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卷着碎雪，在青铜碑前打着旋。
苏婉儿用染血的袖口擦了擦右眼，视野里的血色淡了些。
林轩靠坐在碑旁，白发铺了满地，像一场早到的雪。
"还活着？"她轻声问。
林轩眼皮动了动。
他的睫毛也变成了白色，衬得脸色越发惨青。
右手五指微微弯曲，似乎还想握住什么。
剑。
斩轮回剑的虚影已经消失，只在掌心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
"三刻钟......"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快到了......"
苏婉儿摸向锁骨。
玉珏完全融入了皮肤，在那里形成一个金色剑印。
触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天机阁最高处的观星台。
叶清璃背对着月光。
她怀中婴儿额头的金纹突然发光......
"原来如此。"
苏婉儿猛地攥紧衣襟。
这不是普通的玉珏。
是叶清璃用自己的一截指骨炼制的"钥匙"，专门留给药灵体。
"轩，看着我。"
她捧住林轩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瞳孔微微扩散。
"听好。"苏婉儿的声音在发抖，"
你母亲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老乞丐是守墓人，我是钥匙，而你......"
她指向青铜碑上新出现的刻痕：
【青丝化雪时，轮回将斩】
"是执剑者。"
林轩的睫毛颤了颤。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角却溢出一缕精血。
白发开始无风自动，像是活物般缠绕上青铜碑。
碑文亮起刺目的光！
"不......"
苏婉儿想去拉他，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她的右眼突然剧痛，视线里出现重影——
她看到两个林轩。
一个奄奄一息靠在碑前。
另一个悬浮在半空，白发如瀑，手持完整的斩轮回剑。
"剑魄具现......"
她突然明白过来。
青丝化雪不是代价，是仪式。
当白发完全取代黑发时，剑魄才会真正苏醒。
碑文的光越来越强。
悬浮的林轩缓缓睁眼，眸中金光流转。
他看向阶梯深处，剑锋所指之处，黑暗如潮水退散。
"来得及吗？"
苏婉儿喃喃自语。
林轩的肉身已经半透明，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
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他眉心——
没有反应。
血珠滚落，在白衣上洇出暗痕。
"醒醒......"
她又试了一次，这次用的是本命精血。
血珠悬浮在眉心，却怎么都渗不进去。
青铜碑突然震动！
悬浮的林轩转头，第一次与她"对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有无尽的锋芒。
"你不是他。"苏婉儿后退半步。
剑魄——
或者说斩轮回剑的意志——缓缓摇头。
它指向阶梯深处，又指了指林轩的肉身。
意思很明确：
想要他活，就带他下去。
"下面有什么？"
没有回答。
剑魄的身影开始变淡，金光回流到碑文中。
最后消失前，它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指尖点在唇上，然后指向苏婉儿。
像是一个......吻？
没等她细想，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青铜碑上的"镜狱"二字裂开，露出下方幽深的通道。
真正的入口开启了。
林轩的肉身突然漂浮起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通道。
苏婉儿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一起带了下去。
"抓紧！"
她在坠落中死死抱住林轩。
风声呼啸。
通道壁上刻满壁画，在急速下坠中连成动画：
天机阁的建立，镜魔的封印，历代执剑者的更替......
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上：
叶清璃抱着婴儿站在青铜镜前，金簪刺向镜面。
镜中黑影尖叫挣扎，而婴儿额头的金纹亮如朝阳。
砰！
两人重重摔在平台上。
苏婉儿护着林轩的头，自己后背砸得生疼。
睁开眼时，她愣住了——
这是一座圆形祭坛。
中央悬浮着半面青铜镜，镜框缠绕着九条锁链，每条锁链都连接着一柄插入地面的古剑。
最惊人的是，祭坛边缘站着一个人影。
老乞丐。
或者说，他的尸体。
"前辈......？"
苏婉儿试探着呼唤。
没有回应。
老乞丐的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正是他在剑冢使用的那把。
尸体保存完好，连嘴角那抹苦笑都栩栩如生。
林轩突然咳嗽起来。
他的白发开始褪色，从发根处慢慢变回漆黑。
皮肤下的金纹重新亮起，但比之前更加复杂。
"轩？"
苏婉儿扶他坐起。
林轩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第一句话却是：
"剑魄......选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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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他指向她的锁骨。
剑印正在发光，与祭坛中央的青铜镜共鸣。
更诡异的是，插在地面的九柄古剑同时震颤，像是迎接主人。
"不可能......"
苏婉儿摇头。
"我是药灵体，不是执剑者......"
"钥匙和剑本是一体。"
林轩撑着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走到老乞丐尸体前，轻轻合上对方的眼睛。
"母亲把剑魄种在我体内，把钥匙交给了你。"
他转身看向苏婉儿。
"只有两者合一，才能......"
话没说完，青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镜面浮现无数裂痕，黑影从缝隙中渗出。
九柄古剑齐声长吟，锁链哗啦作响。
"它要出来了。"林轩沉声道。
苏婉儿下意识摸向剑印。
一股奇异的力量涌遍全身。
九柄古剑同时离地，环绕着她旋转，剑锋直指青铜镜。
"我该怎么做？"
"斩断轮回。"
林轩走到她身后，双手覆在她握剑的手上。
他的白发已经完全变回黑色，但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一起。"
他们的手同时握住了主剑。
剑身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青铜镜中的黑影发出凄厉尖叫，镜面裂纹越来越多——
最后一道锁链崩断的瞬间，苏婉儿听到了叶清璃的声音：
"活下去。"
剑光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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