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只扫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当他在长桌另外一头落座,尤杨同样冷着脸别开了目光。
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尤杨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连线的对象是洛杉矶本部三位高管,他们要求他对最近一起投资事故进行解释——成为基石投资者对于公司而言是常态,但事前的风险评估已经显示那家企业或许并不值得信赖,可即便如此,中华区分部的管理们仍然通过了投资决议。为此作保的便是刚刚晋升职位的他。
形如问责的会议持续将近三个钟头,尽管他据理力争,但本部仍然咄咄逼人,两帮派系隔着屏幕互不相让,最后断线时他甚至遭到了降权的威胁。
公事上心气不顺,因而副手递来手机时尤杨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直到下属又解释了一遍,他才意识到这位自称和祉资本的助理受雇于他旧日的伴侣,沈氏曾经的执行官,沈铎,一个光听名字便叫他反胃的存在。
他答应了他退还云山苑的条件。
他们很久不曾见面了。尤杨听闻他遭到了重创,不仅从沈氏离职还同家里脱离了关系,或许早已不能再称他是从前那个因有家族庇护而权势滔天的沈家三少——实际上,尤杨并未过多关注他的消息,但沈家人的一举一动在这座城市里备受瞩目,因此他很难做到完全的回避与漠视。他猜测过沈铎或许会以极其落魄的模样与他再度相逢,但从现在来看,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他依旧高傲,目中无人,漠然相视的那一刻,他的眉眼就像落雪的远山般叫人感到冷淡又难以触及,饶是尤杨再试图平静,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其实他并不愿意同沈铎见这个面。
在离婚之后,他搬进了新的住所,即便没有云山苑那样精致大气,却也明亮宽敞。他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业,几乎为此倾注了所有的热情与精力。他没有意向开始发展新的感情,但在有欲求时他也会寻找合适的床伴,他极少回想他的婚姻,只在偶尔夜深人静独处时怀疑自己到底是否拥有过那样一段时光——从决意离婚起,他的人生似乎就被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在如今,他拥有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被器重,亦受人尊敬,甚至也得到了从未在沈铎那里体会到的理解与支持。
这即是他所殷切希冀的生活。
没有任何关系依托,他也凭着自己的能力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了,他活得很好。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见到沈铎的。只要看见这个人——哪怕是听闻一星半点——他都觉得自己又会在不知不觉间回到那个时刻,那个受尽屈辱而咬牙摘下素圈的绝望时刻,不论他怎么忽视,它都像囚笼一样禁锢了他的一部分魂灵,让他永远会因那段记忆而痛苦万分。
可沈铎却不会。他从来,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停留,也不被任何感情所左右,他如同一块无法撼动的坚冰,尤杨想要他到场,无非只是希望看他碎裂,抑或跌落神坛,但即便他被逐出了家门,他们的距离似乎也不曾因此拉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