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中一种低沉、不安的情绪弥漫在雁北关的军营中。
许多士兵窃窃私语,议论着张剑逃走时喊出的那些话,议论着被带走的袍泽,议论着那拖欠已久的军饷。
张剑的逃脱以及他揭露出的军饷问题,让林萧意识到了这次边关之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凶险。
坐在客房里,林萧脑海中回响着张剑最后声嘶力竭的喊叫。他虽然对张剑的罪行深恶痛绝,但张剑关于军饷的那些话,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拖欠军饷,层层克扣……这几个词,字字都敲在镇北军的命门上。
众多军官士兵在提到军饷时的复杂神情,都说明这个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张剑虽然是个罪人,但他煽动军心的话语却利用了边军最真实、最普遍的困境。他成功地将自己的罪行与士兵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虽然扭曲了事实,却也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怨气。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使抓住了张剑,也无法根除边军的隐患。
今天出了一个张剑,明天可能还会冒出李剑、王剑。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这样的军队如何抵挡日益强大的胡虏?
而且,张剑逃脱了。他就像一颗不安定的种子,落在了边关的土地上。他手握着雁北关的部分秘密,也掌握着倒卖军粮的渠道。他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或者勾结外部势力,给镇北军带来更大的麻烦。
而他逃脱的根源,就在于他所利用的“军饷”问题。
林萧意识到,仅仅依靠魏忠在军中进行清洗是不够的。清洗只能清除表面上的党羽,无法消除潜在的怨气。
必须给镇北军,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这次动荡的普通士兵们,一个看得见的希望,一个切实的交代。
他需要给镇北军吃一颗“定心丸”。
这颗定心丸,不能只靠魏忠。魏忠作为主将,安抚将士是职责所在,但他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军饷问题。这颗定心丸,必须来自朝廷,来自皇帝。
但他现在无法立刻回到临安,也无法立刻催促户部调拨军饷。边关距离临安遥远,信息传递需要时间,朝廷的决策过程也更加漫长。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画一个饼”。
一个承诺,一个希望,一个表明朝廷并非完全忽视他们的态度。
林萧决定去找魏忠。要给镇北军画这个饼,必须得到魏忠的支持和配合。
“魏将军,打扰了。”林萧行了一礼。
“林大人不必多礼,请坐。”魏忠示意林萧坐下。
林萧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魏将军,下官此行,亲眼目睹了镇北军的困境。张剑之流固然罪该万死,但他最后喊出的那些话,也让下官意识到,军饷的问题,已经成为镇北军最大的隐患。”
魏忠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岂能不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年了。他无数次向朝廷上报,但效果甚微。
“林大人所言极是。军饷的问题,确实是压在本将军和兄弟们心头的一块巨石。”魏忠叹了口气,“张剑利用这一点煽动军心,虽然最终失败,但他在军中埋下的隐患,短时间内只怕难以根除。”
林萧点头:“是啊,张剑逃了,但他的影响力,以及他所揭露出的问题,可能会比他本人造成更大的破坏。”
“本将正在稳定军心,但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单靠说教,效果只怕有限。”魏忠坦诚地说道。他知道,边军的士兵们,都是一群朴实的汉子,他们不怕死,不怕苦,但他们怕被遗弃,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林萧等的就是魏忠这句话。他知道,要解决军饷问题,最终还得靠朝廷。但在朝廷做出决定之前,他必须给镇北军一个承诺。
“下官有一个想法。”林萧斟酌着开口,“军饷的问题,非一时半刻能够解决。但此刻,镇北军需要一个信号,一个来自朝廷的信号。”
“信号?”魏忠不解地看着他。
“没错,一个表明朝廷看到了他们的困境,并且愿意着手解决的信号。”
林萧顿了顿,继续说道,“下官此番回京,会将镇北军的实际情况,包括军饷的困境,以及张剑因何能够煽动军心,一一向圣上禀报。
会恳请圣上,尽快解决军饷的问题,并且对镇北军的将士们,有所嘉奖和抚恤。”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将军饷问题,以及下官回京后的行动,向镇北军的将士们公开。”
林萧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由将军出面,召集所有士兵,然后由下官,当着他们的面,承诺将他们的困境带回京城,呈报圣上,并承诺圣上一定会妥善解决。”
这,就是林萧要画的饼。一个来自钦差大人的承诺,一个来自朝廷的希望。虽然不能立刻解决问题,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或许能起到一定的稳定军心的作用。
魏忠听完林萧的话,眼神闪烁。他明白林萧的意思。这无疑是在给士兵们一个希望,让他们知道朝廷并非完全置他们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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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的意思是……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做出承诺?”魏忠确认道。
“正是。”林萧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让士兵们感受到朝廷的诚意,打消他们的疑虑。张剑利用的是他们的绝望,我们要给他们的,是希望。”
魏忠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样做有风险。如果朝廷最终无法兑现承诺,那么林萧和他的信誉都会受到巨大的打击,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但他抬头看了看林萧坚定的眼神,再想到军营中弥漫的不安情绪,最终做出了决定。
“好!”魏忠猛地一拍桌子,“就按照林大人的意思办!本将军这就去安排,召集所有营房的将士到校场!”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与其让士兵们在猜测和不安中继续沉沦,不如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说法,一个来自朝廷的承诺。
“多谢魏将军信任。”林萧知道,魏忠这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在支持他。
“哪里的话,林大人也是为了边军着想。”魏忠站起身,“事不宜迟,本将军这就去安排。”
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能否真的安抚住镇北军的军心,关系重大。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更是为了大燕的边防,为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作为大燕的臣子,作为钦差,他必须迎难而上,为边军,为大燕,找到一条出路。
此刻,校场上传来了集结的号角声。低沉而雄壮,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镇北军的将士们开始在校场上集结,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按照命令迅速到位。他们的脸上写着疲惫和困惑,也有一些人眼中闪烁着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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