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还是得见面么。宁家小少爷犹豫说,司机也能送我回家呀。
我不放心。沈铎扣紧了他的手指,态度坚决。
谈到这个份儿上,他大概是不会再让步了,宁予桐只好乖乖点头。
一通折腾下来,最后还是家里的司机来接他回半山。车子开出地库的时候日光正浓,外头的景观草木连带高耸入云的建筑都被照得白花花一片,他只瞧了一眼就恹恹窝进了后座。
认真算起来,这是车祸之后他头一次回家,入伏以来他苦夏,又怕热得很,别说出门,有时就连同旁人交流的兴致都没有,倘若不到医院进行复诊,他每天醒来不是躺在软沙发里打游戏就是趴在水族箱前逗弄一群悠哉的小东西,最远也不过傍晚走到露台上翻土浇花,只要沈铎不从书房出来逮他,他就能在冷气十足的下沉客厅待上一天都不带挪窝。
出海回来蒋锐又变着花样约了他几次,但不过是高尔夫或者歌剧这类乏味的活动,他没听完就给拒了,气得蒋锐笑骂他活脱脱闺阁里的千金小姐,生得貌美却刁蛮,旁人三请四请跑断腿了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这话骂得着实没品,可他却不恼,说他脾气古怪也好天性孤僻也罢,夏日里他就是这样懒散,上哪儿都不情愿,凭是老相识来卖情面也不成。
不出门多好呀,他想,没有比此时更能叫他满意的生活了,结束繁重课业,脱离家里的条规,平日里只见自己想见的人,做许多在兄长看来虚度光阴可他却真心喜欢的事情,自在躲懒,无论心情好坏总有人陪,这不就是他十六岁时所期待的一切么。即使每天还得按时吃下那些苦得舌头发麻的药片,但好歹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以浪费。
实际上他也很少觉得无聊,光是那一堆游戏碟片和电影就够他忙碌,为了让他的右手好得快些,沈铎还叫人往家里运了一架贝希斯坦,一有空闲就拉着他一道温习旧日的琴谱。起初他是很抗拒的,哪怕坐下来也不肯碰,只故作轻松让沈铎弹给他听,后来实在拗不过了,才勉强摸着琴键和他弹完了一首卡布里的月光,琴声断断续续,到结束时都有些曲不成调的意思了,他没绷住,倒在沈铎肩上乐不可支,笑话他工作多年技艺生疏,现在的水平怕是连从前的一半都不到了。
但咱俩谁也没得比,他笑完了又自嘲,说,两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