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以为那串钥匙和照片是最后的纠缠,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不对劲。
那天傍晚,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图书馆的白墙上。她整理完最后一摞报纸,转身时无意间一瞥——墙上的影子没有跟着动,反而慢慢转过身,对着她鞠了个躬,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正是望归旅馆里那个招待的姿态。
林秋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墙面,影子已经恢复正常,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从那天起,影子就成了她的梦魇。
她在商场试衣镜前换衣服,镜中的影子突然抬手,做出挥斧头的动作;她在路灯下走路,影子的脖子会诡异地拉长,像旅馆里那个背驼的男人;最可怕的是夜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上,她的影子会悄悄爬起来,贴着墙根往门口挪,像是要去开门迎客。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对着影子嘶吼,声音在空荡的出租屋里发颤。
影子停在门口,慢慢转过身,在地上拼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缺个招待。”
林秋终于明白,她从来没逃出望归旅馆。那个地方像附骨之疽,已经钻进了她的骨头缝,现在要把她彻底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她开始疯狂地寻找关于望归旅馆的一切。在市档案馆的角落里,她翻到了一本1986年的消防检查记录,上面写着:望归旅馆后厨有暗室,存放大量不明肉类,疑似……
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涂掉了,但林秋的指尖还是冰凉。她想起那个剁骨头的声音,想起女人端来的那碗“饭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记录里还夹着一张老地图,标注着望归旅馆的位置,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暗室通山腹,藏着‘望归’的根。”
林秋的心猛地一跳。山腹?难道旅馆的地下还藏着什么?
她去了那家旧物回收店。店主是个戴毡帽的老头,看到她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姑娘,又来寻东西?”
“我要找1987年望归旅馆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行。”林秋的声音发紧。
老头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积灰的铁皮盒,推到她面前:“上周收的,一个老太太的遗物,说是从山坳里捡的。”
盒子里装着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能看清“归”字的下半部分;还有一枚生锈的铜扣,和招待制服上的纽扣一模一样;最底下压着一张揉皱的纸,是半截药方,落款处写着“望归旅馆 张”。
“张?”林秋想起了那个司机老张。
她拿着药方去问中药铺的老掌柜,对方看了半天,脸色变得凝重:“这不是药方,是……驱邪的符纸,用生人血混朱砂画的。但这墨迹发暗,反而像在招邪。”
“招邪?”
“你看这‘归’字的写法,”老掌柜指着纸上的字,“最后一笔弯成了钩子,是想把东西勾回来啊。”
林秋走出中药铺时,天又开始下雨。她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晃了晃,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里露出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林秋带着铁锹和猎刀再次进山。这次她没走山路,而是按照老地图的指引,绕到山坳背面的一处乱石堆前。
石头缝里隐约能看到铁链,她用铁锹撬开最上面的巨石,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比旅馆里更浓的腥臭味涌了出来。
洞口很小,只能匍匐着爬进去。里面是条狭窄的通道,石壁上黏糊糊的,摸上去像某种油脂。爬了约莫十几米,通道豁然开朗,竟是个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摆着个石台,上面躺着一具白骨,身上还套着破烂的灰色制服。白骨的胸口插着一把斧头,斧刃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高……高俊明?”林秋想起了之前在精神病院看到的名字,但很快又摇头——不对,这白骨的体型,更像望归旅馆的招待。
石台旁堆着十几个陶罐,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的不是骨灰,而是蜷缩的胎儿骸骨,每个骸骨上都套着小小的红绳结。
林秋的胃里一阵翻涌。她终于明白“望归”的真正含义——不是盼望归来,而是用活人(甚至胎儿)的血肉,喂养某个藏在山腹里的东西,让它“归位”。
溶洞深处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水洼里。她举着猎刀往前走,越往里走,腥臭味越浓,石壁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蔓延。
尽头有个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红绳结。而水潭中央,立着个半人高的石偶,石偶的脸是用无数块碎骨拼起来的,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浑浊的黄色石头。
石偶前跪着个身影,背对着她,穿着碎花围裙——正是报纸上那个和店主一起死于大火的女人。
女人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已经被烧得焦黑,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你终于来了,新的招待。”
“那个招待……是你丈夫?”林秋握紧猎刀。
“他是第一个祭品。”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石壁,“当年他想烧了这里,结果被石偶缠住,成了守洞的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人指着石偶:“这是山神的化身,需要生人血献祭才能保一方平安。但后来……它贪得无厌,开始要活祭,要‘归’在它身边的魂。”
望归旅馆,就是为它筛选祭品的陷阱。
“你为什么要帮它?”
“我儿子死在里面。”女人指向水潭,“他是第一个胎儿祭品,我要陪着他。”
就在这时,石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潭水开始沸腾,无数红绳结像蛇一样朝着林秋缠过来。她的影子从脚下浮起,变成那个招待的模样,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留下来吧,”影子的声音和招待一模一样,“我们需要新的招待。”
林秋挥刀砍断缠过来的红绳,绳结落地的瞬间,竟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突然想起老掌柜的话——用生人血画的符,能招邪,或许也能破邪。
她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猎刀上,朝着影子砍过去。影子发出一声惨叫,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开始燃烧,最后缩成一团焦黑的灰烬。
“你敢伤它!”女人尖叫着扑过来,她的身体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红线,像无数条小蛇。
林秋没理会她,转身冲向石偶。她想起了那些陶罐里的胎儿骸骨,想起了外婆的名字,想起了所有死在旅馆里的人。
她将猎刀插进石偶的眼睛,黄色的石头瞬间碎裂,流出腥臭的黑色液体。石偶开始震动,溶洞里传来无数冤魂的嘶吼,石壁上的血纹迅速褪色。
“不!”女人扑到石偶前,想用身体护住它,却被黑色液体溅到,瞬间化为一滩脓水。
水潭里的红绳结疯狂扭动,最后沉入水底,潭水渐渐变得清澈。
林秋瘫坐在地上,看着石偶慢慢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骨头,也不是泥土,而是无数张叠在一起的照片,都是曾经的“客人”和“招待”,其中一张,是年轻时候的外婆,她站在望归旅馆门口,笑得很温柔。
溶洞开始坍塌,林秋抱着那张外婆的照片,拼命往外爬。当她爬出洞口时,身后传来巨响,整个山腹都塌陷了下去,连同那个罪恶的秘密一起被埋进了黑暗。
林秋回到了小城。她把外婆的照片装在相框里,摆在床头。影子再也没有异常,雨夜也听不到敲门声了。
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她在图书馆整理旧书,发现一本1987年的日记,封面已经磨破,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
日记里记录着一个女人的等待——她的丈夫去山坳里的旅馆送药,再也没回来;她的儿子生了急病,被旅馆的人抱走,说是能治好;最后一页写着:“我要去旅馆等他们,他们说,只要穿上碎花围裙,就能永远看着他们……”
落款是“望归旅馆 王”。
林秋的手开始发抖。她翻到日记的夹页,里面掉出一张小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个婴儿,旁边站着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三人站在望归旅馆门口,笑得很幸福。
是那个招待,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婴儿。
原来他们不是什么山神祭品,只是被执念困住的一家人。男人想保护妻儿却成了帮凶,女人想找回孩子却成了帮凶,而那个石偶,不过是他们用执念和血肉养出来的怪物。
那天晚上,林秋做了个梦。她又回到了望归旅馆,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前台的登记簿在发光。她走过去翻开,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穿灰色制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这次他的脸不再僵硬,眼神里带着歉意:“谢谢你。”
穿碎花围裙的女人抱着个婴儿,对她笑了笑:“以后,不会再有人被困在这里了。”
林秋走出旅馆,外面阳光明媚,没有雨,也没有雾。她回头看了一眼,白砖楼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为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里。
醒来时,床头的相框里,外婆的照片旁边,多了一张小小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正对着她温柔地笑。
林秋拿起相框,轻轻说了句:“再见。”
窗外,阳光正好。
喜欢怕怕勿入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怕怕勿入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