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浸染了整片战场。
宇文烈身后，九枚古老的道纹金字陡然爆发出吞噬日月的金芒。
霎时间，风云变色，雷霆咆哮。
万丈高空之上，九条缠绕着无尽仙纹的巨大锁链垂天而降，如神罚之矛，钉入大地！
“嗡——！”
锁链剧烈震颤，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眼前战场被瞬间封锁，化作一座冰冷的青铜囚笼。
“天威领域！”
宇文烈淡漠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随着他话音落下，锁链上的神秘道纹古字，开始逐一点亮。
一股无法抗拒的磅礴仙威，自苍穹轰然压落，宛如天倾！
领域之内，凌天如遭雷击。
他惊骇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境界正在迅速跌落！
那些融入他经脉里的混沌龙纹，如同骄阳下的寒冰，正在飞速消融瓦解。
“噗！”
凌天一口黑血喷出。
手中的玉龙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光华迅速黯淡。
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地，眼睁睁看着宇文烈踏着虚空走向祭坛。
祭坛顶端，林小蛮一身白袍已被鲜血染红，冰晶锁链贯穿了琵琶骨。
她的身影在血月中若隐若现，宛如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住手！”
苏媚儿凄厉尖叫，九道炽热狐火脱手而出，撕裂空气。
然而，那狐火刚一进入领域范围，就被无形的天威瞬间碾成了虚无。
而她的月华结界，在金色锁链散发的恐怖威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结界光芒急剧黯淡，裂纹遍布，随时可能崩碎。
“嗡——”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宇文烈肩头趴着的那只血玉蝉，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一圈圈猩红的光晕在他周身浮现，随即飞速变得暗淡、消散，循环往复。
“啧，下界的时间......到了么”
宇文烈瞥了一眼祭坛顶端那道白色身影，眼里过一抹更加凶残的狠厉。
“不过，也足够带走这份‘礼物’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骤然模糊！
下一瞬，他已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林小蛮的面前。
“轰！”
恐怖的仙人威压如山崩海啸般落下！
他脚下的汉白玉砖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寸寸爆裂，化作齑粉！
此时，林小蛮背后那道凤凰虚影仿佛感受到致命危机。
陡然爆发出刺目金芒，在林小蛮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护体光罩。
“还剩十息。”
宇文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狞笑，五指张开成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息，悍然抓下！
“嗤啦！”
少女最后的护体金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被轻松撕开！
下一瞬，那只手掌五指并拢，狠狠刺入了林小蛮的丹田！
“噗嗤——！”
金色的血雾飞溅，在半空中凝成一只振翅欲飞、仰天悲鸣的凤凰虚影！
与此同时，领域边缘的那九条青铜锁链上的道纹古字，陡然躁动。
竟开始疯狂吞噬那些从林小蛮体内逸散出来的血脉精华！
“啊啊啊啊啊啊！！！！！”
林小蛮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破云霄。
苍白的皮肤下，一道道凤羽状的金色纹路赫然浮现，清晰可见。
那些纹路，此刻正被宇文烈硬生生地从她的血肉、经脉、乃至灵魂最深处，一点一点地强行扯出！
“不——！！”
凌天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挣扎着，拼命想要站起来，想要冲过去。
回应他的，是九道从天而降、蕴含着仙人之力的星辰锁链！
锁链瞬间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死死地钉在地面之上，动弹不得！
“小蛮！小蛮！！”
领域之外。
陈铎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用拳头疯狂捶打着苏媚儿的月华结界。
他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在晶壁上划出道道血痕。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他刚成为星罗宗首徒的那一天。
一个扎着可爱双丫髻、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油纸包。
里面包着的，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烤星罗兔。
她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大师兄，这是膳堂张阿婆特意给你留的，可香啦！”
......
那些曾经无比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剑，狠狠剜着他的心脏。
陈铎的瞳孔中，血丝密布。
腰间那本已经碎裂的青铜母佩，在这一刻，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
祭坛之上。
宇文烈缓缓抽出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掌。
“成了！”
掌心之中，悬浮着一团散发灼热气息的金色火焰。
火焰内部，隐约可见一只迷你的凤凰虚影盘旋挣扎。
发出阵阵清越却又带着不甘的悲鸣。
就在此时，宇文烈身后虚空猛地裂开一道缝隙！
从中迸射出数百条仙界锁链，如同活物一般，瞬间将宇文烈层层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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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将他缓缓拖拽向那道裂缝深处。
由于宇文烈下界并非通过界门，而是依仗血玉蝉的本命神通强行破界而来，这就导致限定时间一到，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天道法则强行遣返。
他扭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被钉在地上、浑身浴血的凌天。
那眼神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仿佛在看一只蚂蚁。
“人界蝼蚁，好生喂养炎龙血脉，待下次见面之......”
话音未落，那道巨大裂缝猛然收缩，闭合！
宇文烈的身影，连同那数百条仙界锁链，瞬间消失在原地。
除了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随着裂缝消失，那封锁战场的“天威领域”也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小蛮！！！”
压制解除的瞬间，苏媚儿和陈铎疯了一般冲向祭坛！
凌天怒吼一声，强行扯断了贯穿肩胛骨的星辰锁链，鲜血如柱。
他踉跄起身，每踏出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脚印。
祭坛顶层。
林小蛮面色惨白的倒在血泊之中。
凌天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具残破的身躯，手臂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不敢落下。
只见少女胸口的血洞之中，残留的金色火焰如同风中残烛，正缓缓熄灭。
“凌大哥......”
林小蛮沾满了血沫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细不可闻。
她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无神地倒映着头顶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天空。
“苏姐姐......”
“小蛮......看来......是没法喝你们的......喜酒了......”
苏媚儿早已泪流满面，跪坐在林小蛮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不！不会的！小蛮乖！！会没事的！！”
冰凉的触感让苏媚儿浑身一颤。
随即，她单手掐诀，将自己体内的本源之力，疯狂地渡入林小蛮的体内。
试图挽留那即将消逝的凤凰之火。
可那些柔光，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散，不起丝毫波澜。
陈铎跪在另一侧，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
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林小蛮脸上的血污和雨水。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忽然，他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林小蛮腰间那个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沉甸甸的星纹香囊。
那是去年她生辰时，自己熬了几个通宵，亲手做了送给她的……
“大师兄……”
林小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侧头，望向陈铎的方向。
她的眼底，竟如回光返照般，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年......上元节......”
她气若游丝，细如蚊蚋。
“你说......要带我去看......襄州云海......”
陈铎浑身剧震！
他清晰地记起了那个夜晚，灯火阑珊，人潮涌动。
少女提着一盏莲花灯，在长街的尽头回眸，嫣然一笑，眼中盛满了期待。
而他，却因为一个所谓的宗门任务，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留给她的，只剩一个背影......
悔恨！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疯狂噬咬着他的心脏！
此刻，陈铎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地点头。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少女那张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上。
“去！我们现在就去！师兄背你去！现在就去！”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可是......”
林小蛮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轻得像飘散的蒲公英：
"我的簪子......找不到了......"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似乎陷入了某种执念。
“陆师兄......齐师兄......”
“都怪我......是我害了他们......”
“我下去了……会亲自……和他们道歉……”
她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凌天那满是血与泪的脸庞：
“凌大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眷恋，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懵懂爱意。
那只颤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凌天脸颊的前一寸。
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如同凋零的花瓣般，无力垂落。
“咔嚓——！”
天空中，那酝酿了许久的闷雷，这一刻轰然炸响！
一道刺目的血色闪电，狠狠地撕裂了漆黑的天幕！
紧接着。
倾盆血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黏稠，冰冷，带着刺鼻的铁锈味。
将整座破败的祭坛，连同祭坛上那几个绝望的身影，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不——！！！”
陈铎猛地抬起头，对着苍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怀中的星盘彻底碎裂，二十八宿的铜制星官化作血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林小蛮苍白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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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凌天紧紧地抱着林小蛮那具正在飞速变冷的身躯，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大哥哥你好，多谢你救了我，我...我叫林小蛮。”
“凌大哥抬手嘛，我给你编个护身花环。"
“凌大哥，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桂花糕？”
"凌大哥你看，这是我新买的簪子，好看吗......”
“凌大哥......凌大哥......凌大哥......凌大哥......”
“凌大哥......我......喜欢你......”
......
一幕幕回忆飞速闪过，那个爱穿鹅黄襦裙少女好似还在他的身边。
“咔嚓——！”
闪电劈落，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痛苦如同实质的利爪，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右眼的混沌龙纹正在疯狂扭动，左眼爆碎的血窟窿中渗出黑色火焰。
“小蛮......”
“小蛮你醒醒......”
“姐姐求求你......求求你醒醒......”
苏媚儿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她颤抖的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月华之力。
那淡银色的流光，缓缓渗入少女胸口的血洞。
然而。
依旧如同细雪落入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转瞬消逝无踪。
“小蛮......”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
“说好的......我和你凌大哥......还等着带你去吃遍天下好吃的......”
她哽咽着，将耳朵贴在林小蛮那逐渐冰冷的胸膛，九条狐尾无力地铺陈在血泊里。
凌天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默默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染满血污的外袍，轻轻盖在了林小蛮的身上，遮住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伸手，想要扶起几近昏厥的苏媚儿。
却发现，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瘫软在那里。
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与光芒的狐狸眼，此刻空洞得吓人，仿佛只剩无尽的悲痛。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不断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在她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淡淡的水痕。
此时的陈铎依旧跪在林小蛮身旁。
他的十指扭曲变形，深深抠进了汉白玉石板的裂缝，黑红的血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它们混着雨水，沿着石板上那早已黯淡的图腾裂纹，蜿蜒流淌成一条条细小的血河。
突然，他猛地仰起脖颈，朝着铅灰色的天空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嘶吼的瞬间，两道猩红血泪竟从他眼眶中流出！
血泪滚烫，在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犁出了两道狰狞可怖的深红沟壑。
“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吼，震得他腰间飞剑应声爆碎，碎片狠狠扎进了他的掌心。
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他却像毫无知觉，疯魔般一把抓起旁边那只被血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星纹香囊。
紧紧握在手中！
他的喉结疯狂滚动，艰难地吞咽下几颗混着血沫的碎牙。
“废物......”
他沙哑地低吼，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自嘲。
每一个字，都用尽全身力气，像在咒骂自己。
“我真是个废物！”
他的拳头，带着无尽恨意，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咔嚓！”
指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无力感。
眼前，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回。
陆子修被冰冷针雨贯穿身体，眼神凝固的瞬间......
齐昊在绝望中半截身躯化作流沙，无声消散的模样......
最后，画面定格。
定格在了林小蛮那只无力垂落的手腕上。
纤细的腕间，系着一根早已被血水浸透的红绳。
那是去年七夕，他亲自去庙里为她求来的祈福红绳，希望能护她平安。
此刻，那根鲜红的绳结，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就像他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
......
暴雨倾盆。
不远处的地砖缝隙里，歪斜的插着一支桃花簪。
簪头那朵精美的玉质桃花，最终承受不住这天地的悲戚和雨水的冲刷。
“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几片粉色的玉质花瓣，坠入地上的积水之中。
惊起一圈圈猩红色的涟漪。
在那无尽的血色雨幕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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