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白雾像是活的,在宽阔的浴室里慵懒地盘旋、上升,濡湿了顶棚那些老旧的瓷砖,凝结成细微的水珠,又受不住地心引力,无声地滴落回雾气弥漫的水池里,溅起点点微澜。
硕大的石头浴池里,热流涌动,足足能塞下几十个人的水面此刻只漂浮着八个脑袋,像一锅煮得半熟的饺子,全都懒洋洋地眯缝着眼,蒸汽氤氲,半梦半醒。
“呼……”芬格尔长长地、满足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条脱水的鱼终于回到了海里。他用厚实的手掌拍打着热水,发出噗噗的声响,溅起的水花落在了旁边老唐的脸上。
“值了,真他娘的值了!”芬格尔咂着嘴,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带着嗡嗡的回响,“坐完十几个小时颠得骨头散架的破飞机,再一头扎进这热池子里泡一泡……啧,怪不得伯元那家伙提起东北就一脸淫荡。”
朱伯元那“有福同享”的推荐词此刻无比应景。
几道目光,朦胧的、散漫的、带着水汽浸润过的疲惫,漫无目的地扫过对面——确切地说,是扫过那一池热水中最为闪耀的存在。
恺撒·加图索倚在池边光滑的石壁上,线条完美如大理石雕像般的手臂搁在池沿,滚烫的水流堪堪漫过他精壮厚实的胸肌轮廓。
一头灿烂的金发因为湿透,颜色更深了几分,却更衬得那张脸耀眼得不似凡人。五官深邃如刀削斧凿,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阖着,睫毛浓密得不像话,上面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水汽在他肌理分明的皮肤上缭绕,勾勒出非人的俊美。
一片沉默,只有水流哗啦的轻响和远处不知哪个下水孔咕噜冒泡的声音。
老唐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恺撒的目光变得有点怪,他捅了捅身边同样盯着对面发呆的芬格尔,声音含混得像含了口水:“……老芬啊。”
“嗯?”芬格尔哼哼着。
“我觉着吧,”老唐慢悠悠地说,像是在艰难地组织着人类语言去描述某种超现实的存在,“恺撒这模样……要是穿上裙子,戴上假发……妈的,抛开他是个公的不谈,这他娘活脱脱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尤物啊!”
这话像是一记魔咒,戳破了那层氤氲水汽的薄膜。池子里几颗半泡糊涂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小白嘴角抽了抽,一直推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此刻正妥帖地放在池边干燥的毛巾上,他那双洞悉了漫长岁月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纯粹的笑意。“赞同。”他言简意赅,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晰。
“附议。”另一边的源稚生眼睛都没睁开,沉稳的声音在湿润的空气里打了个旋儿。
芬格尔更夸张,他猛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溅起老高的水花,哈哈直乐:“对对对!简直尤物本物!靠脸就能通关的那种!”他甚至下意识地、颇为认同地点了点恺撒胸口那足以让大多数女性自卑的发达胸肌,“关键设备还足!这厚度,这围度……”
恺撒终于掀开了他那沉重的眼皮,冰蓝色的光芒扫过来,他嘴角却依旧噙着那抹标志性的、属于加图索家族继承人的傲慢弧度,甚至还刻意调整了一下靠姿,让水波温柔地拍打着自己壁垒分明的肩颈线条,完美的胸肌轮廓在薄薄的水膜下清晰地彰显着力量感。
“无知,”他语调慵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欣赏顶级艺术品的眼光,需要时间培养。”那神态,宛如浴池中心的阿波罗,坦然接受着凡人的顶礼膜拜。
小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源稚女也抬起湿漉漉的睫毛,阴柔秀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池水晃荡着,气氛松弛而欢快。
就在这份懒洋洋的愉悦感快要达到顶点时——
“呯!”
澡堂厚重木门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大力猛地撞开,湿冷的门板狠狠拍在瓷砖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池水都晃了三晃。
翻滚的蒸汽被这粗暴的动作撕裂开一道大口子,一个瘦高、穿着宽松白浴袍的身影带着一股旋风般的气势,大踏步闯了进来,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瓷砖,而是千军万马的战场。
是夏弥。
她一头湿漉漉的黑发随意盘在头顶,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脖颈上,浴袍带子系得松垮,大片白皙的肩颈暴露在蒸汽和灯光下。
她脸上挂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极其拙劣的“狰狞”,眉峰高挑,嘴唇夸张地咧着,试图挤出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专属痞笑。
“喂喂喂!”她中气十足地吼着,试图用音量压下心底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羞耻感,清脆的嗓音在空旷的澡堂里横冲直撞,显得格格不入,“里面那群小混蛋!都听着!”
瞬间,澡堂里连水珠滴落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恺撒那近乎凝固的傲慢微笑,其他七双眼睛,从迷茫到错愕,再到一丝丝惊恐和无法理解,齐刷刷、直勾勾地钉在这个闯入女……不,闯入女流氓身上。空气像被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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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弥很满意这个效果,或者说她以为很满意。
她踩着湿滑的瓷砖,两步跨到池子边缘,浴袍下摆在她快速移动间飞扬而起,露出底下光洁修长的小腿线条。
她站定,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展示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右手猛地抓住自己浴袍前襟!
“都给老娘看好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浴袍在她手臂夸张的挥舞动作下哗的一声向两旁彻底敞开!里面既不是诱人的春光,也不是空空如也的尴尬——而是一片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冷青黑色光泽的层层叠叠的坚硬龙鳞!从纤秀的锁骨开始,严丝合缝、毫无保留地覆盖了她的胸腹、腰肢,一路向下……将她整个曼妙的前胸曲线变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由无数细小规则几何体拼凑而成的……装甲平面。
时间像是停了半拍。八双眼睛全都凝固在那片青黑色的“胸甲”上,大脑几乎宕机。池水荡漾的波纹倒映在那些冰冷的鳞片上,闪动着诡异的光。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芬格尔是第一个彻底崩盘的。他像是被戳中了任督二脉的死穴,整个人从半倚的状态猛地蹦了一下,差点把池水喝进去,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歇斯底里的爆笑。
芬格尔一边疯狂锤打着水面,水花四溅,一边用能震破屋顶的嚎叫指着夏弥:“哎呦我操!哈哈哈哈!小师妹!夏弥!你就搞这个?!哈哈哈哈!板上钉钉的身材裹上钢板?!哎呦我的亲娘诶!你要吓唬谁啊这是?笑死老子了!!!”他乐得前仰后合,一把将旁边还呆滞着的老唐强行搂过来,胳膊箍着对方的脖子,整个人笑得像过电似的疯狂抽动。
芬格尔这引信一点,瞬间引爆全场。
“噗……”小白偏过头,肩膀耸动,拼命想把笑憋回去,最后干脆整个人缩到水里只露半个脑袋,水面上一串慌乱的气泡昭示着水下无声的狂笑。
源稚女抬起素白的手,优雅地掩住唇,但那双天生带着媚意的眼睛早已弯成了月牙,肩膀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
源稚生难得地睁大了他那双威严又深沉的眼,里面残留着惊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荒唐感冲击的哭笑不得。
他嘴角微微扯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化为一声极轻、几乎被水声淹没的叹息,摇了摇头。
凯撒那点装模作样的贵族气度彻底破碎,冰蓝色的眼珠瞪得溜圆,看看夏弥,又低头看看自己露在水面外那饱满、健硕、还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胸肌轮廓,喉头动了一下,脸上那点刻意的傲慢变成了纯纯的荒谬感。
老唐也从石化状态被芬格尔勒醒了,他挣扎着拍打芬格尔的胳膊,一边喘着气一边乐不可支地加入吐槽大军:“妹妹!哈哈哈!大地与山之王!您老人家好歹继承点‘山’字好吗?只是继承了大地的平坦,这是啥呀?活脱脱把‘平坦如砥’焊在身上了吧!钢……钢板飞机场……哈哈哈哈!连个丘陵都没有直接就是荒漠了喂!”
嘲讽接踵而至:
“你这招,叫视觉欺诈之钢板诱惑?”小白终于憋不住了,冒出水面,金发湿漉漉贴在额前,笑得眼角湿润。
源稚女幽幽补刀,声音又轻又软,却像把小刀子:“夏弥同学……想吓人的话,不如真的不穿效果更好哦?这样……嗯,比较像新潮概念雕塑。”
夏弥脸上的女流氓表情早就碎成了粉末。她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浴袍的两襟,青黑色鳞片覆盖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发抖。
尴尬、羞恼、还有一份“预想效果完全反了”的巨大落差感混合成一股洪流,冲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那层层覆盖的龙鳞此刻非但没带来任何威慑力,反而成了全场最亮眼的笑话靶心!
“你……你们……”她的声音开始打颤,那点强装的气势漏得比池子底部的水还快。眼看泪水就要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火焰还在燃烧:“一群没见识的混蛋!有……有种下来单挑啊!”
楚子航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无奈到了极点。
他从池边站起身,温热的池水哗啦啦从他匀称结实的身体上流淌下来,带起阵阵热气。他无视了周围快要掀翻房顶的笑声,绕到夏弥身后。
女孩背对着他,光洁的后背同样被青黑色龙鳞覆盖,鳞片一直延伸到浴袍下摆能盖住的区域下方。
楚子航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按在夏弥微微颤抖的肩上,感觉到那片铠甲般的鳞片微微发硬。
“别闹了,”楚子航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安抚和更多掩饰不住的无奈,“来。”
夏弥扁着嘴,狠狠地、带着无限委屈地瞪了一圈池子里那些笑得东倒西歪的家伙,尤其是笑得眼泪都快喷出来的芬格尔和老唐,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僵硬地转过身,把那个覆满鳞片的后背交给自己唯一的、还能指望一下的男朋友。
楚子航拿起旁边泡在水桶里、刷毛硬得可以刷犀牛皮的巨大板刷(东北搓澡工专用,看起来饱经沧桑),又从旁边捞起一块沉甸甸的老丝瓜瓤(同样饱经沧桑)。他神情专注,眼神肃穆得如同在擦拭他的佩刀归尘。沾湿板刷,挤上一大坨散发出廉价人工香气的绿色海藻泥(澡堂特供),然后,毫不留情地对着夏弥背部那层致密坚硬的龙鳞,狠狠地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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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嘶啦——”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瞬间盖过了部分笑声。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钢刷在用力刮着铸铁锅底,又干涩又响亮,在浴室里激起诡异的回音。
这场景……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又好笑到忍不住。
“嘶……”老唐搓了搓自己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笑声被这夸张的音效暂时打断了,“兄弟,你确定这是在搓澡,不是在给坦克除锈?”他看着楚子航那副一丝不苟、仿佛面对重大科研项目的神情,感觉自己后背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芬格尔好不容易在楚子航制造出的超现实噪音中缓过气,他抹着笑出的眼泪,大声道:“师妹啊!亲爱的小师妹!这是男澡堂,男——澡——堂——!注意点影响好不好!你这样光溜溜裹层铁皮杵在这儿……知道的你是龙王,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行为艺术家搁这儿挑战公序良俗呢!管理员大爷一会儿扛着扫把冲进来咱可拦不住啊!”他说着还夸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夏弥正被楚子航搓得龇牙咧嘴——龙鳞虽然坚硬,但那大力搓磨的震动感直接透入皮肉里,让她后背肌肉一阵阵发麻。
听到芬格尔的叫嚷,她头也没回,几乎是吼了回去,带着一股憋屈的火气:“关你屁事!给我用力点刷,把那些渣渣都给老娘弄干净!”她赌气地命令着身后的楚子航。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小白摇头晃脑,在水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戏,“龙王带头耍流氓,执行部未来堪忧。”他看向楚子航,眼神充满同情:“楚兄,难为你了。这得算是工伤吧?跟路明非申请下精神损失费?”
恺撒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目光扫过夏弥那惨遭蹂躏的后背鳞甲——平整,光滑,坚不可摧。
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促狭的光芒,随即姿态极为优雅地将双臂向后舒展,交叠枕在池沿光滑冰凉的石头上,上身微微后仰。
这个动作将他那副经年累月打磨出的、饱满健硕得如同古希腊雕塑般的胸肌和肩臂线条,更加清晰、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地展示在氤氲的水汽和灯光之下。水流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肌肉块滑落,像是对夏弥“钢板”的最佳嘲讽教材。
“夏弥师妹,”恺撒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故意拉长的贵族腔调,慢悠悠地飘在池面上空,“你的坦荡勇气,值得钦佩。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下巴微扬,眼神在夏弥那片“装甲平面”和楚子航手中疯狂摩擦的工具之间晃了个来回,最终落在自己胸前起伏的、充满力量和美感的轮廓上,“在真正的‘战略高地’面前,这点厚度和构型差异……嗯,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和品味。”
轰!
这话精准打击,堪比言灵·君焰当面爆炸!什么叫真正的战略高地?!什么叫厚度和构型差异?!
“恺撒你个王八蛋!”夏弥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这次不是羞恼,是纯粹的暴怒!她猛地扭头,鳞片覆盖下的脖子都梗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能把这澡堂天花板都烧穿的小火苗,“炫耀是吧?显摆是吧?!有本事跟我比摔跤!看我把你这堆累赘肌肉摔成面饼!”
“噗哈哈哈!”
“面饼?!恺撒牌的意大利披萨饼吗?!”
芬格尔和老唐的笑声再次掀翻屋顶,拍打水面的力度简直要把浴池的水泼出去一半。
连一直努力保持正经表情的源稚生,都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源稚女则捂住了嘴,但那弯成月牙似的眼睛怎么也遮不住。
一片震天爆笑中,楚子航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更加……“细致”了?那块巨大的板刷,在夏弥背后,从腰部后方那片相对平滑的鳞甲位置开始,以一种极其稳固、极其规律的频率向上推进——腰部、中背、肩胛下方……再往上……到了后心窝那个原本该有点凹弧的位置……
毫无阻碍!
那把糙得能刮下铁屑的刷子,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夏弥那覆满青鳞的、几乎呈现一条完美上升直线的后背,一路毫无阻滞地、丝滑顺畅地……刷到了她脖颈下方的锁骨位置!
对,就是一条直线!从小腹后侧直接刷到锁骨!仿佛中间没有任何生理上的起伏!
“噗嗤——嗷哈哈哈哈哈!!!”
芬格尔第一个指着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再次崩溃狂笑,眼泪鼻涕横流,“哈哈哈哈!师弟!你这搓澡技术练过啊!这顺滑度!这流畅度!完全他妈的零阻力啊!哈哈哈哈!小师妹你这是天生跑道吧?!!”
“无障碍通道!无障碍通道!”老唐捶胸顿足,笑得在池子里直抽抽,水花四溅,“真·一马平川!龙鳞也拯救不了的地平线啊妹妹!哈哈!”
小白也绷不住了,捂着肚子倒向池壁:“楚……楚兄,你这手法……精准测量?报告写好了吗?绝对平坦度数据如何?”
恺撒冰蓝色的眼眸里笑意更深,没说话,只是极具炫耀性地将自己健硕的胸膛又往上挺了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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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被所有人火力全开,尤其是楚子航那物理意义上画出的“一马平川图”彻底击溃。夏弥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刚才还熊熊燃烧的火苗瞬间被灭得只剩下可怜巴巴的青烟。
满池子的笑声像钢针一样扎着她浑身的神经。羞耻、委屈、愤怒,还有那该死的、不争气的身材……终于冲破了那点龙王最后的骄傲。
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断线珠子般地从她那双漂亮的、此刻已经水雾弥漫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啪嗒、啪嗒,砸在覆盖着冰冷龙鳞的胸口上,无声无息。
她垂下头,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浴袍松垮地挂在身上,后背那刚被刷得铮亮、反射着惨淡灯光的大片青鳞,此刻看上去格外悲凉。
楚子航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刺耳的摩擦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女孩剧烈起伏的后背和那无声滚落的泪珠,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放下那凶器般的板刷和丝瓜瓤,厚实的大手,有些笨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暖意,轻轻罩在夏弥那颗被鳞甲覆盖、此刻正努力压抑呜咽的脑袋上,安抚地揉了揉她头顶因为龙化而变得异常坚韧的发丝——手感硬得硌手。
“别理他们。”楚子航的声音刻意放得很低,听起来依旧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但语速明显比平时慢了些,像是在仔细组织词语,“省布料。而且,”他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寻找一个更有效的安慰点,“你穿我的衣服很方便,很适合伪装。这很好。”
“对啊对啊!省钱!环保!战略性伪装优势!”芬格尔在水里扑腾着大声帮腔,试图挽救场子,可他那幸灾乐祸的尾音怎么听都像是在补刀。
没想到他这话,突然像根点着的引信,嗤的一声烧到了池子另一边。
一直安静待在角落,垂着眼睫看着水波在自己面前轻轻荡漾的源稚女,慢慢地抬起了头。
浴池的灯光映在他那张阴柔秀美到雌雄莫辨的脸上,薄薄的水汽更是给他添了几分朦胧的易碎感。
他那双天生带着三分幽怨、七分媚意的眼睛,缓缓扫过正把脸埋在掌心里哭鼻子的夏弥,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弯了起来。一个堪称温柔的、甚至带着点羞怯意味的笑意,慢慢、慢慢地在他淡色的唇角绽开,像深夜幽潭里悄然开放的水莲。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瓷盘,清泠、柔媚,直往人耳朵里钻:
“扮女人……很难吗?”
“咝……”
池子边传来芬格尔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澡堂里的热蒸汽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带着笑意的、残留着幸灾乐祸的、还有夏弥从指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好奇的泪光,全都聚焦在源稚女身上。
他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贴在脸颊上的湿漉漉发丝,动作自然得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浴池的水线正好在他锁骨下方荡漾,微微摇晃的光线在他光洁紧致的皮肤上流动,勾勒出圆润得恰到好处的肩颈线条。
那双抬起的眸子,明明带着清冷的底色,此刻眼波流转间,却天然流淌出一种慵懒的、带着钩子的媚意。
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是把这瞬间点燃的、颠倒众生的气质推向了顶峰。
无需任何语言,甚至无需任何刻意的动作。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话,甚至都没离开水边,那扑面而来的、浑然天成的女性气息,几乎瞬间把夏弥刚才那套裹着龙鳞的“伪娘流氓”造型碾成了渣!
“噗……”小白刚喝进嘴里的一小口水差点从鼻孔呛出来。
“啧……”恺撒挑了挑眉梢,冰蓝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亮光,作为审美金字塔顶端的代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冲击力。
芬格尔和老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爆炸式的惊艳和随之而来的、对夏弥的无限怜悯。
夏弥忘记了抽泣,僵硬地放下捂住脸的双手。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源稚女,看着那张在蒸汽里愈发显得柔媚惊艳的脸,还有那自然散发的、让她这个真·女性都莫名心跳加速的致命诱惑感……
“卧……槽……”她无意识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哑了。
芬格尔猛地回过神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源稚女就狂笑:“大师!风间琉璃大师!你这就谦虚了!扮?!您老人家用得着‘扮’吗?!您这样走出去,谁敢说您不是绝世美女啊?!回头率200%,妥妥的男女通杀啊!”他笑得简直要窒息了。
老唐笑得在水里只拍巴掌,活像只搁浅的海豹:“对对对!什么叫扮女人?大师就是女人本尊!如假包换!妹妹你看,这就叫天赋异禀!”他疯狂地往夏弥心口插刀,还不忘吹嘘源稚女的“天赋”。
恺撒撑着下巴,像是极为专业地品鉴着,唇角勾起:“稚女的容貌和气韵,确实罕有匹敌。”这句夸奖,对夏弥而言,是比嘲笑话还狠的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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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在一旁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状态,看着自己那个瞬间变得光芒万丈的弟弟,再看看旁边彻底傻掉的夏弥,万年冰封的脸上也隐隐绷不住嘴角的抽搐。
他默默往水里沉了沉,把肩膀以上的部分都浸在水里,似乎想要隔绝这过于扎心的现实对比。
楚子航的手还放在夏弥头上,能清晰地感觉到指下那头硬发似乎又炸了几分(夏弥无意识地在激发龙威)。
他看着女友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惨状,再看向对面那位“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牛郎,饶是楚师兄心智坚韧如刀,这一刻也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安慰,彻底失败了。方向跑偏得厉害。
夏弥的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委屈如同火山喷发的前兆。她猛地甩开楚子航放在她头顶的手——动作之大,差点把楚子航带倒。
“好!好!好!”她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几乎压不住的委屈火山,“你们狠!都是好人!都厉害!尤物的尤物!天赋的天赋!老娘就是钢板!就是飞机场!就是大平原!行了吧?!”她指着自己那片在嘲笑声中愈发显得光溜溜平坦的青黑“高地”,“老娘长这样怎么了?!碍着你们谁泡澡了?!哼!!”
她越想越气,尤其想到自己刚才那“豪迈”的姿态被人当笑话看得彻底,简直羞愤欲绝,眼泪终于再次汹涌而出。
她狠狠用袖子抹了一把糊满泪水和龙鳞边缘有点硌得慌的脸颊,赌气似的朝着池边用力一跺脚,身体猛地前倾——
楚子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有点失衡的身体。
夏弥顺势一屁股坐在池子边缘,光滑冰凉的瓷砖冻得她一哆嗦,但比起心里的凉意,这点物理上的冰凉根本不算什么。
她不管不顾地把脚丫子猛地插进滚烫的池水里,巨大的温差让她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然后,她扭过头,完全、彻底地不理那帮混蛋了。
肩膀剧烈起伏着,只留下一个覆盖着大片青鳞的、硬邦邦倔强无比的后背对着所有人。
“都怪你!”夏弥带着浓厚鼻音的闷吼声从她面朝墙壁的方向传来,这是她对楚子航最直接的控诉,显然是迁怒加委屈。
澡堂里,只剩下池水缓慢流动的哗哗声,以及众人因为憋笑而显得格外压抑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芬格尔和老唐脸都憋紫了,用手捂着嘴,肩膀疯狂抖动。
小白用手抹着脸,试图把笑意也抹掉。
恺撒维持着他那点贵族仪态,但嘴角的弧度实在过于扭曲。
源稚生继续沉在水里,只留下一个头顶。
源稚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人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他依旧看着水,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浅淡弧度。
楚子航默默地看了一眼夏弥那只踹进池水里的光脚(脚踝处还有细小的青鳞正在缓慢隐退)。他拿起刚才搁下的硬板刷和丝瓜瓤——海藻泥还没掉光——在旁边的清水桶里涮了涮,也坐到了池边,紧挨着夏弥。温热的水花因为两人的动作轻溅。
他没有再试图强行去碰夏弥那片“装甲”后背,而是低下头,拿起刷子,专注地、沉默地……开始刷自己刚才被鳞片硌得有点发麻的、覆盖着结实肌肉的光滑手臂。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某种赎罪仪式。
氤氲的水汽重新浓郁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一丝丝难以言喻的荒诞。
直到楚子航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僵局。他的语气,和他刷手臂的力道一样,平稳、冷静、毫无波澜,仿佛刚才上演的那一幕幕“伦理剧”从未发生过。但内容,却陡然将所有的嬉笑拉回了现实冰冷的泥泞。
“情报梳理过了。满清龙兴之地,”楚子航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雾气,落入每个人耳朵里,“核心在赫图阿拉城,辽宁新宾。以及……”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从脑中某个精密信息库里调取坐标,“乌拉街,在吉林,吉林市。沈阳是跳板和腹地支撑。那里有旧宫,有陵寝。”
他的手臂在粗糙的刷子和丝瓜瓤下快速变得通红。池水哗啦轻响。
他抬眼看了一下雾气深处模糊的池水,似乎并非在看水面,而是在看一幅摊开的地图:“锦衣卫,还有学院在东北的执行专员,已经散开了。重点摸排赫图阿拉城址周围地质断层、洞穴、历史记载中的坑穴。还有乌拉街附近的废弃古驿道、可能存在的地下暗河支流。沈阳故宫周围老城的深层管网,也被列入了筛查范围。”
楚子航手中的动作略微加快,那力道像是在刷敌人的骨头:“报告同步更新到本地共享云端。坐标点覆盖,无人区域用微型自动钻探矩阵做浅层声波探测。”
沉默。刚才的调笑声彻底被冻住了。连夏弥抽噎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她依旧背对着众人,但显然在听。
小白眼神在水汽中锐利起来,带着一丝凝重:“‘工坊’……最可能是那种地方。数百年的经营,地下结构必定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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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中心刚同步过来的加密简报我看了,”恺撒接口,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计算的光芒,“东北全域遥感扫描。大规模龙类活动痕迹……零。异常能量爆发……零。地壳微震?频率高于背景值,数据在波动,但全部指向……自然断层应力释放。”他语调平稳,却字字千斤,“‘穿山甲’把自己藏得很好。”
老唐在池子里烦躁地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操!这他妈怎么找?东北多大?几亿人!他是个中国人,等着我们地毯式搜救吗?大海捞针都是客气话!”
“大海捞针……”夏弥带着浓重鼻音和委屈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她总算转回来半边身子,眼圈还是红的,但更多的是凝重,“至少还能知道那针大概掉在哪个海里呢!我们呢?连是海还是湖都不知道!”她声音里带着任务压过来的沉重,“这简直是在捞空气里的灰尘!”
芬格尔也难得地收起了全部的不正经,连肩膀都垮了一点,他低声嘀咕着,那声音像是有几百个铅块坠在里面:“妈的……找个人,找中国人……这比在东京塔底下找一条蚯蚓还难……难一万倍……”
小白一直沉默地听着,他那双洞穿了无数岁月的眼眸,此刻凝在池水晃动的光斑上。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水里画着别人看不懂的古老符号,缓慢,慎重。楚子航带来的那些冰冷的坐标点——赫图阿拉的风烟、乌拉街的沉寂、沈阳故宫的深影——在他的意识深处沉浮,与久远的传说、破碎的线索不断碰撞。
池水温热,楚子航刷在手臂上的力道不轻,那块粗糙的丝瓜瓤每一次刮过皮肤,都带来一点清晰的、近乎疼痛的刺激感。
夏弥那覆着青鳞的赤裸脚踝,在水波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沉默着,那点小女儿的委屈被这沉重的任务压到了角落,只剩下属于龙王的警惕和潜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烦躁。
她脚指头动了动,像是对楚子航那机械重复的、带着细微沙沙声的刮擦动作表示无声的抗议。鳞片和脚趾带起的细微水花溅在他的腿侧。
楚子航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片近乎凝固的沉默里,楚子航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得不需要任何修饰的事实。但出口的话,却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猛地砸入这锅看似沸腾却人心游离的热汤之中:
“清永陵,”楚子航的声音在水汽中穿透力十足,“辽宁新宾木奇镇启运山。清祖陵,龙兴之地的祖灵所在,我们从这里开始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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