间,以便调护龙体。
哦?刘枢放下手中的一卷奏疏,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他想叫寡人去雍城?
相处这么多年了,刘枢知道高傒的每一个举措都不会是没有缘由的。
雍城,是汉国的副都。几百年前,汉室的开国之主曾在那里理政数年,创立基业,所以雍城也被叫做汉国的龙兴之所,地位仅次于沣都。
雍城临水而建,又设有温泉行宫,历代汉王也曾多次到雍城疗养享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来倒真是一个休养的去处,只不过那是历代先王将要退位前才会去的地方。
看起来相国是很体贴的在为寡人筹备安度晚年的事情了呢。刘枢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闻喜心又揪起来,小声道:王上,您若不愿,便可不去。
天色暗下来,殿内点起烛光,刘枢默不作声,御案上左右各摆放着一盏长信宫灯,暖黄色的烛火照亮了她年轻的面庞,她微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排阴影,大殿中阒寂一片。
闻喜知道她思考的习惯,此时万万不可打搅。
过一会儿,刘枢又开口了,相国这时讲出这般话来,看来也应当是做好了万全的筹划,定是一件叫寡人不得不去雍城的事,猜猜看,会是什么呢?
以高傒的手段,他一定准备了后招,叫她别无选择,只能去雍城。
老奴愚蠢,猜不出。闻喜老老实实道。
刘枢笑了,状似随意的说:很快便会知晓了,他没时间了,不会叫寡人等太久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像是为了印证她所说的话一样,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禀报,刘枢用眼示意了一下,闻喜去打开门,接过侍女捧着的一卷短疏。
第48章博弈
博弈
刘枢话音刚落,殿外就突然传来一声禀报,她用眼示意了一下,闻喜去打开门,接过侍女捧着的一卷短疏。
是太医署那边刚刚呈上来的。
写的什么?刘枢懒得看,叫闻喜自己打开看。
汉王宫中识字的宫人并不多,因为教会宫人识字并不利于主人翁们行使权力,只有君王看重的内侍才会识字,闻喜是其中之一,在先王的授意下,他是宫人中识字最多的宦官。
他看完后将小小一卷竹简放到御案上,然后说:太医令与医正们联笔上疏,说如若王上御体没有大碍,那么下月的吉日请务必履行王室的义务,以安汉室祖宗之灵。
消息传得够快,她才转醒多久,高傒就这么迅速的做出了行动。
看,这不就来了。刘枢从案前站起身来。
打开窗户,寡人想看看庭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搬出祖宗之灵来说事,高傒的威胁意味很明显:若这次刘枢还是不从,他便不惜从最近出生的宗室婴儿中挑一个来过继与她。至于安侯与乐侯那边,又免不了一场大动荡了。
侍女打开了内殿中的窗子,外面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庭院中豢养着几只麋鹿,正在雪地上寻食,那是刘枢七年前养下的鹿,七年过去了,已然壮大雄健。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她没忍住,咳嗽了几下。闻喜连忙招呼一个侍女为她披上狐裘。
她停在窗边,修长的五指扣在窗牖上,瞭望外面的雪景,刘枢忽然笑出声道:闻喜,你看寡人还是王吗?
当然,您从来都是的。闻喜由衷的回答。
面前的君王是先王指定的唯一继承人,也是先王唯一的血脉,她自出生那一刻起便降落在王位上,要论正统,全天下都没有谁比她更正统、更不可撼动的了。
这恐怕也是最令高傒头痛的地方吧。
刘枢却收敛了笑,瞧着满庭的麋鹿,不,寡人明明是一只天天等着被配种的猪,连这苑中麋鹿也不如!
殿中的侍女和宦官全都被这话吓坏了,一排排慌忙跪下去,王上息怒!
寡人可没有发怒。刘枢悠然笑了,寡人从前经常这样想,也便这样说了。
她转身看向御案,可是今日,寡人终于不再这样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会意,走过去将那卷刚送来的短疏拿来,呈给她。
刘枢将奏疏从头到尾看过一遍,继续说:相国果然老了,他等不及了。
对于高傒的野心,刘枢要比他的亲儿子高封还要明白。或许在高封眼里,高氏世世代代做汉家权臣便是最好的归宿了,所以高封才会愚蠢的想出随便安排一个侍女服下楉果来引诱她的方法。高封在想,只要汉王能有王嗣,高氏便能稳住相权,孩子是谁生下的,并不重要。
但高傒不完全这样想,在高傒的心中,有一簇隐秘又阴暗的更大的买卖要做。就和二十年前那场惊天豪赌一样,他要的是以最小博最大,直到吞噬一切,这才是高傒的本性。
王嗣必须由高蝉诞下,将高氏的血脉与刘氏混为一谈,高氏才能变为真正的外戚贵族,彻底洗刷他那低微出身的过往。
一旦高蝉生下王嗣,那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高封便是下一任汉王的亲舅舅,高傒则是王嗣的亲祖,高氏一跃而成半个王族,如此下去,再过一代或两代,高封或是高封的子孙,便能僭夺王位!至于刘枢这颗棋子,便可以随便舍弃了。
这才是高傒隐藏在心里,从不为人言的滔天的欲望。
但是现在,事情似乎发生了转变,高傒竟然舍得暂时放下自己的计划,为的就是让她去雍城?
去雍城,代表着远离汉室权威的中心,代表着远离廷臣,远离政事,代表着刘枢会被突然架空,但同时也代表着她不用时刻被逼着生孩子了。
能叫高傒如此急于行动的原因,只能是一个,那便是高傒在害怕。随着岁月的推移,高傒的政事能力在衰弱,而刘枢的能力在扩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低笑两声,喃喃自语:他怕寡人像这些麋鹿一样长大,更怕他自己像这风雪一样消失在天际。
风雪虽强劲,也总有消散的时候。麋鹿稚嫩,也总有健壮的一天。
汉王这些年在朝廷中也笼络了些卿大夫,偌大的王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服从高傒的。况且,相国权势再盛也无法阻挡君王不见臣子不是?
年老的高傒怕自己手中的权力被她这个年轻的女子一点一点的收回去。这是最可怕的情况了。
所以他只能来逼她。
摆在刘枢面前的选择不多,要么与高蝉生下继承人,要么从宗亲过继一个,要么去雍城,暂时斩断自己已到手的那部分权力。
看起来,哪一条路都不是很妙。
或者,她也可以利用君王的身份,拖慢这一决策的时间。汉国制度繁杂,做什么事情的程序都古板传统,如若她真有心不乐意配合,拖他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可是,要不要选择拖一段时日呢?短短一年,汉国的政坛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在窗前踱起步来,她要好好想一想,站在这个抉择的十字路口处,要如何做才是良解?
隐隐的,她敏锐的政治嗅觉让她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之机,一个或许能令一切都天翻地覆的节点。
她等待了数年,忍耐了数年,也积攒了数年,虽然还是不够强大,但也并非一无所有。
她还是需要一些关键的力量,例如
一股恰如其时的东风?
一个不可或缺的良臣?
一场突然而至的惊变?
转机会发生在今年吗?
刘枢在踱步思索的时候,殿中始终鸦雀无声,没人敢在她想事情的时候弄出一丁点儿声响。
她负手在后,缓步徘徊,哪怕是专注想事情的时刻,她的腰背也会无意识的挺的笔直,多年的王宫礼仪训练让她的肢体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保持高雅的仪态。
她身材颀长,肌理匀称,紧实有力,头脑灵敏,散发着年轻女子最美好的健康与活力。
在先王精心布置的策略下,刘枢终究是长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后她和她的国家将会如何,就要靠她自己了。
半晌,她足下一停,已经想好了,转回身,道:传下去,寡人将赴雍城,于温泉行宫静养。
唯。闻喜和侍女们一同应下,他听得出来,每当王上用这样笃定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便是有了十足的决断。
再者,刘枢继续道:既然相国如此上赶着来请寡人做一选择,那么寡人自当要与他谈谈条件才是。该说个什么条件才好呢
闻喜小声道:王上,可要召相国大夫入殿议事?
不必。刘枢摆摆手,叫王庭舍人来,记下寡人的意思,传与相国。
很快有宫人去通知了舍人。舍人急忙赶来,笔墨都不曾晕开,刘枢就已经说了起来。
刘枢才不会专门等他呢,她似乎颇有兴味的扶栏瞭望,自顾自的说下去:寡人*前几日批阅奏疏,典曹大夫曾上表言道,有郧国公子私自潜来汉国,欲求我邦庇佑,有这事吧?
她压根也没指望有人会附和她,毕竟旁的人哪里看过奏疏呢?就算闻喜偶尔替她念过一两卷,也早就忘记内容了,谁会对那些每日成堆的琐碎政事有印象呢?
刘枢却能。
也许是天赋卓绝,也许是头脑年轻的优势,刘枢总能将每日发生的政事理出头绪来,桩桩件件,条分缕析,并且和之前发生过的政事相互连缀,勾勒出一个个大政策、大事件进程的全貌。
并且在心里记下个七七八八,毫不觉得枯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时候连相国都不小心记混的事情,刘枢却可以在朝会上条理分明的替他数点出来,然后吩咐有司办结。
少年人的精力和敏捷,远非老态龙钟的老人可以比拟。
刘枢接着道:这桩事,寡人记得那时相国没有应允郧国公子的请求。
这符合高傒的行事风格,郧国地处偏僻,向来与别国关系生疏,突然偷偷跑出来一个公子,任何国家都不敢贸然提供庇护的。加上高傒近年来年老昏花,心思都在汉宫庭之内,没功夫去过多调查那位异国公子出逃的来龙去脉,就干脆一拒了之。
可寡人欲应允郧国公子,将其留在沣都别馆照应。刘枢一字一句的宣布,告诉相国,若能如此,寡人便于三日后动身前往雍城行宫。
并且相国也需陪伴寡人同行。
否则的话,动身之期,就来年再说吧。
这是刘枢提出的全部条件。
舍人战战兢兢的记下来。
窗外的远处,大雪铺满了层层叠叠的汉家宫阙,一眼望出去,都望不见楼宇的尽头。
刘枢眼落远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一切全看相国的决定了。
三日后,声势浩大的王驾车队由沣都开赴雍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9章归途
归途
越靠近西北方位,风雪愈盛,鹅毛般的大雪遮迷了人眼,郦壬臣和田姬抵达了郑国北部最后一个城邑邲城,离开这里,兑换传验,便是汉国。
邲城郊外有一处酒肆,用草泥灰筑成,屋顶的烟筒冒起炊烟,里面烧着炭火,看起来很暖和,二人决定在此吃上一顿热饭,休整一番。
郑国食货享乐之风盛行,没有禁酒令,因此每个城邑都有许多饭馆和酒肆,一到夜间,围着好多醉汉,官吏也不做限制。
她们将马匹拴在酒肆外的一处粗木桩上,掀开粗毛毡做的帷帐,走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缓和了面颊的冰冷。
这位夫子,您这边歇!酒肆的堂佣马上热情的围上来,瞧着她们的打扮,一口一个夫子叫着,设座端茶。
郦壬臣环顾一圈,现在还是白天,酒肆里人不多,三两个为一伙,一堆堆的围坐着谈天。
屋里面阴暗的角落处,独自坐着一个人,背对门口,身形竹竿子一样瘦,呷着手中的一碗浊酒,身上裹着薄薄的旧棉袄,后背一堆补丁,帽檐压得很低,辨不出男女。
郦壬臣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这样天寒地冻的季节,竟有人会独自在边陲酒肆里饮酒,一定是很孤苦之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有田姬听到了这句轻叹,不过她没有说话,心里想道:您不也是这样孤独之人吗。为何老替别人叹息呢
郦壬臣选了一处靠近门口的小桌案坐了。
桌案很矮,座位是麦草和破棉絮做成的垫子,直接铺在泥地上,已不知被多少食客坐过几千回,也不柔软,坐上去硬邦邦的。
酒肆中的食物种类不多,主要就经营那么几种,也没甚可挑选的。
堂佣问好了她们所需的分量,便去后厨传饭了。
起先端上来两份葑菜粥,用陶钵盛满。后来又上了一份燔芋艿,热气腾腾,软糯香甜,二人掰开分吃了。
堂佣弯腰道:这位夫子,今日风雪大,不便出门,小店昨夜剩下的酒已卖完了,新酒在十里外的酒窖,还没抬上来,实在不好意思,若您要吃酒,可以等等下午,等新酒到了,小店白送您一碗。
不必。郦壬臣摇头笑道:我们不吃酒,用了便饭就走。
好嘞!那堂佣见她好讲话,又另外送了一碟腌薤菜给她们。
主仆二人正吃着,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只见一伙人劈里啪啦掀帐进来,约摸四五个大汉,满脸横肉,提斧拎锤,嗓门很大,叫唤着要吃的。
四五个大汉走进门,并没有察觉到郦壬臣二人,她们的位子虽是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但寻常人开门进来的时候,走上两步,目光总会落在远处,扫视全场,并不会特意扭头去看坐在门口的人。因此表面上看她们是坐了离门最近的位置,但其实也是最不易察觉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姬拿汤匙的手一顿,有点无措的左右看看,郦壬臣瞧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叫她不要慌张,在这群不明来历的草莽大汉眼皮子底下乱动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那伙大汉气势蛮横,吆五喝六的走到中间,明明有空位在旁,却偏要挤走中间的那一桌食客,自己坐上去。
看这无赖又凶狠的架势,倒和她们不久前见过的那个抢羊的山匪相似。
要酒!快给爷爷们上酒!其中一个虬面大汉喝道。
酒,此时当然是没有了。几个堂佣一起上来解释,又把方才对郦壬臣说的话讲了一遍。
哪知那大汉勃然大怒,吼道:你们不是开酒肆的吗!怎么能没有酒!
哎呦,不是没有,是要下午才有,今日风雪大堂佣央求着。
别和我碎嘴!另一个大汉一巴掌扇过去一耳光,打断了堂佣,叫道:我怎么看旁人有?
他一指角落里的那个满身补丁的人,说:那个人怎么有?
那堂佣直接被这一巴掌打昏了过去。
另一个堂佣吓的腿软,磕磕巴巴说:那位那位是今晨一早就来的,买了小店最后最后一坛酒,是昨天剩下的,然后然后就真的没有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呸!第三个大汉吐出一口唾沫在地上,站起来一把将堂佣搡倒,朝角落那人喊道:那个不长眼的!识相的就把酒坛给爷爷们送过来!
酒肆里经这么一闹,谁也没法好好吃饭聊天了,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跑掉,怕引起这群大汉的注意。
所有人只得屏住呼吸不动作,私下里一片安静,只有帷账外呼呼的北风声刮过。
那满身补丁的人一动不动,像没听到大汉的咆哮似的。
嘿!他老子的!一个大汉腾的一下站起来,朝那人走去,说你呢!聋子!
说话间,大汉已走到那人的背后。
那人还是稳稳当当的坐着,叫人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耳朵听不见。
大汉伸手越过那人肩膀,要去抓桌案上的酒坛,岂料那人比他还快一步,将酒坛从桌案的一头嗖的一下移到另一头,左手倒右手,让大汉抓了个空。
这不是你的。那人终于出声说,嗓音中带着点倔强。
是个女子的声音。
远离争端的郦壬臣还坐在门口,突然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声音怎么令她有些耳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的话无疑瞬间激怒了大汉所有的同伙,剩下几个坐着的大汉也一下子全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准备撸袖子朝她那去。
方才抓空的那个大汉更是怒不可遏,在她背后抡起拳头就要揍下去。那女子偏头一躲,顺势一骨碌滚远了,大汉的拳头闷闷的砸在桌角上,痛的他直抽气。
女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翻了一面,敏捷的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摸着腰间,仰头去看那大汉。
女子这时终于面朝门口了,虽然距离稍远,但田姬和郦壬臣几乎是同时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个人,居然是是惊!
顺着惊的手看下去,她的腰间挂着一柄剑。不,那并不是一柄真正的剑,只是一条薄薄的铜片而已,剑锋打磨的很粗糙,剑柄也只是绑在铜片上的一块木头而已。
与其说那是一柄剑,不如说那更像是一件自制的玩具罢了。
此时,惊的手正牢牢地握住她的剑柄。
郦壬臣甚至还来不及去想惊为何会在此处,那几个大汉就围拢了上去。
那个一拳打空的大汉直起腰来,对他的同伙们说:这么个瘦了吧唧的小屁孩,我一个人对付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他大汉闻声停下来,抱臂看起热闹来。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惊以及她腰间的那柄所谓的剑,说道:爷爷我马上砸烂你的脑袋!
别这样对我说话。惊那双狼崽一样的眼睛盯向他。
你能怎么样?那大汉开始动手解下自己腰间的斧子。
惊道:因为我会杀了你。
这个杀字刚出口,她的身子已经弹了起来,剑也随之刺了出去!
而当她说出最后一个你字的时候,剑刃已经划断了大汉的咽喉!
只有一瞬间。
这下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似乎就是一眨眼之前,她还半跪在地上,剑还好端端的挂在她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