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你身体不好,我多操心些又怎么了。
……我不要!宁家小少爷气坏了。
他有些晕眩,老太太连忙帮他抚背顺气,可态度却没松动,说我有分寸的,你别管就是。
宁予桐把脸闷在手掌里没作声,老太太收回手,听着他低低喘息的声音也抿紧了嘴唇,可态度还是那样,只软了语气来哄他,说,心肝,妈妈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小事了,你不要生妈妈的气。
她说话时犹带哽咽,好半晌,宁予桐慢慢抬头看她,眼眶泛红,神情愤愤又茫然。
母子俩相顾无言,老太太最后看着他把药吃完便起身走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沈铎并不在场,是心系主顾的保姆阿姨夜里到书房送茶时提了一嘴他才知晓。保姆阿姨当时就在旁边,她听着感觉这并不是太大的矛盾,无非母子俩彼此关心则乱罢了,老太太可怜,她希望沈铎能从中劝上两句,毕竟家里的小少爷失忆了,又只听得进他的话。
老太太倚重您呢。她说。
沈铎接了茶盏靠在椅背上听她请求,随后只略略点头,却不明示答应与否。
他在外人面前贯来寡言,保姆阿姨不好多说,收了茶盘便退下了。
六月末,日头落得越来越晚,天气也愈发炎热,即便入夜也能听见露台外蝉鸣嘈杂不休。老太太前后约莫待了五天,母子俩吵的那一架她显然没放心上,隔天便面色如常去主卧送药了。她是一心一意只顾家里这个小的,平时不大理睬沈铎,哪怕用早饭时碰了面也鲜少回应他的问候——她在云山苑住着,可到底还是不习惯他们的生活,有回沈铎去卧室同小孩儿道晚安,不巧被她撞上了,只一照面便莫名惊掉了手里的一杯热奶,沈铎上前扶她,她却打开了他的手,像是想起什么又不好发作似的,一昧恨恨地瞪他。
她忍得辛苦,但临走那天倒真下厨给宁予桐煲了一盅药汤,全程都不假人手,就连保姆阿姨想帮忙都被她支使到一旁待着去了。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叫她这般苦熬心血,来接人的宁家老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宁予桐虽然跟她置气,可终究是懂事的,见她亲自动手心疼得很,也不拦了,还乖乖窝在厨房里陪她说了好一阵的话。
那盅汤点煲了大概一个多钟头,里头多是补气归元的料子,沸出的香气也闻着也不错,只可惜关火的时候宁予桐太过着急,没等老太太找来手套便光着指头去端,结果不到几秒就给烫松手了,砂锅瓦瓮混着汤水喀嚓碎了一地,还险些将他的脚背烧出燎泡来。
他吓了一跳,老太太也慌了神,听见声响进来的沈铎当即把他摁在椅子上,一面厉声让保姆阿姨拿药箱一面掀开他裤腿察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