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惊蛰,春雷乍动,雨水纷纷。
“没劲,太没劲了。”
不足二十坪小房,灯火明亮,家居一应俱全,墙上贴着郑少秋、许冠杰、太极乐队与美女,尽是时新的港星,也不少当届的港姐,红唇卷发大波浪,长腿酥胸大奶妹,应有尽有。
崭新的电视机放着过时的黑白影片,陈年的老唱片也吚吚呀呀尽唱些陈词滥调,翻来覆去,没个趣头。
电话铃响得正是时候,舒窈猛地惊醒,一下弹起身,扯过电话线,饱满红唇微张,懒懒起个调:“喂——”
一番咸湿佬的污言秽语,舒窈听得直反胃:“死衰仔,敢多说他一句好话叫我爹地丢你去阿sir门前扫大街啦。”
“那是当然。”舒窈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大发慈悲,摁下电话:“留你一命啦,快滚。”
舒窈抬高眼皮,走上前一细瞧,红行小字成排,黄历上写:【宜】出行,开业,赴任,嫁娶。
舒窈拍案而起,喊里直喊“不错”。
看她不好生铩铩他的威风,她爹地养的那条好狗,那几乎骑到她头上的家伙——李行。
求神医找高人试了百种方法,最后还是一云游赖头和尚言语犀利,掐指向天一算,摇头直说他舒龙作恶无数,造的生杀业孽太多,送子观音不肯点头。
自这李行一来,什么都变了。
她端一杯热茶,躲屏风后,瞧得一清二楚——
舒窈看一向只疼她的爹地拍他肩,眯眯眼,咧牙笑得活像见到亲生仔:“后生仔貌比潘安,前途无量呐!”
所有人朝她望来,只有少年的目光似利剑,似寒芒,破空飞来,阴沉沉,冷冰冰落在她身上。
舒窈吓得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小姐。”少年温柔地低头应声,好似邻家大哥哥,人前一副谦逊有礼相。
若不是她记得,他方才抬眼看她的目光有多可怕,说不定也会被他欺骗,以为他天生一副好脾气。
李行…李行。
她恨他,他厌她,两人同住一屋,见面好似仇人,分外眼红,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松口。
尖沙咀贩毒卖淫,赌博抢掠,新界风云俱变,高楼林立。街南街北,好似镜中倒影,转眼两个世界,好得更好,坏得更坏。
大陆偷渡严管无用,任人都想从中赌命还生,一争高下,从此拥靓妹,娶名媛,住大屋,车接车送,一步飞黄腾达。
准会收得一声骂:痴线啦,嗰啲(那些)差佬同你一样傻啊!当古惑仔唔(不)可怕,穷才吓人,睡过漏屋,吃过馊食,大好机会摆眼前,都是烂命一条,谁不去放手一搏系个傻叉啊!来红港拼得就是出人头地啦,妹妹仔。
诸天神佛也难想到,那天生不对付的两人,会被命运的红线缠在一头,纠葛爱恨,再难休止。
青蟹:香港旧时的10元钞票
楼凤:在自家卖身的妓女