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看起来风光,实则在他们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后来陆昊跟着父母去了城里,他爸爸进了四叔公司。他也由此见到了一直活在传闻中的四婶。
哪来的又老又丑——人年轻、漂亮,皮肤白皙,留着一头浓密的大波浪的头发,纤细的身材生过孩子后也没有走样,是陆昊前十多年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忍不住一阵心驰荡漾心猿意马。
她生下来的儿子,自然也继承了她的相貌。或者应该说汇合了她和小叔的样貌。
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单单往路边一站就跟橱窗里的模特一样,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要回头看——哪怕是恨不得冲上去当场宰了他的陆昊,也不得不承认这兔崽子一看就不属于山窝子和贫民窟的人。
薄悬瞧见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的青年朝他走过来。
相隔数年,两个人对比四五年前都长大太多变得太多了,他险些没认出来这就是陆昊。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对方打量着他张口:“陆……哦对,我听我四叔说你后来改名字了,呵,出息了,自己祖宗都不要了——钱在哪呢?我瞧瞧。”
薄悬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陆昊像接个炸弹,小心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红彤彤装满大额纸票子。
啧,五十万就这么点?比他想象得少太多了。
“钱你拿到了。”薄悬说,“这事算结束了,以后别再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转头要走。陆昊又叫住他:“你等等。”
薄悬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眼中恍惚有抹怜悯一闪而过。
陆昊最见不得他高人一等的姿态,一见就心头火气,恨不得当场扑上去直接掐死这小王八蛋。但且不提路人会不会阻拦报警,他如今打不打得过这个兔崽子还不好说。
陆昊啐了一口,冲他道:“你说送到就送到了,这钱要是假的怎么办,我得找个地方确定这里面都是真钱,数完了确认完了你才能走。”
“行。”薄悬一口答应下来,“听你的,去哪,胡同里吗?”
陆昊心头一喜。又有点怀疑他揣了什么幺蛾子,转念一想,他怕什么呢,他们这边足足七八个结实的成年人,难道还制不住一个兔崽子。
陆昊心说这是你自己主动撞上来的,怨不得我。
往外走两边都是沿街街道,只有胡同里没什么行人。
陆昊踢踏着脚下的棉鞋带头走进小胡同,从身上摸出半包剩下的烟点着一根,叼在嘴里。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背着书包从旁边大院里走出来,迎面碰上陆昊流里流气的打量目光,低下头往路边挪了挪,一溜烟跑过去了。
陆昊望着学生背影,赫赫地笑了两声,扭过头又重重往地上呸了口唾沫。
越靠近胡同的另一头,越是人烟寂静,连沿街小贩的喇叭声也远远听不清了,胡同内只闻一轻一重的两个脚步声。
背后,薄悬突然主动跟他搭话了:“牢里好玩吗?”
陆昊刹住脚,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薄悬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好奇问问,坐牢好玩吗?听说现在很多监狱实行军事化管理,你是不是也要按时早睡早起,每天能看的电视只有新闻联播,好处是你不用写作业,不用高考,这样说来你还要谢谢我。对了,监狱里面有水果吃吗,芒果有吗……”
“草你妈的。”要说这一番话下来,陆昊还能忍,薄悬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彻底忍不了了。
他哆嗦着手,一把甩开钱袋子,扑上去就要给薄悬一拳头。
陆昊当年刚满十四正好够上量刑的年纪,他才十四岁!在外面再是嚣张,进了牢房,铁窗子一关上,里面别说女人,每天见到不是狱警就是犯过事的亡命之徒,头两年夜里他被吓得没睡过一个完整觉,时常满头冷汗地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失眠睁眼到天明。
陆昊以前最烦上学,嫌弃学校破规矩多,把人拘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天。结果进了监狱,里头规矩比学校还多!
很多个夜晚,陆昊都是靠着幻想把薄悬打得头破血流跪地求饶的场景度过的,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兔崽子的下落,死死压抑着上门捅死他的欲望,一直强行忍到了今天。
好,这兔崽子终于落到他手上了,还敢口出狂言,他今天非得把人揍个半死不可。
他哆嗦着手,一把甩开钱袋子,扑上去就要给薄悬一拳头。手臂带起的拳风擦着对方的脸侧,但是由于距离太远,被对方扭着身子躲开了。
陆昊力道收不住,险些一头扑倒在地上。
他手掌撑在满是碎沙石的地面上,回过头,仿佛吃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从薄悬身上刮下来一层肉。
薄悬继续说:“你这个反应,几年过去了一点长进没有,看来在监狱里过得不怎么样,我其实还有个问题,里面犯人真的跟电视上说的一样会搞霸凌吗?你在监狱挨过打没有,你以前带着一伙人在学校威风八面到处欺负人,被人霸凌的滋味怎么样?”
薄悬一手揣着口袋,气定神闲地说完,甚至有心情冲陆昊露出个笑。
“我艹!你特么的小畜生!”陆昊已经被怒火淹没了。心头旧恨一起涌上来。靠着体重和冲势冲上,迎头撞得两个人往后栽到在地上,砰地带起一阵烟尘。
陆昊同样结结实实栽了一跤,摔得头晕眼花,满面赤红地从地上爬起来,脖颈青筋爆出,紧接着攥着拳头再次冲了上来:“我特么的打不死你!”
薄悬也摔得不轻,这种半边身子砸在地上痛到麻木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刚撑起身子,迎面就是陆昊的拳头。
薄悬抬手扯住对方的胳膊,生生把人扯停了下来,随后翻转手腕,看起来丝毫不费力地狠狠往后一折。
啊——陆昊惨叫起来。
薄悬:“身手退步不少啊,怎么,监狱里不给锻炼吗?”
陆昊被他一口一个监狱牢里的逼得快要发疯,手腕疼得快断掉了,口中犹在不甘地大骂:“你个狗杂种,我艹你——”
“你来!”薄悬一拳头砸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没说完的话砸了回去,伸手扯住陆昊的领子逼近了,面目森冷地对他说:“我再听见你一句脏话——”
陆昊张嘴就要啐他,薄悬早猜到他想干什么,歪头往旁边躲开,旋即又是没留情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陆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