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俯下身。
他一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又带着微妙亲密的包围圈。
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未散的水汽和那股干净凛冽的肥皂味,瞬间将明昭笼罩。
温热的、带着沐浴后微润气息的呼吸,轻轻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麻痒。
明昭的笔尖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地微微缩了下脖子,像被惊扰的小动物。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过于贴近的陌生气息本能的反应。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撞进霍华近在咫尺的眼底。
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面对旁人时的冷硬或公事公办的平静,而是翻涌着某种深沉、灼热、极具侵略性的东西,像暗流汹涌的海。
“明朗今天问我一个事?”
霍华开口,嗓音低沉微哑,像被水浸润过的砂纸,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磨砺心尖的磁性。
“他之前向你提出可以跟我离婚。”
他目光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他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精准地砸在明昭一直回避的平静湖面上。
她握着铅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那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水汽和皂角干净又极具存在感的气味,强势地入侵着她的感官。
他敞开的领口下,那片紧实的肌肤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线条,在昏黄的光线下形成一种无声的、带着原始吸引力的诱惑。
她的心跳,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咚咚咚,敲击着肋骨,清晰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慌乱。
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假结婚的契约?
在这个陌生时代寻求庇护的便利?
习惯了这个沉默却意外可靠的男人在身边?
还是……别的?
她试图调动理智去分析这瞬间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像分析一个亟待解决的物理难题。
可思维却像是被投入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
那些清晰的数据流、逻辑链,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升温,一种陌生的、带着细微电流般的悸动,正沿着脊椎悄然蔓延。
这感觉……是什么?
身体故障?生理应激反应?
她也许需要自己的观察数据,需要分析报告!
霍华将她瞬间的僵硬、眼底飞快掠过的茫然,以及脸颊悄然浮起的薄红尽收眼底。
他靠得更近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发。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微微开启的唇瓣上,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
“嗯?”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更低的、带着催促意味的鼻音。
那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强势,非要逼她给出一个答案。
空气也被拉扯,暧昧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汹涌奔腾。
明昭猛地吸了一口气,像缺氧的鱼。
她倏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椅子倒地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那令人窒息又心跳失序的浓稠暧昧。
她看也没看霍华瞬间沉凝下去的脸色,也顾不上扶起椅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几步就冲进了旁边那间充当她临时小实验室的储藏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力道大得门框都震了震。
狭小的储藏间里堆放着杂物,只有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惨白。
明昭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一只手用力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按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脸颊上的热度还未褪去,耳廓似乎还残留着他呼吸拂过的麻痒。
不行,这太异常了。
完全超出了她对自身生理反应的认知基线。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角落那张充当实验台的老旧木桌前。
桌上摊着几张复杂的电路草图,旁边放着她用废旧零件东拼西凑改造出来的一些简陋仪器。
一台被拆了外壳、加装了自制探针和旋钮的万用表,一个用废弃真空管和线圈组装的信号发生器,还有几块焊接得歪歪扭扭的电路板。
明昭深吸一口气,动作有些急躁地抓过万用表,将两根自制的、顶端带着金属贴片的探针飞快地贴在自己左右手腕的脉搏处。
她拧动旋钮,万用表简陋的指针表盘开始剧烈地左右摆动。
她又拿起一个连接着自制导联线的小巧示波器探头。
那是她从一台报废医疗设备里抢救出来的核心部件,此刻她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心口位置。
示波器那小小的、布满绿色荧光粉的圆形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波形瞬间变得又高又陡峭,频率快得惊人。
她拧着眉,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紧紧盯着那些跳动的指针和闪烁的波形,手指飞快地在旁边一本摊开的硬皮笔记本上记录着数据,笔尖几乎要将纸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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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3:47】
【环境:低照度,安静】
【刺激源:近距离高浓度雄性信息素(疑似?),高侵略性视觉接触,言语诱导性提问】
【生理反应记录:】
【心率:142次/分(静息基线:68±3)↑↑↑异常!】
【呼吸频率:28次/分(静息基线:14±2)↑↑↑异常!】
【体表温度:颧骨区域红外感应读数升高1.8℃↑异常!】
【皮肤电导反应:显着增强↑异常!】
【主观感受:胸腔压迫感,前额及耳后区域灼热感,思维逻辑模块出现短暂阻滞…】
笔尖在“思维逻辑模块出现短暂阻滞”后面重重顿住,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
明昭盯着这行字,眉头锁得更紧。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这种强烈而混乱的生理唤醒状态,在她过往二十多年的星际生涯里从未出现过。
联盟最严酷的极限环境模拟训练,甚至直面星际海盗炮火的生死瞬间,她的心率都未曾失控到这种地步!
是这具七十年代地球人身体的基因缺陷导致的未知生理紊乱?还是……
某种她数据库里未曾记载过的、针对高功能大脑的神经性病毒?或者是霍华……
他身上携带了某种未知的、能影响他人生物电场的特殊物质?
无数冰冷的、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可能性在她脑中飞快闪过,试图给这失控的“故障”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
每一个解释都指向危险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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