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陛下回宫了！正到处找您呢！”
小宫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苏妲己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武明月回来了？
还到处找他？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就想找地方躲起来。
可这小厨房一览无余，除了灶台和案几，连个能藏人的柜子都没有。
武小灵嘴里的糖也忘了嚼，小脸瞬间煞白。
尤其是皇姐沉下脸的时候，可吓人了！
“姐……姐夫……”
武小灵声音都有些发颤，求助似的看向苏妲己。
苏妲己也是六神无主。
怎么办？
坦白从宽？
他偷偷溜出来，还拐带了公主，擅自使用了小厨房，弄得一片狼藉……
这要是被武明月知道了，会不会罚他禁足？或者……更严重的？
就在两人慌乱无措，小宫女也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必找了。”
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冰棱，瞬间让小厨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妲己和武小灵同时僵住，机械地转过头去。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玄色常服上若隐若现，衬得来人身姿如松，气势迫人。
不是武明月是谁？
她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这间小厨房。
目光先是落在满脸紧张、嘴角还沾着点糖渍的武小灵身上，微微一顿。
然后，移到了站在灶台边，身上系着宫人围裙，脸上还沾着点灰，显得有些狼狈的苏妲己身上。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案几上那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糖块上。
空气安静得可怕。
只有灶膛里未熄的柴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武小灵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试图藏住刚抓起来还没来得及吃的奶糖。
苏妲己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觉得此刻的武明月，比御膳房总管那张绿脸还要可怕一百倍。
武明月终于抬步走了进来。
她的靴子踩在干净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苏妲己的心尖上。
她走到案几旁，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喜怒。
苏妲己喉咙发干，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旁边的武小灵已经忍不住，小声替他邀功：“皇姐，是姐夫做的糖！可好吃了！”
她像是怕武明月不信，还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献宝似的举起那块奶糖。
“真的！比御膳房做的还好！有橘子味，还有这个奶味的，里面还有果干！”
苏妲己心里乱成一锅粥。
小灵啊，现在不是夸好不好吃的时候啊！
果然，武明月连看都没看那块糖，眼神依旧落在苏妲己身上。
“谁让你出寝宫的？”
“谁让你来这里的？”
“谁让你动用这些东西的？”
一连三个问题，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妲己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透气？”武明月微微挑眉，“透气需要跑到厨房来生火？”
苏妲己：“……”
他觉得自己的任何解释在武明月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皇姐！”
武小灵见状，连忙挡在苏妲己身前，仰着小脸替他辩解。
“是我啦！是我拉着姐夫来的！”
“姐夫说，他要和皇姐成婚了，是大喜事，想做点特别的喜糖，发给大家，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她语速飞快，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苏妲己之前的“宏伟计划”秃噜了出来。
“姐夫说要做很多很多，发给宫里的人，发给京城的人，还要发给全天下的人！”
说完，她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武明月，仿佛在等着皇姐夸奖这个绝妙的主意。
苏妲己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私自出宫，拐带公主，擅用厨房，现在还加上一个异想天开、劳民伤财的“全民发糖”计划。
数罪并罚，他今天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武明月的雷霆之怒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武明月并没有立刻发怒。
她听完武小灵的话，沉默了几秒。
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苏妲己，眼神复杂难辨。
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发给全天下？”
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苏妲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了。
他索性豁出去了，抬起头，迎上武明月的目光。
“是。”
“大婚，是普天同庆的盛事。”
“臣……臣妾想，用这种方式，让大武的子民都能感受到这份甜蜜和喜悦，分享陛下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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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
说完，他就低下了头，等待着审判。
小厨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武小灵看看面色凝重的皇姐，又看看低头不语的姐夫，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苏妲己觉得度秒如年的时候，武明月忽然伸出手。
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的力量感。
她没有去碰那些色彩鲜艳的水果糖或者奶糖，而是捻起了一块看起来最朴素的，混着坚果碎的琥珀色硬糖。
苏妲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武明月把那块糖拿到眼前，端详了片刻。
糖块并不规整，边缘甚至有些粗糙，里面的坚果碎分布得也不均匀。
一看就是新手做的。
然后，在苏妲己和武小灵紧张的注视下，她把那块糖，放进了嘴里。
“咔嚓。”
一声轻响。
坚硬的糖块被咬碎。
武明月咀嚼的动作很慢，依旧面无表情。
苏妲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怎么样？
味道怎么样？
会不会太甜了？或者太硬了？还是坚果不够香？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武小灵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皇姐。
过了好一会儿，武明月才咽下口中的糖碎。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苏妲己。
“味道尚可。”
她的评价依旧简洁，听不出褒贬。
但苏妲己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尚可？那就是……还行？至少没有说难吃？
“就是……”武明月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妲己沾了灰的脸颊和有些凌乱的衣袖，“……卖相差了点。”
苏妲己：“……”
武小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苏妲己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脸。
武明月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胡闹。”
她最终还是给出了定性，语气却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了。
“做糖是御膳房的事，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还发给全天下？你知道那需要多少糖料，多少人力吗？”
她看着苏妲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苏妲己呐呐道：“我……我只是想……”
“行了。”武明月打断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看向那几个一直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墙纸的宫人。
“这里收拾干净。”
“是，陛下！”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然后，她又看向武小灵，后者立刻站得笔直。
“你，抄一百遍宫规，明日交给我检查。”
武小灵小脸一垮，但不敢反驳，只能蔫蔫地应了一声：“是，皇姐……”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苏妲己身上。
“你，跟真回去。”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妲己乖乖点头：“是。”
虽然被抓包了，计划也可能泡汤了，但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至少武明月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罚他。
他甚至觉得，刚才武明月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的时候，语气里好像……没有生气的成分？
是他想多了吗？
他跟着武明月往外走，路过案几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些糖。
武明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她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剩下的，包起来，送到朕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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