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婴已经点拨的够清楚,归灿再愚蠢也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利益关系。
归婴继续道:再者,这些军务长、城宰是各级城邑的基层官吏,他们都来自各乡的察举任用。
这下归灿更加清楚了,皱眉道:怪不得高氏为相多年,如此拼命拉拢各地士人,他那高府上门客过万,鱼龙混杂,白吃白喝,待遇优厚,关系处的犬牙交错,那么多寒门士子都受过他的恩惠,这些士人一旦被察举上来,被朝廷任命为基层官吏,便都发展成了他的爪牙。
归灿越想越气,愤愤不平道:高氏只待关键时候,便借机指挥城宰,城宰又间接打通军务长,如此一来,军政混淆,战争迫在眼前,府兵自然乖乖被他握在手中。这可真是我汉国制度一大漏洞!
归婴无奈的笑了:但凡人制定的制度,便必会有漏洞可钻。所以圣人有云,立法之严不如立德之盛。如今天下纷争,各国疲敝,原因不在兵不强、法不严,而在教化缺缺,人心不古。
父亲教导的是,儿子记下了。归灿俯身行了一礼,表示恭谨。
可是父亲儿子这几年游历各城,考察地理民生,发现汉国与郑国接壤城邑的府兵并不多,六七个乡里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八百乘车兵,按我军一乘是三百六十人算,也不过十万人,况且府兵战力远不及大将军麾下北军,更不如您治下的沣都都尉。郑国乃中原大国,狭陉关亦为兵家必争之关,他们必有重兵出动,岂能轻易被区区十万府兵击退?
归婴摸了摸颌下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这就是另一个巧合了。说来也奇怪,十一年前的那场战争,那时郑军布置在狭陉关的兵力并不多,否则也不会成就我们这么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相国又善谋划最终以少胜多,收复失地
归灿奇怪道:他谋划了什么?
归婴摇摇头:这一点我也不甚清楚,大概相国原本就为郑国人氏,又精于筹谋布局,总比我们更了解郑军吧。无论怎样,收复狭陉关,于我汉室有百利而无一害。自那以后,相国便威望鼎盛,功高至伟,你难道不见,相国如今已总理百揆了么?他王庭政事皆可过问,奉常司的事,也就不由我一人决定了。
总理百揆,即总理政务,摄君政,监百官。这一顶殊荣自古以来只给政绩卓越的功臣。这样一来相国就比太师和太尉都要高出半级来,高傒能监听百事,连太师和太尉也在他的监审之列,不难想,相国在王庭的分量多么举足轻重了。
归灿问:王上都未亲政,按理说各级职权不该有大动作,是谁提拔的高氏呢?
这自然是百官推举,联名上表了。归婴的语气带了一抹嘲讽的意味。
他没有点破,归灿已然明白了。高傒一功成名,王庭内外,早已遍布他的党羽,如此才有百官推举的可笑场面。
在高氏的蚕食下,奉常司自然也不可幸免,大凡有真才实学的侍讲大夫,都在这几年被高氏党羽罗织罪名一一换下去,再替上来一群趋炎附势的腐儒,尽教给王上空谈无用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庭的一切都在被高氏快速浸透,不择手段。
归婴望着案前的灯烛,默默无言,他不知道自己能斡旋到什么时候,王上马上就可以成年了,归氏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归氏和高傒不一样,几百年的士大夫血统让归婴不屑于和高傒搞那一套明争暗斗的小人技俩,士人有士人的坚守,但他却忘了,只坚持礼法,是无法扳倒已经膨胀的高傒的。
圣人书里只写了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但从没写过君子与小人的交锋,吃亏的总是君子。
归灿今晚才明白,此时的王庭已不是以前局面了,他想到常年呆在王宫里的符韬,道:怪不得先太王太后要召大将军独子进王宫,常伴君侧,这一步实在是良苦用心!
归婴缓缓点头,认同了儿子的推断。叫苻虢的儿子长在宫中,既是对符氏的拉拢,也是对符氏的警醒。对于符韬本人而言,陪在君王之侧长大,既是一种殊荣厚遇,也是作为一个人质。
归灿道:若是大将军能及时还都,情况还不至于太糟,但现在狁方骚扰持续不断,边关连年战事,他哪能抽身?他低头想了想,道:父亲,如今国都中只有归氏能与相国一族抗衡,不久后便是王上的成年礼,此乃千钧一发之际,请父亲准许儿子继续为王上侍讲!
归婴扫视儿子一眼,问道:你就不怕吗?
归灿坐直了身子,凛然道:为国尽忠,服侍君王,乃吾辈卿大夫之责也,怎能因小人作梗就退却?况且先太王太后与先王太后近年又相继殁世,当今王上孤弱,独守王宫,主少国疑,国基不稳,此正当我效忠死节之际,为人臣子,又有何处可退!
归婴透过烛光望向儿子,笑了笑,这一次是欣慰的笑,叹道:是吾子也!
归婴招了招手,叫归灿近前来。
归灿挪近来坐着,只听父亲低声问他:明辉,今日侍讲,你认为王上天资如何?
归灿道:父亲,依儿子之见,王上聪慧敏捷,颖悟绝伦。不过某些方面欠缺管束和引导,致使其性情顽劣不羁,颇为堪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归婴微微颔首,继续问:那么,王上学《诗》何如?
归灿回道:古之圣人有云,《诗》乃百经之首,不学《诗》,不可言。王上学《诗》,已能熟诵。但先前侍讲大夫的讲解都浮于表面,从未教导王上如何用《诗》于行政,大谬之极!儿子明日侍讲,愿稍加之。
归婴却摇头道:不急。你刚游学归来,在宫中根基全无,若锋芒毕露,恐为众矢之的!相国一党,擅于构陷,你在内廷,若一朝踏错,令其有机可乘,那时功亏一篑,我归氏亦万劫不复,更有累于王上。慎之!慎之!
归灿听到万劫不复四个字,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他本想辩驳两句,但瞧着父亲愁苦殷切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下肚了,他俯身拜了一拜,只道:必铭心谨记。
眼看时辰将晚,归灿不好打扰父亲休息,便打住了这个话题,问道:父亲,相国今日来府,只为这一件事吗?为了敲打我,叫我收敛?
非也。倒是还为了一件蹊跷事。
他二人叙话太久,归婴叫小厮来填了一圈灯油,屋里登时明亮几分,待小厮离开,归婴方对归灿道:青霁如今也十三岁了,相国今日特地问起她来。
归灿疑惑道:和妹妹有什么关系?青霁从未出仕,相国怎么知道她?
归婴的眼神变的幽深,默默道:相国来此的另一桩事,就是为其子求亲。
听到这话,归灿气愤的险些跳起来,叫道:求亲?求的是青霁吗?岂有此理!
他直起身子,绷紧了拳头,道:就他永信侯门上的那个嫡子,名叫高封的来着,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沣都里谁人不闻其恶名?想求娶我妹妹,他也配么?!这样品行不端的无赖子,莫说与我们青霁结亲,就是白白入赘到归氏,也是万万不要的!
归婴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儿子,心里有点好笑,淡淡说:我自然没有答应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灿听父亲这样说,才平复下来,坐回去了。
归婴看看他的样子,无奈道:你出去几年,长了不少见识,但性子也沾了些游侠气,怎么莽莽撞撞的?做卿大夫的,行事鲁莽可是大忌。
归灿默默垂下头。
归婴接着道:这桩事,你就不想想,以归氏和高氏如今的紧张关系,他明知提出这桩联姻为父必不会答应,为何还要专程来提这事?这一点我一直未想通,本想问问你的看法,没想到你竟激动的忘了往深处思考。
归婴叹了口气,喜忧参半的打量儿子一圈,便叫他退下了。
你去吧,好生想想。
归灿讷讷不言,怕再惹父亲不快,不敢造次,默默回了自己住处。
第6章相国一更
相国一更
鸡初鸣,咸盥漱。洒扫庭除,器质而洁,食约以精。《汉礼》
次日,宣室殿里的宫人一大早就忙碌起来。按照《汉礼》的规定,王室成员一天中的每个时辰该做什么事,都有严格的规定。成群结队的宫人也要提早为主子准备好这一切。
卯时,宣室殿的千盏宫灯便都亮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为汉王的寝殿,宣室殿是整个王宫宫殿群中的第二大宫殿,万户千门,耸然矗立,体量仅次于朝会大殿蕲年殿。
宣室殿坐北朝南,宽六十丈许,有三层夯土台基,依层增高,仅台基就高出地面五丈余,自上而下有百余级台阶,巍峨森森,直入云楼,每一块宫砖都刻着精细的回字纹样。
宣室殿被分成前殿、中殿、内殿三个部分,用黑色厚重的木门隔断,殿门高大,上端呈方眼镂空状,下端门板上绘朱漆彩龙,古朴庄严,敦厚典雅。每一道门都需要四个小内侍一齐合力才能推的开,大清早的,门轴转动,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更添肃穆。
晨光射进来,汉王一天的生活也要开始了。
殿内地面的青石板被打磨的亮如墨玉,没有一点坑洼,更没有一丝裂纹,石板缝严丝合闭,不细看都瞧不见砖缝,成片连在一起,映着晨光,犹如一块漆面。
在这样高大辽阔的殿中,无论多少人在里面来来回回行走,也显得空旷。
宣室前殿用来召集群臣宴饮、集会,此处宽敞的可以轻松容下一场六佾之舞。中殿用来处理政务和汉王日常读书。
后殿便是汉王最私密的寓所,这里面又分成十七八个厅堂,各具功用,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里摆着一张显眼的筐床,长约三丈,高三尺,用整块花梨心木雕制,厚重古拙,床缘雕龙错金,床垫用灯芯草糅杂各类药材编制而成,起到降火、凝神、疏通气血的作用,散发出一股特殊的青草香气,做成床垫,冬暖夏凉,寒暑不侵,是寻常贵族都享受不到的御品。
床垫上再铺一层锦绣绸单,软硬适中,筐床三面围着屏式床围,床围用沉香木制,沉香自带一股清冽的木调清香,可安神助眠,床围外再罩一层透明素纱,薄如蝉翼,用于挡风,睡时放下,醒时卷起,再用一对玉钩扣在两侧。
就在这么一张极致尊贵华丽的床榻上,此时,小小的汉王才刚刚醒来,她不耐烦的掀开锦被,起来坐在床沿,睡眼惺忪,抬手揉着眼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穿着一身白色的缎面心衣,耳朵听着远处殿门被推开的咔咔声,判断这会儿的时辰,已经卯时了吗?
侍女道:回王上,到卯时了。
刘枢的一双脚从裤管里垂下来,床榻太高,她脚丫挨不着地,晃啊晃的,她急着催促道:来人,快为寡人更衣。
这时宰人准备为她献上朝食,跪在外间,隔着一道屏风请膳,呈报今晨的菜单。刘枢听到宰人的声音,道:寡人不吃朝食,你下去。
宰人慌张的朝里望了一眼,只好下去了。
这时闻喜隔着殿门,弯腰回道:王上,按礼也要先用过朝食,才能更衣啊。
随后,只见七八个宫女端着帕子和各式的盆盆罐罐走进来,一字排开,要侍奉她舆洗。
那就太慢了!误了进学!刘枢跳下床,夺过帕子,从那一串侍女身前一一走过,快速的净手、净脸、洗牙、漱口,然后把帕子向最后一个侍女胡乱一丢,跑着绕过屏风去。
宫人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把旷学当作家常便饭的王上今日竟然吵着要进学?这真是汉王宫里的新鲜事。
刘枢没有再挣扎要不要吃朝食的问题,以她的经验来看,在这种关乎礼仪的事情上做反抗是没用的。
她跑进膳厅,自然而然坐在主位上,闻喜一样一样把膳食传上来,洋洋洒洒铺了一大桌。有蒸肉糜、熬葵菜、滚海参、烹紫盖、油酥酪、燔酱肉、菽豆粥、藠菜汤等等主菜,此外,还备有九样水果、点心,各用形状精美的鼎、簋、盒、敦等铜具盛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伴在汉王身边,服侍她吃饭,刘枢只喝了两口菽豆粥,又举箸拈了两片海参,权当应付,之后就叫全撤下去。
这可吓坏了一群宫人,若是在平常,王上爱调皮,总是围着饭桌玩闹,一顿饭总要消磨个把时辰才罢,今天这是怎么了?
侍从们心里惊讶,嘴上却不敢说,怕王上又暴躁起来,于是照她说的做了,菜点撤下去,又送回庖房。
汉王宫有一条沿袭百年的节俭祖训,每日王上撤下去的食物会分给宫外城墙根底下的行乞者们分食,不至浪费。但是几年前,相国以王室尊崇,怎可与乞丐共享膳食为由,欲废除这一习俗,又被太师以汉室祖训不可违为由坚决阻拦。当然,这一切刘枢就无从得知了。
侍从们撤下朝食,闻喜又奉了牙粉和桑枝清露上来。按照流程,汉王每顿膳后还得再洗一遍牙、漱一遍口才行。牙粉是太医署调制的御品,主要选药草制成,包括皂白、生姜、升麻、地黄、旱莲、槐角、细辛、荷叶、青盐等等,磨成细粉,加入粘浆,调成胶状,有防蛀固齿的作用,专供王室使用,桑枝清露则用来清新口腔,提神醒脑。
刘枢并不太领情,草草弄过一遍了事,她一颗心早飞出殿外去了。
因为早叫准备了更衣,今日出门的进度比昨天快了一些,但还是耗费了半个时辰才出门,王辇抬出殿门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哎,看来再怎么快,辰时也到不了昭阳殿啊,这不是故意叫寡人无法按时进学吗?汉王想了想,又不耐烦的道:闻喜,王宫里从前也有这么多烦人的规矩吗?
闻喜随在辇旁走着,低头回道:王上,王宫礼法向来如此,不过有时也酌情改进。
汉王笑道:寡人早起更衣的规制是该改进改进了,明日就精减了些吧。
闻喜听后,犹豫道:王上这精简宫规的事,可不好一蹴而就啊。这些年,王上的进学规制都是相国大夫亲力督制的,若突然改来改去,就失了您圣驾的威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汉王不耐烦的斜了闻喜一眼,又是这些令她反感的老生常谈,她道:闻喜啊闻喜,先父王给你取名叫闻喜,可寡人从你这张嘴里倒没听过几句令寡人高兴的事儿!
闻喜弯腰赔罪:是老奴该死。王上您贵为一国之主,想要精进宫规,自然无可厚非。只是需传相国大夫安排布置,您也放心不是么。
汉王点点头,道:也对,相国办事最令寡人舒心,寡人择日宣他来问话。
闻喜听到这话,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从下向上偷偷看了一眼辇上的那孩子,孩子的侧脸泛着青涩又随性的神情,那眉宇和面庞,和先王与先王后是多么的相像啊。
闻喜蓦然想起先王临终前气息奄奄的嘱咐:闻喜,闻喜,你要像服侍寡人一样服侍寡人的孩子,如果,如果她/他能顺利降生
闻喜回忆的正出神,就在这时,辇上的孩子又说话了,清澈单纯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绪:闻喜,先父王进学那阵,也是这般吗?
闻喜复低下头答:老奴长随先王三十余年,不曾侍奉先王在汉王宫进学。
胡言!
闻喜陪笑道:王上,且容老奴细陈之。先王幼时长在王宫,贵为先太王长公子,然体弱多病,十岁前都不曾与诸公子一同进学。后汉郑交好,先太王送先王前往郑都曲沃城为质,郑国也送其长公子来沣都为质子,老奴即随先王旅居曲沃城十余载,郑王优待先王,专派鸿学博士为之讲学,*如此。
原来如此汉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提起父辈的事,她总是饶有兴趣,在各种各样人的口中,先人们似乎总是一个个英明神圣、熠熠生辉的形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不是嘛,谁又敢说不是呢?
她接着问:既然先父王体弱,先祖父王为何还送他去郑国为质?
这请王上赎罪,老奴不知。闻喜躬身道:先太王贤明果决,自有其道理,老奴一介阉宦,怎敢议论这等邦交大事。
喔。汉王颇觉扫兴,想了想,又问:寡人听闻,相国以前也为郑人,那么自然也是在郑国与先父王认识的咯?
是。闻喜的语气有了一丝不安,但刘枢没有听出来。
如何认识的?是不是相国以前在郑王宫做大夫?寡人的先母后那时为郑国公主,应该也认识咯?
闻喜听到这里,慌得额上冷汗都快沁出来了,像掩盖某种敏感的秘密一样,犹犹豫豫道:王上,相国大夫之事,奴实在也不知
哼!汉王的小拳头锤了锤龙辇的扶手,大骂道: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怎么在王宫白待这几十年?寡人看你就是故意的,每次问起一些事都支支吾吾!莫不是寡人连亲生父母的事都没法知道吗?
显然易见,这一句骂声过后,四周便是一片的噗噗跪地声和此起彼伏的恕罪声。
宫人们围着王辇跪了一圈,缩在地上,竭力表现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这已经成了汉王宫里几乎每隔几日就要上演的戏码。
小汉王坐在高高的龙辇上,俯视着这一片趴在地上向她求饶的人。再一次的与之前很多次一样她幼小的内心突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凄惶情绪。
她还太小,经历的事情也太少,不能定义这种情绪叫什么,她只觉得闷闷的,很无力,胸口和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块黑布,捂的她喘不过气来,憋的她眼眶发胀。她觉得有点莫名的无助,但又找不到无助的源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看这些温顺的仆人们吧,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跪在她脚下,看起来,没人敢伤害她,没人敢轻视她。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王,连三公觐见她都要乖乖跪拜,整个大汉国都匍匐在她脚下,她还有什么难过的?她还有什么无助的?她没理由无助啊!
每到这个时候,刘枢的脑子里总是乱乱的,想不出头绪,好像谁在她眼前放了一层纱,这层纱华丽又厚实,模糊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刘枢生下来就最厌无助感。
似乎是为了否定这种令她感到无助的情绪,她故意叫得很大声,像一个恼羞成怒的孩子那样,提高嗓门来宣誓威严:
一个个都像哑巴,待寡人成年亲政,要统统重罚尔等!
她这一声呵斥,自然引来了侍从们更加卖力的求饶,他们磕头如捣蒜,弄得刘枢更心烦,她挥一挥手,叫他们住口,赶紧送她去昭阳殿。
剩下的半程路,刘枢一直沉默不语,她无聊的坐在王辇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大早出门的活泼劲全没了。而那些随辇的侍从们,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早就擦干了刚才挤出来的那几滴象征性的眼泪,麻木着一张脸,埋头趋行。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7章骄恣二更
骄恣二更
王辇静默的穿过一片接一片黑压压的宫殿群,汉国五行尚水,尚黑,因此汉王宫里大部分的屋宇、瓦片、门窗、旗帜、栏杆都以黑色为基调,成片成片的黑色连在一起,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任何人第一次踏进汉王宫,仰望这些黑压压的高大建筑,都会从心底升起一股战栗和惧意。
刘枢却没这感觉,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长大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她离开人世的地方,她对这里的环境早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亲切。她亲切于黑暗。
快接近昭阳殿的时候,她渐渐恢复了情绪,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看来很享受,作为一个无忧无虑又养尊处优的少年人,不愉快虽然频繁,但都是短暂的。
王辇平稳的行进在一条漫长甬道的中线上,甬道两侧是高耸的黑色宫墙,她抬头仰望,两面高墙的夹缝中露出一条天空。
刘枢望着这一条天空,今日的天空分外明亮,万里无云,蔚蓝澄净,偶尔有几只燕子飞过。刘枢看着这几只燕子从一道高墙迅速飞到另一面高墙,就再看不见了,也不知它们飞去了哪里,她的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好像从没看过整片完整的天空。
一阵吵闹打断了她的思绪,王辇缓缓落下,伴随着殿内宫人的跪拜山呼,昭阳殿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洞开。此时刚过辰时二刻,刘枢从辇上起来,扶着闻喜探过来的胳膊走下王辇,她听到这位年迈的内侍长轻轻在她耳边谏言道:
听闻新的归氏侍讲大夫博学广闻,王上今日所疑的那些,或许能问问归大夫呢?
刘枢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瞧他一眼,随后满不在乎的回应:善。
今日的侍讲大夫总共来了六位,分列坐在殿两侧,一个个板着脸,像木头人一样,归灿坐在右手边最末一个位置。
起头一位年纪略长的为主讲大夫,名范黎,刘枢坐在上位,听着这位范主讲用他好像挂满了猪油的嗓子发出长篇大论而又单调的说教,只听了一会儿,她就不由自主的腻烦起来,脑袋晕晕忽忽,开始神游天外,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本来想和归灿说几句话,但这种场合好像也没什么机会,更无聊了。
就她险些要趴在案上睡着的时候,朦朦胧胧中,瞟了一眼书案上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春秋·骄恣》一篇,只觉得时间流逝的过分缓慢,她忍不住陷入了神游天外的无限循环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单调的说教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变了个调子,重复着叫着什么,刘枢迟钝了几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唤她。
王上?王上?王上!
刘枢从神游里倏然回神,还迷迷瞪瞪的,啊范卿何事?
范黎正经危坐,肃然道:老臣方才所讲句段,王上如何理解?
刘枢垂眸看了一眼书案,有点尴尬,她根本不知道方才讲到哪一段了!归灿见状,也不由得为她捏一把汗,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何王上的学评每次都是中下了
这时,只见闻喜弓腰走上来,轻轻道:奴为王上换香。然后他挪动香炉之际,不着痕迹的指了指书案上的某一段,悄悄提醒。
待闻喜重新走下去,刘枢便清清嗓子,平静答道:
哦,范卿方才所讲的那一段啊,是诸侯之德,能自为取师者王,能自取友者存,其所择而莫如己者亡刘枢先把这段熟稔的念了一遍,然后接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依寡人之见,此段是说诸侯之德行,能为自己选取明师的,便足以称王于国;能为自己选取良朋的,也能保存国本;所选取的人不如自己的,国家就会灭亡。此谓为王用人之道也。为王者,当礼贤下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圣王能以礼督责其臣,亲贤臣而远佞臣。此上古之盛教也。
这一段说的归灿频频点头,看来汉王已经完全理解本篇基本要旨了,能如此不假思索的侃侃而谈,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也是学过好几遍的结果。他默默叹了口气,感到一丝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五位侍讲大夫听完却都表情木然,不以为意,范黎接着道:王上虽知其大意,若能知行合一,便更好了。
刘枢听出其话里有话,皱眉道:寡人如何不知行合一了?
范黎道:臣请陈之。方才王上说,为王者,当礼贤下士,兼听则明。可老臣为王上讲学之时,王上却心不在焉,岂合王道哉?
刘枢不假思索道:概因范卿每日所讲,寡人已听过十数遍,如何能次次聚精会神?
她这么说,叫底下的大夫们都尴尬的面面相觑,只好含糊其辞。
刘枢瞧了一眼末位的归灿,忽然道:此篇寡人有一句不明,还请诸位讲解。
范黎俯一俯身子,道:王上请言,何句?
刘枢道:寡人不解,篇中所言上古盛教天子云云一句,又言当今诸侯云云一句,此段可是说明,上古天下为一,有天子乎?而今四分五裂,只存诸国乎?
范黎怔了一怔,问:王上何出此言?
终于提到一点感兴趣的问题了,刘枢来了精神,接着说道:
《史》载,须知统御天下方为天子,管辖一国则为诸侯。《礼》中又载,天子制十二旒,诸侯制九旒,当今天下,汉、齐、楚、郧均为九旒之制,为王国;郑、鲁为七旒之制,为公、伯之国;申、陈、蔡为五旒之制,为侯国;可见天下无十二旒制之国,更无天子。可《骄恣》中言,上古之人主能盛教于天下,岂非天子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黎听完她这一通猜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完全是讲学内容以外的东西,根本不着边际,殿中顿时鸦雀无声,长久的静默。
除了归灿,其他五人在一片静默中互相用眼神示意,那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倒像是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才好的模样。
过了半晌,范黎才道:王上,臣斗胆进言,上古之史料,如今十不存一,具体何如,今人不敢妄议。王上贵为一国之主,应时时正心修身,立德立言,勿叫其他杂说扰乱圣心才好。
这话像一瓢冷水浇下来,把刘枢刚升起的热情又复打灭了,她有点后悔今天早早起来进这劳什子的学了,她大声道:
范卿的意思,是说寡人德行不够,不配为一国之君吗?!还是说,寡人年介十四,竟还没有资格问国之政体吗?!
听到这句,范黎立即拜下去,脑袋贴在青砖上,熟练的一套动作,熟练的应对方式:臣万死不敢!臣只道王上一言一行皆为万民表率,德之不修,岂可为政?昔上古圣人年逾古稀亦自省德之不足,王上如今尚未成年,已觉足矣么?
这刘枢被他这一句话堵的不知该如何回应,细想来又找不到他话里的错处,只得憋着一肚子火气,哼了一声,道:
寡人乏了,众卿且退下吧!站起来就要走。
这可把一旁的闻喜吓了一跳,休学时辰还未到,王上却直接下了逐客令,这成何体统!恐怕今日的进学评点又要得个中下了。闻喜愁的两条眉毛都拧在一起,又无计可施。
阶下的侍讲大夫们显然也很意外,在堂堂昭阳殿,汉王竟如此明目张胆的不给讲师面子,这无论放在哪一国的国君身上都是不敢想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实在是太任性胡为了!
他们朝上看了一眼,和上面目光相交的一刻,却又都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发觉,汉王年纪虽然幼小,样貌虽然稚嫩,但当她面无表情的生气的时候,却令人感到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不怒自威,凛然难犯,叫人不敢再与之对视第二眼。
侍讲大夫们什么也没再说,各自卷起案前的竹简,朝上拜了四拜,悉悉索索退出去,伴随着腰间叮叮当当一阵杂乱的玉佩撞击声,消失在昭阳殿的大门口。
汉王的余光扫到站在自己侧后方的闻喜,突然想起方才下辇时他的进言,便又开口道:
归卿留下。
第8章赐食一更
赐食一更
让刘枢感到厌烦的一群人终于统统退了出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少年人忘性大,没过一会儿,不愉快的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此时铜壶滴漏显示刚进入巳时,昭阳殿里,阶下只有归灿一人坐着。
刘枢笑一笑,道:寡人今日还有几件事欲请教归卿。
归灿直起身,王上请讲。
刘枢道:这第一件,便是寡人方才所问之事。归卿以为,上古之时,可有天子乎?
归灿斟酌半晌,道:如方才范大夫所言,上古之史实,十不存一,今人确不敢妄议。然,据已有《表》、《志》推之,上古之神王圣贤能教化天下,牧万国,盖以天子分封制之,王上所猜,亦无可非议,大有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满意的点点头,这话虽然和范黎说的出入不大,但听起来舒心多了。
她想了想,又问:寡人听闻,天子之国乃万乘之师,凡为王国,皆千乘之国,公国,皆八百乘之国,伯国六百乘,侯国则更少。若汉国扩军于万乘,可为天子乎?
这个问题着实令归灿哭笑不得,为天子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况且,汉国的国库里又哪里有充足的军饷扩军于万乘呢?以汉国的土地和人口,又如何能供养万乘之军呢?
十四岁的小汉王一点经济账不会算,也没有军事常识,对汉国的农业货殖状况更是一窍不通,实在是小孩子异想天开才问出来的话。
归灿又是好笑,又是担忧,沉吟片刻道:回王上,天子之道,盖有神皇之德,天帝之威,万民所仰,众望所归,其非军力可以比量。当今天下,已有千年分崩离析,九国各自为政,人心不古,世态变迁,早不似千年前矣,何来天子乎?还望王上诚意治政,广修圣德,此大汉臣民之福也。
刘枢问:修德至圣,才可为天子吗?
归灿不假思索答道:自然。
这是归灿父亲从小便反复教导他的事情,也是归氏立族之本,归氏坦坦荡荡立足百年,在归灿的思想体系中,似乎一个人遭遇的大多数难题,都可以靠修德来解决,推而广之,一个国家遇到的难题,也大都可以靠仁政来解决。
岂知刘枢天生就对这些虚头八脑事情不感兴趣。她一听他说修德,就知道又是老掉牙的劝谏调子了,甚觉无趣,便随口应道:寡人知之矣。
她又换了个话题,问:昨日归卿讲到《凯风》一节,今日可有新教?
归灿想了想,还是决定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高氏,他道:回王上,臣认为以王上天资,已无需着意于《诗》之本意,而在于《诗》之用也,此所谓圣人所云不学《诗》,无以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不以为意道:《诗》之用,无非丰富文藻,兼察民俗,更有何所用?
归灿笑道:请容小臣禀之,《诗》乃辞令之关纽,政论之机要也!可不单单用来丰富文藻。
哦?刘枢来了兴趣,何出此言?
归灿道:试举一例,昔日,齐鲁相争,鲁自知不敌,便遣执政大夫叔孙鸠出使于郑,欲借兵助鲁国一臂之力。然郑国以先君丧期未满为由,回绝鲁使。叔孙鸠便私下会见郑国将军,借机吟诵《诗·祈父》一节首句。王上可知此段外交辞论,用意何在?
汉王道:《祈父》一节,寡人知之,谓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祈父乃边境将军,此诗意为,为何把将军的忧患转给了士卒?害得士卒无处可住。这诗是表达士卒对祈父失职的怨恨,哀士卒之多艰罢了。
汉王说完,疑惑道:寡人不解,此诗与鲁国大夫何干?为何要吟诵给郑国大夫听?
归灿道:王上博闻强识,所说丝毫不错。但此诗用在此处,可不是只用本意,还要用引申意,那鲁国大夫旨在含沙射影,责怪郑国将军不顾兄弟之国情谊,任由他国肆意蹂躏,其意可谓尖锐!
哦!刘枢想了想,觉得蛮有意思,又问:那他为何不直接指出?
归灿道:两国邦交,和气为上,哪怕是不满之情,鲁国大夫也不便直接指出,恐伤对方颜面,而是借诗言意,雅言雅行,既缓和两国颜面,又痛责郑国软弱。敢问王上,若您为郑国将军,听到鲁使此诗,又该如何应答方妥?
汉王思量了一会儿,停顿的时间比以往都漫长,然后答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寡人若为郑国将军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两国邦交,借兵岂可儿戏?郑国也只得向鲁使略表歉意了。且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既出口歉意,那日后必不能见死不救,否则郑军不存,何以立于天下?但若全力支援,一则恐伤国本,二则更恐与齐国交恶,须知齐郑毗邻,不可不防。
她一面思考,一面道出了最终的处理方式:于是寡人会安排郑军只在战事尾声时稍为鲁国出力罢了,一方面不算违约,另一方面也不会令齐国恼怒,郑国正好以此取利。
在刘枢说出这一番论调的时候,眼中闪烁出灵动的光芒,那是从前谁都没见过的,等她说完,归灿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归灿原想以汉王的年纪和阅历,理解对方深意之后,能想到表示歉意一层便足够,没料到她还有后面那一大篇分析和考量,可谓层层深入,考量周全,条分缕析,滴水不漏!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都不敢相信,这竟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孩子的策略?!要知道,迄今为止,刘枢甚至没有学过一丁点儿权御之术,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
只能说,这是她的本能。
本能,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天赋。
归灿不由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大汉国刘氏王族的身上,天生就流淌着政治的血液。
这不是一句戏言,这是归婴在效力过三代汉王之后得出的论断。
归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由衷叹道:王上英明!确如您所说,当时的郑国也确实是如此行事的。
话音刚落,只听鸡人又报响了巳时正点的时辰,表示这场进学该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汉王也不多留,笑道:归卿今日所讲也分外有趣,寡人没有白来。
说着她微微抬了抬手,闻喜便心领神会的传了四个侍从从后门进来,只见每个侍从手中都捧了一方漆盒,依次走到阶下归灿身前。
闻喜笑容可掬的走过去,对他道:归大夫,此为王上所赐。
他示意侍从打开,一一展现出来,是四道精美菜点,一道烹黑鲤,一道酱汤,一道炙羊牢髀,一道当季糕点。
待全部为归灿展示一遍后,刘枢笑一笑,又道:这两日归卿所讲内容,令寡人耳目一新,于是早备此区区礼物,望归卿不负寡人之意。
归灿赶紧朝上拜了一拜,小臣惶恐,万谢王上赐食!
刘枢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其他回应,就无奈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一下闻喜,意思是可以备辇了。
闻喜会意,正要动作,却见归灿又向上拜了一拜,犹豫着道:
王上有句话,容臣禀之。
刘枢见他扭捏的样子,略感奇怪,问其原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灿就道:其实昨日《凯风》一篇新论,并非小臣想出,是小臣的舍妹从前说与小臣的,小臣平日与舍妹研讨经书,舍妹常有新论,小臣不敢隐瞒,特报于王上知晓。
这倒是没想到的插曲,刘枢顿时觉得新鲜,问道:归卿的妹妹?是何级大夫啊?
索性四下没有别人,刘枢便放松了挺直的脊背,将一只手肘抵在座圈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
归灿答道:回王上,舍妹尚未入仕。
刘枢一听更好奇了,身子朝前倾了倾,问:芳龄几何?
归灿如实答道:舍妹生于癸亥年秋,如今年将一十有三。
癸亥年唔竟比寡人还小一岁,那刘枢笑道:今日归卿所讲的《祈父》一篇案例,也是她的建议了?
归灿低头,是。
刘枢了然的点点头,似乎很高兴,也很新奇,她爽快道:既如此,那些赐食,归卿就别吃了,这些都是赐予你妹妹的,替她带家去吧。
归灿:谨遵王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只听小汉王又吩咐道:还有啊,等归卿的妹妹见了这些赐食,若有何话,务必下回来报于寡人听。
归灿虽不明就里,但还是拜下去,应诺,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一时想不通王上这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只见上方的王位空空如也,刘枢早已离开
离开昭阳殿,王辇缓缓的行驶在笔直的甬道上,刘枢支着脑袋靠在一侧,嘟囔道:闻喜,你说,归氏一门的这两位兄妹倒挺有趣,也不知怎么就有归婴那样烦人又无聊的父亲呢?
闻喜躬腰道:王上,奴可不敢这么说。
哎。刘枢斜了他一眼,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讲道:太师也是先父王为寡人挑选的顾命三公之一,奉常司由他一手统辖,可是你看看他为寡人安排的侍讲大夫都是一群什么老顽固,课业无聊透顶!
这闻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这么多年了,闻喜深知在王宫里少说话才能活得久。
刘枢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人能与她聊聊,一时更烦懒起来,就道:接下来是什么课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闻喜道:回王上,接下来是去宗庙熟悉宾礼和嘉礼。
刘枢皱眉,又不高兴了:这宾、嘉二礼寡人都不知学过多少遍了,烦都烦死了!
她看了一圈埋头抬辇的侍从,锤了一拳扶手,叫道:还去什么去,不去了!回宣室殿!
她这话一出,抬辇的侍从赶紧停下,不敢再走,闻喜吓得上前劝:王上,这怎么使得。
刘枢道:怎么使不得?寡人今晨已铁定得了一个中下了,不介意再多得一个。随他们想怎么点评去!就算你去找相国,说寡人今日不去宗庙学礼了,他平日最爱重寡人,一定也欣然应允的。
刘枢说的没错,相国对于这种事次次都是欣然同意、欣然妥协的。闻喜目光复杂的垂眸看着地砖,只得道:唯。奴这就随您回宣室殿吧。
王辇在前头调转了一个方向,朝寝殿的路上前进,闻喜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道:王上,听说符小郎将前日已经回到沣都了。
真的吗?刘枢坐起来,扶着辇偏头道:那快叫他明日就进王宫来,寡人许久没有与他田猎了。
闻喜也跟着喜笑颜开:唯,奴马上去传。
第9章暗流涌动二更
暗流涌动二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位于沣都城偏西南的相国府邸,每日都有三五成群的达官显贵进进出出,尤其是临近朔望朝会的两日,门前便更热闹起来,可谓门庭若市。
在许多卿大夫的眼里,不辞辛劳的相国大夫总要在朝会之前先将政事一一监理一遍才放心。
无数士人官吏挤破脑袋也渴望面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相国一面,单算每日整车送进去的拜帖礼物,就多的连后院仓库都摆不下。送这些礼物的人也绝不会生气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被这样被堆放在拥挤破烂的仓库里,因为对于许多人来说,能有幸踏入高氏相国府邸的大门,便已觉三生有幸了。
谁能想到,昔日在郑国不起眼的一个小小奴仆,会有如今的煊赫光景呢!
可就是这样一座堂堂相国府邸,从外面看上去,门面却窄小的可怜,宅院也不甚大,灰秃秃的墙面没有一点装饰,后墙还塌了半边,节俭到不可理喻,看上去竟不如一个普通卿大夫的家宅气派。
传闻这位相国大夫生活简朴,宵衣旰食,还时常叫府中人在城门口开义斋舍粥给过路的乞丐,一点也不居功自傲,深受官员爱戴。
人们都说这几年相国大夫总理百揆,将王宫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百官拥护,吏民诚服,与王宫里那位性子骄纵嚣张的小汉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深夜,人定时分,嘈杂了一天的相国宅邸难得安静下来,拜谒的达官显贵早已散去。这时,一道黑影快速从后墙闪入,这人没有举灯,却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府邸主人的后书房,抬手敲了敲门,得到一声低沉苍老的应允,便抬脚进去了。
后书房里点着昏暗的油灯,黑影揭开自己黑黢黢的斗篷,露出一个青年男子的脸,只见这人身形高大,颌下和唇上却没有胡须,皮肤白皙光滑,这是王宫里宦官的特征。
本应是服侍于王宫的人,他却朝屋子里的主人拜下去,声音尖细:拜见相国大夫!
坐着说话吧。相国高傒朝他扬了扬下巴,语气熟练的像使唤自己的家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宦者恭恭谨谨的在下处坐了,从袖里摸出一份帛书,献与高傒。
高傒接过来,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不漏掉一个字,默了半晌,开口道:看来王上近日做了不少事呢,嗯她昨日还想要阅览各国律法一类的书吗?
谁也不会猜到,这封平平无奇的帛书上,竟然抄录了当今王上一个月的起居情况,这本应是王宫内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才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如今却赫然被誊抄了一份副本放在相国的眼皮子底下。
那宦官瞧着高傒的神情,揣摩他语气里的意味,谄媚道:是呢!王上如今越发乖张了,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又听了什么歪风,昨日就要找人教她律法什么的,依小奴猜测,她大概也就是三日热度,新鲜新鲜就过去了吧。
这样么?高傒不以为然的微微摇头,王上可快要长大了
他眼睛一直盯着手底的帛书,再看了一遍,又意有所指的道:太师的嫡子,那个叫归灿的大夫,这几日碰巧回来了,又做了侍读官,他家的风可是专往王宫吹啊,又岂止三日能歇?
高傒终于舍得朝那宦官瞟一眼,笑一笑,默道:王上仪礼尚未熟稔,此时接触律法,还太早了些,况且廷尉那里也分不出人来入宫教她,不是吗?
廷尉是王庭中专管司法的九卿大夫,如今也成了高氏党羽。
宦官听到他这一句指令,立刻心领神会,弓腰道:是,是,相国大夫考虑的是。廷尉和奉常司那里,奴马上去知会,按您的意思办。
高傒看也不看他,抬手将那帛书凑近灯烛,火舌舔上来,片刻便付之一炬,随后淡淡道:白乙丙,老夫将你派在王上身边效力,王上的一言一行,你可都要尽心服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宦官磕了一下头,相国大夫再造之恩,奴永世不忘!
其实连他也不明白,王宫里那么多侍从与宦官,为何高傒专挑他重用,这真的是天上掉馅饼吗?
他不知道的是,曾几何时,他眼前这位权势日盛的相国大夫也有过和他一模一样普通又卑贱的名字,甚至更加微末的经历。不过,高傒可不会告诉他这些的。
高傒不理会他的狗腿谄媚,继续提点道:包括起居注里没有的那些事你也是一样的服侍,一件不落,明白吗?
奴明白!宦者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这是提醒他要再盯紧点。
他回忆了一会儿,又禀报道:近日王上也不怎么就学,就喜在各处宫殿架梯子,爬高上低,总不安分,连前殿门楼上都架着梯子,还总责骂内侍长不合她心意。
听到这句,高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哦?闻喜都不合王上心意吗?那可是先王近身信赖的大侍长呢。
哎!王上也只是嘴上说说,气一消,就又与他玩开了。白乙丙这话里透出一股怨气来,配合着细细的嗓音,颇像一位被冷落的怨妇。
高傒瞧着他,笑笑,闻喜毕竟是先王特别留给王上的,与王上亲近也在所难免,你才进王庭几时?急什么?假以时日,那内侍长的位子,总是你的。
听到这句话,白乙丙心花怒放,还没等他再狗腿的表忠心,高傒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慢慢说:
至于王上爱好玩闹一节,吾等做臣子的,又有什么资格多言?她情愿玩,就教她尽情玩,敞开了玩,她哪怕乐意在蕲年殿前架梯子,也由她去!此类事情,以后就不必专门来报了。
白乙丙一愣,有点迷糊,相国大夫,您是说
高傒木然的看了他一眼,道:王上喜欢,就让她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的眼睛微微眯起,低声道:可若她想要学什么东西,便一定不可满足。
奴明白了。
夜深人静,亥时末,永信侯相国大夫的书房依然亮着灯,那道黑影又从原路蹿出了院子,消失在黑暗中。
过一会儿,从府邸东院走出一行人,掌着大盏的花灯,簇拥着为首的一位青年穿行到相国书房门口,叩叩门,那青年高声道:父亲,您歇息了吗?
高傒听到儿子叫门,透过窗纱望见外面一片灯火通明,微微皱了皱眉,道:进来吧。
门打开,高封走进来,但见他深衣华服,金带玉佩,脚蹬鹿皮短靴,头戴一顶鎏金小冠,朝父亲高傒行了一礼,仪态不伦不类的,堪堪凑合,刚坐下,就仰脸道:儿子已安顿那两个相师住下了,父亲放心,不说出个结果来,他们是离不开的了。
嗯。高傒没有回他这事,而是先道:把外面的灯熄了再来谈事。
高封略微不快,但碍于父亲威严,还是扭身朝外面喊一句:收了灯,退下吧!话音刚落,外面便迅速归于黑暗。
屋内只剩下一秉短小的灯*烛,倒映出父子两人相像的身影。
高傒道:你就是太张扬了,奢侈无度,这叫旁人怎么看?
高封忍不住道:父亲,汉国礼制自古尊卑有别,甚于九国。父亲如今早已贵为相国,朔望朝会在蕲年殿都是独一份的座次,仅在王上之下,但咱们相国府邸却连灯盏都舍不得多用,这等寒碜,叫其他卿大夫私下怎么议论呢!
依你说,怎么好?高傒闲闲的挑掉一点灯珠,好叫这微弱的油灯更明亮一些。
高封道:父亲,您看太师公府的规制和排场,那才叫三公的制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孺子不可教!高傒冷冷的看了儿子一眼,归氏世代侍奉汉王已逾百年,那太师府邸为先王特赐,我们怎么好与之比较?
高封见父亲神色不悦,立刻吓得低下头,父亲,我也是替高氏着想
休要多言!高傒打断他道:你只见归氏规制恢弘,但你可曾见人家的儿子女儿何时像你一样穿金带银、奢侈无度?我早就与你讲过,切忌沉迷这些小处,眼光要放在大处!
何为小处?何为大处?高封有点迷惑,但他可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他被高傒训的趴在地上,儿子知错了。
不,你不知。
高傒望着儿子,长长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像你这般,何时大事能成?
后面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高傒的独自呢喃一般。空气变得寂静,高封悄悄抬头看着父亲的身影,不敢言语。
与长宁侯太师相比,高傒身形并不高阔,甚至有些矮小,肩膀窄窄的,有一张颧骨微红的脸,额上皱纹深刻,鼻头略带点鹰钩状,眼睛比儿子的小,却比儿子的更有神,时而精光乍现,仿佛永远在盘算考量着什么,给人以能干又狡猾的印象。
这些种种特征或许因他有一段始终填不饱肚子的童年和青年岁月所造就。
他年纪虽长,但并不像其他公卿贵族那样晚年发福,反而一身干肉,瘦瘦小小的,威猛不足却敏捷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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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傒这才慢慢开口,回应儿子的话,先王享国时,不喜术士,曾删减太卜司,并下令卿大夫家不得私养方士,你还自作主张将他们找到家里来,是想叫高氏露出把柄吗?!更何况这二人不是普通术士,那老的一个,曾在太卜司任职的,你可知当年他有多厉害?
高封不以为意,颇为懒散的道:先王之命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如今父亲在王庭贵为相国
高傒立刻打断儿子:哎,你怎么就不懂得先王之命,尤不可违这个道理呢!你以为高氏积累到今日而不倒,靠的是什么?
他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高封坐在下处听见这话,便不敢多言。
高傒打量着儿子,皱眉道:你觉得委屈,是不是?
高封立即道:儿子不敢,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高傒知他这是搪塞的虚词,就道:你以为老父苦心经营这些都是为谁?你不晓得,都是为你!
他又叹了一声,你记着,我这一生,是没有指望的了,我们高氏的事,全都在你,也只能在你,若你也不行,那就是你的孩子。
他说这话时看着儿子,狡猾的眼光温和下来,如果这时屋里有第三个人,他就会惊奇的发现这寡情的相国还有其另一面:他如此疼爱自己这个独子。
这是他的软肋。
高封瞧着父亲的脸色,虽然不理解父亲说的都指望你是什么意思,也想不通高氏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懂得趁此机会赶紧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儿子知晓的。高氏上下系于一身,儿子虽则愚钝,但万万不敢松懈,盼早日替父亲分忧解难。
高傒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随后却像陷入某种深思一样,双眼盯着烛光,不再言语。他的回忆飘到了两日前第一次见到相师父子的时候
第10章相师
相师
那一日,高氏家仆将一对农夫打扮的父子悄悄引进相国府邸的内室,那做父亲的腿脚似乎有伤,行动不利索,走的很慢,做儿子的在一旁搀扶。
没错,这一对父子正是归霁在途中救下的那两个相师,老者脚踝上的伤势还没养好。
高封早早等在内室,旁边跟着几个家仆,只见老相师迈入门槛的第一瞬,目光便汇聚到他身上,随即老者在儿子的搀扶下拜倒,口中道:老奴挈幼子拜望侯子贵人!
高封笑了笑,一点不怀疑对方一眼便看出自己身份的能力,上前扶起,随口道:不必多礼,你们钻研术数的高士,竟也懂得如此恭维人么?随即西向赐坐。
老相师依言坐下,不理会这话中的揶揄,也笑道:贵人见笑,老奴如今全凭察言观色糊口罢了,哪算得了高士。
高封问:阁下果真是昔日太卜令大夫,名号东郭先生的么?
老者还未答话,那小的却先忍不住了,说道:贵人不远千里将我父子请到沣都,难道还有假的东郭先生敢登相国大门吗?
高封神情一暗,那老东郭瞧着他脸色,立刻喝止儿子,做了一揖,赔礼道:老奴教子无方,还望贵人赎罪。依老奴所见,贵人吉人天相,不肖一年,必贵及公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一年?这话引起了高封兴趣,同时心想,看来这相师很识相,明白自己被请到相国府邸是来干什么的,于是笑道:家父如今乃王庭三公之首,就是东郭先生不道破,鄙人近年的造化,旁人也猜得到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东郭先生但笑不语,明白他话里有话。
果然高封屏退左右,走到老东郭身侧,俯首耳语道:久闻东郭氏世代侍奉王庭,见惯了王侯将相,大起大落,当知自古权臣难做的道理,家父一自发迹而至今日,已有二十年光景,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铁铸的王庭,流水的臣工,只是不知,我高氏的荣华,又到得几时呢?我今日请东郭先生来,只为此事!
东郭先生听完,皱了皱眉头,半晌不吐一字。
高封紧张的看着他,摸不准意思,见他半天不吭气,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压根儿没听见自己说的话,正要再问一遍,突然内室的后门一动,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兄长,今日还去街市里吗?
随即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发髻梳起的少女。
只见这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从发型来看,估摸刚及笄不久。少女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闯进来,见到屋子里陌生的面孔,呆了一呆。
高封被背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身看,看清来人,才放心下来,说道:小妹,今日我有客,不是和你玩闹的时候,你先出去吧
在他这一侧身之际,正好让出一个身位的间隙,女孩的面孔便完整的落入了相师的眼中,老东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骇,只是一瞬,便消于无形。
小东郭见到那女孩,也大为诧异,然而,老东郭还未来得及管住儿子的嘴,儿子便已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讶的脱口而出:怎么又一个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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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什么?高封的目光在妹妹和小东郭之间来回流转一圈,月相是何意?
老东郭一把拉下儿子,低声愠怒:混账!还不坐下!又立刻朝高封作揖,笑道:
是犬子不守规矩。望见令妹相貌非凡,一时失礼,望贵人赎罪。
高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奇道:先生是说,舍妹相貌非凡?当真?
高氏上下都知道,在诸多功课上脑筋都转不过来弯的高氏小女,早已被高傒放弃送入仕途了。高封想不通,连小官职都无法胜任的妹妹,又哪来非凡可言呢?
没想到小东郭点了点头,斟酌着字句道:侯子之所以贵者,乃此女也。
这一句叫高封更惊,什么?她比我先贵?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见后门又缓缓走进一人,人未到,声先至:君为日,后为月,东郭先生之意,莫非小女有王后之相?
来人正是高傒,他一进来,高封立即站起,让出了主位,神色紧张,解释道:父亲,这位是是相师东郭先生,他相我兄妹皆大贵,正要禀报父亲。
高封请来东郭先生的事情,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并没想要惊动父亲高傒。
高傒横了儿子一眼,对他私自找相师到相国府来的行为很不满,我看你是没打算禀报!要不然,对东郭先生这等稀客,你怎么能在偏厅会见?
他又转头看向相师父子,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久闻东郭先生大名,犬子失礼了,是老夫管教不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郭先生摸不准他意思,只得陪着打躬唱诺,恭维道:先前令郎令爱容貌皆似相国,今日一望,果清奇异然,贵不可言!令郎令爱,皆因相国而贵。
这话叫旁边的高封吓了一跳,士人都知,早年东郭先生供职汉庭,观相称骨,从未看错分毫,为当世一绝,这样一个人的嘴里能说出贵不可言这样的判句,当然令人惊讶。
高傒却哼笑一声,似乎并无波澜,道:诚如东郭先生所言,傒不敢忘也。他挥了挥手,不愿多言,对左右道:送二位先生好生歇息去吧。
直到东郭父子消失在门外,高傒面上的笑容还在,但他扫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儿子和女儿,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
你们刚听见他的话了吗?他说又一个月相。
高封有点不明所以,是,听到了,父亲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高傒道:月相之辞,有又一个,那必然就有第一个。封儿,你将相师父子留在府中一日,差人问他个明白。
他们若不愿说,可怎么办?
高傒的语气轻描淡写:若一日后还问不出什么,除之便是。
高封愣了半晌,才应声道:唯。儿子就去办。
高氏的后院,有一处专用于惩处下人的屋子,位置很隐蔽,东郭父子当夜就被带进这件阴暗狭小的屋子里,一番严刑拷打,直打的皮开肉绽,不过几个时辰,那小东郭就先受不住了,一五一十的招出来。
那老的始终咬牙硬挺着,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事情的结局。
他只是在儿子招供的一刻幽幽出声:辰为青龙,巳为腾蛇,早前被蛇咬时,便是祸事的应兆!我命不久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小东郭眼中流下血泪来。
老东郭道:平日叫你寡言,你不听,非出去显摆,这回长记性了吧。
高封在门外侧耳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踢门进去,一身凶煞气,早不复白日时恭恭谨谨的模样,喝道:什么青龙腾蛇的?老先生最好话说清楚些,免得更受皮肉苦!
哈哈哈哈东郭先生忍痛大笑,当年先王将我免职,送出沣都,也从未对我有半分怠慢,更不消说这棍棒相加了,你当是为何?!
高封对上老者灼灼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有种能看穿一切的力量,看的高封立时如芒在背,渗出一身汗来。
然而还不等他回避,老者又道: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辰龙巳蛇,一先一后,月相盈亏,一真一假,假为真影,真于假藏,真可变假,假可变真
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封急了,伸手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小东郭,赶紧好好道来,不然汝子性命不保!
老者却一副释然的表情,不惧反笑:别急嘛,还有最后一句辰隐蛇现,指日而期,辰现蛇隐,千秋可待!
他话是对高封说的,目光却移到儿子身上,缓缓道:这下可学会了吗
他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垂下头去,家奴发觉不对劲,上前一查,已然断气!
想来是方才一番严刑逼供,老者早就不堪折辱了。
高封吓得往后一退,不敢再看,活生生的打死了个人,这娇生惯养的相门贵子哪见过这般残酷景象,他哎呦一声,掉头跑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11章朔望朝会
朔望朝会
每月朔望朝会,沣都城所有十七级以上的公卿大夫、文武将相都要天不亮就出门,于寅时正点奔赴王宫。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王宫最外一道宫门司马门前下马、验身、点卯,随后垂首步行进入这座王庭,几百位大夫按照官阶高低分两列排开。
每到这一日,王宫南侧的宫门会全部敞开,排队进入王宫的大夫身侧都跟着一个手提灯烛的王宫内侍,在黑暗中远远俯瞰,就像两条金色的长龙,缓缓向王庭里行进。
他们依次穿过覆盎门、笃礼门、公车门、杜门、稚门、南内门直到抵达王庭北阙的蕲年殿,站定,静候大朝会的开始。这是一群已过不惑之年的男男女女,身为高级卿大夫,能够参加大朝会,代表他们都是国家的行政要员。
他们就在这样一片无聊的静默中各怀鬼胎,盘算着今日该怎样混过去,悄悄琢磨着相国又会有什么作为?会下达什么样的指示?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可笑的是,他们早早站在这座刘姓的王宫里,却没有几个人会去想那个王座上的孩子会干什么。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钟鼓楼上忽然敲响晨钟,厚重铿锵的钟声回荡在所有人头顶,传播到偌大宫殿群的每个角落,旷久不绝,这表示卯时已到。
紧接着,人们朝上望去,就见蕲年殿的十六道大门吱呀吱呀的缓缓洞开了。
九卿及以上的大夫们才有资格在这时鱼贯进入大殿的内部,他们一级一级登上八十一级台阶,在殿门前摘下佩剑,脱下官靴,然后弯下腰,拢起袖,以礼制中所要求的最恭敬的姿态,小碎步趋行来到殿内的丹阶之下,依次排好。
虽然以上动作颇为繁杂,但比起其他人还在外面受冻的处境,还是显得尊贵非凡。
大殿空旷无比,内有三十六根雕龙嵌凤的柱子,丈余粗细,疏落排列,轻松容下这几十号人,大殿最深处是九级涂有彩漆的御阶,全铺着地毯,一段平台之后又是九级御阶,而后又是九阶,阶上便是王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升的阳光擦着地平线直射进蕲年殿来,刚好照在王座上,使王座看起来更加光芒四溢,凌然不可侵犯。
而此时,高处的王座空空如也。
大家又等了一会儿,日头慢慢移动,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看起来王上今日又要旷朝了。旷朝也没什么,反正相国会主持一切的。
正当大家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一阵急促而清脆的环佩叮咚声在上方响起,这表示有什么人正在快步走来,而且是一位精力活跃的年轻人。
配合着这玉佩碰撞的叮铃声,随之而起的是内侍长闻喜高亢有力的宣报:王上到
他这一声刚歇,殿门外左右站着的两个内侍又跟着齐声朝殿外群臣喊道:王上到
宣报的声音从殿内传到殿外,再从殿外传到内南门、稚门、公车门就这样一路传下去,从王宫的最核心区域传到最偏远的一端,此起彼伏,半晌才停。
接着,闻喜又唱诵道:众臣听宣跪!
众大夫跟着呼啦啦跪下一片。
拜!
众大夫一起叩拜下去,额头和手掌都贴在地砖上。
再拜!
众大夫直起身,再一起叩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拜!
众大夫再次叩拜,统共是拜了三次,并山呼王号,吾王万寿无疆!
众大夫站起来,两手垂在身侧,准备开始今天的朝会。
以上一跪三拜重复三次,即为三跪九叩大礼。
在汉国,只有已经死去的祖先和当世在位的王上可以接受这种规格的礼仪。三跪九叩大礼也通常只在冬至大朝会和特大节日庆典时用到,平时则不必如此隆重繁琐。许多年逾花甲的老臣完成这项礼节都累得够呛。
闻喜唱完三遍,就退后几步,静静呆着。这时,车府令郎将官符韬捧着汉王佩剑从侧面走进来,只见这位少年将军双手捧着一柄三尺长剑,弯腰垂首,将王剑高举过头,一路走进来,将王剑稳稳放在王座前方的御案上,随后退下。另有太史令捧着一封装有国印的乌木匣子也放在御案前。
由于当今王上尚未成年,按制不可佩剑,也不掌印,所以每次朝会王剑和国印都要像这样由专门的官员护送上殿。
一切准备停当,天光已大亮,照汉例,汉王也就是当今的刘枢要先发表一番例行讲话,然后轮到各位卿大夫汇报国事。至于她讲话的内容,大体是些泛泛的假大空的勉励之词,自然也不需要她现想,都是提前由宫廷司正写好放在案前的,照着念就行了。
刘枢坐直身子,按常规先为众大夫赐了座,大夫们按顺序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随后只见王座上的女孩垂眸瞟了一眼案前的朝会词,开始发言:
汉之先后,受命不殆,四方攸同,奄有固土,祖王维辟,累世讫存,人主世牧其民,在治与德,先王之恩,以勖寡人,尔诸近臣,立于陛侧,沿及微功,慎戒不虞改编自《尚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稍显稚嫩却又颇具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不紧不慢的道出这段标准公文制式的开场白,坐在下面首席的相国高傒听着听着,却微微眯起了眼,因为这段开场白虽然讲的很好,但根本不是司正写好的内容,是她在自由发挥!
高傒敏锐的朝上瞟了一眼,显然,他不太满意。
讲完以后,刘枢无聊的看了一圈下面死气沉沉的大夫们,道:寡人听闻五漉城瘟疫四起,黔首罹难,农事不举,寡人痛心已极,诸卿为之奈何?
这一句倒是符合计划内的提问,高傒松了口气,想来方才小汉王没有照本宣科,也许是因为嫌弃司正拟的言辞老旧而已。小孩子嘛,总是叛逆罢了,不足为虑。
高傒起身说道:回王上,五漉之地,处汉国之鄙,与郑国相临,概病疫自郑国山民传来,臣以为谴附近翼城及霍城善医者及能匠造者驰援即可,另免五漉城课税一年,徭役一季,调粟米二千石济之,更显王恩浩荡,眷念子民之意。如本奏[注:鄙,边境]
他分条缕析的说完,然后呈上一卷竹简,闻喜走下台阶来接了,再送上去放在御案上慢慢展开,这奏疏上已经详详细细的写好了这件事情的应对方法和人员安排。
高傒重新坐下,根本没等上面说什么,他在殿中目光扫视一圈,问:不知列位大夫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几个大夫忙起身呼应他,有的说相国所言极是!
有的道此举恰如其分!
有的言此策一出,五漉之疫,必顷刻而愈!
大家一阵附和后,高傒露出一抹松弛而满意的微笑,与往常流程一样,事情大概就这样定下来了吧。
刘枢觉得有点儿无聊,自从三岁听政以来,这样的场面她少说也见过千百次了,鞠躬尽瘁的相国大夫总是把一切都替她打理的明明白白:
发言稿是提前拟好的;朝会讨论的问题也是提前敲定好的;任何政事的解决方案也都完完整整的记录在奏本当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只是这个流程中最不用费力的一环,只需要轻轻点个头就行了,然后还能收获一波英明神武的赞誉。
往常刘枢是非常乐得清闲的,十四五岁的年纪,有大把时间用来玩乐,斗鸡走狗、田猎嬉戏,甚至不必次次参加每月的大朝会,她这个国君做的简直不能再轻松,有什么事都统统扔给相国顶着,岂不美哉?
在幼小的刘枢心里,相国那么厉害,一定能替她处理好任何事的,不愧是先父王信得过的顾命大夫,她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今天的大朝会里,刘枢却感觉到了一丝厌烦,说不出是什么具体的情绪,也道不明是因何而起,就是一种令她心生不悦的厌烦。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这个累世几十代祖传给她的国家,是不是有她没她都行?
她正神游着,突然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相国之策,臣不以为然。
哎?这谁在唱反调?
所有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太师归婴站了起来。
第12章争执
争执
太师归婴站了起来,他的话语中充满忧虑:
禀王上,此次五漉瘟疫,蔓延极快,甚或有西渐之势,若不阻止,恐危及沣都,应即刻下令府兵把守五漉城门,禁闭三月,遣医正前往探查根底,肃清水源,焚灭禽畜,抑制恶疾蔓延。
他说完一大统,也环顾一圈,道:诸公以为如何?
同样也有几个大夫站起来支持他,但显然没有相国那边的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假装笑了笑,好脾气的道:太师严重了吧,小小瘟疫,何须派兵把守,又何劳烦沣都医正前往?王宫医正专为王上看疾问诊,哪能派之乡野,以损王威!
相国此言不妥。归婴寸步不让:若只是小小瘟疫,又何须拿到大朝会上来说?此事非同小可。况且,王者当爱民如子,子民遭祸,王上痛心不及,何来嫌恶?
他随即快速朝上拜了一拜,问:王上以为如何?
嗯这刘枢突然被点名,还有点发懵,一时理不清关节所在。这件事情她并没有从头到尾的跟进,被这么突然一问,她哪知道谁对谁错?孰轻孰重?
但是在她为数不多的听政岁月里,她知道有两个基本的规律:一,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才会放到每月大朝会上来讨论;二,在大朝会上,极少有人会和相国唱反调,就算有,也只有太师而已。
她眨巴几下眼睛,按照自己朴素的内心判断,下意识朝归婴点点头,道:寡人以为太师之言有理。
谁料她话音刚落,就听相国断喝一声:王上!!
这一声音调不高,却蕴藏不可置喙的气势,震的刘枢在座位上一个哆嗦,直接愣在当场。
距离太远,刘枢看不清高傒脸上细微的表情,只是那一声断喝之后,大殿里霎时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息闭口,气氛一瞬而至冰点。
高傒面色不动,在众目睽睽中缓缓站起来,一字一句的开口:王上,请您三思。
他每一个咬字都仿佛有股威慑的意味。
在这么紧张的场面里,本应该专心致志,可刘枢看着高傒,只觉得后背发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高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在面对权势滔天的五十多岁的权臣的时候,显得是那么单薄。
她本该回话的,但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另一件事,就像人在越紧张的关键时刻,越容易脑海中闪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回忆一样:她模糊的记起三岁那年自己第一次参与大朝会听政的情景
那一次,年迈的王祖母病重在床,柔弱的母后又从不管事,小小的她被相国牵着小手,稳稳的送上了王座。她模模糊糊记得,相国的身躯像石头一样强硬,粗糙的手掌磨得她很不舒服。
高傒牵着她一步一步登上只有国君才能涉足的最高王座,叫她在宽大的王座上坐好,他则站在王座之侧,下面是群臣的跪拜山呼。
这便是刘枢第一次参加大朝会的经历。
在刘枢的记忆里,相国总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无论自己在王座上怎样乱动乱跑都没有关系。但不知为何,她经常在相国恭顺的微笑中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寒而栗,只不过以她幼小的经验还没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
在偌大的王庭里,没有人对她的好脾气是带有温度的,所有人都冷冷冰冰,木木呆呆,她又从哪里去做对比判断呢?
记忆到此为止,刘枢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在此刻的朝会氛围中,她觉得不太舒服,坐在最高处的她竟然有一种被逼到窒息的憋闷感,她有点喘不过气,她想走了。
最后,她说:寡人有些乏了,这件事诸卿从长计议吧。
她想逃,她不想思考任何事,她也有资格拒绝这些事,不是吗?
听到这一句话,高傒的嘴角又一次勾起了满意的笑,而几步开外的太师则发出一声失望的低叹。
高傒立刻匍匐下来,以百般关心的语气道:臣等愚昧昏聩,办事不利,令王上忧心了!望王上以龙体为重,万不必为这些小事操劳。
随着他这一句号召性的呼吁,身后的百官纷纷一同拜倒下来,齐声大呼:望王上以龙体为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家都劝她多休息,那她就休息吧,总比在窒息中被逼死好。之后的朝会进程像白开水一样无聊,刘枢过不久就提前匆匆走掉了,反正详细的内容大夫们会自己讨论清楚的。
她先去了后山的猎场,把郎将官符韬叫来陪自己练了一阵子射箭和马术,感觉心情好些了,那股子不快也消散了一点。
趁着这个空挡,符韬向刘枢汇报了这段时间父亲武安侯抵御允方的军情,并提到不久后便会班师回朝。
这可太好了,寡人很久没有见过武安侯了。刘枢说着又拉满手中的檀弓,瞄准百步开外的靶子。
符韬在她身后的位置默默的看着,他发现几个月不见,王上似乎长大了一些,不再是全无心事的小女孩了。
有一种慢慢成熟的感觉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那并不是一种身体上的茁壮成长,而是心智渐开表现出来的气质。
每一个成年人曾经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刚及弱冠的符韬更是再清楚不过。就在刘枢拉弓瞄准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这张稚嫩如孩童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凛然的英气,眉宇之间也透露出一股胜券在握的威严。
刘枢在骑射方面的确胜券在握,只要她愿意学,她在任何方面都是个好学生,她瞄准靶子,撒手,箭羽离弦,倏然而去,正中靶心!
恭喜王上,王上好准头!符韬在马上抱拳行军礼,向她称贺。
后面的闻喜也跟着弓腰赞美,王上弓马娴熟,百步穿杨!
远处也传来随行卫尉们闹哄哄的喝彩声。
刘枢像没听见一样,扭头就把檀弓丢给跟着的侍卫。
对于这类场面上的夸赞,她已然无动于衷,听过太多次,甚至到了自动滤过的程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翻下马来问符韬:子冲,你刚才说的这些军情,武安侯已在奏本中上书言明了,为什么又谴你再说一遍呢?
她一下马,符韬和其他侍卫也赶紧跟着下马来,按礼制,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绝不可以比王上还高出一截的。所以一时间呼呼啦啦,猎场上的所有人都下了马。
符韬回道:这个小臣也不知道,只是临走前家父这样嘱咐了,臣便照办了,兴许是家父不放心,为了保险,叫小臣再罗嗦一遍。
不放心?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枢没有深想这些问题,她摇了摇头,又活动活动肩膀,在兵器架上抽出一柄木剑,再陪寡人练一会儿剑术吧。
喏!
刘枢还记得,在几年以前,每当自己心情郁闷的时候,都去找王祖母解闷,王祖母总是知道很多道理。她还可以去长秋殿找母后玩,母后虽然对国政的事情一点也不懂得,又体弱多病,但也总能叫她开心起来,母后会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并在礼制允许的情况下蹲下来轻轻抱她,但那也是次数很少很少的情况。
是啊,做汉国的王,想要被母亲抱一抱都是处处受限的、很奢侈的事情。
她还记得,王祖母和母后总是不约而同的反复提醒自己一句话:
王上要多和子冲郎官玩儿。
哪怕是她们生命垂危的一刻,也这么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和子冲玩?她不懂。她们也从不告诉她复杂的原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这个王庭里令她不懂的事实在太多了,关于儿时的记忆也一点一点从她脑子里淡忘,甚至母后的样貌也在记忆中模糊了。
现在,每到心情烦闷的时候,她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她只能来到猎场挥汗如雨。
几场比试下来,刘枢觉得很累了,才尽兴道:行了,寡人玩的差不多了,回宣室殿吧。
众人应一声诺,侍卫长便指挥着王庭卫尉让出道路。
闻喜也同时弯腰道一声唯,赶紧安排王辇前来接驾。
王上回宣室殿!一声宣过,刘枢登上步辇,四下里便响起一片唯唯喏喏之声,靶场上扬起一溜车辇驶过的尘土
第13章风雨将至
风雨将至
高傒已经在宣室殿的中殿等候多时了,除了太师归婴,他是唯一不用在殿外阶下等候觐见的大夫。
等汉王回来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坐在下首汇报道:今日朝会的奏事,已经都在这里了,请允许愚臣呈给王上过目。
刘枢才方坐定,闻喜将一大托盘的竹简放在她面前的几案上,小山似的尖尖一堆。
刚从外面跑马回来的刘枢哪有心思认真这些繁杂的奏疏,她每个都只略微扫过几眼,就在末*尾画上一个敕字,代表看过了。反正她现在还没有亲政,不用自己去写长长的批语,那些都是顾命大臣们的事。
相国在下方谦卑的出声:还有一事,老臣念着王上的十五岁诞辰将至,也该准备盛大的典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道:及笄之礼吗?那不是还有近一年才到?这么早就要筹备吗?寡人认为倒不用太过铺张,侍讲大夫们都讲,圣人以勤俭为本,一切从简即可。
相国笑道:王上仁厚,天下之幸。可王上的及笄之礼有关国本,若不隆重举办,便没有汉家王威了,黔首会轻视王廷的。
可是寡人听说,百姓对寡人有些怨言呢。刘枢一面在手底下画敕,一面道:都传言寡人铺张浪费,不似人君。
高傒往前膝行两步,赶紧说:哪有的事!此为不实传言,王上不必挂怀,蒸蒸庶民,谁敢乱议王庭呢?敢问王上是从哪里听来这惑众的妖言?
这是归啊没什么。刘枢下意识就想隐瞒是归灿对她讲的这些情况,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但直觉指引她还是不说实话比较好。
相国无需多问,寡人随便猜测而已。这及笄之礼的事,相国看着办就好。
高傒笑了笑,不用那孩子张嘴,他也能猜出来这些话是由哪些人传到她耳朵里的。
在旁人看不见的暗处,高傒的表情变得冷酷,归氏啊归氏,看来你们的嫡长子很心急嘛。
他朝上拜了一拜,又恢复笑容,王上放心,圣诞之事由老臣全权掌理,定不负您的厚望。正准备离开,却听刘枢道:相国大夫,寡人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愚臣谨听王命。
刘枢道:寡人从今日起,不想再学习关于礼制的课业了,相国没有异议吧?
高傒心头浮起一阵狐疑,不知道高座上的小女孩意欲何为,嘴上却满口答应:这王上想做的,臣自然没有异议。
那就好。刘枢高兴的笑笑,心想相国还是好说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又试探道:王上是否觉得进学太累了,需要精简条目?
是啊,乏味无聊的很呐。刘枢搁下笔,道:寡人就知道,相国是最体贴寡人,所以才先和你说一声。那就劳烦你去向太师解释此事吧,寡人可不想听到太师的絮叨。
高傒微微一笑,正要答应下来,却听刘枢继续道:至于原本学习礼制课业的时辰,换成学习律令司法就好了。
什么?!高傒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王上为何突然想学律法?
这句略显急迫的问话中夹杂着一丝咄咄逼人,刘枢一愣,顿了一瞬才道:
刚才相国不是还在说寡人及笄之礼的事情?依汉国传统,君王无论男女,只要成年便可以考虑亲政,侍讲大夫们都说天下哪有即将亲政却还不明本国律法的君王呢?
她歪头想了想,又道:只不过啊,寡人前几日想找几位精通律法的大夫来问话,廷尉那里却一直抽不出人来,真是麻烦呢。
高傒这算是听明白了,心中暗笑,侍讲大夫们都说?怕不是只有归灿会这样说吧!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甚至带了点苦口婆心的意味:王上,依臣之愚见,放眼天下,律法都是低贱的刀笔吏和讼狱之官才需要熟悉的事情,圣贤有言,刑法酷吏,不得已而用之,非明主所执。王上贵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屈尊去研习这等鄙陋的学问呢?老臣竟不知是哪位侍讲大夫居心叵测,意欲玷污王上,要教王上这种东西!
啊这刘枢被高傒一通说的不知所措,那按相国所言,为王者该学什么呢?
高傒不假思索:王者所学,当然该是汉国之基石礼法。古语云,礼教有定,四时称美,无为而治,海晏河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拧着眉头听了半天,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这确实是她十几年来受到的教育,没有漏洞,但是她心底却一直不大认可。
她又有点厌烦了,说道:可汉国礼制,寡人早已烂熟于心,何必再学?
她刚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落了下乘。果不其然,高傒回道:礼法浩瀚,学者哪有止尽呢?
刘枢盯着下方的高傒,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默默盘算了一阵,道:寡人明白了,那不用找人来王宫里教学了。廷尉乃我九卿之一,掌管全国司法之事,寡人亲自去请教他好了。
高傒没料到她竟这么执着,于是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臣惶恐!王上怎么会想到屈尊去臣子们办公的地方求教呢?为王者须时时保持君威才是啊,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
刘枢一笑,这下轮到她引经据典了:圣人有云,礼贤下士,君王之道,握发吐哺,天下归心。寡人礼贤下士,这难道不也是符合圣王言行吗?
高傒一时无话可答,只得伏首叩头道:王上圣明。老臣也是爱护王上,怕王上心累,恐辜负先王托孤之命。
高傒的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心头升起了一股深深的警觉,看起来,这个在王座上嬉闹打滚的孩子,似乎真的要长大了。这可就难办了。
刘枢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所谓的挥挥手,叫他起来,不早了,相国快回去吧,午膳后寡人还要休憩呢,晚间还要去进学。
提到进学,她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昭阳殿都不见明辉大夫呢?
高傒直起身来,随口应道:归灿大夫资历尚浅,还需磨练,这段时日便没有安排他来授课了。
哦。刘枢点点头,突然又纳闷道:咦?奉常司的授课安排,本是太师管辖的事,相国为何插手?
高傒心头一惊,大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他面上还是那副慈爱的模样,慢慢道:老臣得到王上与百官同僚的信任,总理百揆,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大小诸事,自然要一一察看,尤其是与王上有关的事,老臣更不敢不谨慎啊。
刘枢听了随便点点头,就命他下去了。
直到高傒彻底退出宣室殿的外门,时刻守候在刘枢身边但却宛如透明人一般的闻喜才猫着腰上前问道:王上与相国大夫讲谈这么许久,早该饿了吧?可要奴传宰人呈上午膳呢?
是啊是啊,寡人快饿死了。刘枢伸了个懒腰,侧眼瞥见那山堆一样的竹简还有一大半没有批完,就连连叹气道:可是这么多奏疏还没有画完敕呢,要不,闻喜你帮寡人画了吧。
一向百依百顺如老妈子的闻喜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道:王上,这万万不可啊!越俎代庖,奴罪当死!
嗐,寡人不告诉别人不就完了吗?赦你无罪。刘枢不在意的道。
闻喜却更加警觉的环顾一圈,明明这殿里没几个人,他却像已经看见了一群人一般,伏首道:奴愚钝,只知道凡事只要做过,总有人知晓的。
刘枢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味,就说:寡人想做的事,别人知晓了又能怎么样呢?
闻喜却不说话。
你若不乐意啊,不做便是,寡人找别人就好了嘛。她随手指了指闻喜旁边的宦官,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者立马近前几步,一个跪趴,声音都激动到颤抖:奴奴叫白乙丙,进宫三年,原先在石室扫除,近来才被调来宣室殿,近前服侍,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他罗里吧嗦说这么一堆,刘枢好笑的瞧着他,居高临下,看着面生啊原来是新来的呀?
还不待白乙丙再回话,闻喜忽然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啪的一声打出五根红指印,喝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上面前,如此不知礼数!批阅奏疏也是你敢效劳的吗?随即又朝刘枢拜道:王上,新人不懂规矩,请您责罚。
这倒让刘枢意外,她从没见过闻喜这般怒形于色,再去瞧白乙丙,此刻正捂着脸颊,看起来疼的要命,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她觉得更好笑,她就咯咯笑出了声,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你走吧,脸伤养好了再来宣室,别叫寡人看见,太难看啦。
白乙丙忍痛爬起来退下。
没有人对刘枢这样的判决有什么意见,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先引出这一桩事的。在汉王宫,在这些琐无用的事上,汉王的意思就代表着绝对的正确。如果事情有错,那一定不是国君的错,这是刘枢从出生起就受到的环境熏陶,已然成为一种可怕的默认。
是与非,黑与白,好与坏,在这里都不再有界限。
***
月末,相国府邸。
她竟叫你替她画敕?不错!真是不错!如此甚好。
昏暗的烛光映衬着高傒额前深刻的皱纹和满意的笑容,这个月末的夜里,他又见到了例行公事向自己汇报情况的白乙丙。
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间书房。
白乙丙被那一巴掌打的半边脸肿的老高,表情欲哭无泪,相国大夫,奴白白被闻喜那厮一顿痛打,更错过了与王上亲近的机会,怎么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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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懒得解释,待看完这个月的起居注记录,才道:你可知先王为什么将闻喜留给王上吗?
白乙丙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道:这一点,奴也很不明白,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虽说虽说像奴这样的宦官也算不得男人,但与王上相处起来,毕竟不如侍女方便先王为何不找个女官做王宫大侍长?
高傒道:你入王庭年岁短,恐怕不知道如今王上乃遗腹子。先王薨逝前并不知道王上是男孩还是女孩。况且,就算先王提前知道了,也依然会将闻喜留给王上的。
啊这是什么缘由呢?白乙丙很惊讶,原来当今王上是在顾命三公的扶持下登位的么,在先王的国葬上?
他吓的头也不敢抬,奴愚钝,还请相国大夫指点。
高傒幽幽道:原因很简单,闻喜自幼跟随在先王身边,整整三十年,从未犯过任何过错。先王对他荣宠殊盛,非一般宦官可比。
白乙丙更加惊异,在那深宫之内,哪怕行差踏错半步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该是多么缜密之人,才能整整三十年从未犯错呢?这样一种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行了,还有什么事要报上来吗?没有的话高傒略带嫌弃的叫醒愣在原地的白乙丙,心里暗暗摇头,看来这颗棋,可以不要了。
白乙丙立马道:倒是还有件小事要禀报相国大夫,王上最近闹着点名要归灿大夫授课,奉承司那边暂时给拖延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问:太师没有过问此事吗?
没有。
高傒的眉头皱了皱,玩味道:他们是想拖到王上及笄之礼后吗哼,归婴不会真的以为王上成年后就能亲政吧。
白乙丙看不出这有什么难度,就道: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等王上成年礼,武安侯回来后
如果大将军回不来呢?
高傒的声音淡淡的,白乙丙却听的后背发凉,大将军怎么就回不来呢?
高傒思量半晌,将心中那个庞大计划的每一环都缕过一遍,做出决断:既然王上想要归灿大夫授课,就按她说的办吧,通知奉承司,明日就叫归灿去昭阳殿侍讲。
可是
忘了老夫说的话了吗,王上喜欢,就让她做。高傒再也没瞧白乙丙一眼,他的眼睛盯着虚空,变得幽深而毒辣,补了一句:你今日回去,等候便是,若不叫你,你就不用再来了。
什么?!白乙丙听出话里的意思,惊道:相国大夫,奴好不容易才晋升到王上身边服侍,正是为您效力的好时候,您您怎么能不要奴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见高傒不为所动,又叩头道:况且,奴不在,以后您也不方便知晓王宫动静了呀。
高傒抿了一口茶,心中暗笑,这个白乙丙果然笨拙,他不会认为位高权重的高氏在内庭中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吧。
你不必紧张,只是暂且蛰伏,大侍长的位子,以后还是你的。高傒笑笑,敷衍两句,他喝下最后一口茶,将茶杯倒扣过来,这是送客的意思。白乙丙便只好识趣的离开了。
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窗户打开,吹进的风里混合着湿漉漉的气息,高傒望向黑漆漆的窗外,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的野心才暴露无遗。
夜雨将至,我也只能先声夺人了。
第14章传信
传信
几日后,汉王一早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昭阳殿,她早听说今日归灿会来授课,于是早早爬起来进学了。
待乖乖熬过了那些主讲大夫一个时辰的絮叨后,这场无聊的课业才算结束,不出意外的,刘枢又点名叫归灿留下叙话,像上次一样,其他侍讲大夫灰溜溜的退下,殿中只剩归灿。
归卿今日看起来气色尚佳,想来这几日过得还不错吧?刘枢笑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到王上依旧如此安康,小臣自然欢欣。归灿微微欠身,举止言谈端庄儒雅,看起来极符合一位世家子弟应有的教养。
刘枢忍不住好奇,他的妹妹又该是怎样一位更聪慧的女子呢?
刘枢问:那么归卿今日想教寡人什么呢?
归灿听着这句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忍住笑,拜了一拜,答道:小臣惶恐,不敢妄言,请问王上想听些什么呢?
刘枢歪头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就问:这么多日子不见,归卿怎么不来授业了呢?
归灿道:小臣资历尚浅,不足以为王师,尚需锤炼,故而不能时时陪伴王上左右。
刘枢笑道:归卿年轻有为,头角峥嵘,足以教寡人了。先王有云,选拔贤才要肯用、多用、敢用青年大夫才是。
这几句小大人一般的话又令归灿觉得好笑,他朝上瞧一眼,王座上的小身影俨然端着一副一国之君的做派,令人觉得还有点可爱,他伏首微笑道:王上荣宠,小臣敬谢不敏。
哎,这等假大空的夸赞之语就少说些吧。刘枢皱眉道:寡人听的太多,早腻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归灿抬起头,问道:小臣斗胆,敢问王上是从哪里知晓先王言行的呢?
刘枢道:刚才那句话嘛,是闻喜告诉寡人的。
归灿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闻喜,感觉有些意外。闻喜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至于其他的事。刘枢继续道:归卿应该知道,汉王宫中有石室殿,备份了历代先王的实录、政令、王命,还有三公九卿大夫们的奏、疏、启、表等等,随时可以去阅览。只不过,寡人以前从来没去过。最近,寡人想读一些关于律法的篇章,又找不到老师,才想起来去石室找找看,顺便又看了些别的学问。
王上竟然已经学会自己去石室殿找书籍学了,归灿感到很欣慰,道:王上博闻强识,敏而好学,汉室之幸。
不说这些了。刘枢突然道:上次寡人赐予令妹的食物,她觉得怎么样呢?
小臣正要向王上禀报此事。归灿道:舍妹敬谢王上厚礼,小臣替她拜谢王上,吾王万寿无疆。说着伏地叩了下去。
唔没了?刘枢死死盯着他,她她就没说点别的什么?
果然,归灿心里想着,不出妹妹的预料,王上果然追问了。
难道上次的赐食中真的存在什么考题吗?
归灿直起身,不敢确定的说道:舍妹舍妹还说,王上所赐的四道菜点,三道更有深意,因为按照一般的治膳方法,不该如此搭配食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的眼中涌出一抹雀跃的欢喜,嗯!所以她怎么说?快快道来。
归灿更意外了,这两个孩子是在搞什么暗语吗?
他于是继续说:舍妹说,这三道菜点中,炙羊牢髀就是羊髀骨,代表肱骨之力,黑鲤和酱汤代表黑鱼游于水中,之所以选黑鲤,是因为我大汉尚黑色,黑色即王室。因此综合理解下来,猜测王上是想说
说到这,归灿有点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用敬语去转述妹妹的原话。
刘枢听的眼睛发光,等不及了,自己脱口而出:她是想说寡人若得她为肱骨之臣,犹如鱼之得水也,对不对?
是。归灿垂首道:舍妹正是这么说的,如有错漏之处,请王上责罚!
哈哈哈哈哈殿上传来刘枢爽朗的大笑,归卿啊归卿,你确实错了。
归灿慌的汗毛倒立,叩头道:王上息怒,一切责罚,归灿愿替舍妹承担。
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刘枢笑嘻嘻的摇头道:
你错就错在比令妹生的早!
归灿茫然抬头,见王上兴高采烈的样子,根本不是生气,细细琢磨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才反应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汉国,爵位世袭都按照最古老的礼制来进行,即传爵于嫡长子/女,其他子女,无论嫡庶,都没有资格,若想要爵位,只能靠自己去努力获得。太师归婴贵为内侯,食邑千户,待百年之后,长宁侯的帽子自然会落在归灿头上。
归灿揣摩着,王上这是在为妹妹感到可惜吧?
归灿实话实说道:舍妹才思敏捷,异于常人,从小到大,她的课业确实更在小臣之上。
刘枢笑道:令妹才识既不弱于归卿,待寡人亲政,便第一个封她做鸿学博士,而后,再做九卿!
归灿赶紧再拜,虽说小孩子的承诺当不得真,但为了给王上些面子,身为臣子的归灿还是要尽力摆出一副恭谨又推拒的态度来。
他道:王上错爱,归氏诚惶诚恐。舍妹年纪还小,恐担不得王上厚遇。
刘枢正色道:那寡人就等她成年。
归灿大为惊讶,因为他从这位少年君王的眼睛里,看出了无比确信的认真。
寡人会等她成年的。刘枢又重复一遍。
对了,寡人还有一件事要归卿帮忙。刘枢不理会归灿惊讶的表情,自顾自拿起笔来,叫道:闻喜,拿新的简牍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喜依言呈上了新的未写字也未穿绳的竹简,刘枢略作思考,提笔写了两列字,作为初稿,又命道:拿去杀青。
闻喜疑惑道:王上,是现在吗?
是的,就在此处。刘枢要确保这些字不会被多余的人看到。
闻喜只得安排侍从将杀青用的火炉搬到昭阳殿来,亲手将那两根竹简烤出汗青,再用小刀刮去上面的竹青,直到露出牙白色的竹白,重新呈给刘枢。
杀青过的字迹已经被刮的有点模糊,刘枢将定稿重新描在竹白上,然后拿出一方锦帕,将竹简一层一层裹起来,打个结,对归灿道:这个,归卿带回给令妹去看,如果她再有什么话,下次再报寡人。
闻喜从她手中接过那两根竹简,高举过头,趋步走到归灿面前,跪下来,传给他。
归灿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王上这是要私相授受简牍给妹妹吗?
他心想王上此番举动恐怕不妥,犹豫了许久,但迫于无奈,也只得把东西接了下来。
刘枢见他接了,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又补道:这个东西,绝不可以给别人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臣谨遵王命。
***
傍晚时分,归灿怀揣着这样一封信笺往家走,两根竹简并不重,轻飘飘的,但他的心情却沉甸甸的,感觉像身藏一个烫手的山芋,不知所措。
快走到家的时候,他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在围墙外左右徘徊。
真的要将这个东西交给妹妹吗?归灿皱着眉头,思绪纷纷。
按规矩,一国之君和尚未入仕的臣女之间私传信笺,是绝对不合礼制的事情。但是,归灿想到,自己已经答应过王上了,又怎么可以违反君主的命令呢?若是王上下次问起来,又怎么交代?
他从怀中摸出那个东西来,柔软的绸布缠了好几圈,包裹着两根竹简,从长度和宽度来看归灿悄悄揣摩着这大概也只能写两句话吧?
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这个念头在归灿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就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自我谴责所淹没。
身为臣子,怎么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是,真的要让十三岁的妹妹和王庭有什么联系吗?归灿隐约觉得这潜伏着一些风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5章两种童年
两种童年
归灿犹豫的在原地团团转,一会儿又想着:哎,要不然就先将此事瞒下来吧?若是王上问起,就说妹妹没有话要说好了。
他正要偷偷摸摸的找个乱石堆把东西埋起来,岂料一个转身,手里的东西却被一道身影劈手夺去,下一瞬,那道人影已经跳开一丈远,手里随意把玩着包裹绸布的竹简,那人还笑嘻嘻的道:
明辉兄,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在自家门前踯躅,是在想什么呢?
这一下搞的归灿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定睛一看,认出是符韬,站在远处,他立马奔上前几步,叫道:还给我!
符韬见他神色如此紧张,只觉得好玩,笑道:什么东西呀?这么要紧?
见归灿扑过来,符韬想趁机逗弄逗弄他,就将那东西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身子跟着左闪右闪,绕的归灿团团转。符韬本是习武之人,归灿哪里是他的对手,片刻就被耍的晕头转向。
哎!子冲贤弟,你不要逗我了。归灿停下来,板起脸说道:弄坏了那东西,保证你担待不起的。
他表情严肃,唬的符韬不敢玩的太过火,只好悻悻的还给他,说道:给你就给你,只不过要算你欠我一顿饭。
符韬拍拍归灿肩膀,我看今晚就很合适,就今晚请我吃酒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灿被符韬弄的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先抢我的东西,怎么成了我欠你一顿酒?
你们读书人真是死脑筋,给个台阶都不会下。符韬两指夹着那封白绸竹简,眨眼间又抢回来,在身前晃一晃,笑道:
兵法云,攻守之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至于现在嘛攻守易形了,你要不同意,我就拆开它了!说着就要去解开那个结。
这下慌的归灿赶紧同意,一叠声答应道:行行行,我的好贤弟,我服你了,我马上请你吃酒!行不行?你别拆它!
符韬一笑,把东西塞回到他手上。
归灿瞬间感觉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把那竹简重新放回怀里,一颗心也落回胸膛,然后引着符韬往家门里走。
一顿饭事小,被敲竹杠事大,归灿气不过,一路上骂符韬竖子鲁莽!
符韬听了这些话像挠痒痒一样,无所谓的笑笑,还道:明辉兄,任你说破天去,今日也是我赢了。论博弈之道,我符氏可从未输过!
归灿听着这话,突然心念一动,想起另一件事来,如今王上即将成年亲政,身位三公之一的大将军会是什么态度呢?
此时,归灿还不知道大将军已经嘱咐符韬向汉王特地汇报军情的事情,也不知道大将军想要尽快班师回朝的消息。不过,等他日后知道了,也便放心了。王庭好歹还有归氏与符氏一同对抗高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他想旁敲侧击的问问符韬,但又想到符韬常年长于王庭,恐怕也不会知道多少,冒然询问又伤了朋友和气,不如少提。
归灿一路无话,符韬倒先开口了:明辉兄,你似乎总是心里有事的样子?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化这样大?
归灿瞧他一眼,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这王庭的士大夫可不好做啊。倒是你,不是应该待在王宫么,怎么能天天随便跑出来呢?
符韬道:我可没有天天跑出来,我每月只有两日休沐虽然平日在王宫里也不怎么忙碌吧。而且,即便休沐日我也不能离开沣都、不能留在外面过夜,这不,我在你家吃过了饭,我就得回去歇啦。
原来如此。
两人先一同去拜见了太师和主母,见过礼,才又折回归灿的院子。
符韬跟着归灿刚踏进院落的大门,就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兄长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符韬顺着声音望去,但闻吱呀一声轻响,屋子的竹窗被推开,一张明媚的少女容颜出现在眼前,少女两手扶着窗边,笑盈盈的望过来。
符韬愣了一下,看到这清丽如美玉的面庞,脚下像生根一样凝住不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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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霁原本偷偷躲在屋里,预备给散值回来的兄长一个惊喜,没料到窗户一推开,却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个陌生人,她惊诧之余赶紧关上窗户,这下可尴尬了
符韬的眼睛还钉在那窗户上,头也不回的继续问:明辉兄,刚才你的书房里
啊那是舍妹。归灿赶紧解释:她不知道我今日要带贵客回来,失礼了,还请子冲见谅。
竟然是明辉兄的妹妹吗?之前你提到过的那位?符韬扭头看向归灿,语气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归灿笑道:是呀,来都来了,不如一见,待我问过舍妹意见。随即走进门去。
符韬等在阶下,向来镇定如钟的心绪也开始忐忑起来,他没有听到里面传出讨论的声音,只听到一声轻叹,之后归灿就走出来了,向他招招手,子冲贤弟,请进来吧。
符韬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进到内室,却见一片空空如也,心情瞬间急转直下,化为一缕莫名的失落。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道:明辉兄果然室如其人啊,屋内布置的如此整洁。只不过语气有些闷闷的。
归灿知他心中所想,有点难为情的说:我刚一进来,舍妹已经离去了,问了小厮,说是回自己的宅院去了,想来她是不好意思呃下次见吧。
符韬瞧他一眼,咧嘴一笑,不提这些了,我今日是来吃饭的,我们喝酒,喝酒!
两人吃到很晚,直到月初东方,一辆宾客规格的马车才从太师府邸离开,载着尽兴而归的符韬,向王宫方向飞驰而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灿乘着月色走近青霁的庭院,向侍女确认女主人现在方便后,才迈入其中。
这么晚了,为兄本不该来的。归灿有点歉意的在松软的坐垫上坐下,即使是兄妹之间,深更半夜也不好互相打扰,只是心中实在纳闷,想与你谈谈。
青霁本来正在看书,也不觉得被打扰休息,她叫田姬为归灿端上一杯醒酒汤,与他对桌坐下,笑道:兄长陪符小将军吃酒,怎么闻不出酒气?
归灿道:我吃的并不多,只一杯,况且,来找你前我也沐浴更衣了的。
那符小将军呢?
他啊,可能吃了有两斤!
青霁笑道:练武之人的酒量果然都不一般。
归灿看着妹妹秀丽红润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也笑道:你知道子冲今天怎么说你吗?
青霁端起养生茶喝了一口,淡淡回道:我管他怎么说我。
归灿被噎的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悻悻的喝了口醒酒汤,缓解掉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继续道:咳咳,符将军说啊,他平日在王宫里,何等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就算是王上身边的侍女,也个个貌若羞花。可今天一见妹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钟灵毓秀。
青霁没有回话,夜晚陷入安静,四周只能听到蛐蛐的夜曲。她微微垂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道:兄长,归氏与符氏联姻,并不合适。
归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竟然想到的是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霁的语气理性又客观,我应该想到别的吗?
归灿万万想不到,妹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竟是这样的态度,他将汤碗推到一边,说道:什么联姻不联姻的,这都是父亲该想的问题,而你自己,应该有你自己的感情
青霁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说道:现下,相国大夫在王庭的势力与日俱增,高氏父子处处针对我们归氏,符氏此时一不能班师回朝,二不能插手内政,王上又尚未亲政,如果归氏此时与符氏联姻,姻亲为一体,万一高氏设计阴谋加害于归氏,那么符氏就是连坐之罪,归氏与符氏两家将一起被连根拔起,依照汉国律法,连坐之罪,罪及姻亲。兄长不会不知道吧?
她一边思考,一边继续道:若归氏和符氏都倒下,从此只有高氏独大,后果不堪设想。若真到那一步,汉国危矣。这正是父亲最担心的局面。
她抬起眼来,平静道:因此,以眼下的情势,归氏与符氏两家各自保持独立,必要时互相支援,方为上策。
归灿听她条分缕析的说出这些观点,看着她清澈又冷静的眼眸,直接震惊的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只好说:青霁,你讲的很有道理,如果是父亲,大概也会这样考虑,今日王上说的果然没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青霁没有听清,好奇道:兄长说什么?王上*今日怎么了?
归灿叹了口气,纠结了一小下,还是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青霁专注的听着,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动,我还没有入仕,王上竟这样看重我吗
归灿分不清她这样的波动代表着什么样的心绪,是臣子突然受到圣宠时的诚惶诚恐或是荣幸吗?亦或别的想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归灿还没将竹简的事告诉妹妹,现在,那两条缠着绸布的竹片还带在他的身上,宛如烧着的炭火,弄得他惴惴不安,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他望着妹妹娴静的面庞,突然想起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年纪,也有这样的朝气,但她们的境遇又是多么不同!
归灿突然感叹道:今日我面见王上,不由想到你。
兄长想到我?归霁不明所以。
归灿点点头,试想,似我们寻常大夫家的孩子,都是三五成群,欢声笑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哪像当今王上,独个养在宫里,不见天日,整日听那些宦侍宫女们的絮叨之言,更要听那些老臣们虚假的恭维和敷衍。
归霁凝神听他讲着,归灿读出了妹妹的想法,那眼神代表着她想听下去。
他继续道:更有甚者,王上还是自出生起就服丧,披麻戴孝到九岁,方除服。
归霁惊讶道:服丧九年?这是何故?
她想不出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各处都飘着白布条的丧事氛围里长大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归灿朝窗外张望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在附近,才道:这些都是前朝旧事,轻易不提,你不知道也难怪。眼看再过两年你要及笄,此时说与你听也无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慢慢讲道:世人都知,当今王上乃遗腹子,生于王座,荣贵至极,但很少有人知道,先太后是怀胎十四月才诞下她的。
十四个月?青霁回想道:我曾读远古经籍,有文记载,圣王之母遇流星而孕,孕十四月而圣王出,此乃祥瑞之兆。
没错。归灿微微而笑,称赞妹妹的博闻强识。
青霁疑惑道:我本以为这记载是谬传,寻常人都是怀胎九月而生,哪可能有十四个月呢?会不会是太医令推算错了月份?
归灿摇头,这不可能,王嗣生养素来是天大的事,那一年的事,我都还有些印象,先太后有孕,先王大喜,宣告全国。太医令每月进汤药为先太后安胎,这桩桩件件的医药记录、胎动脉象,都记录在案,有多位王宫医正轮流当职确认,怎么会错?
归霁感慨道:这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远古的经籍并非全部都是神话。
是的。归灿接着道:可惜先王自狭陉关之战后重伤未愈,危在旦夕,便提早筹划,希望保全大汉国基。
青霁听到此处,来了兴趣,兄长能详细说说,先王做了哪些筹谋吗?
归灿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娓娓道来,包括父亲曾告诉他的那些,又补道:你道为何先王将安侯与乐侯召回来封为通侯吗?
青霁歪头想想,兄长是问我?还是考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考你。
青霁想了一会儿,不答反问:此二位公子都是先王庶弟,按制不可能继承王位,除非先王无嗣。请问兄长,先王薨逝之时,若乐侯即位,可能吗?
这必不可能。若乐侯即位,安侯必不满意,汉国乱;若安侯即位,乐侯亦不满,汉国亦乱。
归灿又道:你是想说,将二侯召在沣都旁,更能强调王上继嗣才是最符合汉国礼法的事情?
青霁笑了笑,点点头,又问:那若王上即位后,二侯有非分之想,可行吗?
归灿道:这也不可能,若两公子有非分之想,三公必不会允许,成年的公子哪有婴儿好拿捏?
青霁又点头,接着问:那当时三公若有不臣之心,可行吗?
归灿道:也不行。有二侯这样的宗室盘踞在沣都两侧,增强王室力量,三公必不敢轻举妄动。
青霁不再发问了,归灿也明白她了。
他不由感叹道:青霁很有天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霁咯咯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兄长,不是我有天赋。方才那些话,分明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呀,我只不过问了些不明白的事而已。
归灿摇头失笑,你每次都这样,大巧不工,大辩不争。
青霁催促道:好啦,兄长继续讲吧。
归灿才继续讲起那些王庭旧事:王上诞生之时,先王刚薨逝三日,于是按照礼法,新王必得服丧三年。那时三公秉政,太王太后垂帘听事。可好巧不巧,就在王上三岁的时候,汉郑又有一战,我方收回失地,夺回狭陉关,也正是那一年,先太后又因忧思过度,殁了,王上只能继续服丧三年。
先太后为何忧思过度?
哦,这一点,我忘了说了。归灿道:为护两国和平,先王曾在郑国长期为质子,郑侯便以女妻之,先太后即是当年郑侯之女,当今王上的母亲。她看到郑国吃了败仗,会怎么想呢?
青霁恍然道:原来如此,谁都不希望看见自己的母国与孩子的国家开战吧。
归灿道:再之后,在太王太后的亲召下,大将军就将嫡子符韬送进王宫中来,陪伴王上。幸亏有这一步,因为没过几年,太王太后也殁了。
归灿讲着,心里不禁慨然,从那太王太后生前的一举一动来看,在政治上也必不是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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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灿点头道:没错。按汉制,王上服丧期间,宫中禁止一切娱乐声色,禁华服,禁田猎,禁喜庆之色,宫灯、垂帘、窗牖皆封以白布,王上与宫人皆丧服素缟,不可有鲜艳之色。
青霁心中诧异,王上的童年原来是如此度过的吗。
坊间传闻,当今的王上不仅性情顽劣,更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祖克宗。现在她终于明白这样说法的源头在哪里了。
青霁不由对这个同龄人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个国家的君主,排除她国家元首的身份,仅就她本人来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女呢?
归灿看着凝神安坐的妹妹,犹豫着开口:青霁,如果我说王上还赐予你一封信笺,叫我转带给你。
他说出这句话后,看到妹妹脸上闪过意外的神色,之前一直平静清澈的眸子浮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好了,他明白妹妹的态度了。
归灿认命般的从怀中摸出了那件东西,双手拿着,恭谨的放在桌上,慢慢推到妹妹那一边,起身,离开,不置一言。
这不是他能看的东西。
脚步声渐行渐远,夜色朦胧了归灿的身影,他想,该做的他都做了,心思灵敏的妹妹,应该能妥善处理好这桩事情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6章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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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汉王的及笄礼近在眼前,为了这件举国庆祝的大事,王宫内外都忙碌的不可开交。亲自负责这件事情的相国高傒更是殚精竭虑,但是,他并没有组织将亲政大典也一并筹备。
这不得不引人奇怪。
但在归灿看来,这段时间忙碌的相国似乎再没有空闲来针对自己,更没有闲暇再针对整个归氏的意思,也许是高傒实在太忙了,抑或是是父亲归婴多虑了吧?
将近一年来,王庭朝堂风平浪静。
按照惯例,归灿在去年冬天的时候被顺理成章的拔擢为谏议大夫。他可以在汉王的召唤下频繁自由出入昭阳殿,归婴与相国合作处理的政事也一切顺利,归氏家族其他的成员在王庭中也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阻碍。
不过,还是有一件惴惴不安的事情萦绕在归灿心头,就是那件独属于王上、妹妹,以及他三人之间的小秘密:这一年中,他一直在偷偷为她们二人传递信笺。
一开始只是一两根竹简,后来逐渐发展为一封封写满文字的帛书,每一次传递消息都叫归灿背负着巨大的道德压力和担忧,他从没敢看过那些信笺的内容,也从没告诉过父亲,因此,他连担忧的具体理由都无处诉说了,全都憋在心里。
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在心里焦虑:这两个女孩子真是胆大妄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还发现,妹妹的状态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毕竟是青春年少的女孩,许多情绪很难完全掩藏的住,尤其是情感方面的。
例如,每一次归灿带信回来时妹妹脸上的那种越发明显的期盼,每一次妹妹谨慎回复这些信件时总要苦思冥想到深夜,每一次将回信交给自己时的那种忐忑和纠结
归灿原本将这些表现统统归结为臣子对君王的恭谨态度,可是后来,他有点不确定了。
他时常看到妹妹在树荫下端看那些信笺时嘴边扬起的笑容,眼角浮起红韵,那样的神色,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娇艳。
情窦初开?!
归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他忍不住多次询问妹妹,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每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搞得归灿都糊涂了,只好继续老老实实做她们的秘密信鸽。
归灿照例天天去昭阳殿为王上侍讲,汉王近来的进学都很顺利,课业进步飞快,身上的怪脾气似乎也懂得收敛了一点,连挑剔的范大夫也找不出瑕疵,归灿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妹妹的功劳。
由于归灿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刘枢留下来单独探讨问题,因此对她学识的深浅比旁人更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的刘枢没有向他请教政事的问题,而是问道:归卿,寡人很快便要举行及笄礼,你知道的吧?
是,小臣知道。
刘枢又问:我汉国历代先王,无论男女,成年之后便会举行婚礼。这你也知道吗?
是,确有这样的惯例。归灿在心里揣摩王上突然提起成年礼和婚礼的用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听刘枢道:寡人之前说过,要封令妹做鸿学博士,但寡人现在后悔了
归灿的心中升起一丝紧张,难道妹妹什么时候触怒了王上吗?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刘枢的语气却染上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寡人认为令妹做我大汉的王后,更为合适。
这句话像一记响雷炸在归灿耳边,他顿时感到脊背一片冰凉。他立刻倒身下拜,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王上恕罪!敢问舍妹因何事忤逆了王上呢?
这一下把刘枢弄得摸不着头脑,她完全没料到归灿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疑惑道:归卿这是在干什么?令妹没有任何罪责啊,她是极其聪慧有才华之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归灿焦急的皱起眉头,道:可是王上,您这样的王命,小臣的舍妹将因不能承担而获罪。
为什么?
归灿仍不起身,继续趴在地上道:王上,这里不是宗正,亦不是宣告王室婚约的太庙,您突然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此非礼也,小臣万分惶恐!此其一也。而促使您说出这样话的正是舍妹,罪责不可推卸,归氏教导无方,更有大罪!此其二也。再者,王上立后乃国之大事,王后乃一国之母,王宫半壁,如此关键位置,并非仅凭王上您一个人的喜好就能够决定的,此其三也
够了!
刘枢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耐烦,她攥紧了拳头,站起身来。归灿的话像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刘枢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明日归卿不必来了。
撂下这句话,刘枢拂袖而去,徒留归灿在殿中,汗如雨下。他不禁想,年轻的王上总是如此任性,她竟然将自己心中的立后人选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叫循规蹈矩的归灿如何应对?
刘枢可不管归灿现在的心里有多挣扎,她近乎是气急败坏的一脚踏上龙辇,这个归灿,真是扫兴!
闻喜站在辇旁,安抚她道:王上方才所说太过突然,荣宠过重,想是归大夫不堪承受,况且立后是大事,您怎么可以直接与一个谏议大夫就商议这种事呢
辇车抬起来,刘枢拍着扶手大声打断他道:寡人又不是想立他做王夫,他有什么可不堪承受的!自作多情!
闻喜:
讲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想到了什么,表情垮下来,有点不敢相信的自语道:归卿那样说的意思难道是说他妹妹是归霁也不愿意吗?难道归霁不喜欢寡人吗?!
闻喜瞧着她这副生气又委屈的模样,赶紧一叠声的安慰:王上,在汉国,没有人不爱戴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吗?刘枢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问。
闻喜的声音里都添了些怜爱:老奴从不说谎,您不信就问符小将军。
符韬方才一直随在辇车的另一侧,听到他们在说归霁的事情,一言不发,浑身僵硬的像铁块一般,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跃。
子冲,你说呢?你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少?刘枢这时扭头问他。
符韬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微微低头,艰难开口:是的,大侍长说的没错,汉国的臣民都会爱戴王上。
得到左右两方的确认,刘枢这才满意的笑了,身体放松下来,哪怕她连爱戴和喜爱都还分不清,但也没有人敢跑出来教导她。
闻喜见她心情有些好转,就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王上,归氏嫡女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他这话意有所指,但刘枢不太明白深意。
刘枢看看他,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寡人从未将她看作普通女子!
奴是说,归灿大夫刚才话中的意思其实是闻喜想尽量委婉,但又想使她更明白一点:
请您试想,即便是寻常人家,想要与别的门第缔结婚约,会怎么做呢?即使您贵为君王,但也不好以这种的态度将士大夫家女儿的名字随便的挂在嘴上,并且轻易的许诺后位呀。
他说完赶紧将腰弯的更深,老奴愚钝,一番胡言乱语,还请王上责罚!
刘枢侧头思量片刻,骄傲的小汉王破天荒的头一次感到歉意,是寡人不对,不应该随意对待王室的婚约,更不该与谏议大夫轻浮的提及归氏的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斟酌片刻,脸色正经起来,以一个接近成年人的稳重口吻道:寡人会依照最严谨的礼制来推行这件事的。
听到她这番话,随行宫人全都觉得有一丝意外,谁都不会想到,往日最厌恶礼教管束的王上竟然会在这件事上甘愿听话。
闻喜却轻轻叹了口气,王上并没有理解他更深层次的意思。不过这也难怪,王庭波谲云诡的局面,岂是不满十五岁又生活封闭的汉王能够体悟的呢。
他决定闭上嘴巴。
辇车被抬往宣室殿,刘枢一路悠哉游哉的,心情又恢复燕然欢快的样子,侧目瞥见沉闷的出奇的符韬,就寻了个话题问:子冲以前提过,你和归卿是要好的朋友,是吗?
是的。符韬挤出这两个字。
刘枢从上方斜望下去,只能看见他皮质的头盔,哪能知道他现在焦灼的心情,她只咧嘴笑了笑,便继续问道:那么你可听说归氏有一位嫡女呢?
臣知道。
辇车在殿门口停下,稳稳地降下来,符韬的回答立马让刘枢来了兴趣,她急急的跑下辇来,一路走近中殿的御案,再次坐下来,才又悄悄问符韬:那么她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吗?
臣略微见过。
说到这里,刘枢都有点羡慕起身为郎将官的符韬了,为什么她不能像寻常士大夫子弟那样在沣都城里面跑来跑去呢?为什么她偏偏是王呢?
那么是怎样的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符韬的头埋得很低,端正又硬邦邦的坐在下首的位置,赌气的憋出一句:呃以臣观察,那归氏女样貌并不特别,甚至甚至貌似无盐!
啊?!刘枢大为震惊,不敢置信的问:真有真有那么难看吗?怎么会呢
她联想到归灿那儒雅端正的脸,按照常理推测,作为归灿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归霁怎么说也该生的更为秀丽典雅吧?
刘枢不甘心的追问:她真的跟归卿、跟太师一点儿都不像吗?
符韬紧张的心脏怦怦跳,但还是咬牙道:是的!臣臣从未见过那般那般丑的女子。
刘枢彻底傻了,呆呆坐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有点儿没想通。
桌案上摆着一张铜镜,她看向这铜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才慢吞吞的道:
闻喜,这可怎么办呀,你看,寡人生的还是蛮好看的,若是日后归霁进了王宫,日日和寡人呆在一处,她会不会感觉不舒服啊,她若是和寡人生活的不自在,寡人会心痛的。
闻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汉王的思维这么异于常人呢。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在王宫中已见惯了各色美貌的刘枢早就对这种事情审美疲劳了,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楞楞如花瓶一样好看的人。
刘枢的话更让符韬大为惊讶,他本以为王上听完自己的描述,怎么说也会大大削减那份喜爱的心意,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反应
砰的一声闷响,刘枢的小拳头捶在桌案上,朝殿里的侍从们扫视一圈,命道:传下去,以后若归氏嫡女进王宫,你们不得露出任何嫌恶之色!违者赶出王宫,听到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侍从们立马跪倒一片,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唯唯之声。
之后,刘枢又硬要拉着符韬给她详细说说关于那归氏女的一切,并命人取来一张崭新的绢帛,蘸墨提笔。
子冲接着说。
符韬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方才一时冲动撒了个谎,现在成了赶鸭子上架的局面,不论怎么样都得把这谎圆下去。
他索性破罐破摔,胡说一通,以臣的了解她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脸色苍黑似石灰,呃左颊三颗黑痦子,右脸有疤,鼻头生斑
等他说完了,刘枢也在绢帛上画完了,她皱眉独自端详这副肖像画,实在无法想象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平日来往信笺里那些隽秀雅致的字体和细腻温润的行文竟是来自于这样一个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刘枢笑眯眯的将这副画折叠起来,没给别的任何人看,小心收在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第17章巫书
巫书
谚曰:立夏,雷,巳月旱,风生火龙雾生疸,麦秀风摇,稻秀雨浇。
滚滚的热浪席卷着陵阳原,还没到立夏时节,沣都城里便热不可耐,可这浓重的热浪却并没有阻止远在五漉城的瘟疫蔓延的趋势。
依照高傒的安排,去岁王庭已派人去五漉城治疫,却久不奏效,附近诸城已经依次沦陷,一封接一封告急的奏疏递上去,也不知何故被统统压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疫往往连着大旱,许多远郡城邑中的庄稼禾苗都成片焦死,经验老道的农夫凭此预测出今年恐怕丰收无望了。
黔首饿莩载道,疫病弥漫,国中渐渐流传开来一种莫名的躁动气氛。
远在王宫深处的刘枢却对大汉子民的现状毫不知情,她除了完成日复一日固化的课业,就只能数着日子盼望成年之礼的到来,好为自己僵硬的日子增添一些新鲜的项目。
她与归霁的信笺往来越发密集,从今岁开始,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子的对话成了刘枢最专心对付的事。
真是神奇的女子啊。刘枢在寝宫中再一次悄悄展开信笺读着,暗暗赞叹。
现在已经是黑夜,月光透过窗户柔柔的照进来,落在薄如蝉翼的丝质床围上,刘枢睡不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纱帘跳下床,走到窗户边的书桌旁,仰望明月。
明月皎皎,清光浮动,凉爽的初夏夜传来庭院花草树木的芬香。刘枢深深的吸了一口这带着花香的月光,感觉这明月与帛书上的文字一样沁人心脾。
她在乌金木的宽大书桌前坐下,开始自己偷偷研磨,技巧生涩,沾了一手的墨汁,她没有点燃青铜灯,怕引起值夜侍女的警觉,到时候又惊动一堆人跑过来对她进行叽叽喳喳的嘘寒问暖,仿佛天塌了一样,那就烦透了。
做君王真是无聊透了,连睡觉时候也不得自由。她暗自腹诽,拿起笔蘸墨,映着月光,开始写回信。
在刘枢得眼里,归霁可是一名厉害的角色,两人从去年开始传信,一开始是刘枢主动问一些问题,每次都能收到令她耳目一新的回答,她开始逐渐觉得那人不一般。
后来竟然渐渐主客异位,演变为归霁提出新的问题,由刘枢给出回答。谦卑的归霁将自己的这些问题称为请教,而将刘枢的回答称为明圣君王的训示,在多达上百次的传信中,归霁的行文始终恪守礼节,找不出一句逾越的用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哪怕是饱读经书的成年人,看到这些信笺,大概也会感叹这这女孩子的滴水不漏吧。
虽然归霁句句都在请教,但一段时间下来,刘枢反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学到更多知识的一方。
越到后来,归霁的请教逐渐越发深奥。为了不在自己臣子的面前同时也是自己欣赏的女子面前丢脸,刘枢只有发奋学习,想尽办法寻找最好的答案。
随后,请教的条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全面,小到务农经商之道,大到经世致用之法,全都在列,甚至一次性列出十几条来,又逼得刘枢越战越勇,不眠不休的刻苦读书。
爱玩乐的君王终于收起了玩乐心,她在典籍中寻找问题的答案,在先辈留下的政令中寻找答案,在历代名臣的奏疏中寻找答案,在汉国方方面面的制度章法中寻找答案她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接触到的资料。
这个傲气心高的少年君王绝不允许自己在归霁面前丢掉她高高在上的面子。
这些信笺也给刘枢常年孤寂的内心开辟出一条发泄口,她尽情在信笺中抒发自己的情绪,表达自己的看法,交流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才会遇到的奇奇怪怪的问题和迷茫,她也从归霁的信笺中看到了外面世界的轮廓,看到了归霁眼中的众生,哪怕学习辛苦,但是刘枢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快活过。
在她快活到忘形之余,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笼罩下来
政局态势的转折点具体是哪一天,多年以后的刘枢已经没法说清,但是她永远忘不了成年前那最后一次昭阳殿进学:
那是个炎热的夏季,刘枢进学的兴致也不怎么高,在一片单调的授课氛围中,一个小内侍略显慌张的从后门趋行进来,打破了平平无奇的场面。
小内侍先是走到闻喜跟前,密集的耳语一番,平日不茍言笑的闻喜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惊讶表情,还不待他走上台阶去禀报刘枢发生了什么,昭阳殿的正门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开,哐当一声巨响,刘枢抬眼去看,只见多日不见一脸凝重的相国第一个迈进门槛,动作毫不客气。
刘枢惊讶的睁大眼睛,让她惊讶的并不是看见了相国,而是相国的身后,跟着两列全副武装的王庭卫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老臣妨碍到了王上礼学,但事关重大,请允许老臣不得不这么做。高傒走到殿中,朝上下拜,他的礼节还是那么规矩,但态度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卑微,甚至还有一丝咄咄逼人。
殿中的侍讲大夫们全都鸦雀无声,这些平日自诩王师的士大夫们此时一个字也不敢说。
刘枢没有动,直觉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她问:相国何事?
高傒直起身子道:宫内有人揭发,谏议大夫归灿携巫书上殿为王上讲学,似欲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什么?!
刘枢和远在下首最末端的归灿具是一惊。
归灿立马起身,走到殿中拜倒:这实在是污蔑之言!小臣从未有犯上之心,望王上明鉴!
刘枢看到了高傒身后跪着的一位将军,就问:卫尉令,没有寡人准许,何故领卫士来殿上?!
那卫尉令抱拳道:报王上,如相国大夫所言,有人检举谏议大夫归灿有不臣之心,末将特来护卫王上!
刘枢听他这意思,手心开始冒汗,又问:汝等是已经把昭阳殿围了?
卫尉令叩首道:时刻保卫王上!
刘枢的心脏开始紧张的加快跳动,感觉很不妙,她又看向高傒,道:归卿是忠直之臣,相国弄错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微微一笑,是忠直之臣,还是佞幸之臣,一验便知!
他话音刚落,立刻冲过来两个卫士将归灿架起来,当场一顿搜检,只见在他袖笼中搜出一封帛书,刘枢心想那帛书定是与平日一样的信笺,虽有违礼法,但绝不是什么巫书。
但没料到,下一瞬,相国抖开了它,当众展览:里面的内容赫然是一些带有诅咒意味的符咒图案,帛书的底下还写着诅咒当今王上的咒语!
一时之间,昭阳殿里发出一片骚动,士大夫们开始窃窃私语,归灿瞬间骇的脸色惨白,怎么会不这不是臣的
帛书被高傒传给方才进来的小内侍,内侍再传给闻喜,闻喜又呈给刘枢一方写满诅咒之语和不详纹样的帛书被放在刘枢的眼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
归灿面色灰败的被卫士压在殿下,脑子里一片混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什么对了,他忽然想起来,早上进宫门的时候,那几个搜身的内侍!一定是帛书在那时候被掉包了!
那几人竟然是相国的奸细吗?是他大意了!为什么他天天从那里经过,天天都被例行搜身,只有今天被掉包了?为什么是今天?相国有什么计划?
无数个问题涌入他的脑海,但他一个都回答不了,现在无论归灿说什么都是百口莫辩,有谁能证明他是被陷害呢?没有。
归灿大吼着把搜身掉包的事情说出来,却被高傒喝止。
高傒道:罪证确凿,谏议大夫夹带巫书,阴谋作乱,臣恳请将其下廷尉议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枢就算再不通政事也知道下廷尉议处就是下狱的意思,由廷尉亲自审理,凶多吉少。
慢!刘枢下意识的就想维护归灿,但是,君主维护臣下也要有理有据才行,何况她都没有成年,没有亲政,哪来的执政权?
她脑筋转的飞快,想了片刻,道:寡人听闻去岁相国大夫对五漉城的治疫方略不大奏效,黔首颇有不满,相国怎么不去关心如此大事,反倒来寡人这里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高傒略微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的瞧了刘枢一眼,这个提线木偶一样的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围魏救赵的话术了?
谁教她的?!
高傒的眼睛射出一抹危险的光。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高傒反应了一瞬,立即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
王上圣训极是!但五漉城的治疫策略本是去岁在一次大朝会上由三公九卿一同商定的,谁料今年疫情有变,又起新祸,实在是天降灾异,猝不及防。圣人云,王之不德,皇天降灾,近来汉国地震频起、疫病肆虐、大旱不止,王上应时时戒惧,反思自身,摈弃小人,诚意祈祷境内风调雨顺才是啊。
这还赖上寡人了吗?刘枢被他说的气不打一处来。
高傒更进一步,朗声道:如今小人就在君侧,请王上切莫姑息!
归灿听的勃然大怒,叫道:竖子老贼!在这王庭之内,到底谁才是祸乱君侧的小人!
下一瞬他就被卫士强行压在地上,起不来身子,双手被捆在背后,脸被摁在地上,这对于一个士大夫而言是极大的侮辱举动。
卫尉令又上前对他道:咆哮君前,罪加一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卫尉令!刘枢也提高了嗓门,放开他。王庭重臣,岂可羞辱!若令旁人知晓王庭贵臣也能被如此对待,那么王庭威严何在?寡人威严何在?!汝等是要黔首看轻王庭吗?
卫尉令被她说的一愣,低头道:呃喏!然后赶紧照做了,放开了归灿,让他又恢复了正常跪立的状态。
高傒也没说什么了,因为这一次礼法是站在刘枢这一边的。
按照汉国礼制,卿大夫之臣可杀不可辱,这些常常围绕在君王身侧的臣子,在一定程度上也关系到君王的脸面,他们的高贵和体面,代表着王庭的高贵和体面。
如果一个天天陪伴君王的臣子被凌辱至黔首都瞧不起的低贱处境,那么黔首也自然会觉得君王也不过如此,王宫也不过如此,王庭那不可撼动的神圣性便将大打折扣。
刘枢看了一眼归灿,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也学会用自己最讨厌的礼法来保护自己的人了。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高傒选择绕过这个问题,他的目的就是要归灿下廷尉议,其他的插曲都不重要,他指了指归灿,道:
敢问王上,若小人不在君侧,那么您是从何处得知五漉城瘟疫的不实传闻呢?莫不是这常常与您传递帛书的人?
刘枢的心突的一跳,原*来相国早就知道自己和归灿传递信笺的事吗?那么他知道归霁吗?
她忽然脊背发凉,不敢深想下去,原来自己无论做什么,高傒都是知道的吗?
归灿这时突然说道:没错,是小臣禀报与王上的,而与王上传递信笺之人也是小臣!
虽然无法确定高傒是否知道妹妹和王上的事情,但归灿毅然决定自己承担下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叫妹妹牵扯进来半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冷笑一声,问:那么这封巫书也是谏议大夫写的了?
不是!归灿干脆的否定,不卑不亢,巫书从何而来,臣确实不知。
高傒打量他一眼,这个耿直的年轻人在他眼里根本不是对手,他道:听闻谏议大夫去岁在雒城治疾有功,将配好的药粉投入井中,黔首喝了,疾病立时痊愈,因着这项功绩,被破格征辟入沣都,为王上讲学,对吗?
归灿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知他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意欲何为,过了一会儿,才道:对,又怎么样。
高傒笑了笑,似乎胜券在握,他道:
可是就在归大夫离开雒城后不久,疫病便又再起,至今未除,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连王庭医正都束手无策,试问,若不是归大夫当年用了某种巫术,雒城黔首的疾病怎么会那么快就好?又为何会在归大夫离开不久后卷土重来,至今未愈?归大夫分明是通晓巫术,接近王上,欲图不轨!
归灿气的涨红了脸,我归氏一门世代忠君,何时碰过这等邪门歪道!雒城疫病卷土重来,那是因为第二次疾病由五漉城方向传播而来,它已经不是第一次的疾病了,怎可混为一谈
铁证如山,不容再辩!高傒不客气的打断他,看向卫尉令,奸人就在御前,足下还愣着做什么?速速下廷尉议处!
摄政百官的相国一发话,基本就断定这事已板上钉钉了,几个卫士上前一把擒住归灿肩膀,要拖出去。
刘枢倏然从位子上站起来,尔等竟敢!
卫士听到王命,动作又停下来,毕竟王宫卫尉和虎贲卫这两支王家卫队只效忠于汉王本人,都以保护汉王性命为第一要务,相国的职权再大,若没有充分的理由,也叫不动他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是,此时的高傒偏偏有充足的理由,他上前道:王上年幼,尚未成年,更未亲政,我们做臣子的怎么可以任由王上信任奸佞呢?到时伤了龙体,天下谁敢担责?
这句谁敢担责分量不可谓不重,只见卫尉令犹豫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望王座上的孩子,最后做出了判断,只见他抱拳道:王上玉体为重,请允许臣收系贼子,查明真相,以清君侧!
卫士将归灿带了出去,高傒也随着出去了,从他进殿到出去,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一刻钟,三言两语,他就带走了一位卿大夫,将之投入大狱,而王宫尉卫,仿佛也都被他拿捏在股掌之间,串通一气,这件事情离奇的令刘枢觉得仿佛在噩梦中。
第18章心门关闭
心门关闭
从那日算起,刘枢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周围的人还是对她表现的恭恭敬敬、礼数周到,但有些事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虽然她也从未真正掌控过什么。
仅仅过了几日,在一堆例行画敕的奏疏中,刘枢看到了有司向她呈奏关于归灿审讯结果的报告:利用巫术,谋害国君,一切属实,免为庶人。
看到这封奏疏,刘枢惊得险些连手中的一卷竹简都拿不稳。
怎么会这样?归灿难道真的写了巫书?不可能!
更离奇的是,归灿的父亲,那堂堂三公之一的太师归婴,为什么对自己长子被下狱论处这件事没有一点异议呢?他怎么不救自己的儿子呢?他是不想救还是不敢救还是不能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天来,怎么不见一封归氏的奏疏呈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赌气的没有在这封奏疏上画下那个敕字,但她明白,这并不会影响判决结果的执行。
刘枢的心很慌,她本想等到朔望之日的大朝会,当廷向百官公卿问个清楚,但没过几日,就从闻喜那里听到了瘟疫似乎已经传入沣都城的消息。
太医令那边又放出口风来,说这种疾病对未成年的孩子最为致命,于是紧接着,相国便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廷议,为保护王上健康起见,决定日后王上不必再参加大朝会,等待瘟疫过去再恢复。
高傒以极具恭谨但又不容置喙的态度将这个决定汇报给刘枢,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如何反对,都无济于事,从头到尾她只是被通知的那一方而已。
再后来,她发现每日呈送上来的奏疏数量明显减少,翻开一看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些原本在重要职位的正直的卿大夫们的奏疏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夏日的气温越来越热,热的她喘不过气来。刘枢的心境在几天内连续急转直下,她像一条被放入缸中的金鱼,只能在一个范围内团团转圈。
她感觉自己的周围好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金色的笼子,这个华丽又坚固的笼子从她出生时起便已悄悄开建,而现在正在急剧收拢、完工。笼子外的人正加快挥动铁锤的节奏,将最后几条板子钉上,连同笼子的出口也一同锤死
当最后一锤轮下来的时候,刘枢其实是有感觉的。事情还是只发生在几天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做了终结。
就在归灿案件判决后的一旬内,远在北境原本消停了的狁方部族又开始作乱,已经在班师回朝路上的大将军不得不再次率领北军掉头开赴边疆。同一时间,王庭廷尉在相国的授意下穷追不舍的继续调查归氏,某一日,太师府邸后院中被挖出上千只巫蛊,每一只巫蛊上都贴着诅咒汉室的符纸,此一举,京师震动。
太师立即被禁足家中,等待论处。对待三公大臣的判罚,要稍微比一个普通的谏议大夫麻烦些,于是高傒又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公堂会审,以公平公正公开的集体决议将归婴下廷尉论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归氏父子同囚的当天,太师夫人忧虑成疾,暴毙而亡,此时归婴和归灿都在狱中,归氏旁支的族人只得越俎代庖匆匆替老夫人办了葬礼。葬礼那天,门庭冷落,沣都的达官显贵皆避讳不往吊唁,甚至有传闻老夫人是因瘟疫去世的。
疫病搞得沣都子民惶惶不可终日,于是相国下令从立夏时起封闭沣都城,禁止患病者进入王都,同时肃清王都内患病之人。
这一切命令的名头,当然是打着为了王上身体安康的旗号。但是好巧不巧,就在城中疾病已经肃清的后几天,有人却发现太师府邸的奴仆中有人因患疫病而死去。
这一下瞬间又引起了城内的骚动,人们不约而同的纷纷推测,难道老夫人真的是由于疫病去世?难道太师府邸内藏有病源?如此说来难道归氏一门真的有谋害国君的祸心吗?!
谣言像夏日的热浪一样越滚越大、变本加厉,太师谋逆这四个字迅速传遍全城,三日之内就变成了哪怕是闾左之人也能调侃两句的段子,甚至被编入了儿童的歌谣中。
归氏已全无。
廷尉再次出动,负责外交事项的典客和负责王族宗室的宗正也统统出动,九卿大夫通力合作,找到了更多归氏大逆不道的谋反证据。
《汉律法》:列侯若有反者,眷属姻亲连坐之,流放千里,夷其三族,三族者,父族、母族、妻族。数罪并罚,勿赦!
判决下达的几天后,刘枢才从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八卦中得知此事,她当时的心情,用五雷轰顶来形容绝不为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天正好是一个落寞的黄昏,她坐在清凉殿上,百无聊赖的接受几百名新入宫的宦官和侍女的跪拜。
天色并不好,阴沉沉的,空气中有一丝潮湿的咸味,预示将要下雨。刘枢坐在一张露天的软榻上,垂眸看着几百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跪在阶下的大片空地上,黑压压一片,山呼王号,顶礼膜拜。
刘枢只觉得很烦。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端上果盘的侍女在离开后和旁人的几句闲聊,虽然声音比蚊鸣大不了多少,但刘枢还是听出了大意。
毕竟,王宫实在太空寂了啊。
听说了吗?归氏要被夷族了。
当然听到了。这等大事,外面都传了好几天了,宫里怎么没人提?
刘枢从软榻上猛地跳起来,被闻喜制止了。
王上,这场典礼还没结束,您还不能下殿。闻喜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悯,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寡人干嘛要参加这种杂七杂八的闲事?你没听她们说什么吗?她扭头要去追问那两个侍女,但是一转头,却见不到人影。
刘枢要跑,闻喜跪下来抱住她的脚,祈求道:王上,事已至此,您还要做什么呢?
事已至此听到这四个字,刘枢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为什么!刘枢的脚动弹不得,叫道,归氏是先王留给寡人的顾命大夫,寡人要他们留在寡人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拼命的摇头,感觉眼前渐渐发黑,大声喊:寡人不要看见这些阉竖和侍女!寡人要出去!寡人不信,那么大的归氏,怎么会没了?
闻喜的眼睛罕见的滚下了一滴泪,王上,典礼还在继续,您不能起来。您就在这里在心里和他们道别吧。
不!!刘枢狂叫一声,眼中逼出了泪,嗓子都破了音,她又挣扎几下,见挣脱不过,抬腿朝闻喜胸口猛踹一脚,不顾一切的冲下台阶。
当她冲过这几百名小宦官和小宫女的整齐队伍时,他们都偷偷仰起脸崇敬而羡慕地望着他们的王
刘枢却发疯了似的往外冲,仅仅夷族两个字就足以让她疯狂。
清凉殿的侍从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闻喜被踹翻在地,感到一阵剧痛,捂着胸口缓了好久才爬起来,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刘枢身上,刚爬起来就带着一队侍从追上去。
刘枢毕竟年轻又长于锻炼,她一口气跑出覆盎门和笃礼门,侍从们都追不上她,她的奇异举动引起宫内各处值岗的卫尉们的注意。
她冲过一道宫门的时候,宫门仆射也慌忙立马率领卫士上前追她,同时派人立马去通知卫尉令和相国大夫。
刘枢咬牙跑过公车门和杜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她只想冲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她的衣服在奔跑中变得不再整齐服帖,腰间的玉佩乱响一气,卫士们终于在她迈出杜门的时候追上了她。
刘枢不管,继续朝下一道门跑,卫士们怕冲撞了她,只能随在身侧一个劲的劝:王上,再往前就要出宫门了,请您回驾!
刘枢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出过汉王宫,哪怕是每年必要举行的郊祀,也因为她未成年的身份而改在宫内的宗庙举办。按照汉国礼法,君王没有特别的事情,是没必要出宫去的。
而刘枢今天铁了心要踏出这里,越往外,道路越漫长,从杜门到稚门这一段,她跑了更久,这座王宫实在太大了,是任何人仅仅用脚步都无法丈量的尺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色暗下来,空中砸下一两滴温热的雨水,雷鸣隐隐的在远方的天空发出呜咽。
要下雨了,王上龙体为重,可别染了风寒!卫士们都堆在她两侧,闻喜带着侍从们也跟了上来,一齐劝她。
刘枢谁也不看,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像个沉默的疯子,离下一道门还很远,她跑累了,就转为走,大步流星,毫不迟疑,就在她将要接近王宫南内门的时候,她看见前方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大门,她走近了,看清了她的千人卫尉军,全副武装,排成三排,挡在弱小的她身前。
她一走近,卫尉军便集体唰的下跪,钝钝的铁甲齐刷刷磕在地面上,大地为之一颤。
雨势渐大,密密麻麻的雨线洒下来,暮色降临,刘枢冷冷道:尔等这是什么意思!
卫尉军跪着不动,齐声喊:王上,御体为重,请回宫!
刘枢咬着牙,疾步上前,一脚揣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一名卫士身上,让开!
卫士穿着铁甲,她这一脚宛如蚍蜉撼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那卫士只是略微摇晃一下,又恢复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千名卫尉军齐声回复她:王上,请回宫!
刘枢捏着拳头朝另一个卫士的脸上又是一拳,卫士痛哼一声,侧倒下去,但很快又支起来。她吼道:让开!这是王命!
听到王命两个字,卫士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他起身离开了。
你们都让开!全都让开!刘枢的手指在雨中一挥,雨幕细密,打湿了她全部的衣服,好几层布料全粘在她身上,使她挥袖都吃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上,请回宫!千名尉卫又齐声喊道。
随着她命令的下达,第一排卫士听话的离开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去到别处,而是走到队伍最后一排的后面,继续排起来。
刘枢每叫他们全都让开,他们就会听话的离开一排人,然后再走到最后一排接上。刘枢的眼前永远有三排人,她一步一步的向门口逼近,这三排人便一步一步的随着她朝后挪。
她每往前走一步,卫尉军便一齐大喊:王上,请回宫!
她再走一步。
王上,请回宫!
再一步。
王上,请回宫!
天色更黯然了,刘枢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听见她的哭声在雨幕的沉静中异常响亮。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殿的屋檐下,高傒的目光深沉的望着那个在宫门前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表情木然。
他的身旁站着卫尉令,作为千人尉卫队的总指挥,他显然有些焦躁,相国大夫,卑职真的要那么做吗?若是日后王上怪罪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傒轻蔑的笑了一下,道:足下难道看不到现在的天气吗?这么大的暴雨,难道要由着王上的性子放她出宫去?这会儿不劝她好好回宫去,难道要等着王上受寒发烧吗?天下从来没有一国之君私自跑出宫去的道理,我们这么做,都是为王上着想啊。
啊相国大夫说的是。卫尉令抿了抿嘴唇。
再说,王上这是想出去见归氏那一家子罪臣呢。高傒补道:我等做臣子的,哪能叫她如此乱来?当朝国君竟要临幸一个罪臣的府邸,那不是玷污了王上的尊严吗!
呃,这卫尉令不敢看高傒的眼睛。
你看。高傒朝宫门的方向抬抬下巴,从前的太师已经把王上教育成一个古怪的孩子了,如果归氏继续存在下去,他们还会把王上教育成一个更古怪的汉王的。
他的语气暗藏玄机:我们可不能这么做。
高傒转身看向卫尉令:足下要明白,王上此时尚未亲政,还是孩子,而我正是受到先王嘱托来辅佐王上的。
他将尚未亲政和先王嘱托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卫尉令不再说话了。
混天暗地中,雨水越来越冰冷,气温迅速下降,继而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冰雹砸下来,雨滴混着冰粒洒在所有人身上,竟让人产生一种夏月返冬的错觉。
身后的宦官、宫女们仍然像木桩一样跟在汉王身后,谁也不敢说一句,偷偷地看她的背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终于一步一步挨到了王宫南大门,卫士们退无可退,只能由着她倔强的从他们人群中插出去,她的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卫尉军依然在大喊:王上,请回宫!
刘枢的眼泪哭干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濒临崩溃,她嘴角的肌肉奇怪的抽了抽,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又消散,这是以前从没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她红着一双眼,目光发狠,坚定的朝最后一道外门走去。
这王宫实在太大了。
她已经很累了,脚步被迫慢下来,而那最后一道门司马门还有很远,那是大朝会时百官下马进入王庭的起点。
那会不会也是她的终点呢?
司马门后面,就是宽宽的护城河,那就是外面世界的景象了,护城河上有三拱霸气的木桥,一拱桥能同时并行三驾马车,桥的后面,就是王都子民生存的地方。
刘枢没有停下来,细碎的冰雹落下来,偶尔砸到她的额头上,砸的她生疼,她仿佛都感觉不到一样。
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她的目光穿过高耸的司马门,看到了门外护城河的桥上,陆陆续续站满了人。
那是她的护城都尉,本来属于太师管辖的一支力量,现在大概也都由高氏接管了吧。
护城都尉同样身穿甲胄,在雨中密密麻麻的涌到桥上,他们手里拿着什么她看不清的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枢又走几步,待看清一点的时候,心口一窒,她快速朝前几步,不要!
几百个护城都尉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开始埋头动作起来,手里的工具对着桥面快速挥动,他们拿的是斧子,拆桥的声音隆隆的传来。
刘枢不敢置信的大喊,她朝着护城河又冲起来,全力以赴的、绝望的狂奔。
但还没等她冲到跟前,只听三座桥面同时轰隆一声巨响,声音透过暴雨传过来,三座桥都塌了一半,塌下去的废料在河水的怒涛中被席卷而去。
护城都尉们退回到护城河的另一面,与她隔河相对。他们统统跪下来,与她身后的卫尉军一齐匍匐在地,前后包围着她,齐声道:
王上,请回宫!
刘枢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那一声声请她回宫的喊声成了她最可怕的梦魇。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躺在温暖干燥的宣室殿里。
她似乎得了很重的风寒,身子滚烫,脑袋昏昏沉沉,在温暖的寝宫里,却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全身一抽一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费力地坐起来,侍女为她贴心的掖好被角,端上药碗。
寡人昏睡了多久?她的嗓子变得苦涩而沙哑。
侍女道:王上,您躺了整整三日,可算醒来了。后日就是您的及笄大礼了,百姓们都要为您庆祝呢。
及笄刘枢喃喃重复,心口又疼起来,然后呢
然后,您将有盛大的婚礼。
她有气无力的眨了下眼,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颗冰凉的泪珠滚落下来。
和谁?
相国大夫的嫡女。当今天下,还有哪位君侯家的儿女能与王上您相配呢?
真奇怪,听到这些话,刘枢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浑身麻麻的,像上好的乌木做的五脏六腑,没一丝生气。
她目光呆滞的转动,透过纱质的床围,她看到墙角的铜壶滴漏,问:现下几时了?
王上,现在是酉时,卿大夫们该散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散值了。刘枢又喃喃重复。
宫门也该关了吧。她的另一只眼睛也滴下一颗泪来。
是啊王上,该关宫门了。侍女贴心的回复她。
侍女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幽幽的鼓声从远处传来,那是王宫钟鼓楼的方向。
按汉制,晨钟暮鼓,卯时钟,酉时鼓。悠远的鼓声一声接一声,古朴而厚重,传遍全宫,三声响过,宫门开始吱吱呀呀层层关闭。
司马门关上了,南内门关上了,稚门关上了笃礼门关上了,覆盎门关上了,最后,宣室殿门也关上了。
刘枢咽下苦涩的药汁,又躺下了,她的心也关上了。
第19章稷下
稷下
七年后,齐国,淄城。
冷,刻骨的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映入眼帘的皆是茫茫雪原,鹅毛大雪如碎纸屑一般洒落,上下一白,远近一色,不见来路,没有归处。
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冻僵,心头因恐惧而颤栗,鼻子早已嗅不出任何气味,刀削般的冷风割在脸上亦不觉得疼,视线所及一片皆是模糊的白,五感渐失之际,只有浑浊的幻听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催眠般的述说着一件即将到来的事:
死亡。
这浊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似地狱深处的低吼,从四面八方压迫下来,要将一切碾碎、锤烂、榨为粉末。
痛苦,仇恨,不甘,绝望
心悸,眩晕,窒息,挣扎
不,不,不要,不要不要!!
一个女子从榻上嘶叫着惊坐而起,颤抖着喘息不定,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绞紧了粗麻棉被。
小主人,您可算醒了。一道担忧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方才唤了您好几声呢,总不见醒。
女子的视线逐渐恢复了焦点,眼前是一方简陋的茅舍,她顺着刚才那道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才勉强虚弱出声:田姬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嘶哑的嗓音听的令人心疼,田姬端来一碗温水,小主人,您是不是又做那些梦了?
女子虚脱般的点了点头,额上因梦魇结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宛如挂霜,这是体虚之人的表现。
好冷。
她颤抖的手接过土灰色的陶碗,凑近还在发抖的嘴唇,喝了一口热水,再喝一口。
田姬知道她还没从可怕的噩梦中完全恢复过来,便不急着催她,摸了摸她攥紧棉被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田姬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柴火添的更旺些,每到冬季,主人的身体就很难暖和起来,这是很久之前留下的病根了。
笃笃笃!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田姬走向门口,隔门问:何人来访?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外头道:敢问郦生郦壬臣可在家中吗?我家家主翁主于前来拜望。
陌生的声音拉回了正坐在床上发呆的女子的思绪,她的目光此刻已恢复了清明的模样,迎着田姬询问的视线,她浅浅的点了下头。
田姬便对门外道:我家主人说,翁主莅临寒舍,小臣不敏,即刻出迎,请翁主稍候一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放下碗,抓起床侧的衣裳开始穿戴起来,藏起梦魇后的惊慌,神色逐渐镇静。
是了,现在的她,名叫郦壬臣,字少卿,而此地,是远离汉国三千里之外的齐国的国都,淄城。
而她现在的身份
门外男仆的声音再次响起了:我家翁主说不必着急,她不进来了,待郦生准备好后,一同去稷下学宫便好。
田姬卷起床前的一面旧竹帘,见郦壬臣已经自己梳好头发、戴好一顶皮质的小冠,插上了一根木簪子。田姬便取过衣架上的外袍来为她穿上,帮她理理衣襟和袖子,小声嘀咕道:
这位齐国翁主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跑到我们这里来,可把人都整的手忙脚乱了。
齐国翁主姜于,作为齐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是整个淄城最负大名的纨绔王女。
郦壬臣透过小窗望望外面的景色,默默道:又下雪了啊
她刚喝过温水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沉静,听不出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小声问:田姬,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件新的斗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的。
这次拿新的斗篷来穿吧。
啊好。田姬心里有点诧异,前一件还没穿旧,就要用新的,这不太符合郦壬臣这些年来节俭的风格。
但田姬没有多问,去里屋取出了那件新斗篷,外面料子是朴素的白胚布,里面填充了新棉絮,虽然分量重,摸起来却很暖和。
田姬正要为她披上,郦壬臣却又说:现在先不忙穿,待会儿见到翁主后,你再为我披上。
她没再解释什么,说完便推开门踏了出去,这座茅屋并不大,甚至连院子也没有,只有一道门,推开之后便是荒凉的大路,周围有几亩田,几片果林,都被大雪覆盖,现在是农闲时节,一个农夫也看不到。
在齐国,只有家境贫寒的士子才选择住在这么偏僻的郊外。
这时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前面的大路上。车架的厢框上绘有青鸟图案,这是齐国王室的图腾,按理说该用朱色,但此车上是用紫色的颜料描绘的。
车沿涂着金漆,车顶悬挂一对青鸟铃铛,垂下一缕紫色的流苏,被寒风拂动,用五匹棕马拉车,以上种种都是王侯的规制,本不应该被翁主所用,但逾制在齐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甚至有些巨商也可以修建与卿大夫同样规格的屋宇,使用贵族专用的器皿和服饰,出席只有士大夫才能参加的会议。
郦壬臣朝那马车走过去,她身着一领麻白色的士子服,在寒风中被吹的迎风飘荡,猎猎作响。
此时从车内伸出一双素手,拨开紫色的车帷,闪出一个人影,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束发戴冠的少女跳下车来。少女脚步轻快,朝郦壬臣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留着两缕鬓发、头戴寺人帽的男仆,看服侍应该是齐王宫中的宦官。
当今华夏境内,无论在哪国,凡是要入仕之人都要束发、戴冠、佩剑,无论男女,皆是一样,唯一区别在于男子发簪从左往右插,女子是从右往左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那些不需入仕的农人、工匠、商人、奴仆、男倌、女妓、宦官之类的人物,皆不得束发戴冠,只能批发或者低扎头发。
郦壬臣在距离姜于两步的时候跪下行礼,小人拜见翁主,叫翁主久等了,小人愧怍万分。
还没等她拜下去,翁主姜于就上前一把扶起她,无奈道:少卿何必多礼,这里是郊外,又没有别人,还那么循规蹈矩干什么?
姜于的语气有一丝担心,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么直接跪在雪地里,多凉啊。
郦壬臣站起来,退开一步,低首淡笑道:小人一介寒士,翁主却如此抬举,实在折杀小人了。
晶莹的雪花落在郦壬臣细密的睫毛上,白雪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她眼波清润,笑如梨花,貌若秋松,即使不施粉黛,也动人非凡。姜于不禁一时看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她笑道: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猜是什么?
田姬这时看到了姜于后面的那个仆从,手中捧着一包东西,用锦布包着,鼓鼓囊囊的,她突然福至心灵的理解了小主人出门前那样安排的意思。
于是田姬立刻追上两步,将手里的新斗篷抖开,从后面为郦壬臣披上了,主人,您多穿点,别着凉。
姜于惊讶道:咦?你什么时候换了新斗篷了?
随即有些懊恼的说:我上回见你的披风都破了一角,今日正好雪大,想着送你一件新的狐裘呢,没料到你早有啦。
她命仆人打开那包裹给郦壬臣看,果然是一件银狐裘,单看那奢华的毛色和丰厚的质地,便知道定是一样不可多得的北国珍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一边系着自己斗篷带子,一边露出一种意外的神色,说道:翁主的盛情,小人心领了,不过真是不巧,小人今年确实用不着那么多斗篷了。
田姬默默瞧了自家主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实际在想什么,如此一来,既不用接受这件礼物,也没有得罪了翁主。
主人做事总是提前规划一步,自从成为了郦壬臣以来,便是这样了田姬在心里默默低叹。
哎。姜于叹了口气,遗憾道:每次想给你送点礼物都没什么惊喜,罢了罢了。她叫人把东西收起来。
姜于看看天色,又道:少卿,今日是稷下学宫一年一次的期会辩论,你竟忘了吗?这个时辰了还没出门,待会儿该来不及了。要不是我跑来接你,你准迟到。
这个郦壬臣有点为难的道:翁主费心了,可您何时听说小人要参加这次期会呢?
啊?!姜于诧异道:难道你不准备参加吗?我记得前几年你每回都要参加的呀。
正是。但这次小人不准备参加了。郦壬臣回答的干脆。
为什么?姜于追问道。
姜于记得,郦壬臣跟随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学习多年,自三年前开始便被允许参加一年一度的期会,她的博学雄辩与斐然风度获得了举国士人的称赞,可谓年少机敏,一鸣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年却说不参加了,姜于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郦生不知道此次期会的题目要比前几次都重要得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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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于笑道:你参加的那几次,我自然都记得,一次是义利之辩,一次是善恶之辩,一次是天人之辩,回回都是你蟾宫折桂,斩获榜首。你不知道啊,王宫里有多少公子、公孙们倾慕你的风采呢。
那这一回
这一回你还不知道吗!当然是最富盛名的王霸之辩!
姜于急道:这样的题目,每十年才得一辩,不仅是齐国士子踊跃参与,甚至别国的士大*夫、贤者也会专程赴会,你怎么还在家里坐的住?
郦壬臣道:小人自然知道这题目的重要之处。正因如此,才不敢贸然参与,以免折损了夫子的名誉。像前几次那般平淡的题目,小人资历浅薄,参与一下也就罢了。
姜于呆呆的看着郦壬臣,没想到她是铁了心要回避这次期会了,郦壬臣只是表情平静的站在原地,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把姜于给弄糊涂了,她看不透她。
虽然人人都知,稷下学宫的郦生是一位性情温婉的士子,但很多时候,姜于始终觉得郦壬臣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莫名的神秘感,这个身形瘦削的寡言女子似乎和学宫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谦逊,博智,面若桃李,风度翩翩,令多年前的姜于一见便为之心动。
但同时她也沉默,冷僻,独来独往,不茍言笑,叫姜于不知怎样才能接近她一点。
姜于有点郁结的说:既然你都不去参会了,还穿戴这么整齐出门来做什么?
郦壬臣只有苦笑:不是翁主您要小人出来的吗?
不行,你得去!任性的翁主一把拉住郦壬臣的胳膊,带她朝马车走,你就算不参加期会,也得好好替你们学宫对付对付那个姓南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什么姓南宫的?郦壬臣从没听说学宫里还有这号人,没等她细问,她已经被姜于硬拽上了马车。
第20章故国之物
故国之物
两人一同登上马车,车厢里架着熏香的暖炉,厢壁和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金木绵,非常暖和,与外面的寒冷世界隔绝开来。
姜于引着郦壬臣坐到榻上去,田姬和那仆从跟进来,坐在下首。
姜于朝外吩咐一声:去稷下学宫的游就馆!
随后就听一声嘹亮的鞭响,五马嘶鸣,车子快速驶上了官道,直奔城门而去。
马车刚一开动,就听姜于介绍道:那姓南宫的,名叫南宫之奇,陈国人氏,据说在陈、蔡一带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贤人,专擅名实辩之类的稀奇古怪的学问,总说什么白马非马,红莲非莲的诡论,哎,我也闹不清,你去了就知道了。
郦壬臣虽然被姜于拉着一起坐在榻上,但一直是谦谨的坐态,听姜于这样说,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翁主姜于自小被齐王宠爱,前面还有两位年长的兄长公子臼与公子栾,因此她既不必操心军国大事,也不必在人前充当王室门面,平日里只是纵情声色犬马、享乐玩闹罢了,若不是几年前偶然一面瞧上了郦壬臣,她才不会整天往稷下学宫那种老学究聚集的地方溜达呢。
郦壬臣回道:名实辩小人略有耳闻,这位南宫大夫是不是曾在陈国任太常掌故,著有《南宫子》一书,共一十二卷?
姜于一边靠着榻上的软垫,一边抓起漆盘里的果脯吃起来,冲她笑道:应该是吧,听伯冉大夫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连他著的书都读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壬臣有点尴尬的道:既然伯冉师兄都这样说,那应该就是那位南宫子了。他今年竟来到了稷下学宫,也是为了这次期会吗?
那自然啦。姜于道:这可是王霸之辩哎,天下学士谁不想来?除了你。
姜于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郦壬臣的表情,可惜,郦壬臣始终面色如水,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个南宫之奇从昨天开始已经横扫学宫了,郦夫子那么多得意门生,统统败在他手下,这期会还没召开呢,我们就已经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