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黑纱边缘泛起暗红。锅里熬着的草药散发出刺鼻苦味,和着洞外潮湿的海风,在"清音洞"内弥漫开来。阿萝缩在角落的草堆里,时不时偷瞄灶边那个身影——自从三个月前在破庙被救回来,她就再没见过梅超风摘下面纱。
"还疼?"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阿萝差点打翻药碗。她赶紧把结痂的小腿往回缩,可渗血的伤口还是暴露在火光下。那日被山匪追赶时滚下陡坡,腿上的伤被碎石划得惨不忍睹,若不是这个蒙着黑纱的怪人突然出现,用白骨般的手指点住山匪穴道,她早就横尸荒野了。
"不......不疼了。"阿萝咬着嘴唇。其实伤口疼得钻心,但她不敢说。眼前这人杀人时的模样太可怕了,十根手指寒光一闪,山匪们就像被折断的稻草般倒下。可奇怪的是,当对方发现她昏迷在草堆里,竟会用内力替她护住心脉,还一路背着她找到这座山洞。
梅超风起身时带起一阵寒意,阿萝下意识抱紧膝盖。铁灰色的衣角扫过药碗,碗里的苦药泛起涟漪。"把药喝了。"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却多了几分不耐。阿萝端起碗,刚抿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药比她喝过的任何东西都苦,可对上那双黑纱后隐隐发红的眼睛,她还是一仰头全灌了下去。
往后的日子里,阿萝渐渐摸清了规矩。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砍柴,劈柴的斧头比她人还高;午后要跟着学些奇怪的招式,梅超风教得极严,一个动作做不好,手背就会挨上竹条;到了晚上,她常看见梅超风对着洞壁发呆,那上面刻满歪歪扭扭的字,有次她凑近去看,被突然转身的梅超风吓得跌坐在地。
"这些字......是谁写的?"有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梅超风正在擦拭一对铁爪,动作顿了顿,铁爪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和你没关系。"阿萝缩了缩脖子,却在对方不注意时,偷偷用木炭在自己的小木板上临摹那些字迹。
这天,梅超风把几件换洗的粗布衣裳叠好放进包袱,阿萝攥着藏在怀里的小木板,眼巴巴地看着。自从听见师父要随黄药师回桃花岛的对话,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别耷拉着脸了。"梅超风伸手把她乱糟糟的头发理顺,阿萝闻到对方袖口淡淡的血腥味,这是每次外出回来都有的味道,"你现在的功夫,去了桃花岛也是添乱。好好在清音洞练着,"说着掏出半块刻着桃花纹样的玉佩,"等能接住我三招九阴白骨爪,我自然来接你。"
阿萝突然抓住她的衣角:"师父是不是嫌我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生怕惹恼对方。可这次梅超风没有甩开她,黑纱下传来一声叹息:"江湖不是过家家,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声音渐渐低下去,阿萝却第一次觉得,那冰冷的语气下藏着什么温热的东西。
看着梅超风跃向海面扁舟的身影,阿萝摸出怀里的小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九阴白骨爪"五个字,旁边还画着个举着铁爪的小人。她握紧玉佩,朝着船消失的方向大喊:"师父等着!我一定会变得很强!"海风卷起她的喊声,也卷走了山洞里未说完的故事——那个总在夜里抚摸石壁的人,那些藏在血腥味里的温柔,都成了她日夜苦练的理由。
海面上,黄药师的扁舟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梅超风刚跳上船,就发现船舷上结着层暗紫色的冰晶。她眉头一皱,指尖拂过冰晶,一股熟悉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是欧阳锋的灵蛇杖毒。
"三日前,白驼山派人试探。"黄药师倚着船桅吹箫,乐声激昂,震得浪头都炸开了花,"想看看我闭关这么久,功力有没有退步。"他突然停下箫声,转头看向梅超风,"你背上的九阴真经,还记得多少?"
梅超风心里"咯噔"一下。那些被陈玄风用匕首刻在背上的经文,每个字都像长在血肉里,疼的时候钻心,不疼的时候又在提醒她,自己是怎么从桃花岛的小徒弟,变成人人惧怕的"铁尸"。
"一字不差。"她低声说。话音未落,远处海面上突然炸开一团火光,十二艘黑帆大船呈扇形围了过来,船头挂着血红的骷髅旗,在风中哗啦作响。
"是东海盗魁'鬼见愁'!"黄药师冷笑一声,把玉箫在掌心转了个圈,"我不过闭个关,这些阿猫阿狗都敢在桃花岛海域撒野了。"
梅超风却盯着船帆上若隐若现的梵文符咒,心里一沉。这分明是西域白驼山的标记,看来欧阳锋这次是铁了心要拿到九阴真经。
为首的大船上,一个戴着青铜鬼面的壮汉狂笑:"黄老邪!交出《九阴真经》,饶你师徒全尸!"
梅超风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脚尖一点就飞了出去,手中蚕丝软鞭缠住最近一艘船的桅杆,借力荡了过去。她的九阴白骨爪直取鬼面人咽喉,却见对方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密密麻麻插满银针,正是五毒教的千蛛万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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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梅超风急忙撤招后退,银针破空声像暴雨打在芭蕉叶上。她挥舞软鞭,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银墙,把毒针都扫落海中。可那些银针一沾海水,顿时泛起诡异的墨色,海面上飘起阵阵毒雾。
黄药师的箫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声波化作实质,震得海盗们耳鼻出血,纷纷从船上栽进海里。梅超风趁机欺近鬼面人,掌心贴着对方胸口发力:"摧心掌!"
闷响过后,鬼面人七窍流血倒地,面具脱落,露出一张西域人的面孔。梅超风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她就地一滚躲开,却见黄药师足尖点在船帆上,玉箫连点,把弩箭反弹回去,敌船上顿时传来几声惨叫。
正打得热闹,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铃声。梅超风浑身一僵——那是梅家寨的求援信号。二十年前她叛逃桃花岛,连累兄长被黄药师废去武功,这些年她虽然没再回去,但暗中一直派人照应着。如今梅家寨出事,多半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师父,我……"她转身看向黄药师。
黄药师收了箫声,背着手说:"去吧。记住,桃花岛的人,不能吃亏。"
梅超风心里一暖,朝恩师深深一拜,纵身跳进海里,朝着铃声方向拼命游去。海水灌进嘴里又苦又涩,可她满脑子都是梅家寨的老老少少,还有兄长瘸着腿送她离开时的模样。
等她爬上梅家寨的礁石滩,天已经全黑了。寨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尸体,个个胸口插着银针,和刚才海盗用的千蛛万毒手如出一辙。梅超风踏着满地鲜血冲进内堂,一眼就看见兄长梅石坚被铁链吊在梁柱上,胸口插着半截蛇形匕首。
"小……小风?"梅石坚气若游丝,"欧阳锋……他要借你……引出黄老邪……"话没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梅超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她缓缓摘下黑纱,猩红的双眼扫视着满地狼藉。当年陈玄风死在她怀里,如今兄长又倒在她面前,这笔账,她一定要欧阳锋用血来还。
"欧阳锋!"她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我要你整个白驼山陪葬!还有那些觊觎九阴真经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海风呼啸着卷起她的长发,远处桃花岛方向,黄药师的洞箫声再次响起。这次的曲调里满是肃杀之气,仿佛在回应她的誓言。梅超风抱起兄长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寨子。黑暗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梅超风,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管来的是谁,挡她复仇之路的,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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